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无心弄巧，三遇成缘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百达镇不小，茫茫人海中要寻只“耗子”可不易，但朗朗乾坤之下，卫渺渺正道，绝不容小人作祟，坏我世人一锅好汤。
说得再慷慨，还不是因“行此龌龊之人，必无过人之处，本领不济”嘛。这年头捏颗软柿子谁怕谁呀？再要有煮酒助胆，吴大爷晃晃摇摇敢把府衙掀喽，大话开贬：当的什么官，治的什么世，看看这天下乱成何样，还敢欺负老实人。
街上行人匆匆多有耳目，肚子里有些话可不兴往外讲呀。人就这样，不如意时，总喜欢躲在无人处与自己怄气，把平日不敢讲的全骂个遍，以图解了心中丧气，毕竟天底下被活活气死的人可不少，而吴小爷恰恰就识得这么一位“牢友”，所以惜命着呢，绝不能委屈了自己，该发泄时要发泄。
“鸳鸯枕！”
“磨剪子zei！”后边急跟着喊这位那破锣嗓子好怪，气冲冲的，连带吃饭用的挑子都咣当往地上摔，也不知在与谁置气。
“嗯？情投意合鸳鸯枕，附赠月老庙开光姻缘牵一根！公子小姐们都来瞧瞧嘞。”
“呸！祖传手艺‘剪不断理还乱’，法海寺来的招牌。”
“誒你！”
甭管什么年代，世间素有百味人。一听街上这两串互攀高声便知在斗气，都说同行是冤家，这两位直接当街来个跨行互掐，而这条街上观月潭历来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许多，情侣间不免有人要演个男人，誓要看看这擂台该如何打。也有赶路的行人见了也新鲜要瞧瞧，这其中就有吴醒这一号硬要往人群里挤。
得！被人群围住这两位估计是因摊位分不匀而起了意见，谁站前谁站后的事情，看来这擂台还有的打。如此一来，人为瞧热闹更是打了一身鸡血，奈何吴小爷浑身是劲楞挤不进去，他倒清楚哪些不平事可以骂出声，有王法顶着呢，“上阵杀敌能有这股精神头，爷爷我谢谢你们！”
昆仑界人人习武，在此界行走忌讳许多，别看当前好事人等一般面貌，可能随意拉出一个来都能把人打出屎。这不，吴大爷如今得改名叫飞天吴陀螺，也不知被谁一股袖风差些给他掀进湖里喂鱼去，十分狼狈。
巧了，吴醒披头散发人挂栅栏上，也不知他勉力挺身起来是否要去找回场子，反正抬头这会儿见得前方“桃花枝两面开，远处沿街转角闪出木方方高高挂”！此一招牌有力气，金丝楠木的底子，足有三寸厚，方方正正刻着龇牙咧嘴一鬼头，那双招子绿闪闪怒视行人，正款处落有金漆大字“猎头馆”。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耗子，你小子跑不了啦！”言至痛快时，吴醒急整理仪表便朝此馆而去寻快意，仿佛适才被人欺之事压根不存在一般，厚脸皮管不上路人取笑。沿途中他也有些纳闷，想这“道上的买卖”手伸得够长，而今也能做得光明正大？
进了馆，里头就两人，一富态中年人站在柜台里看帐册貌似管事，另有一位额骨凸显山根横眉印在两眼间，原是恶人相，却被一双鼠眼给破了势，恶不恶赖不赖的，十分别扭。看来这人甭管是好是坏，一双乌溜大眼睛能长不少气势。
可话说回来，这黑店要的不就是恶人嘛？见了后者，吴醒心中大石算是放下了。瞧他笑得如此诡异往柜面上靠，一应掸得长袍彭彭响演个风尘仆仆而来，再而把肚子里原本不存在的那滴墨水一挤，起手便请，“西西北悬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有心把我真主拜……拜……誒君是君来臣是臣！”
这一通瞎七道八果然引人注目，硬是惹得在场二人捧腹啼笑皆非，笑得这老实人脸羞羞低头看脚好副女儿相，要不找个好媒婆，凑合凑合出门嫁了吧。
直到把人上下看得很不好意思之后，柜上中年人说了，“黑小子，您这是跑火神庙求雨，进错门了吧？再者，您那不黑不白一串话下来，好家伙，老李我这馆子楞给他让出去了。您是君？”
“世上哪有君子，尽是扭捏人，假斯文！”看来生人面前此路不好开，吴醒急智一言试来，君子正君子伪听了必要跳脚，先探你俩是恶不是。
这话更逗，再次惹得二人仰天大笑，一看这楞小子肯定是有事求人，却是进门无有一句好话，楞把人往低处贬，有意思。
期间，富态中年人别有深意地给在旁那年轻人使个眼色似在询问，而对方却不露声色地微摇头回应了一下，看似在示意再听听这黑小子乱窜门要干嘛。
一言探清同道人，而眼下又露了底，再不管场面话，吴醒干脆拾回精气神，他大袖一甩仿佛老赖上身，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俩少在那眉来眼去，唬不住爷！听好，既是道上猎头，那帮小爷在镇子里寻个人，价钱随便开。”
“你来这儿寻人？”
“鬼头店门挂着，‘猎头’二字有假？都别当小爷傻，瞧瞧您那柜里光卖个瓶瓶罐罐，说您做正经生意的也没人信啊。这叫灶台里头捣风箱，不明着来！”说着说着吴醒嬉皮笑脸好大胆，他自顾自绕进柜台里头寻了中年人勾肩搭背的，一心想把人往后边堂屋引，要掀帘子，“兄弟别闹啦，那屋里头肯定有暗门。来来来，一回生二回熟，生意常来常往，咱进去聊嘛，小爷有钱，亏不着您。”
