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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幽冥屠神

    由于短裤衩使了手段,燃起烽火狼烟,就近吸引走了不少人马,只待闯出八方刀阵之后,沿途倒是空旷不少。不过,这只是暂时性的。熟不知山外有山,光是恨天城的辖区里就有千万人马,刚才林子里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只要大风吹来,很快,眼前这边空旷地带又会重新血染江海,画出一幅幅人间惨相,使得山林饱饮鲜血,茁壮生长。

    摄魂香所长地界无有亡灵孤魂游荡,等将要接近此地时,吴醒这几个借着地势遮挡视线的缘故,就近藏了起来,只让后队改前队,弄得两位上仙四处捉瞎。

    二仙家这般急躁,可不是想着擒敌,而是第一时间担心身后的追兵。而今四外寂静无声,正是暴风雨来临前夕,料定追敌不久将至,而眼前花海无边,花枝招展的,不曾受过任何摧残,不像脚下赤土一般腥臭,想来是一片无有争端之净土,正好藏身。

    不用多想,藏在潮林子里的三人早已乐的得花枝乱颤,想来摄魂香味迷人,如是蒙汗药一般奏效,早已迷的人骨软筋麻,这就出外御动铁链远远钩去,一应将两位不可一世的上仙生擒而来。

    此地乃是猎场不宜久留,于是换了个大一些的山洞,正欠严刑拷问。可这一行当他们三没一个在行的,忽然间空穴来风,呜呜咽咽,四处洞口如是管笛奏响。一听这动静,短裤衩乐得跳了老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五鬼冷风过,一切恩仇消,鸣金收兵啦。今儿手风好顺,真想快些到那赌场里掷上几把,好过瘾啊。”

    那短裤衩戳着手提溜着脑袋便往林子里去,急匆匆的好比尿急一般。其实吴醒他俩猜都猜得出来,那家伙找行家里手搬兵去了,而他俩也不能就此闲着,绑人用的大木桩还是用得上的。

    那位林子里一蹿,远远就听得那些没战死的呵呵乱笑,还有的喘气声比呼噜响,想是瘫得瘫、坐得坐,一战下来累得连娇娘那闺房都懒得闯。此时正值高兴呢,短裤衩从树根后冒个头,远远招着手唤那浓眉大眼的。可人家与别家打屁的功夫正高兴呢,没搭理,于是他又捏着嗓子勾人家的魂,“你快过来,有好处。”

    这位浓眉大眼的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刽子手!杀猪的全找他。不用说,两人勾肩搭背的勾搭上了。

    “嗯!仙肉确实不曾多见。可我说臭不要脸的,你自己下的盘口摆的赌局,如今却让你把‘当局者’给绑了,届时大伙看不着热闹,不怕他们揍你啊?”

    “嗨,小小一盘赌局,老子赔得起。这一趟你要是帮我把事办成了,后面的好处多多,兴许还能让你第一个尝到仙娘的滋味。到时候可别忘了跟哥们说一下啊,我也好吸取吸取经验,争取把个娘子办得服服帖帖的。”

    “有这好事?那您可就请好吧。”

    配着那两位一路吹来的家常话,就着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不用招呼,吴醒坐在洞口,他先将酒壶还给酒鬼之后,指了指洞里深处,那意思是“佳肴已备齐,这位爷您请上座”。

    这浓眉大眼的果然不是块好料,他摸了摸长袖,掏来一堆刀具,什么五花剔骨刀、薄如蝉翼断筋刀;大开面的杀猪刀;紫金琉璃断骨锥;老虎凳;虎头钳;抗剐的春药;不听话的泻药……最最可恨的就是那一面“开明镜”,一旦把你吓尿的场景录下来,四外散去,那可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得了大伙竖起的大拇哥,他满面得意笑开花,“臭不要脸的,你打算怎么整啊?给个尺度,我好依样画来。”

    “先问个身家!这点你懂啊。”短裤衩坐下来就拿走酒鬼伸到嘴边的酒壶,也不理会人家的不满,他饮一口,落一句,“家室有多少,记着,可着女眷问啊。主要是他身份有多高,也好让我等知道剐了他能招来多少天兵与天仙嘛。死活我不管,断气了拉倒。”

    “好嘞!有谱就行。”浓眉大眼的提溜颗脑袋,捡了家伙什,迈步就往洞里走,却让吴醒叫住。

    “哥们慢些。他们那里有一处地界挺好玩,哪天有空我想去遛遛。您受累问一下那两坨老肉,善恶界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有劳有劳。”

