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时间流逝,瞬间到了五月份,这天凉栀刚接过家中保姆送来的餐盒,刚夹了根豆角,对面的莫弈星开口道:“吴平洲活不到半年。”吴平洲,凉栀父亲的名字。

    凉栀顿了一下随后咀嚼着豆角,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吴平洲一直都在炒股。”莫弈星盛汤,漫不经心道“他欠下一笔债务,三百多万。”那语气轻描淡写,好像三百多万就是几块,几分钱。

    眼角扫向不出声的女人,莫弈星的唇角挑起:“这个节骨眼上查出癌症,老天待他不薄,他很快就可以丢下身后的烂摊子,不管不问了。”

    凉栀又去夹豆角。

    莫弈星喝了口热汤:“他一死,那笔债务不会就凭空消失。”

    终于开口,凉栀的脸色不变“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莫弈星的眉宇抬了抬,意味深长,“你会不清楚?”

    她吞咽饭菜,无声的笑笑,尽是嘲弄和憎恶,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多让人恶心的事。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过点轻松的日子?她是欠了谁,还是害了谁?

    莫弈星又说:“凉欢去年从楼上摔下来过一次,落下病根,身体也不好,听闻,凉家太奶已经死了。”

    “凉浠,你那名义上的妹妹,她经营一家化妆品公司,目前在和银行的续贷上出现问题,也就是说,她自身难保。”

    “应该很快,最迟一个月,凉浠就会来找你,想从过上好日子,飞黄腾达的姐姐手上拿点什么,硬抢也可以。”

    将筷子放到一边,凉栀笑道:“你告诉我这些,想从我脸上看到什么?难过?伤心?怨天尤人?”

    莫弈星摇头,目露赞赏与肯定之色“你不会。”他们是一类人,她和他比,好不到哪儿去。

    “凉栀,无论你的亲人怎么对你,你都没的选择。”凉栀继续吃饭。

    “求我,我帮你。”莫弈星说。

    “你想多了,莫二少。”凉栀冷冷地说,她知道莫弈星要她屈服于他,想她求人,想都别想。莫弈星神色自若,好啊,现在她的一切都是由他来提供的,他倒想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凉栀心情着实烦闷,正巧看到了一处酒吧,她瞥了眼身后跟着她的人,叹了口气就走了进去。她前脚进去,后脚就进来几个男人,面容冷酷,身形均都硬朗壮硕。

    那几人分散在不同角落,站姿笔挺。没注意到这一幕,凉栀要了一杯威士忌。

    “嗨。”

    过来的异国男人大大咧咧的坐在凉栀身边,他望着凉栀,眼中全是发现猎物的惊喜。

    凉栀冷淡的扫了一眼。没有就此收场,男人笑着询问凉栀的名字,他的嗓音沙哑动听,尾音压低,像乐手手里拿着的萨克斯,常能迷住女人的耳朵。

    凉栀转着酒杯,又要了一杯。男人火热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在凉栀的身上游走,征服欲在他湛蓝的眼睛里浮出。

    他刚想靠过去,揽住凉栀,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边走边打电话,男人满脸不耐烦,他再去看,吧台已经没有那道身影。

    “skunk!”肩膀被撞,本就失望的男人更加火大,他满口的粗话正要喷出来,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了。

    拳脚朝他袭来,动作凶狠,利落,男人抱头惨叫,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连打他的一伙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

    一整天,莫弈星都在办公室呆着,一直在处理绿洲湖岛的事情,除此之外,没干别的。临近傍晚,莫弈星按下电脑,取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掐了几下眉心。

    他欲要打电话,一名男子躬身进来,低着头汇报情况“先生,凉小姐跟丢了。”办公室的气压霎时低到极点。

    莫弈星没起来,淡声说“丢了?”男子突显的喉结上下滑动,暴露他此时与神情截然不同的畏惧。

    “是。”

    椅子擦过地面,他站起身,周身气息越发恐怖。

    “多久了?”