人就怕自作聪明，瘦高瘦高这位年轻人笑这不知哪来的野小子，连柜上这些天地灵丹都不认得，好个棒槌敢冒充黑道。同时他知道李掌柜被扯得要发火了，这些宝贝楞被人说成破碗烂罐一文不值，那不正是损人挂羊头卖狗肉嘛，那是对正经商家的至高侮辱，真坠了“猎头馆”在八大界域里的名声。
果然，吴醒被连骂带撵轰出店面，惹了一身晦气，彼此彼此。他个棒槌哪知道，猎头馆所做营生确实与“寻人”有关，却也不是黑道上专做人肉买卖的，里头自有妙处在“大机缘”，更不足以为外人道，知之者自知。
有人郁郁不得志，一路挠头把街逛，观了摊中物，识得不少宝器，方解心中稍许烦闷，且一时无招行歹。
撂地卖法绸彩绘这位道爷嘴可蜜，挑准了观月潭情侣成双，必有大阔佬一掷千金为搏红颜一笑。其实来此撂地的也是冲着这点而来，要不然打打杀杀的玩意卖给即将永结连理的一对对新人十分不妥。
当即，耳闻旁人打情骂俏，在吴醒不解风情之下觉得法绸太柔，若不是有自身功法相呼应，实为中看不中用。倒不如地上这把玄剑，剑宽一寸半，长不足三尺，流离寒气甚逼人，正好适合在旁这位柔情似水小娇娘！奈何女子爱风度不要强度，旁人哪敢多嘴？
货品里也有好货色，长柄烈焰刀，刃口迸发丝丝灵气引而不发，十分锋利，看似上等法器。见到此物好似想起二愣子那把苗刀来，不自觉地让人随口一问，却得“一百枚灵石”之高价，无不又让人望而却步，想卖武从戎一月饷钱不过十五枚，这要做足一年方得宝刀，更不知哪场械斗之下会被毁得人心肝发颤，足见修道之路重重险阻，悟尚且赶之不及，又有哪位世子大款能来搭救小爷？无钱人下人。
“誒誒，别挡在前头发梦了，外边有人找你。”
耳边传来此言，吴醒蹲在摊位前人五人六的一回头，顺着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小屁孩所指方位望去，见远处巷子口里站着一人，正是猎头馆里那位“恶不恶又赖不赖”的年轻人。
原来这位年轻人才是黑道人物，且是百达镇里有名的蛇头，足见真人不露相。可算让人长了回见识，世上并非是长相难看者才是恶人，看来以后这江湖上慈眉善目者也不好惹，小心拿葱那大婶打碎了您。
时间不大，虱子楼上层里，吴小爷上座把茶品，一边哼曲一边耳闻窗外细语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来那三十枚灵石花得值，且叫那只“耗儿”再多蹦跶一时，好让爷把法事准备准备：这该如何通知地府小鬼，又该如何玩死那家伙呢？
“玩？哥几个说得倒轻巧，要不是兄弟我这身法拿得出手，兴许就回不来了。”
一听此言必有故事，连邻桌几位都拎着花生米转来听戏，硬是要一身风尘落座这位歪帽子说道说道，“百达通，赶紧暖暖场，在哪儿发财呢？”
那人后颈插扇，透着个玩世不恭的性子，他落座未能等来小二端上茶，却把同桌那杯先劫了，喝得那叫一个咕噜响，甚是享受茶香冉冉热气扑面之舒爽（天然剃须膏毛孔舒张谁用谁知道）。可是他双唇颤得有些不自然，有点不似在享受热茶，反而让旁人觉得这家伙刚从冰窟窿里刨出来一般。
“古铁匠想求财？那白某给你指条明路？”
“大伙都静一静静一静！”同桌这位献宝一般猛起身展双臂，这是在示意大伙：领导要发话啦，都别插嘴，全体坐直喽。
茶馆乐趣便在此，天南地北粗布短打，猛龙过江剑不离身，江湖儿女情义浓浓，一批又一批赶来此货物集散地，挤成虱子窝，造就百达镇一时繁荣。
“南下铁蹄四城巨阙出了大事，源于首富刘安家里丢了个人，正与城主相商封城寻拿，白某身法快，先行溜出传送阵，幸哉幸哉。古铁匠，你要谋财得速速过去。”
“这是为何？”
“你又为何溜？该事你犯的吧？”
“哟，齐少东家抬举，白某这身子骨也无有那能耐呀。事起于刘府内，小女儿被一砸明火的楞头把肚皮搞大，结果事发之后那孙子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刘大富贵正满世界抓人呢。”人称百达通，一道消息一张嘴便是他家营生，更是在这酒香茶浓风花雪月之中如鱼得水，于茶客间来去尽情展示，“大伙来看，似白铁匠这副好身板，你们那些个膀大腰圆的也可以到刘家府门试试，说不准那姑娘护郎心切楞往肚皮上一指，这首富家的便宜女婿不就有了嘛！还白落一儿子！捧座金山自逍遥！”
“嘿，这嘴真损，那上门的女婿还是留给你白家吧。”
“哦我懂啦。”同桌献宝这位也不安分，露脸的事不能全交给别人，他也要鹤立鸡群抖一抖，“是说方才你这百达通双唇颤得紧，原来是被个小女子惊成这般，哈哈，诸位，想想刘家那位得长成个什么模样？绝世母老虎啊！上个炕能把人捶死，劲大。”
甭管损不损，大伙来此品茶图的是个乐，很多事情做不得准的，全当一笑。
这不，话匣子打开了，楼里有些人逐渐不安分，也要演个故事人，“嗨，都是道听途说。要说眼下有什么大事，那得是‘四代人族’！”
