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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孟臫高人

    果然,芈瑕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可是,我现在身为魏国士大夫,落在肩上的事情很多,顾不上修道,也实在是没有精力收门生了。真的,你今天能见到我也是幸运,我是顺道回来看望老先生的,他老人家身体……唉。我这就要走的。所以,目前是没有办法将你带在身边修道的。”

    这个狡猾的芈瑕,真是个老滑头,找的推辞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屠子囿心头有了失落感。

    但是,芈瑕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眼睛一亮。

    “我有一个师兄弟,也是仙鹤山达鹤堂的,姓孟名臫,也是达鹤堂高人,我多年的道友,他正好来此探望师傅。这样,我请他过来一起吃饭,正好与他商量一下,安排你修道的事。那个,闺女啊,你先带子囿去灶头间洗一洗,天虽然冷,我还是闻着他身上的膄味了。”

    言罢,他起身出洞堂去了。

    白莹带屠子囿随下人去了灶头间。灶头间在院子一侧,是黄泥坯房,茅草屋顶。

    但是,白莹刚给屠子囿脱去衣服,无忌还没有踏进澡盆,芈瑕领着一个穿着脏兮兮宽大青袍、系着腰带,头戴混元巾,黑白相间的长须飘然在颌、眉粗压目,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修道人进了灶头间。

    他高兴地对屠子囿道:“子囿,太巧了,我刚要去找他,他竟然自己过来了。就是他,孟臫高人。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弟子了。”

    孟臫高人,仙鹤山达鹤堂高人,是仙鹤山名人之一。屠子囿以前在史书中见过他的名字,心中自然明白此人在达鹤堂中的分量,立刻朝他躬腰作揖,道:“弟子拜见孟臫高人。”

    孟臫的目光看上去稍黯然,却很锐利,扫了屠子囿一眼后,立刻就盯上了他手臂上的刺青,不以为然地摇起了头。然后扭头对芈瑕道:“呵,他这么小就刺青了啊?芈瑕老弟,看见没?一片枯叶,还有一个在土里的青蝉,一看就是异教的信物哦!拜在我门下,恐怕别人会指着我脊梁骨说我拐骗孩子呐。”

    芈瑕仔细地看了一下屠子囿手臂上的刺青,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哪个教都已经庇佑不了他了。这样,孟臫老哥,你想个图样,马上让人将刺青重新刺一下,改成合符达鹤堂宗旨的纹饰。怎么样?”

    孟臫高人很意外,瞅着芈瑕:“老弟啊,我从没有听说教还可以改换门庭的,那可是信仰。”

    “唉,这不是没有路可走了么!”芈瑕一心要孟臫高人收下屠子囿,故作叹息。

    孟臫高人笑了,开起了玩笑:“他父母地下有知,他儿子叛出了本教,会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本尊麻烦啊?”

    屠子囿心凉了,看起来孟臫高人对是不是收他这个弟子心存疑虑,能不能去仙鹤山还不一定呐。

    “你堂堂的一个修道人,怎么嘴里也吐不出象牙啊?”芈瑕不快了,瞪了孟臫高人一眼:“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但凡有其他路,我才不会将我中意的门生交给你这个脏兮兮的迂腐之人呐!”

    “嘿吆,还生气啦?”孟臫高人宽厚地笑了一声,想了一下:“那就改吧,把青蝉改刺成展翅飞翔的仙鹤;把枯叶改刺成一支鹅毛笔,意味着笔耕不辍,修炼思想,自成一体。可以吗?”

    “好好,一切听凭老哥做主。”芈瑕破怒为笑,很满意这样的纹饰。

    孟臫高人俯身看着屠子囿道:“那从今天起,你就成为我达鹤堂的弟子,随我修学,号缈飘。等我们回到仙鹤山后,我再开法坛给你举行仪式,昭告天下。”

    屠子囿心中的忐忑放下了,喜不自禁,再次作揖:“缈飘拜见虚缈高人。”

    虚缈是孟臫的号,孟臫闻言吃了一惊,瞅着子囿不解地问道:“缈飘,你知道我?”

    “弟子很仰慕先生的学问,早就记住了先生的大名。”屠子囿楞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用别号虚缈尊称孟臫,让孟臫高人犯疑了,他有了慌乱,赶忙搜罗起借口,笑吟吟地解释了一番:“弟子在一竹简中看到的,说您对黑厚术的定义,是像在丹炉前像烟雾一般虚缈。因为话是从口出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是完全没有定义的,就如随风飘荡的烟雾一样,要随风而动。这样才能平息各方火气,以平和的心态化干戈为玉帛,减少战争所带来的危害。”

    虚缈更吃惊了,惊异地看了芈瑕一眼,问道:“他认识字吗?”

