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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初窥枉死城,黄泉路上莫回头

    地府最东北方向,困兽城。

    城门口人潮涌动,来这的均是冲着鬼斗场“赌金、扬威”而来,而吃喝的事归“永乐城”那俩管。当然这里也有吃喝场所,只是没有“永乐”那边做得精细,“琴棋书画,说谈唱跳”人家整得明明白白的。

    赶着放风这时辰,人一多就好惹事,特别是新进的愣头青们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光是与行人四目相对,但凡有谁露出个不痛快的神色,咱们先磨一磨嘴上功夫。

    没一会儿,兴许是嘴斗不够过瘾,这两伙新鬼动上刀子了,把路上行人惊得恨不得退出十里地,“这些个新来的想必是在鬼门引吃惯嘴了,到哪儿都敢横!”

    “这种人命不长,咱还是……”说话这位看客刚瞧那两伙人斗得好激烈,他话还没说完,这内城上空忽然传来了铁链摇曳之响动,眨眼之间,十条二十条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那两伙人串了糖葫芦,一并扬在众鬼眼前,似在说:谁不讲规矩,这就是下场。

    如此出勤,才叫人人安心游玩。

    ……

    说回枉死城,吴醒气血上涌却叫那股怒火全给冲散了,但他并不傻,人家陆大有身边还跟着两个人呢,凭他那三脚猫功夫对上一个都够呛,唯有一路暗中尾随,再捡个机会行事,最好再碰到那么一队“水蛇腰戏水合欢”,届时这蒙棍是一敲一个准,十分解恨。

    可惜,陆大有三人好似无心留恋风景,赶了好长一段山路,却寻了个城镇钻。

    这城镇风水好,它三面环山,以回字型搭建,坐北朝南。特别是三面高山水龙吐珠,瀑布在血月的照射下胜似佛光万丈,好个去处。

    三条水路分别涌入镇中,在回字型当间汇做大湖,吴醒于高坡处远远眺去,竟有不少人泛舟湖上,均是善男信女,耍得好生安逸。这下倒好,寻人晦气的心思被眼前这等风气全给冲个七零八落,于是,他也学着人家于坡下那城门楼子交钱买票。

    内城营生不少,从生活用品胭脂穿戴,到各路宝刀玉石,它们分门别类均摆在商铺里,想是卖得贵。当然,路边摊是少不了的,只是相较于上边那些物件其成色差些,倒是花花草草卖得勤。

    自从舔过“赤煌凤炎果”之后,吴醒这棒槌自比见识高人一等,瞧他人五人六的冒充行家一路拿着精神,这会儿于摊位上看上颗草,“老汉,您这草多少钱一斤?”

    “苦耳藤,一颗五贯铜钱。”那边一开口还当买韭菜呢,老汉坐在那儿差些没憋住笑,只是碍于这位客官面相老实,多少给人家留些情面,一并翻开掌心亮出些铜钱示人。

    “吉吉祥如意大铜钱?您这样式还不少,‘多灾多难’警惕世人好创意!都啥年月,这玩意上哪儿淘换去?”

    “公子想必刚来这里吧?这镇子为了方便我们这些亡魂生存,物价都比较便宜,至于这些草药、物品等都是自己采摘或制作。”老汉说完又指着前边那间钱庄,“那钱庄是建立此镇的几位道爷所设,您可以用轮回币换成铜钱,一金币能换十贯铜钱。”

    听这意思,此铜钱只能在这一带流通,外加有高人做保设立钱庄,想必不会有假。而此地的物价确实挺亲民,虽然吴醒也不知道灵药具体卖个什么价,但是五贯铜钱一颗藤花得值。想必这点钱在外换不来个馒头,这要再捡了个漏,了不得了不得。

    于是,吴醒想占个赚差价的便宜,鼻孔朝天大出气,一次性掏出身上最后这一百枚“轮回币”把附近的药草席卷一空,可把老汉这些人乐坏了!随后想想,余下几吊钱也买不上什么玩意,干脆就近寻个茶楼听一听行情。

    迎门闻茶香,是普洱!小二也殷勤,口口声声喊人大爷,搞得吴醒都快飘起来,他这生前一无是处之人,来了地府倒转运了,想必这辈子铁了心要在这儿扎根。不过,这话说起来挺晦气的。

    “贵客一名,楼上迎着些!”