“嘿嘿，要说这个白某可是当仁不让。四代难民分发八大洲，有一批就在咱恒国。”百达通不服适才被人取笑，他跳来一拍胸脯，作势有意登桌开坛讲义，“那水云城我去过，那堆四代难民就被扔在里头圈着。听说这些难民真能折腾，把他们世界里好些科技全弄了进来，咱界域对此等物件是有明文禁令的，叫守军们一见这东西直接一火炉给熔了！为这事，难民们集体放刁，在城里闹了有一个月，至今风波未平。”
“哈哈，这不逗嘛。那枪械炮管我见过，这些算个什么兵器，顶多是个铁丸子暗器，打得过谁呀？十几岁娃娃都能给这铁疙瘩撅折喽。亏他们护得紧当个宝，真敢进林子里打猎探宝，有才有才。”
“可不是嘛。昆仑界除去按月吃穿用度，人这一生精彩之处全在那林子里，唯有天地孕育之灵方称个上品，叫人活出滋味，赛个头眼。”
话说到此，百达通自不敢寂寞，这场主角该他才是，为得出彩言语间尽是刻薄，“不错，恐怕这一批难民都难过活，看下一代吧。说起来也是该，四代遗民只活了区区六百余万年，竟让他们把世界搞乱，窝囊啊！”
不成想，坐在外围几桌白袍人之中，一赤眉道人拍案而起怒目喝令众是非嘴，“你说什么？谁窝囊？”
江湖人好个脸面，百达通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此地人家，怎会任人当众拨了自家情面，他先把赤眉看个真切，认出不是个什么人物之后，那可就有的放矢，“呀嘿，东南边陲如此偏远竟有四代难民在此，还懂得穿个长袍大褂入乡随俗，失敬失敬。”
“知于你，即便我辈面临灾劫，也不该任你等拿来取笑。你该道歉。”
“哈哈，笑话。管天管地，管不住白某一张嘴。再者，你一哼一哈白某就有错了？问问在座的，哪个不晓得，论法力神通乃太古一代人族为最！论科技搏力当属三代人族称雄，二代也不差，人家飞艇都打进星际联盟去了，岂是你等那些鸟枪换炮可比！告诉你，时不常还有外星人来我界域串门，有空去皇都看看那些报废掉的宇宙飞艇吧，土老帽！哼，连个月球都飞不远，还在这儿摆谱比科技能耐？想你等至今还知因何事而灭吧？竟还敢抱着那些玩意如此宝贝。”百达通这张嘴是真厉害，一串词吐出来唬得全场鸦雀无声，“那赤眉，你拳头攥得再紧也无用，莫要以为有些法力便敢在此装横，这里无有你家那些王法。念及你等流落在外多不易，白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否则，哼哼！”
“好好好，今日我茯苓门贾思冲便要领教领教！”这一声简直是吼出来的，赤眉道人腾身纵去，随宝剑出鞘冲出烈火熊熊，誓要手刃了姓白那厮。
同时，相邻三桌人马一应拍案而起，想来应该是同门，看来百达通今日以一敌众怕是凶多吉少！岂料，正当要大动干戈血溅虱子楼之际，同是在侧那一桌坐有白眉老道出言叫住了赤眉拳脚，又一目将一众门人怒意按下。
“慢！师弟莫要鲁莽。这位白兄台也莫要与我师弟计较，他因修行功法特殊，易引动肝火，方才出言冲撞。老朽在此向兄台讨个不是，还望海涵海涵。”
俗话说：老来是宝！再听这般字正腔圆慢条斯理之语气，足见道力深厚，即便在此道法发源地昆仑界，也要让人尊声大师。这才是道修之根本“静我之心”。
老人家一番话十分婉转，几乎将一场祸事一笔带过，不得不让在场许多人佩服亦无不捧场，也晓得百达通有台阶下了，可是这家伙实不安分，问及一事却让众人沉默心思百转！其中这些变化均落入旁观者吴小爷眼中，十分蹊跷。
“老前辈说哪里话，晚辈适才也有不得体之处，赤眉道友千万不要介怀。”百达通也圆滑，这顶风作案也要分个情况，他有意下这个台阶便唤来店家，“掌柜的，老前辈那几桌茶水糕点全算在白某账上，全当晚辈为我派祖师与老前辈尽个地主之谊……誒对了，适才赤眉道友好似言及出自‘茯苓门’？”
“正是！”赤眉虽应声，却也没打算继续理会姓白的这种是非人，便冷哼一声之后，他回座与白眉老道及另两名同门小声谈着些什么。
常言道：驴不赶不走，狗不训不乖。今日品下这杯茶山威抖得真够足，茯苓门一众二十多名弟子男男女女见姓白的又乖得好及时，他们年轻气盛便要站出来与旁人大谈见识，大谈宗门风采，如何如何历史悠久。
对于这种光耀门楣之事，白眉老道那边却没阻止，本着与人宣扬宗门道义为脸上贴金之举，与开坛讲法无异。又因自打进了昆仑域门，一路奔波劳碌，此镇乃首次进入的烟雨之地，便任由小辈们见一见这个异界风土人情，毕竟久律成患嘛，该适时放松放松。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同是难民，独坐窗边之吴醒觉出白眉老道一众门人并无江湖经验，上上下下皆是太平盛世孵出来的温室花朵哪能看出眼下不妥之处。瞧瞧，适才闻道力而捧场的这些人此刻神色流转不定，哪似没听过“茯苓门”之名，又哪似在静心闻听茯苓武门风采，必是另有深意而齐发沉默。
