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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双面间谍

    魏圉不能不生气,是个正常人都会生气,还没有坐上王位,现在就是一个监国而已,自己的娘被就要被他们整没了,以后不仅没了娘,他们姬家的人以后会都被世人认为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魏圉狠狠地将燮苌司空的奏疏往殿内的地板上一掷,重重拍了一下条案,长身而起,殿内顿时回荡起他愤怒的咆哮声:“孤……绝不答应!尔等欺人太甚!”

    燮苌毫无惧色,寸步不让:“监国,此乃礼制,礼乐之制乃国之根本,君臣百姓不可违也。”

    魏圉眼睛通红地瞪着他:“礼制有说过连生母都可以不认的吗?这是哪家的礼制?”

    “所因,谓三纲五常。”燮苌躬腰作揖道:“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现在,緈姓的人反叛了宫廷,还能以君为纲么?同样,緈姓女人还能以夫为纲么?”

    魏圉毕竟只是十七岁,所谓心机城府很深也只是相对而言,此刻被燮苌这么一逼,顿时眼圈泛红,又气愤又委屈,目光可怜巴巴地望向朝班前列的祀夫,求助道:“祀大夫,燮苌司空所言,合礼否?”

    祀夫走出朝列,躬腰作揖、表情平静、语气淡然:“回监国,燮苌大夫所言,合礼。请监国赴明堂,以太子名义向先祖祭祀、通报,废除緈太后和緈王后。”

    祀夫说完,满殿文武大臣纷纷跪拜,齐声响应道:“请监国赴明堂向先祖祭祀、通报,废除緈太后和緈王后。”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惊得魏圉手脚无措地后退了一步,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一次朝会,他终于见识到宫廷士大夫是何等的刁钻可憎,以前他们在他面前是多么和蔼可亲、嘘寒问暖。但是,为什么一到朝堂之上竟然就换了一张脸?朝堂上就没有亲情了么?

    深吸几口气,魏圉努力克制着将这些士大夫全部拉出去剁了的念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息事宁人地道:“礼仪的事不必再提了,孤是不会答应的,退朝!”

    但是,他的话音未落,朝堂里便喧嚣声一片:

    “监国,礼仪乃国本,岂可避而不为?”

    “名不正则言不顺,緈氏反叛姬家怎能母仪天下?何以令天下士子百姓心服?”

    “监国若不废除緈氏,则礼乐崩坏,君王失德,臣民离心,祸不远矣!”

    “都给孤闭嘴!退朝!”魏圉被激怒得大声咆哮起来,随后愤然地甩袖,离开了大殿。

    骗子!都是骗子!祀夫骗孤任监国,就是要借孤的手打击后宫,刚干监国就要除掉母亲,他的算计真好啊!

    当初想继位的喜悦心情已经荡然无存,魏圉现在只感到大梁朝堂对他满满的恶意,他心灰意冷。

    祀宏来了,看见他,魏圉便想起了他的父亲祀夫,那个老奸巨猾的相国。他冲祀宏道:“你也是来看孤笑话的么?行了,你就告诉祀夫,我依旧做我的太子,不担任这个监国了。这样,他可以放过我了么?”

    说着,他又抹起了眼泪,委屈和怨恨让他感到自己幼小的心灵被深深伤害了。

    祀宏躬腰作揖道:“殿下,我父亲既为魏国的士大夫,他就不能不为魏国江山社稷着想,一切为着魏国朝政的稳定着想。臣以为,朝政的礼仪是必须坚守的……”

    “住口。”魏圉的愤怒彻底爆发了:“让你除掉你的娘,你也要坚守么?”

    “殿下稍安勿燥。”祀纮作揖道:“有句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殿下任监国,就要处理朝政,包括礼仪等等事宜。但是,殿下如果不任监国,宫廷里住持大局的人就是緈太后。士大夫那个敢对緈太后发难?”

