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初入昆仑
初入昆仑奔前程美景，既陌生，又兴奋。
两袖清风吴小爷靠着一张厚脸皮挤入小商队，一路与人要来吃吃喝喝把曲哼，真个羡煞旁人，识他个‘啷里咯啷’都与草料混一块了还这般乐呵，傻的。而他过了域门并未随一帮“遗民”赶赴难民营，却是自寻个出路，途中随意拾颗石子向天抛，掉在哪方便往哪处去，自在逍遥。
可话说回，起初见来使，而今窥商旅识镖师，无不都透着一股江湖作风，可见此地山风邪性易伤人。而吴醒三天前方魂体归一，实为一届凡胎，若要与世求存，还需修回一身道法，当前也只能靠个武艺光着脚丫子过河。
无灵则化凡，在修道之路上为至理名言。两强交手，功法、神通自然强悍，却又离不开武艺攻杀之根本，足见三者相辅相成。只是前者一旦发动可崩山裂石十分霸道，当凭个拳脚实难匹敌。
人都有灵根，再经商队里一番了解，昆仑界人人习武皆有些手段，却也并非人人修道，比如队伍里那几家掌柜几家小老儿，所以才需几名镖师修士武装押运药材。
至于有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为什么不修道？难不成道者五百年寿命不比区区百十年凡胎来得逍遥？
其一要归咎于道之根本“静我之心”，简单来说便是修与不修皆为道，道理很浅也很大。
其二主要因素还得落在灵根上，若五行不全或天生异根，外加悟性不佳，一生成就不高，不如静下来谋个安生日，也可与道与仙齐天地。当然世间也大有不平者，大毅力。
其三便是人各有志，天底下并非人人有雄心，爷们自甘平庸谋一片春风拂绿湖，天意也无可奈何。
其四世态险恶，步入此道自入囚笼，避世自囚，入世为牢，出世仍为牢，如此一看，众凡俗可能比道爷们更加高明，悟得深。
其五其六仍有许多，您要想知道，自个儿悟吧。
以上既说到镖师武装押运，那么此地山路绝非太平。说起来队伍里几家掌柜虽非修士，却也不是地球难民这等凡胎可比，皆可御器攀空的，有手段。
如此一来何不飞上去，还要牵马铸车雇镖师这般辛苦走山路？这就得问问山里山外一众匪窝当前是何兴致了。一如人高飞如大雁，天顶又无遮无拦，山里山外一目望穿，皆可一箭射下。再说高飞者必身怀宝物方图个速达，那就是个行走中的钱囊，匪爷不劫您劫谁？反观山路高低不一、林深不知处，匪盗也有偷懒打眼之时，不似天路随时可一眼望穿，熟不知躲得过一家躲不过两家。而道上另有一规矩：咱家山威不可欺，谁敢掠顶拉泡屎，匪爷拿您当鸟射，哪管您王公贵戚，得识礼数。
想世人熟知地球商贸有一潜规则，例如哪个家伙在我手底下谋差事，却贪我公款坏我厂名声，必要左右走访一纸文书告知同行，将此徒一同拉黑，永世再不录用。
不错，昆仑界各域各方匪窝也有此网络，而且更加强大，哪位硬要飞过去，改天横在眼前的便是十万天兵之险关。这就有了“守着山门肥水不断”，光收行商路费咱也能吃肥喽。
按说这等事情官府不管吗？原因有三。
其一，管不如制衡！匪收路费专吃行商，这就无暇入乡造乱为祸百姓，可做得官与匪各取所得，和平共处。再者，昆仑界天材地宝资源丰富，且是世间供不应求，而商谋利，一趟货下来能捞不少，过个山路却不舍小利十分小气，如此官不管。还有，匪收多少路费他们自有行规，且不敢多要，一旦把行商扒个清洁溜溜，隔壁几家没得吃必会打将上门。如此制衡，谁也伤不得筋动不得骨。
其二，匪之道义不反皇朝，为国内一众子弟，世人皆知。一旦别国来犯，各山岭间的匪窝首当其冲，也可发令将他们临时充军拒敌关外，无人不从。而平日里匪不受世人待见，自行其道，可视为一帮另类门派，只是有些坏罢了，不如正道宗门一股浩然正气。
其三，昆仑界界域极广，一块国土怕是要饶地球一圈，有些甚至不只，此也是最重大的原因所在。都说皇帝鞭长莫及，在此再合适不过，所以设城为防，一地多城防，相互牵制，且里间有不可替代的机构，皆为皇家人。这么一来，此间政权事宜如此复杂，谁还有余力管顾匪盗？只要不集体闹到百姓头上，官府绝不发兵。
既提到国土之广，那就要说到昆仑界是个什么样貌。
此界域并非球体，而似饼状似圆盘，所以另称“昆仑盘”！而盘内共分九州，彼此依大洋相隔而独立。之前地球灭世，来使于昆仑山巅打开八大域门，便是奔向昆仑盘“东南西北”八方大洲。另有一洲落于盘中心处，相传为太古人族发源地，也为“祖土”！距今已无人知晓它究竟安在何处，即便寻至盘中心处也无一草一木，十分神奇。
抛开“祖土”，另谈八大州，它们按八卦方位落在东西南北八个方位，又分别以八卦方位命名，如“正北坤域”、“正南乾域”、“西南巽域”等等。而吴醒在昆仑山所入域门正巧落在东北角，为“震域”！此间有四国争霸，属恒国十分强盛，他这一路便是与恒民谈笑风生。
正值朗朗的天，商队走了七天七夜盼早日到达“百达镇”，过了这片林子便进入官家驻兵地范围，往后路途就安生了。那镇子可厉害，可通恒国东南边陲铁蹄四城，沿途还能过不少镇子，可贩回不少货物，这一来一回尽倒卖能挣不少钱银。
世人不易，几家掌柜那故乡也不易，也无有个传送阵代步，要不然何苦千山万水走一趟。话说这传送阵是个技术活，同时为了维持法阵“灵石”耗费也大，使起来更不得了，寻常地方压根驾驭不得，唯有城镇或宗门一方水土才养得起。
按说平时若路程短些，凭昆仑界人人习武这身子板，甭管人到了多少岁数，十几里山路说到就到，绝不带喘的，完全用不上传送阵。换而言之，凭他们这般脚程硬还赶了七天七夜却未能到达“百达镇”，足见路途十分遥远，而要在故乡架设一门“远距离传送阵”，光平日里维持性的灵石消耗，老掌柜家乡那土财主几辈子家当积攒下来见了“它”也得发愁。
商人也分人，买卖若做得不大，也如寻常百姓挣些嚼裹挣些“灵子”，可几天风月聊下来，吴醒总觉得马车里那几个小老儿做的不像寻常买卖，反正骡子拉的这一车车药材破草根就透着个不简单，只是他一时还没弄明白，而几个老掌柜藏着掖着也不肯赐教一二，硬勾人馋虫。
世道物竞天择！林子里忽起了风，呜呜咽咽之下刮得马嘶骡叫，胜似在告知来人：山神爷爷此刻还在饥肠辘辘，你等倒是吃饱喝足才来！