正所谓：凡事不可过。耳闻旁人谈笑风生，百达通心眼有些小了，在场人许多，偏偏无人进前与他谈笑，想此刻同乡们心里不知该如何笑话，这面子必须找回来，否则日后百达镇里再难做人。于是，他决定使个“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独独发癫笑不止，意欲酝酿一时，再而推出山洪海啸，看白爷爷让你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天杀的，一阵笑，叫风也疯，直灌虱子楼！却在无意间掀动几名女弟子面纱飘飘，致使吴醒如触电般差些没跳上桌去，仿佛看见了极不得了的东西，美啊。
瞧这四女子着汉服，娇容羞羞多妙意。
遇风来，婀娜少妇过来人，急忙与人提袖掩面多焦虑，徒添韵味挥之不去，外人识来赞声师姐好贴心。
两年轻，小家碧玉淡蓝装，举止轻浮未经事，两眼乌溜鬼灵精。
最后一位美倾城，如是春风拂过泸沽湖！二十芳容，白色直裾汉服真是巧，紫色镶边领，腰束紫色雕花宽腰带，柳弱花娇，竟显如兰气质。
好可怕！吴醒强咽口水且勉力把腹中邪火压，岂料满场英雄全都痴，那动静，真是大暑闷不透大水风台到，仿若大漠迷途识绿洲，一碗茶水不够多来三两碗，哗哗啦啦！岂又料，这番魂牵梦绕想入非非，立时叫人察觉，并惹来四女面泛桃红齐微哼，这样风情万种，大事件！实揪人心肝，实勾人心魄。
“坏事坏事，祸国殃民小妖精，爱美要有个限度，昆仑界实非太平盛世，流落在外如此穿戴，他日怡红院里有你等挂牌。”赏心悦目之余，吴醒落于窗边品着品着脸发僵。
美景实不长，赶在那天杀的笑声复又起，风也止，总让人听了提心吊胆，真似姓白的要劫财又劫色。
“哈哈……天罡茯苓门……”
岂料周遭疾风复又发，果然，并非同是难民吴醒心有担忧，茯苓有剑伏虎威，欲手刃贼人平风波，却惹得他袖风中有物嘶嘶低鸣不绝，害得人闻此剑出鞘十分不安，似受体内无形煞气所激。此等直觉极其微妙，立时让他意识到此人气息不对，与当前所施展出的正道之法门有异。
瞧那“浓眉大眼”身姿妙，行如长虹贯日碧连天，一剑挑破“长舌”天灵盖，再见他时已立于百达通身后，随神招不绝，后续两道长虹闪来似无形，一闪诛心，二摘人头祭！十分武艺，十分道力，实乃强中手，实不可欺。
“哼，好一张臭嘴！茯苓山威岂能受宵小玷污！”
众望人头落地一路滚来，怎敢再与扫来的那双浓眉大眼对视，当场唯有赤眉道人拍案而起大喊痛快，“好！这‘长虹惊天三叠浪’已发极致，方师侄日后必能超越先祖，大放异彩！”
与此同时，方才这一出“血溅虱子楼”也把白眉道人惊坐起，他实在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这要放在地球是万万不能的，“贾师弟你莫要添乱，呃……”
不等老掌门把话说完，同门方姓师侄稳步迎上，几乎是以一种王者之姿藐视在场所有茶客，令旁人再不敢随意开口，否则又是一门血案，“几位师叔不必担心，正与邪从来势不两立，自要我等速度离去即可。”
可是白眉老掌门还有话说，毕竟倒在血泊中的是一条人命。
“师叔所虑也有道理，但此等不义之事，自不必向世人交代，而官府要拿人也得上我宗门讲理。咱们还是……”话到此，方姓师侄把身位一让，有意请几位长辈动手。而他处事面面俱到，反而是几家小师妹当中那两位鬼灵精先行飞了过来，其中也不乏许多小师弟们拥来求教剑招要义。
事已至此，白眉道人长叹一声，在他的带领下，一众门人急急下楼。就在楼下出门之际，他们迎面撞上匆匆转身而来的一名“老实人”！此人绝不陌生，适才便独坐于楼上品茶，这事绝瞒不过修道之人的耳目，而楼上刚出了人命，这小子却在此刻堵在门前，似要与人鸣不平！
电光火石之间，赤眉道人化阵风挤上前来，直接一记掌刀迎头劈去欲将人击晕，他这般神速可谓一不做二不休，生怕被百达镇里一众野路子或官兵围住，那身后一帮弟子们可就危险了。
幸亏白眉掌门扬臂制止得及时，也因对方突然冒出一串极为冷僻的家乡方言“是非之地，是非之人”，这才免得双方伤了和气，更知晓此人也是落难同胞流离在此。当时，他有意将人留下，可惜对方去得极快，也只能在心中对一句劝告暗自感激，看来世界之大不管走到哪里还是同乡人重情义。
很快，茯苓门一众人等向镇外快步离去之余，方姓师侄随口与白眉掌门问及，“师叔，方才那人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师侄何以一问？”白眉道人随口一答之后，便别有深意地转望自家小徒弟，一应示意此女赶紧把面纱戴上。而此人便是那名祸国殃民小妖精。
此举不言而喻，其他人多多少少听得懂一些山话，凭话中之意及掌门所望向之人，均也认为师妹样貌过于出众，此番路途遥远容易惹来是非。这等理解，直接导致那小姑娘银牙一咬死盯镇北方向不放，且十分受不了自家师姐师妹在侧那般取笑。
这等情况之下，方师侄也看懂了众人那般举止，他自笑笑回了老掌门一句，“适才观那人眼中隐有戾气，故而才有此一问，如今看来倒是好心，师妹确实……”
……
其实，吴醒一路急急向北奔去之后，他那额头上摸了一大把汗，好家伙也是巧了，之前出了人命之际，他一番跳窗与人收讯寻耗儿，刚转过身来差些被人一掌击毙。好在他机灵，及时吐出一串山话以表明同是“难民”身份，至于这些老道要是听不懂，反与袖中之物打起来，那可耽误事，毕竟那只耗儿不会总在一个地方转悠，得抓紧赶过去。