    “老哥,吃惊了吧?别看子囿小,人家早就断文识字啦。来吧,老兄,堂屋请。”芈瑕虽然也很意外,却故作得意地呵呵笑了几下。

    “走啦。”见虚缈呆愣地看着子囿,一脸懵逼的样子,芈瑕拽着他的袍袖往外走去。忽有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特意吩咐白莹道:“行了,闺女,你先给子囿洗干净吧,一会儿过来一起吃饭。”

    虚缈随着芈瑕的话也扭头朝白莹看了一眼,满眼的疑窦。

    随后,芈瑕与虚缈出了灶头间。

    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灶头间的门口,芈瑕似乎被孟臫高人扯住了衣袖,他嗓门很大,说话声直直地传进了灶头间:“老弟,这个闺女是谁啊?”

    肆无忌惮的说话,显然不想避讳任何人,更不是说悄悄话。

    “是子囿没过门的媳妇。”芈瑕解释道,赞许有加:“很不错的闺女……一看就是个勤快、机灵的人……”

    “她被秦国衙门通缉的海捕文书在蒲阪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孟臫高人直截了当地打断芈瑕的话:“说她是流窜到秦国的魏国女土匪,背负着杀人血债。我一进屋就认出她了……”

    白莹大吃一惊,屠子囿也惊恐得也手足无措,俩人面面相觑。

    “呵呵,老兄说笑呐,那闺女一看就不是练武之人。杀人?你信吗?”芈瑕不以为然。他判断,白莹被魏国衙门通缉,正好证明他们是可以被秦国信赖的人。至于在秦国被通缉,一定是由于袒护义渠将军遗属的原因。所以,他断然地否定道:“肯定是胡诌的。”

    “现在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海捕文书就是这么说的。”孟臫高人忧郁地瞅着芈瑕道:“也不知道这姑娘就怎么得罪了官府?既然你很信任她,我也没有什么说的。问题是现在秦国与东方六国势不两立,你说,我带她走,万一露陷,不就给魏国留下了一个指责秦国与罪犯勾结的口舌么?”

    看他意思,是要反悔收自己为达鹤堂弟子么?子囿绝望了。

    芈瑕听了也很无语。孟臫却咄咄逼人地继续道:“这可是对秦国声誉的玷污,宫廷若怪罪,可是会株连达鹤堂的。

    要不,先把她留在你这儿?”

    “不行!”芈瑕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不能留在鄜畤、更不能留在孟达先生这儿。你知道的,我来这儿只是路过,马上就要走的,照顾不了她。她一个女孩子留在鄜畤很显眼,会惹外人注意的,太危险,她必须走!”

    “我也想把她带走,缈飘这么小,很需要她照顾……唉,老弟,真的不好办啊!”孟臫叹息道。

    芈瑕犹豫了一会,拿定了主意:“要不,你想办法先把闺女带走吧,你不是说她上过秦国海捕文书么?还是要避嫌的。”

    白莹听到这句话立刻急了。他们一路没少遇到衙役盘查,都通过了,在义渠的鄜畤反而会有危险?

    哼,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她认为孟臫是故意找借口拒绝收子囿去仙鹤山!翟嬋死之前将无忌托付给了自己,并同意无忌娶自己为妻,她很怕辜负翟嬋的托付。原本她就由于子囿到现在还没有安稳的落脚地方而焦虑不堪,眼见孟臫将推脱的由头按扯到她头上,立刻发作了。她怒冲冲地地急步走到门前,冲他们嚷道:“不,不行,子囿不走,我哪儿都不去!必须一起走。要不,我宁愿一死。”

    她这一说,他们俩都楞住了。

    孟臫讪讪地劝道:“闺女,犯不着说这样丧气话……”

    子囿跟着白莹来到门口,抱住了她的腿。既然白莹不能留下,自己还留下做什么?他心灰意冷,要随白莹一起离开。

    他看出来了,孟臫这个人心胸狭隘、自私,若不是芈瑕的面子是不会收任何弟子的。自己即便修道也指望不上他传授什么。

    “无……子囿是我丈夫,他在哪儿,我跟他到哪儿。我答应他娘的!”白莹抱起子囿解释道,瞅着芈瑕做了又一次努力。毕竟,达鹤堂是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很需要。