果然，几名镖师勒马抽刀方叫声戒备，周遭林子里猛刮起一股匪风，多少人蹿出林丛乌杂杂，丫丫舞棒抖山威，“丫！祝融山发市，都老实些！”
这下子坏事了，马车里几家掌柜封了帘子急缩头亦识得，若是三两毛贼探道流窜，几位壮士必然神勇！可眼么前这是捅进了人家匪窝里，修士对修士实难应手保得两全，看来得另行妙招避此一祸。
来犯者人数众多，个个膀大腰圆，特别是当吴醒躲在草料堆里把头向外探，一见匪首披甲恶目凶神，且胯下一匹雪狼足有两人高，光这股野性王威早已把众马惊得口吐白沫，也就不怪几位镖师长刀在手却不敢妄动一分。
“好！算你等运气。哈哈，挺会挑道走嘛，要不是本王今日路经此林前往百目谷吃杯喜酒，还真叫家中望风那几名弟兄把你等错过。当下正好擒了充个份子钱。我说，车厢里那几个，都是走刀口的，痛快些！”
江湖路，拳头硬才能说大话。眼下四外刀尖围来，而那几位镖师见这披甲大汉十分不讲道义，看这意思不仅要劫了东家，连他们这些打工仔也要扒个精光，全然不给修士脸面！可能就是刚才拔刀欲顽抗之举惹恼了这位山大王。
都说万物有灵，那头雪狼又是其中佼佼者，它一呲牙低吼连连，既识得人心有变。霎时间，一抹刀光闪动，直叫一名镖师人头落地，而山大王此等不言自威之手段是在告知所有人：不讲规矩了？谁还敢把手按在刀上？是不识本王浪子金刀之名？
紧着这惊扰的一瞬间，四外刀尖围来好及时，几乎顶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腰眼上，这么一来，余下几名镖师再不敢有所异动，好似唯有鼻腔冷哼一声才算拾回些脸面，却也被在旁小山贼把自家腰间乾坤袋抄走，接下来怕是要人财两空。
不成想，那小贼翻动口袋之下，急亮出一物示众，也让山大王眼神都亮了起来，像是乐得厉害，一并撸袖亮出小臂纹身，“钱庄黑卡！好家伙，险些为了些情面将你小子错过。来来来，那小胡子，抓紧与爷爷把帐会清，哈哈…….”
一个寻常镖师竟身怀这等身家，那其他人又该如何？不用说，在场小山贼们那行事作风真如衙门口里出来的，逮着人连打带骂：脸对墙，双脚岔开，双手抱头！甭管是不是个喂牲口的马夫，照样扒个精光。
可惜，几家老掌柜如何与匪首周旋以及那张黑卡又是什么名堂，这些吴醒都看不着喽，谁让窥得正值精彩处，有人却堵着他“家门”乱嚷乱叫。
“嗯？遇我家爷爷神威山风也得止，骡车上这草料怎会动？哼哼，还想躲，快出来，要不然一把火点了你。”此声喝令之下，唬得草料堆里钻出一幅老实面相尽赔笑，也让当前这位歪把子脸乐得精气神十足，急一把揪住人家领口猛往外拽，却反而自己憋红了脸要来骂，“怎这般沉？几天没拉屎了你！小子，你倒是出不出来？”
其实吴醒哪有多沉，实是他双脚藏在草料深处且钩着车斗，硬要拽，只能连人带车拽出两轮车印子！可是淘归淘，一听歪把子招人取来锯子要把他当木头给锯个干脆，这便不敢笑啦，一应任人拽着从泥里拔出泥鳅。
匪爷哪有好脾气的？几步上去便逮着地上打滚这家伙拳打脚踢。
旁人听这阵子哼哼，队伍里不管是力巴还是镖师都不敢看，实因这顿打得真狠，也怪那“傻的”之前太不听话。
脚下嚎声如此响，可落在歪把子耳中自清楚，他可没使真力气，地下打滚那厮一看就是个寻常货色，怕力气使足喽反而给人打死，继而事后会引来官兵与自家寨中添乱，修理修理便是。
这样一来，如此拳脚落在终日勤练筋骨那吴醒身上实不当事，他特意嚎得如此响，怕是打算累死上边那傻小子，更不知这番作为，事后于几位老掌柜那里能得几句赏。
很快，许是歪把子动换一阵子便觉得威风够了，这便弯腰摘走那厮腰间钱囊，可他再一捏却是“憋的”，这回大的赏来啦，“啪”那么一声如此响，把将要起身这厮抽个原地陀螺转，继而开骂，“好家伙，袋子里一个大子没有，多大人了你，真好意思上街呀？爷爷抽死你丫的。”
“行了倭瓜，收拾收拾那十来车药材准备扯呼。”披甲大汉跨着雪狼眼看时辰不早，再不动身怕要赶不上百目谷午时酒宴，这便招呼弟兄们牵走车马，也以免距此三里地外驻军兵马巡逻至此惹出事端。
商队来时浩浩荡荡，临了将要安全过关，而今却只剩三辆马车供老爷们代步，实赔得血本无归。事已至此，几位老掌柜也没法怪罪余下几名镖师，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却走了躺麦城，撞了那只过路虎，着实背得紧，叫人老脸气得发绿一路无话。
直到这伙溃兵进了百达镇，几家小老儿与镖师们把帐结清之后，在吴醒悄悄一番尾随之下才觉出三个老东西精似猴，那变脸的速度真够快。
这会儿，客栈后院有马厩，三个老家伙挤在一处谨言细语，又悄悄和了三碗糊糊直泛酸味，一应与三匹马儿喂下，没一会儿粪臭味直往顶棚冲去，熏着猫在上头那吴醒的同时，却见老家伙们竟不嫌脏而弯腰拾粪，从糊糊里各翻出三个乾坤袋，才叫人后知后觉，这招真绝了。
事前吴醒就觉得这十几车药材破草根透着不对劲，如今看来却是障眼法，用来蒙匪盗的。
按说昆仑界江湖习性极浓，各路好汉照面一个不对付时常有个擦枪走火的，这样一来各种“刀伤药”用得也紧。可这东西需求大，却也供应足，市面上绝对不贵。如此一来，匪盗拦路一见这么多此类药材，便知商队做的小本买卖，也就不过于为难他们，路费收得也就少了。至于之前连车带货一同劫去这种情况极少，全因老掌柜绕道过山不守规矩所致，这便要惩治商旅一文钱也别想挣回去。
至于吴醒会怀疑那几车药材，实因“乾坤袋”这物件。这玩意是空间法术所造，工艺十分复杂，却又是修道界人人常备之物，哪家店铺都有售卖且不贵，甚至在地府直接白送。当然，他手背上的白鬼咒也是空间法咒，可藏物于元神之中，是只鬼都会。
空间袋就是用来装物的，虽只有十来平大小，却也能装下不少生活用品以及兵器等物，并且不管原物件有多沉，自要进了乾坤袋，掂在手中不如一块布匹重，十分方便。而就那十来车药材用不得多少个乾坤袋，几个老掌柜本可以装入袋中背个行囊就上路，何苦雇车雇马又雇人呢？如此，也就不难让人想到此间必有蹊跷。
