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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旧坛新酒

    “是。”无忌笑着搂着瞿茼的肩道:“你还是坐到车厢里去吧,夜晚山里还是很冷的。”

    “干什么赶我进去?”瞿茼不高兴了:“我不。就要与你煨在一起。”

    “我也想你在这儿陪我聊天。”无忌瞅着她道:“可是,万一碰上西北狼会很危险……”

    “胡说,就会吓我。”她色厉内荏地呵斥道,身体却恐惧往他怀里缩了缩。

    无忌呵呵地笑了起来。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中到了大弯道。无忌介绍道:“这大个弯道有四十里长,过了大弯道就进白陉道了。白陉有八十里长,出了白陉我们必须往西,过太行陉去义渠,与我娘他们会合去。”

    “这可是太好了。”瞿茼很兴奋,却很疑惑:“可是,我得到的情报怎么办?你姐夫赵胜不是急着要么?”

    “赵国现在是防守作战,廉颇是铁了心不进击,即便拿到秦军粮草情报也不会主动寻战。所以,情报的事情不急。”无忌幽幽地道:“再说,你舅舅可不是一个泛泛之辈,他一定会下令秦军沿着白陉向邯郸方向追捕你的。而且一路上秦军关卡很多,直接去邯郸,我们很难逃脱。而义渠在秦国,他认定你是不敢去秦国的,因为在他看来,那是自投罗网。所以,我们可以在义渠呆一段时间再回邯郸。那时候时过境迁,你舅舅失去了你的踪迹,也就没法追捕你了,那时候去邯郸就安全了。”

    确实,自己的舅舅不是个省油的灯。瞿茼很认同无忌的分析。出了白陉以后,无忌换了一匹马,将马车往太行陉赶去。

    白天赶路夜晚歇息,过皮氏浮桥过了西水一路西去。又过了十来天,到了义渠仙鹤山,与早就来到的贾嬋、白莹汇合了。

    贾嬋和白莹取尽了藏在安邑双缈道観里的金子,在达鹤镇上买了一个大院子,还买下了不少农田雇人耕种。那个双缈道観的小丫头褋敉也随她们来到了仙鹤山。她一直没有嫁人,岁数也不小了。贾嬋看她也是一个贤惠的人,便将她收为无忌的小妾。

    见无忌到来,她害羞地躲进了自己的屋子。

    无忌对院子很满意。

    他的儿子和女儿也随贾嬋来到了仙鹤山,在贾嬋教导下已经识了不少字,大儿子入了达鹤堂修道黑厚术了。

    在夫人的陪同下,无忌见到了贾嬋。

    贾嬋躺在榻上,已经虚弱的起不了身了。见到无忌很欣慰地道:“哎呀,临死之前还能见到无忌,是我最大的福分啊……”

    无忌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呵斥道:“娘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我们的好日子长着呐。”

    贾嬋虚弱地笑了,昏昏然睡去。

    夜色降临,大家都回自己的屋子睡了。无忌去了瞿茼的屋子。她很意外,那个新进门的褋敉在等着洞房花烛夜,他怎么就跑到自己这儿来了?可是,无忌一副无赖的样子就是黏着她来,无奈只能由着他胡来了。

    无忌陶醉在她的眸子中沉溺了。

    快活地在达鹤镇过了一个月,除了早晚陪同贾嬋说说话,无忌几乎天天沉溺在酒香里,与三个夫人情意浓浓,享受起花好月圆的日子。

    只是,达鹤镇的日子虽然是他梦寐以求的,非常美好。但是,秦赵长平之战正酣,他必须回邯郸了。

    经过光狼城的惊吓,他学乖了,不愿意夫人们身陷险境,决定一个人回邯郸。他将瞿茼探听到情况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后,准备出发了。

    他准备过函谷经崤函道,穿过东周到魏国的卷,从那儿过河水浮桥,然后直接赶去邯郸。

    不过,他牵着马还没有出院子门,就发现瞿茼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他了。他很奇怪,问道:“瞿茼,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受姐妹们委托陪你一起回邯郸……不许你摇头,这是姐妹们一致决定的。否则就不许你离开家!”