    “嘿,新鲜!您还打算出去?”浓眉大眼的摇头呵呵笑着走,他是话里有话,落得无间炼狱,哪个都不得超生,你铸个铁臂是有气概,可要“出去”您还真敢想。

    刑讯期间,吴醒和短裤衩坐在洞外忆往昔去了,而酒鬼却往洞里去看个热闹,兴许是那两位上仙追着他咬了半天,而今得以报复,是想进去喝酒吃肉,边听狗儿叫唤。

    在那洞里,配着哭天喊地的嚎,酒鬼喝得那叫一个痛快,原来上界的仙灵也没那么清高。君子有,小肚鸡肠的也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有,少数也有搞破鞋的;有人办实事,有人当米虫;一重天九十九位大天将,其中有一小半还是个关系户,本事不算大,谱倒挺大……他乐着乐着,忽然那脸色一阵绿一阵红,一双瞳孔越来越阴,直至生做倒竖的瞳孔刺出道道赤红;让那被塞了口鼻的两位上仙叫苦不能,并玩命的挣扎;以至于背对着的浓眉大眼对自家手艺大加赞赏,自卖自夸,犹然未知身后异动。

    当得酒鬼咧嘴翻出两颗长长的直冒寒光的獠牙,虐人虐得兴奋的浓眉大眼才看懂两位上仙的恐惧来源于他身后。他有些发恼了,差事派到手,有人却在后边扮神扮鬼,这不是来拆台的嘛!他这样回首恶言未出,一目已辨出酒鬼那种狰狞面貌是为何故,那半带脸苦欲哭、半带嫌弃埋汰的“唉,我臭”三字刚脱口而出,人头已飞去半里外。

    同时,惊得命悬一线的二仙满面冷汗,眼看那獠牙近在咫尺,还发出嘶嘶鸣响,光盯着人却不咬来,好不瘆人!他俩死命的挣扎着想往后挪,可是有根木桩顶着呢,慌得人就差没骂出国际友好用语了。

    急一时,有两根铁链由洞外飞来,三下五除二将发了狂的酒鬼那手脚给捆了,还死命的勒紧缰绳不让他一口獠牙将那二仙给来个三刀六洞,一应还有抱怨声追入洞中,好似是短裤衩嚷的,“嘿,这胖爷看着挺结实,那身子骨怎么那么面啊?才吃几块‘肉’,发作得这么早。我说哥们,里头那三个要是发了狂一同咬起来怎么办?”

    血月迷魂屠神路,咬来一口死人肉不过缓解症状而已,事后该疯魔者越疯魔,楞在一众弟兄面前把洋相出!时不常,这类人等在那城里还有摆擂斗兽来助兴的呢。如此,这酒鬼禁不住死人肉那口血气直现形发狂实不足为奇,就是可惜了那位浓眉大眼只能事后才能来打探这出好戏。

    适才经由问话,原来里头两位上仙没吃那死人肉,也没见被血月夺去神智,这才让吴醒知道自己个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不过,他倒机灵,利用那酒鬼如今杀人不眨眼,毫无顾忌之下,放出了话,“两位上仙,在这善恶界里丢了性命,待下了九泉,怕是无处鸣冤哪。”

    “你想出善恶界门都没有。”

    谁知里头铁骨铮铮,却赛不过洞外微微松了松缰绳,直叫那酒鬼一颗獠牙钉入了那位“抱桃红”的肩胛骨,急响起的惨叫声中,一应感受着那热乎乎的满腔酒臭味。眼看发狂这厮的下巴已经开始脱臼,越咧越大,越张越长,也不知这是死人肉把人整个这样的,还是酒鬼本身是个不知名的物种,反正一旦虎口长成,咬人只能用吞的,届时仙家上人安有命在?旁边那位“持拂尘”首个受不住啦,“洞外的,快吧铁锁紧一紧,我什么都告诉你。善恶之主已寂灭,本界无主,难寻下界之路。想要出去,得由原先江岸边神界投影,一同收入南天门。”

    “你们放心,老朽可做保,一定在南天门上保你俩性命无忧。”

    听到这里,吴醒算是得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可那短裤衩不乐意了,他故意把手一松,铁链一摔,原本已快被扯出洞外的“凶物”忽猛扑了回去,伴随着这厮故作惊慌之音,“哎呀不好,手滑了!”一应响起了二仙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与此同时,洞里头钻出了两道虚实无影的金光,直冲天际,好像是两位上仙为求自保向天求援而发出的信号。