而今听得马厩里几家老儿谈商机，原来他们就没想运货过来赚这点小钱，是要在城镇里头购些微微有点成色的天材地宝，再贩回家乡坐地起价。这归乡途中就不必过多操心了，一来有乾坤袋装物藏于马腹天衣无缝，二来扮个力巴穷鬼牵马而归，就是遇些强人也拿他们无有办法，实乃做足了十分安全。
吴醒入世欠的便是一门路，这等“东买西卖”十分适合他这种藏物于元神之手段，想想算是一招也不新鲜，就是有些劳碌。可他又好大喜功想一步登上龙门，太过忙碌反而耍得不够逍遥，算起来有些亏得慌。总的来说，多学上一招并不亏，至少结合自身及实际情况摸清了底，往后且行且瞧瞧，再做决定。
……
恒国东南边陲有四城并称“铁蹄”！彼此成“箭头”之势直冲东南边疆，且互为依托，防的便是南下“丹国”、东土“金国”及微微捎带着些东北“宇武”。不错，恒国落在震域西北方，国土与南下“丹”不相上下，却比金和宇武大上一倍，可谓国富民强。
而百达镇正好落在铁蹄四城所铸箭头之势之内围，它通东南北，又落在盘山峻岭之交通要道上，可谓是个物质集散地，大把钱银可进出。至于西山那一片延绵全完堵死，不是匪窝就是兽巢，如此绝壁横在前，南下丹国即便出兵也很难第一时间直逼恒国腹地，可谓得天独厚，还无需一兵一卒把守，特别划算。
当然了，别国也有这种绝壁，正如恒国腹地内每过一段平原便有山峦起伏，个个似要塞，却又非本国兵马驻守，多是兽巢及各大宗门发源地。不错，昆仑界里的兽族与魔界一样，皆善与人言，神智大开。
对于恒国来说，最东北边界那处有更大的兽族圣地，只是那里距离百达镇还有很远很远。
别了老掌柜一伙，吴醒在街上逛了起来。好个小镇，好个繁华闹市，好个街景巷民，好个奇装异服，真不愧为货物集散地，多少异士往来，多少灵光异宝琳琅满目。
镇口押货而过这些奇装异服，个个看不出修为深浅，不过从他们那眼观六路之做派来看，个个腰里肯定别着过硬的法器，手里更有以一抵十的手段，否则神态不会如此。老话说：过江龙过江龙，无有本事别过江！大概指的就是这些人。
与这些人一比，吴醒自觉矮人一截，在他记忆里只会抡个刀气，虽耍得精通，却也不敢说仗剑天涯。随着他一路走走瞧瞧离不得世俗店面，什么“药肉狗屎店”、“茶香虱子窝”、“浓情肥肠馆”等等，俗话说修士不是铁肚皮，可眼下不是谈吃喝的时候，得多寻些线索以谋何处安生，要不然光知道些恒国地理位置日后要捉瞎的。
最初他是想学个“仙家”寻山铸个洞府闲云野鹤，可山里头野兽成群凶得紧，一闻到异味便集体冲锋把人往林子外撵，这才遇了老掌柜等商队。途径“浪子金刀”一窝匪，又他么断了出外半工半学游历之念想，还是城里安生些，于修行有利。
这会儿一路逛过来，挑眼看中了一家杂货铺，方进门，好家伙，里头真够杂的，从男子穿戴到女人胭脂，从五谷杂粮到野兽遗骸，杂七杂八。
吴醒瞧了好一会儿见没人迎客，他脸一虎指着柜前货板上一堆物件便叫，“老板，这骨头多少钱一斤？全要了，给个折扣。”
“好小子，逗呢？跑我这买肉炖汤来了！可知道那是什么，凭你这身行头富不富贫不贫的，还全要？”老板小年轻顶着脑袋都快将人骂出门去。同时他还有些慌神且手往柜台底下摸，这是藏东西，还是摸家伙事呢？许是觉得这老实人是来捣乱的，要行大棒子打狗。
至于柜面上一番滔滔不绝，吴醒没怎么听清，好像那骨头能造出什么金贵的玩意，反正他对货板上那些女人家物件又来了兴趣，一应顶着骂言将红肚兜取来一展，张嘴就来，还特意隔着纱窥人神色，“好东西，轻风微扬，小小玲珑牡丹花，这刺绣真够精致，就是多了些什么，要是没了这些图案透着光就更美啦，您说呢掌柜的。”
“哟！小哥也懂刺绣。”恍惚间小年轻听出玄外之音，是说这女子不穿才好，立时叫他这眼里透着个同道中人的意思，望人那叫一个真诚。
却是吴醒隔着纱只把脑袋伸出来见人，还板上脸了，“我大老爷们弄什么刺绣？倒是您精干火旺的，适才捧着本过时之书还看得痴了，却不知玉蒲团可比这精彩得多。”
这光天化日的，门外尽是街坊来去，怎能这样当面点破他人癖好？不怪小年轻脸色也一板，“非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年轻人。”
“甭废话，小爷不是君子，您也不是，赶紧拿地图来。”说着，肚兜扬去，吴醒花个小钱好大的谱，他于柜面上甩出一枚低级灵石，一并差走小年轻，却在此间并指出袖往地面一点，竟有一条白影光速闪出，很快手已缩回长袖。待再见他时已在街景闲逛，而这一走，也就意味着杂货店里的货板上少了某些东西，算是对那小年轻一番无礼以示惩戒，可谓“贼不走空”做得心安理得。
地图上所绘并非恒国全貌，大抵为东南边陲境况居多，也有很多黑色斑块盖在断断续续的山山水水之上，想是绘图者也未曾去过之地，却也有不少标记。例如某些斑块上印有字样“疑似道家山门所在”，并配有名字。此图中离百达镇最近者好像只有东北角那一块标有宗门，却都不太详尽。
由此便引发吴醒一番打算：“投身宗门倒是个去处，修行启蒙阶段还是有个高人指点为好，寻个靠山更加稳妥。就是不知这个“黄粱门”庙里拜的哪尊佛，小了可不成，得找人打听打听。誒有了，虱子窝品品茶去。不过，想想适才贼偷之流也很刺激嘛，倒是个发家致富之门路，哈哈，若投身不成，小爷可就……”
“站到喽！”
街里此一高声惊得人后颈发凉，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难不成小年轻发现货品有失报了官？吴醒脸皮抖抖又心里有鬼急急回身一窥，小广场上那位披甲大方脸怒发冲冠正是朝他这边冲来的，真个一阵小旋风便刮到眼前！岂料，人家逮的却是他身后一壮汉，差些把他魂给吓没喽。
来人披甲，高个方脸，两耳见腮，照吴醒心里那意思便是一幅倒霉相！再听得耳边这串大嗓门一嚷更加晦气，瞧把身旁同是壮汉这位吓得腿软。
“身板挺好，不卖武，可惜喽。今儿个就你了，随大爷回去点名造册，日后便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大方脸也是虎，他笑来怒目一睁，全然一幅不让人反驳的意思。
“嗨呀，军爷放过小的吧。”