    “呵呵,口气好大,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吧?”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无忌笑了起来。

    “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啊?是大家不放心夫君……”瞿茼非常不满无忌的话,噘起了嘴。

    “都是你蛊惑的。”无忌立刻揭穿了瞿茼的担心:“你经历光狼城凶险,心有忌惮,不放心我一个人回邯郸……”

    “你既然明白,还啰嗦什么呢?”瞿茼羞怯地笑了。

    她能陪伴自己回邯郸当然好。可是,想起瞿茼在光狼城的遭遇,他还是摇起了头:“你也看见我娘的身体状况了。这次离开后,我很担心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守在她跟前替我尽孝。另外,现在家里除了你识字,家里的孩子也不能没有人辅导……”

    瞿茼没有想到无忌是这么考虑的,她沉默了,过了半晌她无奈地点点头:“既然你这样考虑,我就留在仙鹤山好了。但是,你遇事一定不能太冲动了,家里一大帮子人等着你呐……”

    “嗯,我懂的,你就放心吧。”他跨上了马,抖了一下缰绳,喝道:“走!”

    马“踏踏”地上路了,他义无反顾。

    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回邯郸,而是去了咸阳。

    他分析,仅凭温狞的一封遗书,恐怕难以栽赃楼庳。很可能秦王对这份遗书持将信将疑的态度,毕竟楼庳为秦王立过大功,念着这份功劳,也会放他一条生路。如此,父王的仇还是不能得报。

    他很不甘心,决意去咸阳探听一下情况,见机行事,设法置楼庳于死地。

    五天以后他到了咸阳,谎称自己从楚国来投亲戚,向衙门的衙役打探藤鸿和藤莉家的地址。

    但是,衙役却连连摇头,说不清楚他们的地址。无忌很纳闷,藤鸿和藤莉与宰相魏冉是亲戚关系,凭魏冉的名声,他们也应该是咸阳赫赫有名的家族,怎么会默默无闻呢?他便解释道:“他们可是宰相魏冉的亲戚哦……”

    听他这么哀叹,衙役明白了,笑道:“哦,原来是宣太后的外戚啊?可是你不知道么?魏冉他们已经被吾王逐出咸阳七年了,他们早已经成了老黄历,已经风光不在了。现在宰相是张禄大人。”

    无忌恍然醒悟,难怪楼庳的位子被温狞取代了,昭襄王是对朝廷的班子来了一个大换血,可以说朝廷已经不是原来的朝廷,已经旧坛装新酒了!

    难怪秦国对山东六国的蚕食策略与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唉,自从洛邑撤回大梁,由于自己困扰于魏圉的疑神疑鬼,情报工作处处受魏圉掣肘,没有敏锐地察觉秦国宫廷的人事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是自己失误了哦。

    现在,秦国的东进战略已经一改以前的肆无忌惮的蚕食战争,变得有步骤、有目的,赵国成了他的头号目标。所以,自己刻意报复楼庳,即便秦王察觉自己的身份,也不会轻易对魏国发动蚕食战争了。

    想起楼庳可能已经归隐,他很是失望。但是,他不信温狞那份血奏疏没能在秦王心里激起一点涟漪,毕竟温狞死了,面对指证楼庳是墨色联盟的间谍,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况且,作为当事人之一,瞿茼的舅舅萂刺肯定会向卫戍军坦白瞿茼的情况,证明瞿茼进了大营。而温狞的血奏疏明确指证楼庳与墨色联盟夜莺在接头。所以,即使秦王想饶楼庳一命,也会下旨将他逮捕审查一番。

    所以,楼庳应该被抓了。如此,他一定会关在司冠大狱中。

    想到这里,无忌去了司冠大狱。

    司冠大狱临近司冠府,如果楼庳被抓审查,应该会有告示公布。

    当年子囿一怒冲冠易容贾圭杀了义渠相国李燮,导致秦军入义渠,他曾被秦朝廷关押在司冠大狱,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很快,他就来到了司冠府前。

    果然,司冠府外面贴了一张好大的绢布告示,道:前候正府候正楼庳,长期以来蒙吾王荫庇、享尽荣华富却贵恩将仇报,与墨色联盟沆瀣一气算计秦国,证据确凿。是可忍孰不可忍,经吾王核准,判秋后斩首弃世。

    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楼庳是死定了。

    他回客栈去了。

    可是,想起告示的用词,他总感觉事情不应该会这么简单。告示没有具体谈楼庳的罪责,只是含糊地说他与墨色联盟沆瀣一气。“沆瀣一气”这样的罪,秋后一定会被斩首弃世么?他的家属会被牵连么?