……
百达镇不小，茫茫人海中要寻只“耗子”可不易，但朗朗乾坤之下，卫渺渺正道，绝不容小人作祟，坏我世人一锅好汤。
说得再慷慨，还不是因“行此龌龊之人，必无过人之处，本领不济”嘛。这年头捏颗软柿子谁怕谁呀？再要有煮酒助胆，吴大爷晃晃摇摇敢把府衙掀喽，大话开贬：当的什么官，治的什么世，看看这天下乱成何样，还敢欺负老实人。
街上行人匆匆多有耳目，肚子里有些话可不兴往外讲呀。人就这样，不如意时，总喜欢躲在无人处与自己怄气，把平日不敢讲的全骂个遍，以图解了心中丧气，毕竟天底下被活活气死的人可不少，而吴小爷恰恰就识得这么一位“牢友”，所以惜命着呢，绝不能委屈了自己，该发泄时要发泄。
“鸳鸯枕！”
“磨剪子zei！”后边急跟着喊这位那破锣嗓子好怪，气冲冲的，连带吃饭用的挑子都咣当往地上摔，也不知在与谁置气。
“嗯？情投意合鸳鸯枕，附赠月老庙开光姻缘牵一根！公子小姐们都来瞧瞧嘞。”
“呸！祖传手艺‘剪不断理还乱’，法海寺来的招牌。”
“誒你！”
甭管什么年代，世间素有百味人。一听街上这两串互攀高声便知在斗气，都说同行是冤家，这两位直接当街来个跨行互掐，而这条街上观月潭历来男男女女成双成对许多，情侣间不免有人要演个男人，誓要看看这擂台该如何打。也有赶路的行人见了也新鲜要瞧瞧，这其中就有吴醒这一号硬要往人群里挤。
得！被人群围住这两位估计是因摊位分不匀而起了意见，谁站前谁站后的事情，看来这擂台还有的打。如此一来，人为瞧热闹更是打了一身鸡血，奈何吴小爷浑身是劲楞挤不进去，他倒清楚哪些不平事可以骂出声，有王法顶着呢，“上阵杀敌能有这股精神头，爷爷我谢谢你们！”
昆仑界人人习武，在此界行走忌讳许多，别看当前好事人等一般面貌，可能随意拉出一个来都能把人打出屎。这不，吴大爷如今得改名叫飞天吴陀螺，也不知被谁一股袖风差些给他掀进湖里喂鱼去，十分狼狈。
巧了，吴醒披头散发人挂栅栏上，也不知他勉力挺身起来是否要去找回场子，反正抬头这会儿见得前方“桃花枝两面开，远处沿街转角闪出木方方高高挂”！此一招牌有力气，金丝楠木的底子，足有三寸厚，方方正正刻着龇牙咧嘴一鬼头，那双招子绿闪闪怒视行人，正款处落有金漆大字“猎头馆”。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耗子，你小子跑不了啦！”言至痛快时，吴醒急整理仪表便朝此馆而去寻快意，仿佛适才被人欺之事压根不存在一般，厚脸皮管不上路人取笑。沿途中他也有些纳闷，想这“道上的买卖”手伸得够长，而今也能做得光明正大？
进了馆，里头就两人，一富态中年人站在柜台里看帐册貌似管事，另有一位额骨凸显山根横眉印在两眼间，原是恶人相，却被一双鼠眼给破了势，恶不恶赖不赖的，十分别扭。看来这人甭管是好是坏，一双乌溜大眼睛能长不少气势。
可话说回来，这黑店要的不就是恶人嘛？见了后者，吴醒心中大石算是放下了。瞧他笑得如此诡异往柜面上靠，一应掸得长袍彭彭响演个风尘仆仆而来，再而把肚子里原本不存在的那滴墨水一挤，起手便请，“西西北悬天一片云，乌鸦落在凤凰群，有心把我真主拜……拜……誒君是君来臣是臣！”
这一通瞎七道八果然引人注目，硬是惹得在场二人捧腹啼笑皆非，笑得这老实人脸羞羞低头看脚好副女儿相，要不找个好媒婆，凑合凑合出门嫁了吧。
直到把人上下看得很不好意思之后，柜上中年人说了，“黑小子，您这是跑火神庙求雨，进错门了吧？再者，您那不黑不白一串话下来，好家伙，老李我这馆子楞给他让出去了。您是君？”
“世上哪有君子，尽是扭捏人，假斯文！”看来生人面前此路不好开，吴醒急智一言试来，君子正君子伪听了必要跳脚，先探你俩是恶不是。
这话更逗，再次惹得二人仰天大笑，一看这楞小子肯定是有事求人，却是进门无有一句好话，楞把人往低处贬，有意思。
期间，富态中年人别有深意地给在旁那年轻人使个眼色似在询问，而对方却不露声色地微摇头回应了一下，看似在示意再听听这黑小子乱窜门要干嘛。
一言探清同道人，而眼下又露了底，再不管场面话，吴醒干脆拾回精气神，他大袖一甩仿佛老赖上身，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俩少在那眉来眼去，唬不住爷！听好，既是道上猎头，那帮小爷在镇子里寻个人，价钱随便开。”
“你来这儿寻人？”
“鬼头店门挂着，‘猎头’二字有假？都别当小爷傻，瞧瞧您那柜里光卖个瓶瓶罐罐，说您做正经生意的也没人信啊。这叫灶台里头捣风箱，不明着来！”说着说着吴醒嬉皮笑脸好大胆，他自顾自绕进柜台里头寻了中年人勾肩搭背的，一心想把人往后边堂屋引，要掀帘子，“兄弟别闹啦，那屋里头肯定有暗门。来来来，一回生二回熟，生意常来常往，咱进去聊嘛，小爷有钱，亏不着您。”
人就怕自作聪明，瘦高瘦高这位年轻人笑这不知哪来的野小子，连柜上这些天地灵丹都不认得，好个棒槌敢冒充黑道。同时他知道李掌柜被扯得要发火了，这些宝贝楞被人说成破碗烂罐一文不值，那不正是损人挂羊头卖狗肉嘛，那是对正经商家的至高侮辱，真坠了“猎头馆”在八大界域里的名声。