实在想不出来，那人挺大一块头，怎能说哭就哭，关键是性子也老实，叫方脸军爷一见便恼，“狗坐轿子不识抬举！营里发上等法器，有最好的武师指导，经那金戈铁马，受臭袜岭野风再一吹，你小子就长大成人了呀！爷给你指的可是一条……誒！站稳喽！”他话没训完，反而是所提之人怵得慌眼看就要往地上瘫。
得！就这幅模样上了战场也是被吓死的份，简直烂泥扶不上墙，硬是招来军爷一顿胖揍，也把在旁那吴醒看得那叫一个乐：好世道，这样抓壮丁真比拉郎配，有道行有道行。
这会儿大方脸出完气又拿眼往街上一扫，像是在挑人！如此一来，可把当街一众瞧热闹的给吓坏了，特别是吴醒站得最前瞧得最欢，他急来要转身挤出去，却在这么一瞬间“闪了腰”！且错愕间硬是不依不饶地往大方脸怀里跌，如是触了电，如是被人点了穴。
有人自送上门来，大方脸展臂接住之余自然要大舒胸怀，他似感动得眼神好亮，看谁还敢说天下尽是薄情人，“好！好兄弟！上道上道！”
适才吴醒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回首于一哄而散的人群中看个真切，暗算他者乃身后一八字胡老鼠脸怕看个热闹而殃及池鱼，便先行推人出去顶包，而今已不见踪影。直叫人心中恨意不绝，话能从牙缝里挤：好个小人，你等着，犯在小爷手中必当场给你超度喽，大法事。可是眼下这个拉郎配有些不好应付，更不能当面拨了大方脸这般胜意拳拳，他眼珠子一转想来个顺毛捋，便堆出笑貌而问，“老大哥，那营里伙食可好？”
“好好好！你这幅身板正好欠补，日后准能练就一身铜头铁臂。”听得眼前老实人如此乖，大方脸兴致高，与人勾肩搭背把路寻，且是一路谈笑风生，还夸人挺上道。
这披甲大方脸是此镇守军中一名小队长，终日满腔热血，总想精忠报国，镇里无人不知，却也闹出荒唐事。如今天下太平，没得军功，升不上去，害人愁眉不展，便想着扩充政绩多拉壮丁，也许上头知道这份心意之后会识人大才而重用。
那军中有规定：按月发饷，另有功绩者三倍奖赏。此等奖励事关个人修行，熟不知踏入道途耗资甚大，常见者有灵石成堆成山，随缘者有法器成品成色及各路天材地宝滋补等等，诸如此类常常将大毅力者、大智大悟者排除道门之外，极难得志。
况且，以上只是修炼所用，日常还有开支呢。例如，大老粗们用的多是寻常法器，易损！一场械斗下来，大伙摇身一变成了穷光蛋也是司空见惯。此等开销大着呢，寻常人等绝弄不赢。
如此想想，平日里您那学业，爹娘一喂就是十几年，钱财一花就是几十万，学门手艺都有如此耗资，何况修道之路难于上青天，那数字得大到什么地步，无钱万万不能。这也是吴醒方进入昆仑界，便花尽心思要摸透谋财之道的真正原因所在。当然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说，镇子里这一路东拐西拐，过巷蹿街，那一出又一出的，是生怕别家把路认准喽？您这是招兵还是招匪呢？突然间吴醒想到一件很要命的事，事到如今他老实到这等地步还闹不清楚大方脸是不是正统军人，不能是个人贩子吧？朗朗乾坤哪喂。
正值大方脸寻屋把门推，好在到地方了，要不然有人会跳起来造反。可话说回来这小屋算个什么门面，哪有人桌椅挨着门后摆，长条凳上还直挺挺蹲着只“猴”正待办公，这不成贼窝了嘛？其实吴醒哪晓得，大方脸私下招兵是犯军规的，那正经的门路告示哪敢往街上摆，办起手续来自然要背着些人，一切等把人塞进营里再说，好歹也算是自家山字营兵马。
方才听得门扇咿嗷响，再见队长领着一人来，这长脸大马猴也真逗，压根不问，真像地下情报员，他取了毛笔与嘴里沾口沫，这就要记了，“姓名？”
“毛球。”
“啥？啥名字？”桌上一猴大眼一溜，转了好几圈，楞没反应过来是哪两个字。
“就毛球，贱名好养活嘛。”遇问，吴醒憋着没敢笑，眼睁睁看着桌上猴把字还写错了，他没点破只又堆笑来问，“敢问军爷，这饷得有多少？”
“一月十五灵石，包跌打桑拿，棍棒理疗！”可能是大方脸见这老实人进了暗宅子却不怵人，也不管是楞还是什么，先唬着，立个威。
那边话音刚落，忽“啪”那么一声，这老实人竟使足了力气猛一拍桌，楞惊得猴一跳，怎么着嫌少要造反哪？可他再要有所动作时，却见这人急赤白脸地抢着扑上桌来把手印一按，还耳闻这般兴奋之言。
“仗义！卖啦！一入尘世愁似海！好么，之前那黑心掌柜一月就结我三十颗‘灵籽’，一换十，整整差了一百二十颗，这家伙是心黑得流脓啊。两位军爷，小弟以后就跟着二位爷干啦。”
得！敢情这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闹得大方脸、大马猴转惊为安齐声高笑。
……
可惜好景不长，隔着大门都能听到内院连骂三声“滚”，应该是大方脸嚷的，一应把个老实人往门外撵。
“烂尾灵根就别来耽误功夫。好么，‘残次’的还说得过去，你这‘烂尾’就两根毛毛一吹就灭，给爷火速消失你！”
“别别别，好歹弟兄一场嘛，不要饷，管顿饭也成。”
“谁跟你是弟兄！”大方脸恼来一舞袖，把硬要钻回门里那厮往外掀一跟头，“告诉你小子，这是军营，没钱打发你，赶紧滚！”
甭管街上路人瞧得有多热闹了，谁也没想到百达镇“保长”大方脸如此荒唐之人也有犯难的时候，乐子。
最终吴醒只能悻悻退去，走路却带风，脸上还一幅敢跟爷斗的痞相，十分神气。原本打算入营再逃来着，可却让他在院里沾了“走程序”的福，“验灵根”是辨明正身最好的法子，说起来哪家大门大户选下人还不得挑个好模样，谁愿意整天对着些歪瓜裂枣，似他这般“烂尾灵根”压根不受人待见，算起来无有前程！
这样一来，“投身宗门”一事怕是要黄！眼前“验明正身”这关恐难以蒙混过去，是叫人犯难，得找辙。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例如投身名门将相之下做一护院是一出路，为何非要拜入道门呢？因为那种地方“不用出力干活，见天光吃还有钱拿”，唯此处逍遥尔！另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相伴，那得多热闹！只要混的时日够长，时不常还能在后辈们面前抖个威风，叫人尊一声“师哥”“师叔”，使唤小跟班很过瘾的，想想都来劲。