    气氛尴尬了,俩个老头面面相觑。

    渐渐地芈瑕的神情变得淡漠,孟臫也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

    白莹看着芈瑕沮丧的神态,心里一动,她缓下了口气,瞅着孟臫淡淡地道:“要不然,子囿就有我带出鄜畤城。等出城了我们再到约好的地方等你。这样,即便我被衙役误抓,也不会连累孟臫高人了……”

    “误抓……还是什么的,我不在乎。我的意思是不想与官衙有什么牵连,坏了达鹤堂声誉。”孟臫尴尬地道,对白莹开脱自己的行为很赏识,嘴里却为自己的行为开脱起来。

    望着芈瑕瞅着他的目光,他觉得心很虚,感觉白莹的话让他很没面子。

    他堂堂的达鹤堂高人岂是唯唯诺诺怕事之人么?他装着苦笑自嘲道:“这闺女就是一根筋,认死理啊。话里话外,我像是个只顾自己身家性命的小人……老弟,我岂是胆小怕事之人?也罢,豁出老命,我带他们俩走。”

    “老哥,孩子可没有激将你的意思,你可不能贸然行事啊!万事稳为先。”芈瑕劝他道:“她就是提了一个解决方案而已……”

    “我是认真的。”孟臫打断了芈瑕的话,尬笑道。

    确实,白莹的话让他很丢面子,芈瑕帮他圆场,他自己却过不了这个坎。竟然被一个姑娘家小看,他咽不下这个憋屈。

    他装起满不在乎而又大大咧咧的样子道:“你忘了我的易容术了吗?让她扮成我的书童,缈飘坐在箩筐里。再不行,还有我这把老骨头护着吶,撂倒八、九个军士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么?”

    芈瑕楞了一下,随即呵笑了起来:“对哦,怎么忘了这茬呐!呵呵呵……”

    只是,孟臫对白莹的话还是耿耿于怀。这个不屑自己的小女子,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了。否则,传将出去,他堂堂孟臫名声岂不丢光了?

    他站定在白莹跟前,眼光毒毒地盯着白莹:“闺女,你决定了跟我走,我却不能就这么随便的带你走,必须有正当理由。所以,你也必须投在我的门下。”

    芈瑕楞了一下,刚想开口,被孟臫挥手拦住了。他讪笑着瞅着白莹问道:“你愿意吗?”

    白莹没有被孟臫毒毒的眼光吓倒。她知道孟臫心怀鬼胎,自己虽然不情愿拜在他门下。但是,若不拜在他门下,无忌就没有办法住进一个清静的避祸的地方。

    她必须以无忌的安全为重。

    想到这里,她放下了子囿,躬身给孟臫作了一个深深的长揖,道:“弟子愿意。”

    “好。”见白莹答应了,孟臫露出了坏坏的笑意,道:“那你也是达鹤堂的弟子了,别号缈音。”

    白莹学着屠子囿的样子作揖道:“弟子叩谢孟臫高人。”

    “好你个牛鼻子,竟然一下子挖走了一家人!”芈瑕乐得顺水推舟,嘻嘻笑了起来。

    “芈瑕老弟,别乐呵了,事不宜迟,你快让人去家具铺买碗鱼皮胶回来……哦,再牵一头黑羊,最好是黑羊羔。”孟臫急急地提醒他道。

    “怎么,想趁机敲我竹杠吃羊羔?”芈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收了得意门生,该是你请客才是……”

    “哎呀,这个时候那顾得上吃啊。”孟臫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得赶快给闺女化妆,不然没法出门。”

    芈瑕坏笑了,道:“我懂的。”

    说着,他出门去安排去了。

    “缈音,去吧,”孟臫高人这才对白莹吩咐道:“带子囿洗澡去。”

    说完。他紧随芈瑕出去了。

    晚饭以后,来了一个刺青的人,给屠子囿手臂上的纹饰进行了调整。毕竟屠子囿已经七岁多了,心中明白纹饰调整的意义,尽管疼的龇牙咧嘴,却没有哼出一声痛,倒是把白莹心疼得泪水涟涟。

    但是,细看纹饰,还是能看出仙鹤是由青禅改刺而来。枯叶改刺成的羽毛笔倒像是这么一回事。

    孟臫高人随后在白莹的额眉骨和眼帘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鱼皮胶,从小黑羊的腿上剪下了一些毛黏在眉骨上。这下,白莹秀气的眉毛粗宽了很多,眼帘也变厚了,活脱脱的成了一个男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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