    “不到十分钟。”

    “找。”

    莫弈星摩挲着手指,甩手就是一下“找不到她,你们就不用回来了。”男子依旧站的如同一根竹子,硬是一声不出“是。”

    凉栀的消息在半小时后传到莫弈星耳中,确定人没跑,他心里的戾气终于有退散的趋势。核实地址,莫弈星亲自开车过去,身边没带一人。

    天完全黑了下来,满天星辰,到了目的地,莫弈星看到凉栀,对方正在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脸上还挂着笑容。

    一股怒火在胸膛迸出,疯狂地流窜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然而莫弈星的面上却没有表情变化。人就在眼皮底下,他不着急。

    等了一会儿,那边的女人还在跟别人说话,莫弈星眼底划过一道冰寒之意。嘴边的话尚未出去,凉栀的手臂被拽住,半拖到后面。

    看清跟凉栀说话的人,莫弈星的眉梢上扬,原来是轩艺楼第九代传人,摆在办公室的那套紫砂壶茶具就是出自他之手。

    当年去面谈的是他,可是她爱喝茶,轩艺楼的人她认识也是正常,凉栀不至于会跟一个老头子扯上什么关系,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莫弈星勒住凉栀的力道松了些许,但没收手撤离,对莫弈星的突然出现,凉栀已经见怪不怪,她试图挣开,没成功。

    老人明显察觉气氛不对劲,他思索着开口:“莫先生,凉小姐……你们……”

    “老先生,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您。”莫弈星微笑道。

    那老先生也笑了:“是啊,我来这里旅游的,我的女儿啊,嫁来了郯城,她叫我来玩一玩。”

    “黄师傅,我在时瑞广告公司,咱们也挺久没见了,您可以改天来公司我们再聊。”

    黄师傅点点头:“好,对了,莫先生,您好像还有个东西在我那里呢,我下次带过去给您。”

    “好,谢谢黄师傅了。”

    人走后,莫弈星松开了凉栀的手臂,凉栀想起了刚刚黄师傅所说的东西,不过她没问出口,跟她没啥关系就是了。

    两人坐在长椅上,莫弈星看了看凉栀,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他知道凉栀喜欢喝茶,然后他想趁着她的下一个生日,送她个像样的东西,所以他通过一些关系找到了这位传人,想制造一套茶具,他失败了多次,只成功过一次,可由于一些突发原因,他没有去拿走自己亲手完成,有署名的那套茶具。

    他去绿洲湖岛时是想丢弃的,可因为他的联系方式失效,黄师傅联系不到他,东西一直给他保管着,所以黄师傅才说有东西放在他那里,没想到,挺意外,在郯城遇见了这位老先生。

    两人走回家时一路无话,黄师傅并没有来时瑞,他让人送来了那套茶具。那套茶具,出现在了凉栀的办公室,凉栀愣了愣,拿到手里抚|摸,指腹轻轻磨蹭着杯底,掠过刻上去的字体,描出一笔一划。

    就算不去看,也能凭触觉知道那是一个“凉”字。凉栀心头滚烫,可以想象,他在刻的时候,一定是认真且专注的,他是什么时候去做的这套茶具,一定失败了很多次吧。

    凉栀不敢再看那套茶具,她怕她会动摇,她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睚眦必报是她的作风,可是莫弈星赐给她的伤,她只能愤恨,就算报复到了他的身上,痛的,还是她。她宁愿莫弈星将她杀了。

    想到这里,凉栀眼底恢复清明,过了许久,凉栀将这套茶具锁在了柜子里,中午时凉栀被黄芪叫到天台,两人趴在栏杆消食。

    “阿栀,自从儿童医院移到我们小区旁边,房价就一直涨,最近已经涨到快三万了。”

    黄芪啃着手指甲,这是她遇到烦心事,举棋不定时的习惯性动作“小区里有不少人都把房子卖了,光是我认识的,就有三户卖出手了,拿钱再去别处买便宜点的,我跟老张为这事闹的差点离婚。”

    凉栀一愣“离婚?”她困惑的抬眼,不明白怎么闹到那个地步。

    “嗯。”黄芪叹气“当初那房子的装修,设计,包括家具,都是我自己管的,操碎了心,加上我又有点选择障碍,喜欢纠结,那段时间忙的精神衰弱,几乎是倒床上就能睡着。”

    凉栀问黄芪:“你们买房子的时候多少一平?”