两袖清风吴小爷靠着一张厚脸皮挤入小商队，一路与人要来吃吃喝喝把曲哼，真个羡煞旁人，识他个‘啷里咯啷’都与草料混一块了还这般乐呵，傻的。而他过了域门并未随一帮“遗民”赶赴难民营，却是自寻个出路，途中随意拾颗石子向天抛，掉在哪方便往哪处去，自在逍遥。
可话说回，起初见来使，而今窥商旅识镖师，无不都透着一股江湖作风，可见此地山风邪性易伤人。而吴醒三天前方魂体归一，实为一届凡胎，若要与世求存，还需修回一身道法，当前也只能靠个武艺光着脚丫子过河。
无灵则化凡，在修道之路上为至理名言。两强交手，功法、神通自然强悍，却又离不开武艺攻杀之根本，足见三者相辅相成。只是前者一旦发动可崩山裂石十分霸道，当凭个拳脚实难匹敌。
人都有灵根，再经商队里一番了解，昆仑界人人习武皆有些手段，却也并非人人修道，比如队伍里那几家掌柜几家小老儿，所以才需几名镖师修士武装押运药材。
至于有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为什么不修道？难不成道者五百年寿命不比区区百十年凡胎来得逍遥？
其一要归咎于道之根本“静我之心”，简单来说便是修与不修皆为道，道理很浅也很大。
其二主要因素还得落在灵根上，若五行不全或天生异根，外加悟性不佳，一生成就不高，不如静下来谋个安生日，也可与道与仙齐天地。当然世间也大有不平者，大毅力。
其三便是人各有志，天底下并非人人有雄心，爷们自甘平庸谋一片春风拂绿湖，天意也无可奈何。
其四世态险恶，步入此道自入囚笼，避世自囚，入世为牢，出世仍为牢，如此一看，众凡俗可能比道爷们更加高明，悟得深。
其五其六仍有许多，您要想知道，自个儿悟吧。
以上既说到镖师武装押运，那么此地山路绝非太平。说起来队伍里几家掌柜虽非修士，却也不是地球难民这等凡胎可比，皆可御器攀空的，有手段。
如此一来何不飞上去，还要牵马铸车雇镖师这般辛苦走山路？这就得问问山里山外一众匪窝当前是何兴致了。一如人高飞如大雁，天顶又无遮无拦，山里山外一目望穿，皆可一箭射下。再说高飞者必身怀宝物方图个速达，那就是个行走中的钱囊，匪爷不劫您劫谁？反观山路高低不一、林深不知处，匪盗也有偷懒打眼之时，不似天路随时可一眼望穿，熟不知躲得过一家躲不过两家。而道上另有一规矩：咱家山威不可欺，谁敢掠顶拉泡屎，匪爷拿您当鸟射，哪管您王公贵戚，得识礼数。
想世人熟知地球商贸有一潜规则，例如哪个家伙在我手底下谋差事，却贪我公款坏我厂名声，必要左右走访一纸文书告知同行，将此徒一同拉黑，永世再不录用。
不错，昆仑界各域各方匪窝也有此网络，而且更加强大，哪位硬要飞过去，改天横在眼前的便是十万天兵之险关。这就有了“守着山门肥水不断”，光收行商路费咱也能吃肥喽。
按说这等事情官府不管吗？原因有三。
其一，管不如制衡！匪收路费专吃行商，这就无暇入乡造乱为祸百姓，可做得官与匪各取所得，和平共处。再者，昆仑界天材地宝资源丰富，且是世间供不应求，而商谋利，一趟货下来能捞不少，过个山路却不舍小利十分小气，如此官不管。还有，匪收多少路费他们自有行规，且不敢多要，一旦把行商扒个清洁溜溜，隔壁几家没得吃必会打将上门。如此制衡，谁也伤不得筋动不得骨。
其二，匪之道义不反皇朝，为国内一众子弟，世人皆知。一旦别国来犯，各山岭间的匪窝首当其冲，也可发令将他们临时充军拒敌关外，无人不从。而平日里匪不受世人待见，自行其道，可视为一帮另类门派，只是有些坏罢了，不如正道宗门一股浩然正气。
其三，昆仑界界域极广，一块国土怕是要饶地球一圈，有些甚至不只，此也是最重大的原因所在。都说皇帝鞭长莫及，在此再合适不过，所以设城为防，一地多城防，相互牵制，且里间有不可替代的机构，皆为皇家人。这么一来，此间政权事宜如此复杂，谁还有余力管顾匪盗？只要不集体闹到百姓头上，官府绝不发兵。
既提到国土之广，那就要说到昆仑界是个什么样貌。
此界域并非球体，而似饼状似圆盘，所以另称“昆仑盘”！而盘内共分九州，彼此依大洋相隔而独立。之前地球灭世，来使于昆仑山巅打开八大域门，便是奔向昆仑盘“东南西北”八方大洲。另有一洲落于盘中心处，相传为太古人族发源地，也为“祖土”！距今已无人知晓它究竟安在何处，即便寻至盘中心处也无一草一木，十分神奇。
抛开“祖土”，另谈八大州，它们按八卦方位落在东西南北八个方位，又分别以八卦方位命名，如“正北坤域”、“正南乾域”、“西南巽域”等等。而吴醒在昆仑山所入域门正巧落在东北角，为“震域”！此间有四国争霸，属恒国十分强盛，他这一路便是与恒民谈笑风生。
正值朗朗的天，商队走了七天七夜盼早日到达“百达镇”，过了这片林子便进入官家驻兵地范围，往后路途就安生了。那镇子可厉害，可通恒国东南边陲铁蹄四城，沿途还能过不少镇子，可贩回不少货物，这一来一回尽倒卖能挣不少钱银。
世人不易，几家掌柜那故乡也不易，也无有个传送阵代步，要不然何苦千山万水走一趟。话说这传送阵是个技术活，同时为了维持法阵“灵石”耗费也大，使起来更不得了，寻常地方压根驾驭不得，唯有城镇或宗门一方水土才养得起。
按说平时若路程短些，凭昆仑界人人习武这身子板，甭管人到了多少岁数，十几里山路说到就到，绝不带喘的，完全用不上传送阵。换而言之，凭他们这般脚程硬还赶了七天七夜却未能到达“百达镇”，足见路途十分遥远，而要在故乡架设一门“远距离传送阵”，光平日里维持性的灵石消耗，老掌柜家乡那土财主几辈子家当积攒下来见了“它”也得发愁。
商人也分人，买卖若做得不大，也如寻常百姓挣些嚼裹挣些“灵子”，可几天风月聊下来，吴醒总觉得马车里那几个小老儿做的不像寻常买卖，反正骡子拉的这一车车药材破草根就透着个不简单，只是他一时还没弄明白，而几个老掌柜藏着掖着也不肯赐教一二，硬勾人馋虫。
世道物竞天择！林子里忽起了风，呜呜咽咽之下刮得马嘶骡叫，胜似在告知来人：山神爷爷此刻还在饥肠辘辘，你等倒是吃饱喝足才来！
果然，几名镖师勒马抽刀方叫声戒备，周遭林子里猛刮起一股匪风，多少人蹿出林丛乌杂杂，丫丫舞棒抖山威，“丫！祝融山发市，都老实些！”
