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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泼皮无赖

    沈地肤本想带着安叶一起离开,有好些话想与她说。可那持剑的恶人只一句话:人,明早会送去府上的。

    给她气的一时没控制住饥饿的腹部,咕噜咕噜发出两声悠长的回响。

    当时,是有些尴尬在脸上闪过的。

    出了酒楼的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后槽牙都在打颤。

    “不敢露脸见人的混蛋。别让我知道你是谁,知道了,我有机会就搞死你。”她嘀咕着,斥骂着,不知不觉回了沈府后门。

    后门还闪着缝隙,沈地肤暗自庆幸。

    推开一些距离挤进门,一眼瞧见从小屋探出脑袋的张婆子那张耷拉脸。

    “额...”沈地肤一时语塞。

    张婆子斜眼看她,阴阳怪气。“四姑娘,您这大半夜的不在府里好好绣花,怎滴跑出去野?这要是让家主知道,不得怪奴婢一个看守不严之罪。”说到这,还将视线落在沈地肤的小腹处。

    “四姑娘,未出阁呢,还是小心些的好。姑娘家这辈子,活的可就是个名声。”

    话里话外,就差明说她是去会野男人了。

    沈地肤也知道溜出去本就是她理亏。这时候跟张婆子较劲,讨不到什么好。

    于是从发髻上扯下个银簪花,双手递过去。“张妈,我出门是去寻春分了。春分出门帮我买针线,到现在还未回。是我给张妈添麻烦了,这个您收着,天寒,您注意保暖。”

    张婆子喜笑颜开的收下簪花,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下次想出门尽管来找她之类的话。

    沈地肤实在没什么心思再与她客套,直接打了个喷嚏,说回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西小院,走进冰冷的屋子,才觉出四肢腾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春分被刺身亡的那一幕。

    她不怕血,不怕死人,只是怕这个世道。

    权势当道的古代,有理讲不清,有命也保不住。

    合衣躺在床榻上,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脑袋。

    若是平日里,春分早就生好炭盆,与她坐在一处烤火取暖。最近半年来她带着春分一起看书习字,春分已经可以读一些简单的书籍。每晚都是等炭火烧的差不多了,春分才回自己的耳房去睡。

    侍女的房里是没有炭盆的。春分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白日里春分还在说着,跟着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还安慰,说好日子还在后头。

    这句话,转眼就成了空话。

    春分哪里还有以后了。

    还有安叶。

    明明自在的生活在西街胡同,却被自己卷进了漩涡,卖身成了奴仆。

    她当初应该直接给了银子让安叶去安葬父亲,不要多嘴让人家去给自己谋利益。

    一个举动,害了两个人。

    忽的掀开被子,她怒目瞪着房顶。

    “我有什么错?错的明明是这个世道,是那个杀人的恶人。”

    咚咚两声,好似窗棂被敲响。

    沈地肤猛的坐起身,警惕的望向窗口。那里被月光照出一道黑影,正是个人形。

    “谁?”

    对方没回答,而是从窗缝伸出一柄薄刃,挑开了别在窗子上的木闩。

    这么堂而皇之的吗?

    沈地肤掀开被子下地,光着脚跑到方桌旁,捧起略微沉重的瓷壶。

    哗啦一声袍角翻飞,窗口落进一人,脚尖轻点软榻,悄声落在地上。

    沈地肤举着水壶,冷冷看着他。

    今日的黑衣人脸上没有蒙着面巾,却是换了一张木质面具。面具倒是制作的严实,只露出两个眼睛和一个嘴巴,连下巴都笼罩在内。

    “你怎么又来了?”

    “换药。”

    什么?

    沈地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人里面穿的棉袍布料明明是昂贵的银丝锦,怎么会没有人为他换药呢?还想赖上她不成?

    在酒楼受了窝囊气,如今又要被黑衣人赖着,她心中的火气简直腾腾的烧到头顶。

    但是,她自知打不过。砰的一声放下手里水壶,咬牙切齿。

    “我这里和家徒四壁没什么两样,哪里有药给你换。”

    “我带了。”

    一个小瓷瓶怼到沈地肤眼前。

    沈地肤双拳紧握,才阻止自己白眼翻上天的举动。

    搞什么,他有药,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换吗?

    大半夜跑她这里来,把她当免费劳动力?

    行,我弱鸡,我认栽。

    沈地肤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表面心平气和的接过瓷瓶。打开塞子闻了闻,确定里面装着的是市面上常见的三七粉。

    黑衣人自觉的走到软榻边,唰唰几下,熟练的扯开棉袍,露出三处伤口的位置。

    那三处明显已经包扎过,上头缠绕的是崭新的纱布,并不是她之前撕的里衣布条。

    “这不是都已经包扎...”

    “伤口挣开了。”男人的语气清冷平缓,眸光目不斜视的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得,她就是多余问。

    沈地肤捏着瓷瓶走过去,动作及其粗鲁的扯开纱布,露出腰部伤口。见那伤口确实渗了血,哗啦啦撒上药粉,重新缠上纱布。

    “嘶~哪里受的邪歪气,撒我身上?!”男人突然开口。

    沈地肤用力系好纱布,没过脑子的来一句:“说与你听,你还能为我出气去不成?”

    “自是不能。”男人回答的也是没有丝毫犹豫。

    屋内,霎时静默。

    沈地肤气的不想说话更不想动,就那么低头坐着。

    男人从刚刚脱掉的棉袍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慢条斯理的打开。一股牛肉独属的香味飘散出来,钻进鼻腔,游进肚腑。

    咕噜噜......

    这下,沈地肤没办法无动于衷了。

    酱牛肉被切成均匀的薄片,一片一片整齐排列在那张油纸上。香味之所以格外浓郁,就是因为那些牛肉片还热乎着。

    喉咙动了动,她下意识吞咽口水。

    “肩膀和胳膊,也需要重新包扎。”

    男人出声,打断沈地肤盯着牛肉的灼灼视线。

    就在沈地肤忍着积压的所有情绪和肚腑空空的饥饿感,去给对方包扎胳膊的时候,那人居然捡了片牛肉扔进嘴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能不能等我包扎完再吃?”

    “你想吃?”

    “不想。”

    “那你管我。”男人语气依旧冷淡平缓,听不出情绪。

    可沈地肤就是觉得,这人和泼皮无赖没什么区别。

    咬牙快速的将他的三处伤口全部换药包扎完毕,打开窗子下逐客令。

    男人面具下的表情如何不清楚,但是他看起来,有点不想走的意思。

    就在沈地肤绞尽脑汁的想,怎么解决这个瘟神的时候,那人突然起身。

    “什么手艺,卤的如此咸。”

    他将手里的油纸包扔在软榻上,如来时一般,唰的翻出窗口,眨眼消失在夜色中。

    窗外的冷风灌进来,有些冻人。

    可是卤牛肉的香味却越来越重。

    沈地肤垂眸,瞥着那个纸包。

    应该,没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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