    “不到9000。”黄芪说“现在卖掉能赚一大笔,我舍不得,但是老张非嚷嚷着要卖,他说两百多万太难赚了,有那钱我们可以改善生活质量。”

    絮絮叨叨的说完,黄芪的脸上露出几分嘲弄:“可我觉得,钱这东西邪门的很,进来的数字一旦多了,花出去的也会跟着变多。”

    物质需求是跟着存款的数字上升的,没有限制的。

    凉栀实话实说:“对于你们来说,两百多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们不是打算在几年内要个孩子吗?有那笔钱,能轻松不少。”

    黄芪把指甲啃的坑坑洼洼的“我再想想吧。”

    “如果决定了,要先找好房源,再找中介。”凉栀说“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遇到其他的事,还是要冷静点,不到那一步,有些话是不能随口说的。”

    “你们在一起好多年了,不容易。”

    “这我知道。”黄芪哎一声“我跟老张现在进入传说中的那个什么……七年之痒,每次不抓个血淋淋的,就浑身难受。”

    凉栀抽抽嘴,不过,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给他们一些,还是别了,万一就因为这个,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的话,就麻烦了。

    她跟黄芪在天台待了会儿,回去办公室,在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时,揉搓了一会儿后还是接通了电话“喂,怎么了,刚刚我在天台,没带手机。”

    “晚上吃什么,我做饭。”

    “莫二少,你不会想毒死我吧?”

    “正好,做对地狱夫妻。”

    “……我要吃糖醋排骨,其他的看你。”凉栀顿了顿后说。

    车里,挂了电话的莫弈星心情愉悦,呛了一把凉栀,让他很开心,似是个领了糖的孩子般。石进瞥了一眼,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今天不用受低气压的压迫了。

    凉栀在下楼时碰见了一个妇人,虽然未曾真正谋面,但是她知道,她是凉欢,还真是可笑,说起来,她算是她的姨妈吧,如果她跟她的母亲没有分别被两派人收养,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说来她倒是挺感谢莫弈星的,只有凉家太奶那一脉的人过得不舒心,而她那一脉人,过得挺舒适的。

    脸上没有表情,凉栀看着和自己有着二分之一血缘关系的妇人,很难感应到一点血浓于水的情感。时间隔的太长了,长到她可以轻易告诉自己,她没有家人这一回事儿。

    凉欢泪眼婆娑,情绪失控“阿栀,孩子,我是妈妈。”她这一声喊,立刻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公司的同事都朝凉栀看过去。凉栀也惊了,仔细一想,好像她也是可以这么称呼的,毕竟那个便宜老爹,在法律上不可能真的会跟自己断了联系,那顾名思义,这个也算自己的母亲了呗。

    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凉栀直接了当:“多少?”

    凉欢没听明白:“什么?”

    “不是要钱吗?”凉栀说“想要从我这里要走多少?”

    凉欢愣了愣,她抬手擦眼睛“妈……妈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看我?”凉栀说“你这话说出来,不显得你的脸皮很厚么?十几年前你在哪。忙着搞垮我吧?咱们关系,好像没那么好吧?”