这下子坏事了，马车里几家掌柜封了帘子急缩头亦识得，若是三两毛贼探道流窜，几位壮士必然神勇！可眼么前这是捅进了人家匪窝里，修士对修士实难应手保得两全，看来得另行妙招避此一祸。
来犯者人数众多，个个膀大腰圆，特别是当吴醒躲在草料堆里把头向外探，一见匪首披甲恶目凶神，且胯下一匹雪狼足有两人高，光这股野性王威早已把众马惊得口吐白沫，也就不怪几位镖师长刀在手却不敢妄动一分。
“好！算你等运气。哈哈，挺会挑道走嘛，要不是本王今日路经此林前往百目谷吃杯喜酒，还真叫家中望风那几名弟兄把你等错过。当下正好擒了充个份子钱。我说，车厢里那几个，都是走刀口的，痛快些！”
江湖路，拳头硬才能说大话。眼下四外刀尖围来，而那几位镖师见这披甲大汉十分不讲道义，看这意思不仅要劫了东家，连他们这些打工仔也要扒个精光，全然不给修士脸面！可能就是刚才拔刀欲顽抗之举惹恼了这位山大王。
都说万物有灵，那头雪狼又是其中佼佼者，它一呲牙低吼连连，既识得人心有变。霎时间，一抹刀光闪动，直叫一名镖师人头落地，而山大王此等不言自威之手段是在告知所有人：不讲规矩了？谁还敢把手按在刀上？是不识本王浪子金刀之名？
紧着这惊扰的一瞬间，四外刀尖围来好及时，几乎顶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腰眼上，这么一来，余下几名镖师再不敢有所异动，好似唯有鼻腔冷哼一声才算拾回些脸面，却也被在旁小山贼把自家腰间乾坤袋抄走，接下来怕是要人财两空。
不成想，那小贼翻动口袋之下，急亮出一物示众，也让山大王眼神都亮了起来，像是乐得厉害，一并撸袖亮出小臂纹身，“钱庄黑卡！好家伙，险些为了些情面将你小子错过。来来来，那小胡子，抓紧与爷爷把帐会清，哈哈…….”
一个寻常镖师竟身怀这等身家，那其他人又该如何？不用说，在场小山贼们那行事作风真如衙门口里出来的，逮着人连打带骂：脸对墙，双脚岔开，双手抱头！甭管是不是个喂牲口的马夫，照样扒个精光。
可惜，几家老掌柜如何与匪首周旋以及那张黑卡又是什么名堂，这些吴醒都看不着喽，谁让窥得正值精彩处，有人却堵着他“家门”乱嚷乱叫。
“嗯？遇我家爷爷神威山风也得止，骡车上这草料怎会动？哼哼，还想躲，快出来，要不然一把火点了你。”此声喝令之下，唬得草料堆里钻出一幅老实面相尽赔笑，也让当前这位歪把子脸乐得精气神十足，急一把揪住人家领口猛往外拽，却反而自己憋红了脸要来骂，“怎这般沉？几天没拉屎了你！小子，你倒是出不出来？”
其实吴醒哪有多沉，实是他双脚藏在草料深处且钩着车斗，硬要拽，只能连人带车拽出两轮车印子！可是淘归淘，一听歪把子招人取来锯子要把他当木头给锯个干脆，这便不敢笑啦，一应任人拽着从泥里拔出泥鳅。
匪爷哪有好脾气的？几步上去便逮着地上打滚这家伙拳打脚踢。
旁人听这阵子哼哼，队伍里不管是力巴还是镖师都不敢看，实因这顿打得真狠，也怪那“傻的”之前太不听话。
脚下嚎声如此响，可落在歪把子耳中自清楚，他可没使真力气，地下打滚那厮一看就是个寻常货色，怕力气使足喽反而给人打死，继而事后会引来官兵与自家寨中添乱，修理修理便是。
这样一来，如此拳脚落在终日勤练筋骨那吴醒身上实不当事，他特意嚎得如此响，怕是打算累死上边那傻小子，更不知这番作为，事后于几位老掌柜那里能得几句赏。
很快，许是歪把子动换一阵子便觉得威风够了，这便弯腰摘走那厮腰间钱囊，可他再一捏却是“憋的”，这回大的赏来啦，“啪”那么一声如此响，把将要起身这厮抽个原地陀螺转，继而开骂，“好家伙，袋子里一个大子没有，多大人了你，真好意思上街呀？爷爷抽死你丫的。”
“行了倭瓜，收拾收拾那十来车药材准备扯呼。”披甲大汉跨着雪狼眼看时辰不早，再不动身怕要赶不上百目谷午时酒宴，这便招呼弟兄们牵走车马，也以免距此三里地外驻军兵马巡逻至此惹出事端。
商队来时浩浩荡荡，临了将要安全过关，而今却只剩三辆马车供老爷们代步，实赔得血本无归。事已至此，几位老掌柜也没法怪罪余下几名镖师，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却走了躺麦城，撞了那只过路虎，着实背得紧，叫人老脸气得发绿一路无话。
直到这伙溃兵进了百达镇，几家小老儿与镖师们把帐结清之后，在吴醒悄悄一番尾随之下才觉出三个老东西精似猴，那变脸的速度真够快。
这会儿，客栈后院有马厩，三个老家伙挤在一处谨言细语，又悄悄和了三碗糊糊直泛酸味，一应与三匹马儿喂下，没一会儿粪臭味直往顶棚冲去，熏着猫在上头那吴醒的同时，却见老家伙们竟不嫌脏而弯腰拾粪，从糊糊里各翻出三个乾坤袋，才叫人后知后觉，这招真绝了。
事前吴醒就觉得这十几车药材破草根透着不对劲，如今看来却是障眼法，用来蒙匪盗的。
按说昆仑界江湖习性极浓，各路好汉照面一个不对付时常有个擦枪走火的，这样一来各种“刀伤药”用得也紧。可这东西需求大，却也供应足，市面上绝对不贵。如此一来，匪盗拦路一见这么多此类药材，便知商队做的小本买卖，也就不过于为难他们，路费收得也就少了。至于之前连车带货一同劫去这种情况极少，全因老掌柜绕道过山不守规矩所致，这便要惩治商旅一文钱也别想挣回去。
至于吴醒会怀疑那几车药材，实因“乾坤袋”这物件。这玩意是空间法术所造，工艺十分复杂，却又是修道界人人常备之物，哪家店铺都有售卖且不贵，甚至在地府直接白送。当然，他手背上的白鬼咒也是空间法咒，可藏物于元神之中，是只鬼都会。
空间袋就是用来装物的，虽只有十来平大小，却也能装下不少生活用品以及兵器等物，并且不管原物件有多沉，自要进了乾坤袋，掂在手中不如一块布匹重，十分方便。而就那十来车药材用不得多少个乾坤袋，几个老掌柜本可以装入袋中背个行囊就上路，何苦雇车雇马又雇人呢？如此，也就不难让人想到此间必有蹊跷。
而今听得马厩里几家老儿谈商机，原来他们就没想运货过来赚这点小钱，是要在城镇里头购些微微有点成色的天材地宝，再贩回家乡坐地起价。这归乡途中就不必过多操心了，一来有乾坤袋装物藏于马腹天衣无缝，二来扮个力巴穷鬼牵马而归，就是遇些强人也拿他们无有办法，实乃做足了十分安全。
