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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资

    “金二,木五,水三,火一,土四。”

    青石广场上,一名黑衣青年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麻衣少年,言语淡漠,“五行灵根无一突出,勉强可以修行。”

    麻衣少年身形瘦弱,相貌也很普通,唯一突出的地方可能就是那双清澈中带着光亮的眼眸。

    可在听到这句话后,麻衣少年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他其实不太懂什么灵根和五行,可黑衣青年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听的懂的。

    资质普通!

    黑衣青年并没有注意到麻衣少年的眼神变化,以彼此身份的差距,估计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将一个刻着“下等”二字的木牌递给麻衣少年后,便随意地挥了挥手,看起来更像是驱赶,“下一个。”

    比蔑视更伤人的,是无视。

    麻衣少年将头低下,紧紧捏住那个木牌,从一个个还未测过资质的少年身旁走过,迎着奚落的眼神,缓缓走向远处早已划分好的区域。

    这片区域按资质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资质的人自然是最多,基本上已将所属区域站满。相比之下,站在中等区域的人少了许多。至于上等区域,更是只有寥寥几人。

    还未走到下等区域,便有一名圆头圆脑的少年踮起脚尖兴奋地朝着麻衣少年招手,“陈泽,陈泽,这里!”

    麻衣少年名叫陈泽,今年十二岁。那圆头圆脑的少年名叫虎子,是陈泽路上认识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虎子的这番举动,引得众人怒目而视,他们刚被评为下等资质,心情低落到极点,容不得有人欢声笑语,哪怕是大声呼唤也不行。

    虎子边上的高大少年更是怒喝道:“你给我闭嘴!喊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虎子挠了挠头,傻笑了一声,也没往心里去,拉住陈泽站到了后面,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陈泽,掰了一半递给陈泽,“这是我昨天省下来的,吃不?”

    陈泽实在没有开口说话的欲望,但面对虎子,还是强撑脸上笑容,将那半个馒头推了回去,低声道:“我不饿,你吃吧。”

    虎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还是跟往常一样,脸上随时挂着傻笑。他与陈泽差不多大,心智却是远远低于同龄人,否则也不会被父母卖掉。

    事实上,他们这一批少年来此大多不是出于自愿,或被掳走,或被以金银买来。

    至于陈泽,是被他那个赌鬼父亲卖到赌场,然后赌场再以更高的价格将他卖掉。

    买他的那个人叫李长青,是一个仙人,起码在陈泽看来是这样的,因为李长青会飞,还会许多他不能理解的手段,像极了故事里能飞天遁地的仙人。

    一路上,李长青买了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陈泽和虎子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后来李长青带着他们飞了很久,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更多和他们一样被其他仙人带回来的少年。

    李长青将他们送到这里就离开了,临走前告诉他们这里是魔极宗,如果资质足够,便可以和他一样成为魔极宗的弟子。

    而刚一来到这里,等待他们的便是资质测试。其实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所谓的资质意味着什么,但高低贵贱他们还是分得出来的。那些魔极宗弟子看他们这些下等资质的眼神,明显与那些资质较好的人不同。

    陈泽正胡乱思索之际,一声惊呼突然从远处传来,“金火灵根圆满,好恐怖的资质!”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几乎是同时落在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身上。而随着这一声惊呼,此地其他主持测试的魔极宗弟子也纷纷看向那个少年,惊叹连连。

    “了不得,了不得啊,两条灵根圆满,如此恐怖的资质,我还是第一次见。”

    “啧啧啧,以他的资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越我们了。”

    “谁说不是呢,如此人物,日后必定会成为魔极宗的强者,咱们得多多结交才是。”

    ……

    陈泽看着那名少年,眼中充满羡慕。这个少年他知道,名叫叶渊,跟他一样都是被李长青带来的。

    面对众人的夸赞,叶渊眼神并没有太大波澜,显得十分平静。他是那种无论处在什么地方都注定耀眼的人,其他人都因为突然离开父母而黯然神伤时,唯有他显得很冷静,甚至是冷漠。

    这一路上,李长青对叶渊赞不绝口,十分笃定叶渊就是那种万里挑一适合修行的天才。

    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在众人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中,叶渊被带到了上等资质的区域,并且站在了最前面,目视前方,从始至终没有看其他少年一眼。

    直到黄昏,三千多名少年的资质终于测完,下等资质的区域早已挤不下,只能往后排了又排。中等资质区域也几乎站满,只有上等资质的区域还是那么空旷。

    此次被评为上等资质的人不超过二十,叶渊依旧站在最前面。毫无疑问,他就是这一批人中天资最高的。

    按照资质,少年们分别被带到不同地方,带领下等资质的是一名冷峻青年,一个眼神就让少年们心惊胆战,只能低头默默跟上。

    当一片破落屋舍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哪怕知道作为下等资质的他们不会有太好的待遇,可没想到他们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那冷峻青年站到众人面前,指着脚下红线,淡淡说道:“我叫秦山,无我命令,你们不得踏出这片区域,一切都要按我的规矩来。五人一间房,明日卯时四刻集合,违者重罚。”

    虎子突然问道:“没有晚饭吗?”