    没一会儿,洞内的响动渐渐平息,而酒鬼走出来之后,好像还有些神情恍惚,不记事一般朝吴醒两人说道,“那浓眉大眼的好狠哪!各断人家一臂一足,致使缰绳松懈,反被伤了性命丢了脑袋。好在有洒家在,两拳干翻了那两块料。这会儿正缩在角落里为自家那一手一脚起坛哀悼呢。怂货!哈哈……”

    看这位爷那么高兴,吴醒这两位抓着头皮,还斜着眼看人,想来还是不要告诉那酒鬼真相为好。当初吃了一指粗细的死人肉他都要打人,如今活吃鲜肉还不得闹翻天。

    其实在短裤衩心目中,那酒鬼就是个被捡来的新兵蛋子,哪像铁臂这货妥妥的老鬼一只,所以他想拿主意的时候全找那吴醒,压根不会过问酒鬼的事。

    “聊什么呢你们?”酒鬼坐下就饮酒,也不知分给别人一些,只等着你来抢,那样喝得才香甜,“里头那两个是废啦,再也逼不出东西来。你们还是另想辙出去才好。”

    “还能聊什么?等着天上掉下美娇娘。希望能赶上下一轮血月睁睛,好叫那些高高在上者知道无间炼狱的雄兵多么骁勇。”短裤衩意得志满吹嘘不已,此时怎能少了他的酒啊。

    如此一来,管他天上下刀子,可酒鬼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就又拿眼挑眉问了问躺在那儿的家伙。

    “这一趟有点难办了。按刚才招供的意思,善恶界无主,进得去出不来。换而言之,只要‘主使’归位,一切秩序才能回归正轨,任我游天翱翔。”

    “誒誒誒,你老提那什么什么善恶界,你还真想出去啊?做梦吧你。”短裤衩几句玩笑过来,却被酒鬼挤了一歪,还见那家伙从裤裆里掏出一样破布,着实埋汰人哪。

    “你们来看看。这块布是洒家以前闯荡善恶界里顺手捞来的,以前裤子被人打坏了,让它填了空。听原先那‘善情史’说这叫什么‘善恶本真’,可洒家始终参悟不透,没觉得它有多厉害。就它能否顶了‘善情史’的位置,叫那善恶界里乱云放晴啊?”

    吴醒欲翻身而起,未及将布匹接过来,却让那短裤衩抢了先,全然忘了这完全刚才打哪掏出来的,随着没看几眼,立时来了怨言,“我说胖爷,朗朗乾坤哪,你是真敢明目张胆的骗鬼啊。这破布嘛字没有,污渍不少,真敢当宝传哪。”

    那边给摔了,可也不见酒鬼来气,没看他都拿这玩意补了裤洞,着实瞧不上这类玩意。却让吴醒给捡了,翻翻看看之下也来了恼,真就应了那一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过,这出去的法门,他心里倒有了主意,一应的要算计那位老伙计了。

    恨天城管辖着千万恶鬼,而城里有位主人“古娘子”,算是实至名归,也算是名存实亡。实因恶鬼们往日罪孽深重,而她那脾气一向泼辣又古怪,压根不管这类人的死活。适才二仙已向天求援,不多时天兵就该到了,一旦落到这里来,她断然是不会管的。眼下,得有个刺激点猛猛地刺激刺激她,否则这娘们不会离开“神剑山”的。而她若不到场,那位魔界来的老相好就不会露面,那么求教“布匹”上的真言、离开善恶界的法门就无从谈起了。

    “臭不要脸的,刚才你传信让众弟兄们把刀磨快些准备应敌,依我看要办成这事恐怕悬。”吴醒开始弄坏心眼了。

    一听这话,短裤衩一口将咽未咽的酒给喷了出来,呛得鼻梁火辣辣的疼,“你可别逗老子。这都费了牛劲,要是不能一睹仙娘真容,兄弟我这小心肝可就受罪啦。”

    “那上面的娘们有什么稀奇的?脱光也是一个德性。什么水蛇腰,什么肤如羊脂玉,粗浅得很。”

    “胖爷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小子在外吃饱了才进来的,可知道我等我等……”