    脸色一白,凉欢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们关系,确实没那么好……凉栀抬脚离开。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而是越来越乱。

    之后的几天,凉欢都站在公司对面,眼巴巴的望着公司,一旦有人从门口出来,她就会去寻找凉栀的身影。

    楼上,凉栀又一次目睹妇人把别的同事认成她,然后满脸歉意的样子。

    凉栀手有些颤抖,她仍记得,十年前,她发着高烧去股东会时,那个女人那副嘴脸,现在那几个人沦落成这样,她只觉得快意,可是心里却也很空,良久,她端起咖啡,一口喝完,整个胃里都是苦的。

    另一头,莫弈星离开一个饭局,要上车离开时看到一个自称是凉栀妹妹的女人。

    一番自我介绍后,凉浠态度诚恳:“莫先生,抱歉打扰到您。”

    莫弈星冷漠道:“既然知道是打扰,就闭上嘴巴。”

    怜香惜玉的是莫桉,又不是他,他向来随心所欲,凉浠脸上的神情僵硬。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妈这几天一直在贵公司,她想见我姐姐,我说什么,她就是不听劝,怎么都不肯走,可我姐姐……”

    莫弈星:“说。”

    一看有戏,凉浠按耐住惊喜,她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姐姐好像还对以前的事怀恨在心,我们毕竟是她在这世上的亲人,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

    打断她,莫弈星忽然问:“你们是姐妹?”

    凉浠不明所以:“是。”

    莫弈星说了句古怪的话:“你比她乖巧。”

    凉浠心中得意,又听见响在头顶的声音“但你不是她。”

    捏住凉浠的脸,莫弈星居高临下“皮肤不错。”

    凉浠的脸泛起红晕,如果能得到这样的男人,所有女人都会沉醉其中,她也一样。

    这个距离让凉浠心跳加快,闻着男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鼠尾草与海盐的香水味,她的身子发软,几乎就以为会有一双结实的手臂搂住她。

    然而并没有,她抬头去看,撞上一道没有温度的视线,所有激动都全部冻结了。

    莫弈星眯了眯眼眸“你羡慕她拥有的一切,是吗?”被那种看死物的冰冷目光盯住,凉浠控制不住的颤抖,她不自觉的点头。

    莫弈星拿帕子擦擦,将帕子扔掉“那就继续羡慕吧。”

    他给凉栀的,绝不会出现在第二个女人身上,更何况,这女人,一点头脑都没有,她身上居然会有凉栀四分之一的血脉,真浪费了这基因。

    莫弈星回到公司时却没见凉栀,脸瞬间拉了下来,跟在后面的石进感到不寒而栗。

    在办公室也没看到人时,堵在胸膛的那股子怒火砰的一下爆发,瞬间摧毁他的理智。换来的是更加恐怖的神情。

    立在一侧的石进连续吞咽口水,后背渗出冷汗。

    耳边响起冰冷的声音:“人呢?”

    石进磕磕巴巴:“不,不清楚。”

    他又说,这回利索了点:“总裁,她可能在设计部,黄芪那边。”

    莫弈星的眉宇紧锁,刻着极重的阴影“联系设计部。”石进立刻去联系,结果设计部那边的章晴说黄芪在办公室,但没见到凉栀的身影。

    他抹了把额头,手里一片冷汗,在可怕的压迫感中,石进把事情说了。

    莫弈星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冷酷,锋利“去调监像。”石进不敢耽误,马上去保安部。

    很快,他就带着这层的录像回来。莫弈星坐在椅子上,冰寒的双眸盯着录像。

    从录像里可以看出,凉栀原本是在工作,她是接到一个电话才出去的,走时神色匆忙,步伐慌乱,很不对劲。

    “去查刘常琳。看她在什么地方。”

    “是,先生。”石进立马溜出办公室,嘴里嘀咕着“应该就在公司附近吧。”不到十分钟时间,凉栀能去哪儿?她又没长翅膀,难不成还能上天?