    二楼茶客不少,嗡嗡杂杂谈着些家长里短。当然,这里边也有特别的,就说也同吴醒一样临窗而坐那两位就怪得紧。他瞧这两位,一背头似刚铰了辫和一矮胖墩似怀胎十月,这两人喝茶,桌上却是摆三杯茶,空着的满满一杯却已无热气腾腾,想是放凉许久。事怪就怪在这儿,要是说等人,干嘛不留座呢?这是起码的礼数,而那两位年岁也过而立之年,不能不懂这个。

    “哎,李哥,你说小刘冤不冤呢?都要赶上论功行赏了,却偏偏被矿洞里余下那漏网之鱼害了性命,但凡哪天程某人学得大本事,定要杀回去将那一窝蜘蛛精彻底从世间抹去。”

    “以前说风水迷信,等到了这儿才信命。”

    那两人言谈间神色伤感,叫吴醒这桌把话窥了去,他倒是挺认同那位大背头后边说的这一句,他自己死后不就当了‘大爷’嘛,转运了!再细听之下,原来桌上那一“空杯”是留给已逝之人,是情义,是汉子。

    这种事情在地府难得一见,正当吴醒感慨“不想离开”这里的时候,对面那矮胖墩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人。于是他得赶紧别过脸去假装看看天花板,于厅内这么一扫,扫出了一肚子火。

    那一声拍案之冷哼,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上楼这三位,赫然是陆大有三人。

    “原来是吴老弟,真是巧,来来来,老哥请你喝茶。”

    “不敢,小爷怕茶里有毒!”

    一言一语之间,在场的谁还听不出来这里头的问题,外加这些死鬼们防人之心极重,一个个拖来空着的椅凳直踩住,那意思是说:你们仨想拼桌没门。

    如此一来,茶厅里就再也挤不出一张空桌,把陆大有三人挤兑得好没脸面,全是眼前这兔崽子给闹的,“吴老弟如此误会为兄实在是……”

    观这三人话没说完已上前把那张桌子占下,明摆着要找事,周遭各人等倒是觉得面相老实巴交这小子挺识趣,这么干净利索就把位置让了出来,懂得个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走就走呗,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以为道出些苦楚、揭人短,周围各家好汉就能替你把那三人灭了?天真。

    “姓陆的,当初你要是以真本事与我等弟兄一同出生入死,即便事后你侥幸活下来,也没人怪罪你。可是你与人称兄道弟,却只想着背信弃义,让人冲在头里帮你挡箭,一次害死这么多人,却还逍遥法外,平日里您吃得下?”

    “好张臭嘴!”某人天堂有路不愿走,那陆大有怒吼一声拍案时已是枪头一抖,携恶风刺向吴醒。其实,他何曾在意名声好与臭,相信在座的也不会在乎这个,关键是被人当众叫骂却不动手,会被人视为软骨头可欺,事后很可能在场的会有人对他们三个不利,如此一定要当场除去姓吴这小子。若论这事,其实某人又何尝不是呢。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以为长枪先声夺人必占上风,却没想到老实巴交这小子下手好阴险,竟翻掌抢在对方冲来时以袖中暗箭欲封喉!不过,众人看姓陆这位身手很不错,能第一时间侧身避开,却是后续还有一连串飕飕声追咬,想这回怕是身位被封,要吃亏。而同时,众人也在暗暗心惊,老实巴交这位眼力好准,敢在这么多茶客之间使袖里连弩急射,但凡叫任何一枚箭矢偏上一分,恐怕没人能轻饶了他。

    岂料,枪头上有幽光闪动,一股道力将数十枚夺面而来的箭矢悉数振落!

    “伪法器!”由不得众看客惊呼这位姓陆的身怀多少身家,而那边长枪已一连捅出几道寒光,欲要在人身上开个三刀六洞。

    急耳闻登楼声,见老实巴交这位转身避刃时竟就近蹬踏楼梯扶手,一应登高使个回头望月,不知何时已于对方顶门处弓满长弦赛李广!

    此举把陆大有吓得急懒驴打滚,否则如此近距离之下,眨眼间便回被那劲弓钉死当场。

    “好!”那二愣子看得浑身火热,他可是在赤火营里与魔兽斗过生死的主,看得出来这等“临危应变”有多么难能可贵。只是,他并不看好姓吴这小子接下来的处境,毕竟身处临空之境地已是招尽时,最易被袭。

    岂又料,继箭矢钉住地板的同时,又传来铁器入木“咚”一声,皆惊那小子竟还藏着飞天钩锁在身,而且这器械好像精密度很高,竟能将本主倒拖回去,而今天花板上像是吊着一只大蜘蛛精!