    “行啦,少贫嘴了,听我说。臭不要脸的,你家城主什么脾气不清楚吗?一旦天兵大军落下来,她老人家不管还好,要是发了癔症,你小子想捡块肉回去意淫都难。是不是这理?”吴醒几句话说得短裤衩那小眼珠滴溜溜乱转,他得趁胜追击,“巧了。适才龟爪岭那块,小弟刚好看见阴道人调戏你家城主来着。若是把天兵大军引到‘欺天城’去,一是替你家城主出了气,你也算是尽了忠;二是阴道人顽劣,没那么狠的心将人都屠光了,届时总能让你在队伍后头捡些汤汤水水回来享享乐。”

    “嘿好!借他人之手,圆我一亲芳泽之美梦。”短裤衩想干就干,他起身拍了拍裤衩上的黏土,撒腿往林子跑去,“千万别让洞里那两口子咽了气。我这就差弟兄们过来,将他俩运进‘欺天城’,闹他个鸡飞狗跳,这叫一报还一报。”

    这爬山涉水将人挪来挪去怪费劲的,可酒鬼不知道眼前这家伙准备干嘛,反正只要能找到法子出去就行,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经过一番翻山越岭,将二仙偷运进了“欺天城”之后,在那郊外的林子里躺了一窝恶鬼,满满的无事清闲。他们是一等再等,终于见得天井放光,道道焰火如陨石般砸落欺天城外,顿时就来了精神!一个个那双眼直冒贼光,脖子伸得比大鹅长,生怕看漏了些什么似的,均登树抱竹的拥在那儿,议论纷纷。这个叫好,那个骂娘,透着一股兴奋劲……

    忽遇强敌堵门叫阵,在那城门楼上,阴道人背手来回踱步似个小老头发愁,还挠头不断,嘴里嘟囔,“三界大战爆发了吗?神族敢打进地府?几颗胆?奇怪奇怪。还是说外面守门的爷觉得日子过于清闲,弄些天兵天将来这里赌一局?有意思有意思。誒,也不对呀。城门口叫阵那小娘子怒火冲天的骂,也不见气焰嚣张,不似来耀武扬威的。”

    有个魁梧得不像话的汉子闹上城门楼子,瞧他后面说的那些话,哪家姑娘跟了他,非得把床脚压断不可,“城主城主!城里谁惹了这么水灵的小娘子?我大奎头一个不答应。要不咱请人家进来吧!瞧这一通骂早就口干舌燥了,怪心疼人的。到时候也好真凶揪出来与你我出气嘛。”

    “放进来?嘿嘿嘿,我怕他们不敢哦。”阴道人笑出一口黄牙,忽想到一事,“誒?惹字用的好啊。哦,我懂了。我说谁在背后搞鬼,原来是个小娘子。看我怎么弄她。”

    “哈哈,七重天下来的大将啊!雨红大护法救我!我爷爷他一定……嗯!”

    “雨护法,小心那老头……嗯!”

    此呼救声刚从城内传到城门口却忽然戛然而止,任谁听了那两个“嗯”字哼得响亮,都能猜到里头那二厮让人一棒子给敲昏了。

    与此同时,在那郊区林子里有人急声来,“臭不要脸的,你怎么办的事?才来这么一小队人马,都不够弟兄们分的。”

    “你这厮懂个屁。瞧那红衣小娘们这么俏,那么乖,凡事在精不在多,懂什么呀你,傻老帽。”

    “不错!无间炼狱日久天长,不愁轮不上。大家伙抓紧操戈下去,可别让欺天城的占了先。”

    都说恶鬼食人,抢起人来更叫人闻风丧胆,瞧那林子里乌杂杂阴风卷动,飞沙走石饿狼嚎叫,如今是老天变脸也拦不住男儿雄风。

    “杀!”管你是约战,还是讲和,林子里钻出来乌杂杂一群恶鬼,而冲来的这阵喊杀声中,无有见面分生死的戾气,倒像是大军阀在背后纵兵抢粮、抢钱、抢女人……让那城头一众守军看了颇有戏谑性。有人指向城墙根下蹿往大门这队人中,表示冲在最头里那几个晌午时分才弄来了两个肉票进城混了不少钱银,如今又来抢好处,着实该打。只是各人等骂声里笑声不断,也不见城头坠来铁石、飞来箭失,显然都有一家亲的意思。