果然，吴醒被连骂带撵轰出店面，惹了一身晦气，彼此彼此。他个棒槌哪知道，猎头馆所做营生确实与“寻人”有关，却也不是黑道上专做人肉买卖的，里头自有妙处在“大机缘”，更不足以为外人道，知之者自知。
有人郁郁不得志，一路挠头把街逛，观了摊中物，识得不少宝器，方解心中稍许烦闷，且一时无招行歹。
撂地卖法绸彩绘这位道爷嘴可蜜，挑准了观月潭情侣成双，必有大阔佬一掷千金为搏红颜一笑。其实来此撂地的也是冲着这点而来，要不然打打杀杀的玩意卖给即将永结连理的一对对新人十分不妥。
当即，耳闻旁人打情骂俏，在吴醒不解风情之下觉得法绸太柔，若不是有自身功法相呼应，实为中看不中用。倒不如地上这把玄剑，剑宽一寸半，长不足三尺，流离寒气甚逼人，正好适合在旁这位柔情似水小娇娘！奈何女子爱风度不要强度，旁人哪敢多嘴？
货品里也有好货色，长柄烈焰刀，刃口迸发丝丝灵气引而不发，十分锋利，看似上等法器。见到此物好似想起二愣子那把苗刀来，不自觉地让人随口一问，却得“一百枚灵石”之高价，无不又让人望而却步，想卖武从戎一月饷钱不过十五枚，这要做足一年方得宝刀，更不知哪场械斗之下会被毁得人心肝发颤，足见修道之路重重险阻，悟尚且赶之不及，又有哪位世子大款能来搭救小爷？无钱人下人。
“誒誒，别挡在前头发梦了，外边有人找你。”
耳边传来此言，吴醒蹲在摊位前人五人六的一回头，顺着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小屁孩所指方位望去，见远处巷子口里站着一人，正是猎头馆里那位“恶不恶又赖不赖”的年轻人。
原来这位年轻人才是黑道人物，且是百达镇里有名的蛇头，足见真人不露相。可算让人长了回见识，世上并非是长相难看者才是恶人，看来以后这江湖上慈眉善目者也不好惹，小心拿葱那大婶打碎了您。
时间不大，虱子楼上层里，吴小爷上座把茶品，一边哼曲一边耳闻窗外细语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来那三十枚灵石花得值，且叫那只“耗儿”再多蹦跶一时，好让爷把法事准备准备：这该如何通知地府小鬼，又该如何玩死那家伙呢？
“玩？哥几个说得倒轻巧，要不是兄弟我这身法拿得出手，兴许就回不来了。”
一听此言必有故事，连邻桌几位都拎着花生米转来听戏，硬是要一身风尘落座这位歪帽子说道说道，“百达通，赶紧暖暖场，在哪儿发财呢？”
那人后颈插扇，透着个玩世不恭的性子，他落座未能等来小二端上茶，却把同桌那杯先劫了，喝得那叫一个咕噜响，甚是享受茶香冉冉热气扑面之舒爽（天然剃须膏毛孔舒张谁用谁知道）。可是他双唇颤得有些不自然，有点不似在享受热茶，反而让旁人觉得这家伙刚从冰窟窿里刨出来一般。
“古铁匠想求财？那白某给你指条明路？”
“大伙都静一静静一静！”同桌这位献宝一般猛起身展双臂，这是在示意大伙：领导要发话啦，都别插嘴，全体坐直喽。
茶馆乐趣便在此，天南地北粗布短打，猛龙过江剑不离身，江湖儿女情义浓浓，一批又一批赶来此货物集散地，挤成虱子窝，造就百达镇一时繁荣。
“南下铁蹄四城巨阙出了大事，源于首富刘安家里丢了个人，正与城主相商封城寻拿，白某身法快，先行溜出传送阵，幸哉幸哉。古铁匠，你要谋财得速速过去。”
“这是为何？”
“你又为何溜？该事你犯的吧？”
“哟，齐少东家抬举，白某这身子骨也无有那能耐呀。事起于刘府内，小女儿被一砸明火的楞头把肚皮搞大，结果事发之后那孙子跑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刘大富贵正满世界抓人呢。”人称百达通，一道消息一张嘴便是他家营生，更是在这酒香茶浓风花雪月之中如鱼得水，于茶客间来去尽情展示，“大伙来看，似白铁匠这副好身板，你们那些个膀大腰圆的也可以到刘家府门试试，说不准那姑娘护郎心切楞往肚皮上一指，这首富家的便宜女婿不就有了嘛！还白落一儿子！捧座金山自逍遥！”
“嘿，这嘴真损，那上门的女婿还是留给你白家吧。”
“哦我懂啦。”同桌献宝这位也不安分，露脸的事不能全交给别人，他也要鹤立鸡群抖一抖，“是说方才你这百达通双唇颤得紧，原来是被个小女子惊成这般，哈哈，诸位，想想刘家那位得长成个什么模样？绝世母老虎啊！上个炕能把人捶死，劲大。”
甭管损不损，大伙来此品茶图的是个乐，很多事情做不得准的，全当一笑。
这不，话匣子打开了，楼里有些人逐渐不安分，也要演个故事人，“嗨，都是道听途说。要说眼下有什么大事，那得是‘四代人族’！”
“嘿嘿，要说这个白某可是当仁不让。四代难民分发八大洲，有一批就在咱恒国。”百达通不服适才被人取笑，他跳来一拍胸脯，作势有意登桌开坛讲义，“那水云城我去过，那堆四代难民就被扔在里头圈着。听说这些难民真能折腾，把他们世界里好些科技全弄了进来，咱界域对此等物件是有明文禁令的，叫守军们一见这东西直接一火炉给熔了！为这事，难民们集体放刁，在城里闹了有一个月，至今风波未平。”