    石进伸手去松脖子上的领带,感觉特别晦气。总裁也是,凉栀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急的发疯。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就离不开?石进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

    就在莫弈星派人四处找凉栀时,她刚进医院,找到刘常,以前只有凉栀的脸色是苍白的,而刘常琳的肤色一向很健康,红晕,现在却是反着来,这会儿比凉栀之前还要白,透着难掩的紧张和无助。

    凉栀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没说话。接到电话以后有许多想说的,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

    刘常琳左右前后的位子上都有人,一致的低头玩手机,只有她两眼空洞。她站起身,和凉栀一块儿站着,两人沉默着对视,一前一后走到角落里。

    凉栀蹙眉:“常琳,你想好了吗?”

    刘常琳点头:“嗯。”

    不会错的,她最近一次就是和莫桉的那晚。老天爷大概是看她的事业好不容易往上走了,日子好了起来,就不爽了,想再一脚把她踹到底端。

    孩子是莫桉的,不能留,她也不想,天知道当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命里有坑。”刘常琳讥讽的笑笑“这次我认栽了。”

    凉栀说:“莫桉知道吗?”

    她摇头:“无所谓了,我跟他也没关系,知不知道影响不了什么,有可能还会落得个居心拨测的说辞。”

    凉栀不再多说,陪刘常琳等叫号。片刻后,喇叭报出刘常琳的名字,她用手盖住脸,深吸一口气“我进去了。”

    坐在椅子上,凉栀双手交握在一起,指尖无意识的抠着手背,她笑了笑,就在不久前,她也体验过了刘常琳即将面对的痛,那不是纯粹的疼痛,饱含着让人恐慌的情绪,那种情绪会持续很久很久。

    唯一与之不同的事,她还曾期待过那个孩子,而刘常琳,则是完完全全地厌恶这个小生命,凉栀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如果要是正常的话,这个孩子再过一个多月,就生了吧。

    凉栀叹了口气,甩掉脑袋里的思想,用手撑住额头,等刘常琳做完手术。

    医院外面,凉欢来回踱步,她是打车跟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谁病了。

    口袋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凉欢避开行人:“喂,阿浠,妈·……”

    那头的凉浠二话不说就开口打断:“妈,你现在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凉欢说:“妈在医院。”

    “什么?”凉浠拔高声音“医院?你又怎么啦?”

    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出女儿语气里的不耐烦,凉欢解释道:“不是妈,是你姐姐。”

    凉浠停顿了一下,语气改变,不是担心“她出事了?”

    “没有。”凉欢又说“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凉浠说:“算了,我马上过去,见面再说。”

    电话里传来一串嘟嘟声,凉欢反应迟缓,才知道女儿已经挂了电话。她杵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过来的凉浠一脸惊诧:“妈,你怎么站这儿,没进去啊?”

    她还以为凉栀跟她妈早聊上了,照这个情形,纯属是她异想天开,凉栀还是拒绝跟她们有任何接触。

    凉欢拉着凉浠的手:“你姐姐一直没出来。”

    凉浠说:“走,我们进去看看。”

    上次她来找凉栀后不久,公司就破产了,医院那边的态度也变的公事公办,不再跟她们讲人情,医药费一分都少不了,很有可能就是凉栀从中作梗,不然怎么就那么巧。

    凉欢有些犹豫:“小浠,我们真要进去吗?”

    凉浠奇怪的说“不进去怎么知道具体情况?”凉欢还是犹豫。

    凉浠在莫弈星那里受到羞辱,正憋着火,现在看她妈这样,更加来气了。

    “妈,你到底怎么想的?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要跟凉栀提爸医药费的事吗?”

    “话是那么说……”凉欢顿了顿,布满细纹的眼角有泪光“小浠,我这些年没给过你姐姐什么。而且,以前她落魄时,我们也没给她什么帮助,我实在张不开口,我们回去吧。”

    凉浠的脸都绿了,她一把甩开拉住她的手:“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你那点脸面!她是不是姓凉,既然姓凉,那就是一家人啊!”

    “你不好意思跟凉栀提,那你就忍心看爸那么痛苦?”