    那边恶鬼冲锋,扬尘飞沙,没能惊了红衣仙娘,只是那城门忽然“咿嗷”打开,致使她身后一众天将们微撤步,眼看各家神兵即将出鞘大显神威,却是大门里只蹿来一位魁梧大汉,均又见此人弓步跨虎,一臂指向城内,一并招呼着他们“快来快来”!这逢难而前来接应的架势好生仗义!可他们不是敌对阵容吗?什么时候成了自家人?让人看不懂之余,又有城头兵奔来给人灌下迷魂汤,“将军您不能啊。城主未下达命令,城门不能轻易打开。”

    “少管闲事,都躲开。”大块头这一手扬一排,推得一众城头兵四仰八叉的,还不忘了一身淫欲,声声呼唤,搞不好还让人以为他是吃了春药上阵的,威武得很,“娘子娘子!快来呀,我城里安生,莫叫郊外一众贼子扑来给恼啦。”

    这前追后迎,一个巴掌一颗枣,那样拙劣,把人当个傻子耍,使得那红衣女子被激得一双金瞳闪闪发亮。而凭借其美色,往日不乏多有追求者,直让人按耐不住一展雄风,“鬼族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阿达,莫要轻举妄动。既入善恶,要守规矩。料想在界域秩序下,梦中人也不过粗浅实力,犯不着与他们动粗。还是顾及一下天尊那两个玄孙的安危为好,否则本护法难向殿里交差。”

    “是啊,阿达,你可别……”

    同僚们那劝说声未落,金甲神人已纵天而起,法相幻化,一杆长戟撩破苍穹,动则雷鸣阵阵…..直让底下众人长叹一声,只怪因果循环。二十多年前为夺回“九狱桩”,三界初试牛刀小小一战。那一战中,其父、其兄、其弟皆惨死恶人谷“笑一林”之手,此仇忍了二十年有余,如今撞上恶鬼修罗才得以发作。

    岂料,在红衣女子口中“手段粗浅不堪的梦中人”,却是让那位自认可屠尽城中一切生灵者见识了一番恐怖的手段。

    适才,金身法相刚腾跃至城门楼顶,这一怒劈来,长戟拖得劲风呜呜炸响,锦旗咧咧欲破,却只闻听那弱得好似听不到的指响“啪”一声,直叫万物定格!那定身之术覆盖整座城池,连带刚才还自比天下无敌的一队天将们只有转睛却不能变色之态。

    不错,无间炼狱内要论实力最强者,当属这一只活了最久的老鬼“时间的管理者”阴道人!这货所修法决,跃过了时间的常理,以“增广”、“减益”操控一切生灵的前生来世,是为三大至尊法则中最恐怖的一项本领。光在他面前会被拆分,让你长便长,让你退不敢言……

    “人族不是已经......他这手段如是…..怎会有这样的事情…..雨护法速取来殿主所赐之物,应付这…..”

    “闭嘴蠢货。莫在人前泄露我的底细。”红衣女子如今身体被时间锁住,但听她的语气却镇定万分,好像这点手段对付不了她似的,且要看看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再行是攻是守的决断。

    阴道人是无间炼狱里投放的第一只恶鬼,长年累月下来,始终保持着疯疯癫癫之状,满是顽童心性。幸有此,他喜看戏,这才有了那一道薄薄的道符长至天剑大小,并超越了光速撞上万万里之外的“神剑山”!恐怕这片天地里唯有他才有这样的手段。

    “几个娃娃不知死活呀。这要是别家来了此地,说不准大伙还能把酒言欢。你等金眼怪可就不然了。”阴道人也不知使个什么身法,不见他动过,却是从城门楼子上闪到城门口,又微动臂弯似做水中捞月,那空空如也的四周竟浮出一把短剑,像是隔着遥空摄来的,并且他将此剑抛去,一应刺在红衣女子脚面旁,“可识得此剑?”

    剑柄八叶开门,剑刃两面明晃晃,毫光中含万万千剑意,仿佛微微触及誓要拆人削骨,凌厉至极,为一方仙剑无疑。

    既然对方亮了手段,长了声势,那自己就更不能藏着底牌不出了,否则丢了面子是小,收不住军心是大。于是,红衣女子使了手段破了定身之术,也不理会阴道人那闪动着讶异的眼神,她想弯腰拾剑,未待指尖触碰剑柄,耳边却遭婆娘辱骂,慌得人一时失色,“是她,‘**王’!她死了?还被收容在这里?地府怎会任她……”

    “嗯!乖!识得因果就好,省得一会儿你等死得不明不白。”

    “前辈,我等无意冒犯。只因城中两名不成器的属下被您擒了去…..”