吴醒入世欠的便是一门路，这等“东买西卖”十分适合他这种藏物于元神之手段，想想算是一招也不新鲜，就是有些劳碌。可他又好大喜功想一步登上龙门，太过忙碌反而耍得不够逍遥，算起来有些亏得慌。总的来说，多学上一招并不亏，至少结合自身及实际情况摸清了底，往后且行且瞧瞧，再做决定。
……
恒国东南边陲有四城并称“铁蹄”！彼此成“箭头”之势直冲东南边疆，且互为依托，防的便是南下“丹国”、东土“金国”及微微捎带着些东北“宇武”。不错，恒国落在震域西北方，国土与南下“丹”不相上下，却比金和宇武大上一倍，可谓国富民强。
而百达镇正好落在铁蹄四城所铸箭头之势之内围，它通东南北，又落在盘山峻岭之交通要道上，可谓是个物质集散地，大把钱银可进出。至于西山那一片延绵全完堵死，不是匪窝就是兽巢，如此绝壁横在前，南下丹国即便出兵也很难第一时间直逼恒国腹地，可谓得天独厚，还无需一兵一卒把守，特别划算。
当然了，别国也有这种绝壁，正如恒国腹地内每过一段平原便有山峦起伏，个个似要塞，却又非本国兵马驻守，多是兽巢及各大宗门发源地。不错，昆仑界里的兽族与魔界一样，皆善与人言，神智大开。
对于恒国来说，最东北边界那处有更大的兽族圣地，只是那里距离百达镇还有很远很远。
别了老掌柜一伙，吴醒在街上逛了起来。好个小镇，好个繁华闹市，好个街景巷民，好个奇装异服，真不愧为货物集散地，多少异士往来，多少灵光异宝琳琅满目。
镇口押货而过这些奇装异服，个个看不出修为深浅，不过从他们那眼观六路之做派来看，个个腰里肯定别着过硬的法器，手里更有以一抵十的手段，否则神态不会如此。老话说：过江龙过江龙，无有本事别过江！大概指的就是这些人。
与这些人一比，吴醒自觉矮人一截，在他记忆里只会抡个刀气，虽耍得精通，却也不敢说仗剑天涯。随着他一路走走瞧瞧离不得世俗店面，什么“药肉狗屎店”、“茶香虱子窝”、“浓情肥肠馆”等等，俗话说修士不是铁肚皮，可眼下不是谈吃喝的时候，得多寻些线索以谋何处安生，要不然光知道些恒国地理位置日后要捉瞎的。
最初他是想学个“仙家”寻山铸个洞府闲云野鹤，可山里头野兽成群凶得紧，一闻到异味便集体冲锋把人往林子外撵，这才遇了老掌柜等商队。途径“浪子金刀”一窝匪，又他么断了出外半工半学游历之念想，还是城里安生些，于修行有利。
这会儿一路逛过来，挑眼看中了一家杂货铺，方进门，好家伙，里头真够杂的，从男子穿戴到女人胭脂，从五谷杂粮到野兽遗骸，杂七杂八。
吴醒瞧了好一会儿见没人迎客，他脸一虎指着柜前货板上一堆物件便叫，“老板，这骨头多少钱一斤？全要了，给个折扣。”
“好小子，逗呢？跑我这买肉炖汤来了！可知道那是什么，凭你这身行头富不富贫不贫的，还全要？”老板小年轻顶着脑袋都快将人骂出门去。同时他还有些慌神且手往柜台底下摸，这是藏东西，还是摸家伙事呢？许是觉得这老实人是来捣乱的，要行大棒子打狗。
至于柜面上一番滔滔不绝，吴醒没怎么听清，好像那骨头能造出什么金贵的玩意，反正他对货板上那些女人家物件又来了兴趣，一应顶着骂言将红肚兜取来一展，张嘴就来，还特意隔着纱窥人神色，“好东西，轻风微扬，小小玲珑牡丹花，这刺绣真够精致，就是多了些什么，要是没了这些图案透着光就更美啦，您说呢掌柜的。”
“哟！小哥也懂刺绣。”恍惚间小年轻听出玄外之音，是说这女子不穿才好，立时叫他这眼里透着个同道中人的意思，望人那叫一个真诚。
却是吴醒隔着纱只把脑袋伸出来见人，还板上脸了，“我大老爷们弄什么刺绣？倒是您精干火旺的，适才捧着本过时之书还看得痴了，却不知玉蒲团可比这精彩得多。”
这光天化日的，门外尽是街坊来去，怎能这样当面点破他人癖好？不怪小年轻脸色也一板，“非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年轻人。”
“甭废话，小爷不是君子，您也不是，赶紧拿地图来。”说着，肚兜扬去，吴醒花个小钱好大的谱，他于柜面上甩出一枚低级灵石，一并差走小年轻，却在此间并指出袖往地面一点，竟有一条白影光速闪出，很快手已缩回长袖。待再见他时已在街景闲逛，而这一走，也就意味着杂货店里的货板上少了某些东西，算是对那小年轻一番无礼以示惩戒，可谓“贼不走空”做得心安理得。
地图上所绘并非恒国全貌，大抵为东南边陲境况居多，也有很多黑色斑块盖在断断续续的山山水水之上，想是绘图者也未曾去过之地，却也有不少标记。例如某些斑块上印有字样“疑似道家山门所在”，并配有名字。此图中离百达镇最近者好像只有东北角那一块标有宗门，却都不太详尽。
由此便引发吴醒一番打算：“投身宗门倒是个去处，修行启蒙阶段还是有个高人指点为好，寻个靠山更加稳妥。就是不知这个“黄粱门”庙里拜的哪尊佛，小了可不成，得找人打听打听。誒有了，虱子窝品品茶去。不过，想想适才贼偷之流也很刺激嘛，倒是个发家致富之门路，哈哈，若投身不成，小爷可就……”
“站到喽！”
街里此一高声惊得人后颈发凉，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难不成小年轻发现货品有失报了官？吴醒脸皮抖抖又心里有鬼急急回身一窥，小广场上那位披甲大方脸怒发冲冠正是朝他这边冲来的，真个一阵小旋风便刮到眼前！岂料，人家逮的却是他身后一壮汉，差些把他魂给吓没喽。
来人披甲，高个方脸，两耳见腮，照吴醒心里那意思便是一幅倒霉相！再听得耳边这串大嗓门一嚷更加晦气，瞧把身旁同是壮汉这位吓得腿软。
“身板挺好，不卖武，可惜喽。今儿个就你了，随大爷回去点名造册，日后便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大方脸也是虎，他笑来怒目一睁，全然一幅不让人反驳的意思。
“嗨呀，军爷放过小的吧。”
实在想不出来，那人挺大一块头，怎能说哭就哭，关键是性子也老实，叫方脸军爷一见便恼，“狗坐轿子不识抬举！营里发上等法器，有最好的武师指导，经那金戈铁马，受臭袜岭野风再一吹，你小子就长大成人了呀！爷给你指的可是一条……誒！站稳喽！”他话没训完，反而是所提之人怵得慌眼看就要往地上瘫。