“哈哈，这不逗嘛。那枪械炮管我见过，这些算个什么兵器，顶多是个铁丸子暗器，打得过谁呀？十几岁娃娃都能给这铁疙瘩撅折喽。亏他们护得紧当个宝，真敢进林子里打猎探宝，有才有才。”
“可不是嘛。昆仑界除去按月吃穿用度，人这一生精彩之处全在那林子里，唯有天地孕育之灵方称个上品，叫人活出滋味，赛个头眼。”
话说到此，百达通自不敢寂寞，这场主角该他才是，为得出彩言语间尽是刻薄，“不错，恐怕这一批难民都难过活，看下一代吧。说起来也是该，四代遗民只活了区区六百余万年，竟让他们把世界搞乱，窝囊啊！”
不成想，坐在外围几桌白袍人之中，一赤眉道人拍案而起怒目喝令众是非嘴，“你说什么？谁窝囊？”
江湖人好个脸面，百达通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此地人家，怎会任人当众拨了自家情面，他先把赤眉看个真切，认出不是个什么人物之后，那可就有的放矢，“呀嘿，东南边陲如此偏远竟有四代难民在此，还懂得穿个长袍大褂入乡随俗，失敬失敬。”
“知于你，即便我辈面临灾劫，也不该任你等拿来取笑。你该道歉。”
“哈哈，笑话。管天管地，管不住白某一张嘴。再者，你一哼一哈白某就有错了？问问在座的，哪个不晓得，论法力神通乃太古一代人族为最！论科技搏力当属三代人族称雄，二代也不差，人家飞艇都打进星际联盟去了，岂是你等那些鸟枪换炮可比！告诉你，时不常还有外星人来我界域串门，有空去皇都看看那些报废掉的宇宙飞艇吧，土老帽！哼，连个月球都飞不远，还在这儿摆谱比科技能耐？想你等至今还知因何事而灭吧？竟还敢抱着那些玩意如此宝贝。”百达通这张嘴是真厉害，一串词吐出来唬得全场鸦雀无声，“那赤眉，你拳头攥得再紧也无用，莫要以为有些法力便敢在此装横，这里无有你家那些王法。念及你等流落在外多不易，白某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否则，哼哼！”
“好好好，今日我茯苓门贾思冲便要领教领教！”这一声简直是吼出来的，赤眉道人腾身纵去，随宝剑出鞘冲出烈火熊熊，誓要手刃了姓白那厮。
同时，相邻三桌人马一应拍案而起，想来应该是同门，看来百达通今日以一敌众怕是凶多吉少！岂料，正当要大动干戈血溅虱子楼之际，同是在侧那一桌坐有白眉老道出言叫住了赤眉拳脚，又一目将一众门人怒意按下。
“慢！师弟莫要鲁莽。这位白兄台也莫要与我师弟计较，他因修行功法特殊，易引动肝火，方才出言冲撞。老朽在此向兄台讨个不是，还望海涵海涵。”
俗话说：老来是宝！再听这般字正腔圆慢条斯理之语气，足见道力深厚，即便在此道法发源地昆仑界，也要让人尊声大师。这才是道修之根本“静我之心”。
老人家一番话十分婉转，几乎将一场祸事一笔带过，不得不让在场许多人佩服亦无不捧场，也晓得百达通有台阶下了，可是这家伙实不安分，问及一事却让众人沉默心思百转！其中这些变化均落入旁观者吴小爷眼中，十分蹊跷。
“老前辈说哪里话，晚辈适才也有不得体之处，赤眉道友千万不要介怀。”百达通也圆滑，这顶风作案也要分个情况，他有意下这个台阶便唤来店家，“掌柜的，老前辈那几桌茶水糕点全算在白某账上，全当晚辈为我派祖师与老前辈尽个地主之谊……誒对了，适才赤眉道友好似言及出自‘茯苓门’？”
“正是！”赤眉虽应声，却也没打算继续理会姓白的这种是非人，便冷哼一声之后，他回座与白眉老道及另两名同门小声谈着些什么。
常言道：驴不赶不走，狗不训不乖。今日品下这杯茶山威抖得真够足，茯苓门一众二十多名弟子男男女女见姓白的又乖得好及时，他们年轻气盛便要站出来与旁人大谈见识，大谈宗门风采，如何如何历史悠久。
对于这种光耀门楣之事，白眉老道那边却没阻止，本着与人宣扬宗门道义为脸上贴金之举，与开坛讲法无异。又因自打进了昆仑域门，一路奔波劳碌，此镇乃首次进入的烟雨之地，便任由小辈们见一见这个异界风土人情，毕竟久律成患嘛，该适时放松放松。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同是难民，独坐窗边之吴醒觉出白眉老道一众门人并无江湖经验，上上下下皆是太平盛世孵出来的温室花朵哪能看出眼下不妥之处。瞧瞧，适才闻道力而捧场的这些人此刻神色流转不定，哪似没听过“茯苓门”之名，又哪似在静心闻听茯苓武门风采，必是另有深意而齐发沉默。
正所谓：凡事不可过。耳闻旁人谈笑风生，百达通心眼有些小了，在场人许多，偏偏无人进前与他谈笑，想此刻同乡们心里不知该如何笑话，这面子必须找回来，否则日后百达镇里再难做人。于是，他决定使个“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独独发癫笑不止，意欲酝酿一时，再而推出山洪海啸，看白爷爷让你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天杀的，一阵笑，叫风也疯，直灌虱子楼！却在无意间掀动几名女弟子面纱飘飘，致使吴醒如触电般差些没跳上桌去，仿佛看见了极不得了的东西，美啊。