    忽然间,阴道人掏了掏耳朵将话给截住了,乱了一通礼数,才不理会红衣女子脸色不悦,“放了你等又如何?无间炼狱随地府意志,岂能是你等想来便来,想走便能走的?”

    “哼!这老头真把自己当做一方主宰了,请来呼延博还差不多。不过是个梦中人能有多嚣张。眼下这点法术难不倒我们,只要把天给……”有天将不忍见到身为殿主之女的‘雨红’大护法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为的还是他们的性命安危向人低下昂贵的头颅,他不能答应。

    “什么?梦中人?怕是你们还没睡醒哦。”阴道人听言大笑,一应伸出臂展,示意大伙看看这片天地,一块云彩,一阵凉风,哪里是梦。

    “雨护法,跟这等恶心人废什么话。您速招人马进来,将他们屠个精光便是。梦中杀了也是杀,以解我心头之恨。”被定在城门楼子上方那金身法相手段不如人,嘴上的功夫却是不赖。

    “哈哈,你等只管放眼看看老夫身后,看看墙头上哪一个傻笑的家伙怕挨刀?哈哈……行啦行啦,别争啦,一会儿老夫自会松掉你等枷锁,任你等拼杀。可别坏了老夫一番雅兴啊,哈哈……”阴道人笑语间把目转向城门一侧,盯得那领队抢粮不成又被定在那位短裤衩冷汗连连,急听得求饶声。

    “我我我等转投‘欺天城’!大伙说是不是啊?”短裤衩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应听得众弟兄们响应不绝,誓要为阴道人孝犬马之劳。

    谁还不知道,眼前那老头嘻嘻哈哈的,实则最为阴毒!往年只要被他记恨上了,便化个法术将个成年人直接化成婴孩,扔在池子里任人啃咬千百世;有时还会拿去给极为“变态”的怪人养育,那叫个什么滋味?生不如死啊。

    “哪个放刁的在言叛逃,坏我威名?”

    “哎呀,城主您老人家可来了。是为阴道人可恶,他趁着血月睁睛在即,纵兵来我恨天城做耍,事后我等不服前来讨个公道,不不慎中他奸计。城主快救救弟兄们吧。”

    连死都不怕的恶鬼们偏偏畏惧那道人,可见这种恐惧早已在人心之中根深蒂固。

    此时,古娘子落在城门口,而那阴道人早跑了,只留下一众金目巨将,彼此未及言语相讨,她手中剑鞘只微微以指顶出一点寒光。人动了,又未动,连看都未看天将们那边。刹那间,众人只闻得一人捂着脸放声惨嚎,实是一颗眼珠已被挑了去。剑法如此之快,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取人性命,但她却不杀,反而在人前羞辱于你,让你狗胆敢自比天兵神将!为人果然泼辣!而后才回首盯住短裤衩,“本王威名用得着你等冲锋陷阵来挽回吗?说,谁的主意?”

    不用说,城墙根下大伙均同仇敌忾,豪不讲义气的指向了正做脚底抹油那“吴醒”。仅一时,那家伙今日如是犯了桃花劫,独享两位娘子一同哼骂来。只是那古娘子骂声中欲要擒人时,却将怒火转向红衣女子“雨红”那边,好似就是因那一声“怒哼既成敌手”她才不打算让对方痛快似的。

    事有前因,才有后果。谁也不知雨红大护法如今心中所想:“讨厌的魔崽子‘年浩尘’果然不可信,言之凿凿的说‘此徒’不成气候,也不曾用心缉拿。如今引来这等祸端,实该顺手除去。”

    局面僵持一时,可又转变得很快。趁着这个机会,吴醒扯了酒鬼便跑,可身后那厮却是学了夫子勤学好问,“喂,适才那一道剑意不是那小娘们时常耍玩的那一招吗?原来这么威猛啊。”

    “都这时候了还勤学个屁呀,快撂吧。那婆娘是被上界气死的,真个是活活被气死的,肺炸了知道吗?身为神体,却得此报应,怨比天广。她疯起来乱咬人的,快快随我逃去,见了大佛就安生啦。”

    正值天变色,雷云滚滚,十万天兵压境来,随着高空里追来之言,“**王休要动手,万事有得商量!众将速封天地,不可叫一丝‘神界之力’进入这里。雨儿万万小心,绝不可乱用天象之力,她剑意藏空,会随着万灵一同遁入圣体内,乱神穿针,拆人骨血。”

    世人得知逆神**王逃至古域见神屠神,熟识者有人称她姓“古”,也有人称她姓“骨”,都对,也不对。

    古娘子并未回应高空里云层中越压越低的金磷,而是转去吼喝城门,一把怒火烧入欺天城,“阴道人,你想往哪里去?”