得！就这幅模样上了战场也是被吓死的份，简直烂泥扶不上墙，硬是招来军爷一顿胖揍，也把在旁那吴醒看得那叫一个乐：好世道，这样抓壮丁真比拉郎配，有道行有道行。
这会儿大方脸出完气又拿眼往街上一扫，像是在挑人！如此一来，可把当街一众瞧热闹的给吓坏了，特别是吴醒站得最前瞧得最欢，他急来要转身挤出去，却在这么一瞬间“闪了腰”！且错愕间硬是不依不饶地往大方脸怀里跌，如是触了电，如是被人点了穴。
有人自送上门来，大方脸展臂接住之余自然要大舒胸怀，他似感动得眼神好亮，看谁还敢说天下尽是薄情人，“好！好兄弟！上道上道！”
适才吴醒反应过来之后，他急回首于一哄而散的人群中看个真切，暗算他者乃身后一八字胡老鼠脸怕看个热闹而殃及池鱼，便先行推人出去顶包，而今已不见踪影。直叫人心中恨意不绝，话能从牙缝里挤：好个小人，你等着，犯在小爷手中必当场给你超度喽，大法事。可是眼下这个拉郎配有些不好应付，更不能当面拨了大方脸这般胜意拳拳，他眼珠子一转想来个顺毛捋，便堆出笑貌而问，“老大哥，那营里伙食可好？”
“好好好！你这幅身板正好欠补，日后准能练就一身铜头铁臂。”听得眼前老实人如此乖，大方脸兴致高，与人勾肩搭背把路寻，且是一路谈笑风生，还夸人挺上道。
这披甲大方脸是此镇守军中一名小队长，终日满腔热血，总想精忠报国，镇里无人不知，却也闹出荒唐事。如今天下太平，没得军功，升不上去，害人愁眉不展，便想着扩充政绩多拉壮丁，也许上头知道这份心意之后会识人大才而重用。
那军中有规定：按月发饷，另有功绩者三倍奖赏。此等奖励事关个人修行，熟不知踏入道途耗资甚大，常见者有灵石成堆成山，随缘者有法器成品成色及各路天材地宝滋补等等，诸如此类常常将大毅力者、大智大悟者排除道门之外，极难得志。
况且，以上只是修炼所用，日常还有开支呢。例如，大老粗们用的多是寻常法器，易损！一场械斗下来，大伙摇身一变成了穷光蛋也是司空见惯。此等开销大着呢，寻常人等绝弄不赢。
如此想想，平日里您那学业，爹娘一喂就是十几年，钱财一花就是几十万，学门手艺都有如此耗资，何况修道之路难于上青天，那数字得大到什么地步，无钱万万不能。这也是吴醒方进入昆仑界，便花尽心思要摸透谋财之道的真正原因所在。当然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说，镇子里这一路东拐西拐，过巷蹿街，那一出又一出的，是生怕别家把路认准喽？您这是招兵还是招匪呢？突然间吴醒想到一件很要命的事，事到如今他老实到这等地步还闹不清楚大方脸是不是正统军人，不能是个人贩子吧？朗朗乾坤哪喂。
正值大方脸寻屋把门推，好在到地方了，要不然有人会跳起来造反。可话说回来这小屋算个什么门面，哪有人桌椅挨着门后摆，长条凳上还直挺挺蹲着只“猴”正待办公，这不成贼窝了嘛？其实吴醒哪晓得，大方脸私下招兵是犯军规的，那正经的门路告示哪敢往街上摆，办起手续来自然要背着些人，一切等把人塞进营里再说，好歹也算是自家山字营兵马。
方才听得门扇咿嗷响，再见队长领着一人来，这长脸大马猴也真逗，压根不问，真像地下情报员，他取了毛笔与嘴里沾口沫，这就要记了，“姓名？”
“毛球。”
“啥？啥名字？”桌上一猴大眼一溜，转了好几圈，楞没反应过来是哪两个字。
“就毛球，贱名好养活嘛。”遇问，吴醒憋着没敢笑，眼睁睁看着桌上猴把字还写错了，他没点破只又堆笑来问，“敢问军爷，这饷得有多少？”
“一月十五灵石，包跌打桑拿，棍棒理疗！”可能是大方脸见这老实人进了暗宅子却不怵人，也不管是楞还是什么，先唬着，立个威。
那边话音刚落，忽“啪”那么一声，这老实人竟使足了力气猛一拍桌，楞惊得猴一跳，怎么着嫌少要造反哪？可他再要有所动作时，却见这人急赤白脸地抢着扑上桌来把手印一按，还耳闻这般兴奋之言。
“仗义！卖啦！一入尘世愁似海！好么，之前那黑心掌柜一月就结我三十颗‘灵籽’，一换十，整整差了一百二十颗，这家伙是心黑得流脓啊。两位军爷，小弟以后就跟着二位爷干啦。”
得！敢情这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闹得大方脸、大马猴转惊为安齐声高笑。
……
可惜好景不长，隔着大门都能听到内院连骂三声“滚”，应该是大方脸嚷的，一应把个老实人往门外撵。
“烂尾灵根就别来耽误功夫。好么，‘残次’的还说得过去，你这‘烂尾’就两根毛毛一吹就灭，给爷火速消失你！”
“别别别，好歹弟兄一场嘛，不要饷，管顿饭也成。”
“谁跟你是弟兄！”大方脸恼来一舞袖，把硬要钻回门里那厮往外掀一跟头，“告诉你小子，这是军营，没钱打发你，赶紧滚！”
甭管街上路人瞧得有多热闹了，谁也没想到百达镇“保长”大方脸如此荒唐之人也有犯难的时候，乐子。
最终吴醒只能悻悻退去，走路却带风，脸上还一幅敢跟爷斗的痞相，十分神气。原本打算入营再逃来着，可却让他在院里沾了“走程序”的福，“验灵根”是辨明正身最好的法子，说起来哪家大门大户选下人还不得挑个好模样，谁愿意整天对着些歪瓜裂枣，似他这般“烂尾灵根”压根不受人待见，算起来无有前程！
这样一来，“投身宗门”一事怕是要黄！眼前“验明正身”这关恐难以蒙混过去，是叫人犯难，得找辙。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例如投身名门将相之下做一护院是一出路，为何非要拜入道门呢？因为那种地方“不用出力干活，见天光吃还有钱拿”，唯此处逍遥尔！另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相伴，那得多热闹！只要混的时日够长，时不常还能在后辈们面前抖个威风，叫人尊一声“师哥”“师叔”，使唤小跟班很过瘾的，想想都来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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