瞧这四女子着汉服，娇容羞羞多妙意。
遇风来，婀娜少妇过来人，急忙与人提袖掩面多焦虑，徒添韵味挥之不去，外人识来赞声师姐好贴心。
两年轻，小家碧玉淡蓝装，举止轻浮未经事，两眼乌溜鬼灵精。
最后一位美倾城，如是春风拂过泸沽湖！二十芳容，白色直裾汉服真是巧，紫色镶边领，腰束紫色雕花宽腰带，柳弱花娇，竟显如兰气质。
好可怕！吴醒强咽口水且勉力把腹中邪火压，岂料满场英雄全都痴，那动静，真是大暑闷不透大水风台到，仿若大漠迷途识绿洲，一碗茶水不够多来三两碗，哗哗啦啦！岂又料，这番魂牵梦绕想入非非，立时叫人察觉，并惹来四女面泛桃红齐微哼，这样风情万种，大事件！实揪人心肝，实勾人心魄。
“坏事坏事，祸国殃民小妖精，爱美要有个限度，昆仑界实非太平盛世，流落在外如此穿戴，他日怡红院里有你等挂牌。”赏心悦目之余，吴醒落于窗边品着品着脸发僵。
美景实不长，赶在那天杀的笑声复又起，风也止，总让人听了提心吊胆，真似姓白的要劫财又劫色。
“哈哈……天罡茯苓门……”
岂料周遭疾风复又发，果然，并非同是难民吴醒心有担忧，茯苓有剑伏虎威，欲手刃贼人平风波，却惹得他袖风中有物嘶嘶低鸣不绝，害得人闻此剑出鞘十分不安，似受体内无形煞气所激。此等直觉极其微妙，立时让他意识到此人气息不对，与当前所施展出的正道之法门有异。
瞧那“浓眉大眼”身姿妙，行如长虹贯日碧连天，一剑挑破“长舌”天灵盖，再见他时已立于百达通身后，随神招不绝，后续两道长虹闪来似无形，一闪诛心，二摘人头祭！十分武艺，十分道力，实乃强中手，实不可欺。
“哼，好一张臭嘴！茯苓山威岂能受宵小玷污！”
众望人头落地一路滚来，怎敢再与扫来的那双浓眉大眼对视，当场唯有赤眉道人拍案而起大喊痛快，“好！这‘长虹惊天三叠浪’已发极致，方师侄日后必能超越先祖，大放异彩！”
与此同时，方才这一出“血溅虱子楼”也把白眉道人惊坐起，他实在想不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这要放在地球是万万不能的，“贾师弟你莫要添乱，呃……”
不等老掌门把话说完，同门方姓师侄稳步迎上，几乎是以一种王者之姿藐视在场所有茶客，令旁人再不敢随意开口，否则又是一门血案，“几位师叔不必担心，正与邪从来势不两立，自要我等速度离去即可。”
可是白眉老掌门还有话说，毕竟倒在血泊中的是一条人命。
“师叔所虑也有道理，但此等不义之事，自不必向世人交代，而官府要拿人也得上我宗门讲理。咱们还是……”话到此，方姓师侄把身位一让，有意请几位长辈动手。而他处事面面俱到，反而是几家小师妹当中那两位鬼灵精先行飞了过来，其中也不乏许多小师弟们拥来求教剑招要义。
事已至此，白眉道人长叹一声，在他的带领下，一众门人急急下楼。就在楼下出门之际，他们迎面撞上匆匆转身而来的一名“老实人”！此人绝不陌生，适才便独坐于楼上品茶，这事绝瞒不过修道之人的耳目，而楼上刚出了人命，这小子却在此刻堵在门前，似要与人鸣不平！
电光火石之间，赤眉道人化阵风挤上前来，直接一记掌刀迎头劈去欲将人击晕，他这般神速可谓一不做二不休，生怕被百达镇里一众野路子或官兵围住，那身后一帮弟子们可就危险了。
幸亏白眉掌门扬臂制止得及时，也因对方突然冒出一串极为冷僻的家乡方言“是非之地，是非之人”，这才免得双方伤了和气，更知晓此人也是落难同胞流离在此。当时，他有意将人留下，可惜对方去得极快，也只能在心中对一句劝告暗自感激，看来世界之大不管走到哪里还是同乡人重情义。
很快，茯苓门一众人等向镇外快步离去之余，方姓师侄随口与白眉掌门问及，“师叔，方才那人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师侄何以一问？”白眉道人随口一答之后，便别有深意地转望自家小徒弟，一应示意此女赶紧把面纱戴上。而此人便是那名祸国殃民小妖精。
此举不言而喻，其他人多多少少听得懂一些山话，凭话中之意及掌门所望向之人，均也认为师妹样貌过于出众，此番路途遥远容易惹来是非。这等理解，直接导致那小姑娘银牙一咬死盯镇北方向不放，且十分受不了自家师姐师妹在侧那般取笑。
这等情况之下，方师侄也看懂了众人那般举止，他自笑笑回了老掌门一句，“适才观那人眼中隐有戾气，故而才有此一问，如今看来倒是好心，师妹确实……”
……
其实，吴醒一路急急向北奔去之后，他那额头上摸了一大把汗，好家伙也是巧了，之前出了人命之际，他一番跳窗与人收讯寻耗儿，刚转过身来差些被人一掌击毙。好在他机灵，及时吐出一串山话以表明同是“难民”身份，至于这些老道要是听不懂，反与袖中之物打起来，那可耽误事，毕竟那只耗儿不会总在一个地方转悠，得抓紧赶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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