    “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夫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免得日后落你等口舌。您只管玩得尽兴,告辞告辞。”

    “想走?盗了老娘的佩剑就想一走了之?先砍了你啊。”古娘子微舞长袖,召来阴道人早先钉在地上的仙剑,一应的一剑砍向楼台烟云。

    此时那景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反正看着别扭至极。欺天城、恨天城两大城主在游云间打得难解难分,而底下城内众多恶鬼策马奔驰,恶狠狠撞向十万天兵。可怜城内两位被绑的“肉票”无人理,如此境况之下关系户这层身份看来也不好使了。

    “阿尼陀佛善哉善哉!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佛言至九天外传来,似要叫停阴道人这场拼杀。

    “缺一耳,你小子好缺德。今日恨天城一游,还不是你小子来竹院胡咧咧了一番谗言。如今扮个什么善面相,还不来助阵?哎呀,这婆娘调教不来太凶了,竟以‘傲视剑意’对付老相好,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哟。无情无情太无情啦……”

    言未毕,天边又冲来三头六臂之巨怪,他一双紫瞳威赫赫,一臂擂响山河崩,脚踏银河移平川,乃是魔界土特产将至……

    这嚷声哪像是在求援啊,整个天地间真个叫天上在笑,地上在叫,血染江海未知期……欺天城外着实热闹,若没有天兵来闹,也聚不齐四大城主于一堂……

    远在西天外,吴醒之所以敢肯定找到大佛就得安生路,是因为他捏着此人的一项毛病,只要拿出来,天大的麻烦都能揽下来。

    而今,缺了一耳这位大佛领着他俩正极速南下,途中还赞赏酒鬼座下宝葫芦为不可多得的佛家珍宝。可惜那醉汉鼻眼高压根不理人,逗得大佛摸着大肚笑不止,好像这人很对他脾气。很快,他远远的看见了那位三头六臂之巨怪,便打个招呼,“角魔王你慢些,赶早了,你家娘子会不高兴的。”

    “你这缺德和尚最是可恶,听你满口道德君子,还不如小人实诚。”

    这回轮到吴醒这两货乐翻了,就差没喊出“骂得好”。

    其实他们几大城主是很不乐意碰面的,因为有血月的缘故,见面必是厮杀,所以往日清闲的时候都躲着对方,即使见了面办起事来也是很干净利落的。

    很快谈话就进入了主题,只因酒鬼掏出的那一块破布而起。这玩意源自于神界,而大和尚与阴道人属于人族肯定不甚知晓其中秘密。当然“古娘子”才是最好的询问对象,可这人脾气怪,一旦在她面前提半个“仙”字就要发作,更别提拿着仙家之物上门求教了,所以这难题就得由魔界的土特产“角魔王”来解答。

    “铁臂,刚才你说此物叫个什么?”角魔王至今都还不舍得收了法身,只在人前演个威武,真个嗡声如雷。

    吴醒没回话,只示意酒鬼来说,“恶善本真图。喂,神魔一家亲,你这大块头却连此物的名字都不识得,怕不是个冒牌货吧?”他这厮喝多了也是舍了一身剐的主,敢拿这种口气与一方霸王说话。可你要说他傻吧,决然不是,这一路闯来大事小事桩桩件件他肚子里门清。也只能说他人如其名“狂对歌”,态度上占了一个狂字,狂到你不得不应他的话。

    此等激将法未免粗浅了些,怎骗得了在座活了多少世的活鬼。只是大佛开口求教,那角魔王可要当一回先生,毕竟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这东西与我所知的某样东西有些相似,但又绝对不是它。知道‘九狱桩’吗?”