    可惜“氪佬”吴醒只有一把幻器,再也使不出袖里连弩,否则陆大有可能会在他迂回之下被火力压制,生生追平了彼此间的拳脚差距。

    眼看再无后续还击,在场有些拳脚不错的人已经猜到结局了,吊在上面那小子已经退无可退。

    只是,后脚追来逞凶这位姓陆的此刻未免滑稽了些,瞧那长枪往天上捅,活脱似个拖把大扫除,“我是个快乐的粉刷匠”!时而逗笑不少人,“哈哈,这捅的要是个马蜂窝您可就要遭殃喽。”

    世上从来不缺锄强扶弱之志士,二愣子拖着胎气冲出去那速度是如此迅捷,可想而知,陆大有不及防之下被踹了个倒滚轱辘,颜面尽失。

    与此同时,众人惊闻两段长剑出鞘之音,便齐齐寻目窗台边,见姓陆的两名同伙各被一把长剑压住肩膀,想来那位大背头随时都能取下这两颗头颅,而仁者之心只叫这两识相的乖乖坐回去便罢。

    没一会儿之后,风平浪静,茶客还是那些茶客,谁也没多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多谢两位仁兄搭救,小弟吴醒。”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大背头请茶间,与彼此介绍起来,他也没想到二愣子与吴醒还算是个同乡,只不过两者生活的地方彼此不同。

    “吴老弟,刚才你手中那些兵器变戏法似的往外掏……”二愣子也是楞,哪有当面打听人家身家的,这不,他话才刚说一半,却叫大背头哼哼几声给叫住了。

    “其实我们兄弟两在此有些事情想办,不知吴老弟感不感兴趣?”

    一经对方使来眼色打向窗外,吴醒立时心领神会,显然这茶楼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后他们三人一同移步他处,去的是镇子里一处比较偏僻的小矮山。

    ……

    “什么,镇子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吴醒此刻写在脸上这等震惊,也如山洞里这些人当初一样,可不让他人笑个够本。

    “你不会已经上过里边的小妞了吧?”有人此话一出,让刚才那些笑声扬得更高了。

    “什么小妞,大爷才进镇子裤腰带都还没来得及解开,倒是路上见过她们在溪边洗澡。”

    这话就更逗了,直接把一个个干得人仰马翻,“你小子还真敢看!黄泉路上你见过女鬼?”

    “好了好了,大家静一静。”大背头示意大伙都坐下来,随后对正冒冷汗那吴醒说,“总之,我等来到这里头一天,时常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转天就意识到镇子里那些原住民看人的眼神不对劲,这才发现异端。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满城镇都是善于变化的鬼物,而你我只是他们的一顿点心。”

    “那为什么不悄悄离开呢?”

    “行不通的。镇子外边分布着很多这些鬼物,你一路过来不是没见过。”二愣子把话接过来与吴醒解释到,“知道什么叫‘围猎’吗?这关键在于什么时候把口子收紧。而今你再看镇子里进来了多少人,都快挤满了,相信这些东西很快会按奈不住露出獠牙。一旦镇子里发出‘开饭’的信号,外边必定会变天,而你我即便能提前离开镇子,一时半刻也没法逃回官道那边。那时候要是单独撞上这么一群东西,你们谁敢说能全身而退,所以咱们必须得抱团。”

    当大伙也听得眉头深锁时,大背头又接着说,“吴老弟其实把话问对了一半,经由我们两兄弟一整夜商量,一致认为得‘化整为零,悄悄出城’,但必须就近在镇外那处高坡上等着大伙!散着出去,一来不怕把门那几个事先察觉,等发现已经迟了;二来他们为了镇子里这顿大餐,绝然不会事先暴露意图为难我等离去,毕竟咱们人多。”

    如此一来大家都点头,均认为这法子好!只是吴醒有些不高兴,因为他唯一剩下的一百枚轮回币全换了一堆破烂,这就是眼力不够硬要充倒爷的下场,赔个清洁溜溜。

    “话说,镇子里还有不少跟咱们一道的,不喊上他们吗?”

    “时间怕是不够,万一消息走漏,惊动了里面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就是,我可不想当个圣人而把自己送上餐桌。”

    如此计定,这地方一刻都不能再待,于是,二三十人相继散着离开山洞,相约在城门口附近汇合,却彼此依大背头的眼色行事,并不抱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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