    魏圉醒悟,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年少气盛的他不想就这么败退了。

    士大夫突然发难,他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原本步步为营削弱祀夫权力、诛除权臣的计划被打乱了。他想,只要自己对礼仪的事装聋作哑,就可以按计划继续收拾祀夫一伙。他拿定主意,继续以监国的身份将除去权臣的事情进行到底。

    但是,他没有想到,礼制之议,既然士大夫开了头,绝不会虎头蛇尾,事情没完,哪怕魏圉躲得再远,藏得再深,士大夫们也要把他挖出来面对的。

    三天后,散了早朝的、以司空燮苌为首的百官们聚集于王宫门外,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他们面朝宫门跪地叩首,痛哭流涕请求监国废除緈太后和緈王后,不废不行!否则就要死给他看。

    魏圉还没压下满腔愤怒,宫外的哭喊声就已经惊传进了内宫。

    从王宫城墙上放眼望去,满眼尽是身着青袍的士大夫,一个个跪在尘土里嚎啕大哭,形若癫狂。城中看热闹的百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前这哀痛的架势,他们还以为刚任监国的太子一不小心驾崩了,于是一头雾水地跟着士大夫下跪。这下请愿的声势愈发浩荡,哭声撼动宫门直抵后宫。

    魏圉很是愤然。他们这是在逼“宫”啊!他气得浑身剧颤,稚嫩的面色顿时涨得通红。

    但是,气愤不能解决问题。既然不能解决问题,那就撂挑子吧!立刻,他甩手不干了。

    半个时辰后,宫门开启,一名宦官颤颤惊惊地走到司空燮苌跟前,作揖道:“太子已经辞去了监国一职,礼仪的事情请燮苌大夫向緈太后直接请谕旨便是了。”他言简意赅,语气也很不客气,只是一个意思,太子已经不和你们玩了,接下来怎么办,悉听尊便。

    这下,燮苌等人是真的傻眼了,没有了监国这个伪魏王,緈太后就是魏王,要杀魏国的大王,他们是要造反么?

    这是祀宏给魏圉出的点子,没了魏圉这个木偶,緈太后就是魏国老大,燮苌们能嚷着去杀老大么?

    魏圉也是没辙了,相比打击祀夫一伙权臣,没有娘的后果更严重。

    这么一来,緈太后成了宫廷老大,废后之争也就不了了之,烟消云散了。

    接着,宛如神助一般,昭王回宫了。

    他对祀夫所采取施政措施非常满意,对魏圉的表现也很赞赏。

    祀夫要革除緈太后和緈王后的目的,是担心緈氏挟私报复、祸乱宫廷,动摇宫廷根基。既然昭王回宫了,而且信任緈氏,事情也就翻篇了。

    这让魏圉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与祀夫拧着要求继承王位,果然,祀家父子不是泛泛之辈,不同凡响哦。

    他很感激祀宏让自己急流勇退的点子,它让自己跳出了漩涡,没有沦落成为燮苌他们的屠刀、也幸亏自己听从了祀宏的计谋,保全了緈太后和緈王后的性命,从而保全了自己的太子地位。他对祀宏很是高看一眼。

    但是,鉴于父亲在废后风潮中与魏圉的针锋相对,祀宏认为自己不便在东宫继续为魏圉出谋划策,他愿意前往秦国获取情报为魏国服务。他相信,当时过境迁,魏圉成为魏王的时候,他就能建立起一条暗中为魏圉源源不断地提供秦国情报的渠道。

    魏圉佩服祀宏的长远目光,也很感激他对自己的忠心耿耿。他许诺,待祀宏成功从秦国返回,他将为祀宏封侯賜爵,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那天,祀宏携自己的好友,芮城人芮叔进了宫,向魏圉推荐了芮叔,道:“芮叔虽然出身贫寒,却博学多闻,才能远远高于愚师。”

    见是老师推荐的人才,魏圉很想重用芮叔。只是现在自己还是太子,不是用人的时候。于是,他向芮叔承诺,一俟登基就委任芮叔为宰相。

    但是,芮叔摇头,道:“现在的魏国已经羸弱不堪,挨到殿下承大位时,或许已经轰然倒塌。”

    魏圉很是生气,道:“先生虽然是孤老师推荐的,却也不能如此狂妄不羁,口无遮拦……”

    “我是实话实说。”芮叔作揖道:“魏昭王通过置换土地的手段,放弃了太行山天险,躲在韩国身后,以为就此摆脱了被秦国蚕食的命运了么?简直就是一枕黄粱、自欺欺人。秦国这个邻国魏国是不可能摆脱的。原因很简单,殿下你想,韩国是诸侯国中最弱小的,根本就没有实力抵挡秦国的蚕食,用不了多久,秦国的军队就会跨越太行山天险,重新成为魏国的邻居。那时候,魏国没了天险,还怎么抵御秦国的进攻?所以,用不了多久,魏国就会重新面临秦国的大肆蚕食,难逃覆灭。”

    魏圉虽然生气,却也无法反驳,张口结舌一会后,他无奈地求教道:“先生有何应对良策?”