    “九狱桩?为困龙而插在九个地方的木桩?”在座的都摇头,连带亲历过地球毁灭的吴醒也不甚知晓,那十年间他只顾享福吃喝了,哪管三界雄兵在地球打个天崩地裂。

    其实,角魔王生前在魔界里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王尊,他也不知道内里紧要的秘密,只知这九狱桩自古就有,而且这东西非常难以锻造,也不知此物藏在何方。当年地球大战期间,他早就魂归九泉死翘翘了,没能知晓那边的事情,连带其他的几个城主也是如此。唯一经历过此事的只有“吴醒”一人,可惜这货仅仅是个棒槌,平生只图贪乐。

    闲絮期间,大概齐的意思是这“善恶本真图”比较金贵,可能是一样“神器”的锻造图,多余的信息一点也无。待要提到打破这个“假冒的无间炼狱”,弄些缝隙逃出去,在这一点上几大城主颇为在行。毕竟吴醒与他们瞎混了上千年,哪能不知道这伙人没事就与天较劲,多么想重现人间,再世为人,所以往常没少干那出格的事情。兴许这样子能逃出眼前这个天地封绝的“善恶界”,届时就看“善恶本真图”是否起个奇效了,吴醒他俩也只能这样打算,要不然真就上“神界”闯闯?真要到了那地步,也许这两人心里更高兴吧。

    “喂老头!来帮忙啊!”

    弃了古娘子遁跃来到这里之后,暗地里偷听的阴道人被吴醒识破,他也未显出身形,只在心中鄙夷谩骂:“咦?这个人好怪,肯定是只麻烦鬼,别理他。不成,老夫得赶紧走,不能胡乱充个苦力。”

    ……

    胡乱使出的歪脑筋还有些效果,没想到这块破布迎着黑风便长,一应召来乌龙游云。可没过多久,不知怎么的天地似在摇晃,一时间云露天塌,吴醒一脚踩空首个坠落云层不知落到哪方,也不见叫唤。唯有迟来一步那酒鬼激起骂声,“混账东西……”

    高空坠物无德性,偷空看上一眼,见得万里雪飘,望仙庄内外,极目茫茫,四处妖里妖气。

    吴醒安稳落地还算好,至于那酒鬼被狂风卷走可就麻烦了,吹得人有如豆点大小渐渐消失在风雪中,这一切好像是有人在操纵着风雪奇阵,誓不让天南中心地带有任何的一只老鼠钻进来坏了一锅好汤。

    山峦起伏,白雪封山,静,回音响,传来很多很沉长的“沙沙”声,好似来自身后的松林,使得吴醒回首看去,果然有很多人钻了出来。这些人穿着厚厚的冬装,表情木讷,与很多白影飘飘的“荒”一同踏雪而行,好似有序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如此凑巧,他们是刚好路过这里的吗?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观着冬装者们,雪天呼气无有一丝白烟,这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可惜了逐鹿山庄仙人居的威名,可怜这些上阵儿郎命已休。

    十丈沉长踏雪声,五丈急喘不止,众游勇眨眼将至,以至于吴醒眼观四路心念急转,“动则引群鲨扑咬,应付几口芽儿了事。”短短几秒之内,他一观天路信天游魂闯不得;二观傀尸惨面容,见得天眼现黑沉沉。赶在白爪擒肩之前,弄个依葫芦画瓢,他额头上冒出大股黑漆漆的魂力,覆盖了全身之际,还是被左右拿住了双肩。

    白荒一双白爪触碰活人之际,如是死亡的呼唤,冰冷,冷过人言!以至于吴醒如坠冰窟,好像来到了人体永冻求长生的实验室,一身铁骨如被锥刺,连覆盖住全身的魂力也在渐渐地被掀起伪装。眼看要被“同化”掉,却是腰上挂有一颗铃铛颤颤打响,铃铃声闯入混乱的神智中使人一时清明,于是,他急摘了始终不曾脱掉的手套,使手背上迅速浮出白鬼咒脸睁睛,随后猛推得左右一个踉跄,像是同类之间不服气时闹点脾气,再要胡闹,恐怕会大打出手。

    两傀尸被推得跌坐之前,木讷的双目中明显闪过一丝神采,像是讶异。而今,大军从松林中浩浩荡荡地穿行而过,唯有众傀尸挺直腰板围住吴醒,他们相互的眼神交流之中像是在无声的交谈,可能是因为眼前这家伙不见惊容也在盯来,看上去反而像是被人威胁着。又见这家伙无有鲁莽之举,探不出一丝杀心。很快,他们结伴走了,这一走,如是无声的妥协,如是无声的共存。

    白荒是不知名的亡魂,按天地法则,本该归地府管辖,又怎抗拒得了地府发出的白咒,所以吴醒很可能被他们当成了同类。只是他们这些亡魂不知何故却能自由自在地游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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