    凉欢的身子晃了晃,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我们也尽力了,你爸心里明白……”

    凉浠瞪大眼睛:“妈!”

    走动的行人纷纷驻足,侧目。医院里每天都是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他们看多了,还是不觉得腻。毕竟别人家的事跟自己无关,心态不一样。凉欢被道道目光看的不自在,她用手拢头发,以此来遮挡脸。心里有愧,她做不到理直气壮,平和淡定。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凉欢白着脸:“小浠,我们走吧。”

    凉浠说:“要走你自己走。”

    凉欢拿自己女儿没办法“那妈先回酒店,你也早点回去。”她又补充一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凉浠独自走进医院,在一楼四处找了一遍,没找到凉栀,她又上二楼,三楼,不漏掉每个楼层,片刻后,凉浠找到人。

    她踩着十来厘米的高筒皮靴,步子迈的很大,凉栀见嗒嗒嗒的脚步声停在自己身边,她抬眼,瞳孔微缩。

    凉浠提着皮包,面带微笑“怎么,看到我很吃惊?”凉栀视若无睹。

    凉浠被无视,她攥着皮包带子:“你担心朋友在里面做手术,怎么就不担心担心你爸?”

    凉栀看她,眼神清冷:“这是医院。”

    “我当然知道。”凉浠呵呵两声“去年一年我都闻着这味道,你知道我有多厌恶吗?”

    “你不知道!你在莫家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时候管过你的父母家人是死是活……”

    啪一声脆响在走廊响起凉浠不敢置信的捂住脸“你打我?”

    她尖叫出声:“凉栀,你凭什么打我?”

    看着她,凉栀冷冷的说:“滚。”

    那种眼神她好像是今天第二次看到,凉浠没来由的身子一抖,但她又很快将那种惧怕忽略。

    “真不明白莫弈星看上了你什么。”

    闻言,凉栀的面色不变,她似笑非笑“自取其辱过了?”语气笃定。

    凉浠的脸火烧火烧的,口不择言道:“得意什么,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你以为你还能被莫弈星睡几年?”

    太阳穴一疼,凉浠的话刺激到凉栀的某根神经,她不再面无表情,取而代之的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阴冷“我的事,关你屁事。”

    凉浠僵住。似是没想过会从她这个姐姐口中听到这种粗俗的话语,一时都没缓过来神“凉栀,你连羞耻心都没有了。”

    “我想请你记住一件事情,我的母亲,不叫凉欢,我的母亲叫凉莲,她是凉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凉欢算个什么玩意儿,当年吴平洲在和凉莲的婚约有效期之间出轨了你的母亲凉欢才有了你,你以为你有多高贵,算来算去你也只能算是个小三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来我面前撒野。”

    凉浠瞪大了眼睛,身体气的发抖,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是这里是医院,凉栀又是故意提高了音量,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我告诉你,要不是当时我年纪小,你以为吴平洲这个入赘的男人,还能平安地嫁给你母亲?别给你脸不要脸。”凉栀的口气极度冷漠“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

    面容扭曲,又扭回来,凉浠“好,凉栀,这可是你逼我的。”

    “我倒要看看,你公司的同事,你的同学朋友,所有人看到你不管亲生父亲死活的这副嘴脸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刺鼻的香水味渐渐散去,凉栀反胃的感觉有所缓解,没完没了,真够恶心的。

    不过,凉浠会找莫弈星,倒是在她意料之中。羡慕,嫉妒,这是凉浠藏都藏不住的东西。

    凉栀嘲弄的想,如果可以,她乐意满足凉浠的愿望,双手奉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可她也要看看,莫弈星要不要她。

    凉栀将紊乱的思绪理清,凉浠会出现在医院,是那个女人叫来的,从出公司开始,对方一直跟着她。只有这个可能。

    还好人已经走了,不然万一就那么巧,认出了刘常琳,又会是一桩事。

    手术室的门打开,刘常琳做完手术,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以此来告诉凉栀,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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