    “说起军队实力,其实各国是各有特色。”芮叔分析道:“但是,魏国却屡战屡败,是何原因?无非是秦王开明,知人善用。远的不说,他用那个白起取得了伊阙之战的胜利就是证明。所以,魏国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整军备战,对外要韬光养晦,在暗地里挑起秦国内斗,让秦王无暇顾及蚕食韩国,要让像白起这样善战的将军们无所事事,并设计除掉让他们。只有这样,魏国才能无忧。”

    “芮先生的想法,与老师的想法是同工异曲啊。”魏圉瞅了祀宏一眼,盯住了芮叔:“先生有具体的办法么?”

    “臣愿意潜入秦国,为殿下去争取魏国重新崛起的时间。”芮叔淡然地作揖道。

    魏圉吃了一惊,摇头道:“先生,这事太危险了,会危及先生的性命……”

    “为了魏国,臣可以放弃一切,在所不惜。”芮叔再次作揖道。

    “可是,魏国惧怕秦国,万一秦王知道先生是魏国的鼹鼠,一定会怪罪魏国,从而起兵报复。这样的话,魏国反而会遭反噬……”魏圉既感动,又忐忑不安。

    “所以,我不要求殿下为臣做什么特殊安排。一旦臣离开这里,臣便与殿下没了任何关系。我会让秦国相信,我就是我,与魏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请求殿下别忘了,九泉之下有芮叔这个为魏国尽忠的人。”

    魏圉感动坏了,泪水泊泊地流了下来:“先生的义举让我感动。那日先生归来,孤一定为你封侯賜爵……”

    唏嘘一番后,魏圉问道:“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去秦国?需要孤协助么?”

    祀宏笑了:“臣刚才已经说了,为了不连累魏国,殿下全当魏国没有芮叔,也没有祀宏这个人。我们来见殿下的目的,也只是告诉殿下,不必忧心魏国的将来,知道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在暗地里为魏国效命就行了。”

    “唉,孤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两位先生的如此鼎力相助……”魏圉抹了一把泪,高声喊道:“来呀,上酒,我要与两位先生一醉方休……”

    不久,祀夫家就传出了祀宏与祀夫意见相左,祀宏离家出走的传言。

    祀宏走了,他为魏圉设计好了登基以后应对秦国的策略,对魏国的将来信心满满。

    而芮叔则在大梁物色合适的魏国士大夫,欲以门客的身份潜伏进去,以此为跳板,择机去秦国咸阳。

    从那时起到现在,魏圉与祀纮、芮叔已经分别了十六年。

    后来,经秦国卫戍军间谍部将军佃嗀的推荐进了秦国候正府,并且与魏国王宫取得了联系。

    他是冒名一个自小在鬼谷山长大的道人混迹于终南山的时候刻意结识佃嗀的。由于终南山得道高人颇受秦国宫廷赏识,宫廷士大夫也常来终南山拜访。所以,他以终南山得道高人的身份成了佃嗀的幕僚。

    魏圉对此很欣慰。

    经废太后风波,他沉下心来私下笼络郎逍等朝臣,在宫廷安置、培育、安插自己的亲信,自己的性子也得到了极大的磨炼,性格沉稳了许多。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气盛的太子了。

    奇怪的,十年过去后,郎逍一家忽然被灭门了,郎逍像条癞皮狗一样被扔在猪圈里。

    他就此失去了郎逍这一股势力的支持。这让他很是郁闷。

    没有想到,现在已经改名为祀纮的祀宏竟然也死了。

    这两个人的死虽然相隔十年,却都是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怀疑郎逍的死是出于父王或祀夫之手。理由很简单,他们阻止了对凶犯的调查,郎逍一定是做了什么惹怒他们的事情。但是,也不排除他们是为了削弱自己在宫廷的势力。

    祀纮的死就更蹊跷了,他可是祀夫的儿子!而父王和祀夫也已经死了,是谁在取祀纮的性命?

    十六年来,祀纮韬光养晦,一直隐藏的很好。可是,前段时间他突然在死信箱里给自己发出了一个警讯:说阳的秦军卫戍部队已经悄悄地向大梁附近隐匿进发,欲实施一个颠覆魏国的大行动,这个行动将导致魏国走向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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