    告示言语不详哦。

    他心头有了忐忑,宣太后、魏冉他们得到了善终,作为宣太后的拥趸,楼庳为秦国立过大功,秦王对他也是另眼看待的。所以,很可能会赦免他的罪,放他一条生路。

    这么看,父王的仇还是不能得报哦!

    自己该怎么办呢?他陷入了沉思。

    楼庳很郁闷,他对移花接木行动充满了憧憬,认定子青一定会圆满地完成任务,为他的间谍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坐享秦王给他的荣华富贵。岂料,魏昭王竟然在关键时刻一命呜呼,一切安排都打了水漂。更不幸的是宣太后不管事了,秦王弃自己如敝履,立刻撸掉了自己的候正位置。他无处可去,只能在咸阳郊外买了一些田地,灰溜溜地归隐了乡间。好在秦王念他以往的功劳,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他得以过起了田园生活。

    一晃七年过去了,他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在乡间默默度过了。不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突然间他就被卫戍军逮捕了,蹲进了司冠大狱。

    审讯时他才明白,是自己以前的心腹、候正府的管家,现在的候正温狞指控自己是墨色联盟的惊蝉。他很郁闷,这个翻脸无情的小人,自己这么就得最他了,竟然一口咬死了自己?

    他知道惊蝉,当年乔诡曾不予余力地追查过他。可笑的是,现在自己竟然成了惊蝉嫌疑人?

    可是指控自己的温狞已经被杀死了,他对自己的指控是死谏,秦王是一定要一个结论的。

    他感觉很沮丧,申辩了一番:温狞指控自己与夜莺接头的日子,自己正在家里读书,家里的丫鬟、仆人是可以为自己佐证的,不可能分身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光狼城。

    但是,司冠大人对他这个辩词似乎根本不屑:丫鬟、仆人哪一个不是向着自己主人的,他们的话能信么?

    他很无语。接着,吾王核准了对他秋后斩首弃世的裁决,他很绝望,不知道自己能否逃过这一劫?他为此担心受怕,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担心再这样下去,即便吾王赦免了自己,自己也断难活下去。

    这天早上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大狱的干草堆里,昨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感觉很累,想好好的补一觉。可是,以往这个时候很安静大狱,今天却格外烦人,两个狱卒说话很大声,笑起来也是肆无忌惮。他很恼火,可又惹不起狱卒,只能闭起眼睛忍气吞声地装睡。可是,越讨厌他们说话大声,偏偏这声音就如一支支箭一般窜进他的耳朵里。

    忽然,他感觉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他睁开了双眼:这应该是子青的声音。可是,子青不是已经死了么?他怎么会出现在司冠大狱中?

    他起身坐了起来。

    他的头发、胡须已经全白了,白晰的皮肤松弛地耷拉在瘦骨上,意外的打击让他浑浊的眸子愈发灰暗,脸色发青,一副垂老的颓废样。他仔细地打量起说话的人。

    这两个人,一个他认识,是狱中的老狱卒;另一个是个面生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这是个中年人,浓密的头发夹杂着缕缕青丝,胡子拉碴的。此刻,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目光正朝自己射来,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讥笑自己。

    两目相对,楼庳的心狂跳起来。没错,这个声音就是子青,这个目光自己也很熟悉,不错,就是子青,不,还有魏遫那惯有的看人的目光。他如梦初醒,原来子青与魏遫就是父子!

    如此,移花接木行动失败的原因不言而喻,自己是被他们父子玩弄于掌心哦!

    只是,如果将这个原因公布于众,秦王一定会恼羞成怒,很可能会迁怒于自己。这样是极为不妥的。现在,温狞指控自己是墨色联盟间谍,秦王没有立即将自己斩首弃世,是在念旧情,事情有反转的可能。如果此刻自己跳将出来,无疑是自取灭亡。所以,还是忍气吞声比较妥当。

    可是,子青还在夸夸其谈,眼里是满满的讥讽与不屑。

    “他是魏遫的儿子,快,快把他抓起来!特么的,你听到了么?快把他抓起来,他是魏国间谍!”这让他忍无可忍,恼怒的他当即爆发了,冲着狱卒大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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