    秦山脸色眉头一皱,“吃吃吃,就想着吃,难怪只能是下等资质,没用的废物,你们怎么不全部去死?”

    一时间,噤若寒蝉,众人看向虎子的目光越发敌视。先前呵斥虎子的那名高大少年双手环抱,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陈泽连忙拉了拉虎子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虎子不要说话,随后硬着头皮朝秦山抱拳作揖,“师兄恕罪,我们刚来不知道规矩,若有得罪之处,请师兄海涵。”

    师兄,这个称呼是李长青临走前教他们的,说是遇到不认识的大人叫师兄便对了。

    可秦山在听到师兄这两个字后却冷笑起来,眼中充满不屑,“你充其量不过是个门徒而已,说好听点叫门徒,其实就是杂役。叫我师兄,你也配?”

    陈泽眼中充满尴尬,只能拉着虎子连连作揖。

    秦山冷眼相待,直到大部分少年都选定房间后,这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吧。”

    陈泽如获大赦,心中长抒了一口气,连忙弯腰行礼,拉着虎子跑开。

    可这么一耽搁,大部分房间都已住满,陈泽带着虎子从第一间房子开始问,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一间空的房间。而且虎子之前的言行已经惹恼了很多人,从众人看他们的眼看,陈泽也知道即便是有空位置,也不会有人愿意与他们同住。

    直到夜深,陈泽终于在最后一排屋舍看到一间没有灯火的房间,连忙带着虎子进屋,摸索着拿起桌上的打火石将油灯点亮,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顶破烂不堪,许多瓦片已经缺失,还好不下雨,否则他们连睡个安稳觉都做不到。墙边是一个通铺,虽然堆着五床被褥,但如果真是五个人睡在一起应该会很拥挤。不过两个人住的话,倒是很宽敞。

    陈泽松了口气,虽然找房子废了不少功夫,但结果也还不错。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陈泽蓦然转身,看到那高大少年带着两名伙伴进来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杨立远,长他两岁,这一路上经常仗着自身力气欺负别人。而痴傻的虎子与瘦弱的陈泽,自然是被经常欺负的对象。这些事李长青从来不管,甚至有时候刻意少给一些食物看他们争抢,看得津津有味。

    说起来,陈泽与虎子关系这么好,起码有一半是因为杨立远。

    陈泽第一次被杨立远抢光食物的时候,虎子也被杨立远抢得只剩下了一个馒头。虎子虽然痴傻,但也倔,任凭杨立远如何拳打脚踢都不肯将最后一个馒头交出来,杨立远打了许久见虎子依旧不松手,愤愤骂了一句傻子就去抢其他人了。

    后来陈泽将虎子拉了起来,看着虎子遍体鳞伤于心不忍,便去林间找了些草药嚼碎给虎子敷上。虎子很感激他,从怀中拿出那个拼命护住的馒头,分了他一半。

    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便成了朋友。虽然后来还是会经常被抢,但不管剩下多少食物,他们两个都是一人一半。

    “原来是你们两个,不错不错,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杨立远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朝二人笑了笑,鞋也不脱就跳上了通铺,直接横躺在通铺上,一个人便占了近一半的地方。另外两个跟班刘贵与王山也跳了上来,占住了剩下的位置。

    陈泽与虎子是因为说错话被留到了最后,这才找不到房间。而杨立远三人纯粹是因为以前经常欺负别人,所以没有人愿意与他们三个住一起。

    要是放在以往,杨立远说不定早就大打出手了。可今日是他们来魔极宗的第一天,杨立远就是再怎么嚣张,在没摸清这里的情况前,也不敢贸然动手。

    于是乎,陈泽迎来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三个人。

    杨立远朝着陈泽与虎子扬起拳头,捏得噼啪作响,“五个人实在太挤了,三个人正好,你们两个没有意见吧?”

    陈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被褥抱起铺在了地上,拉着虎子躺下,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虎子不要说话。

    “妈的,饭也不给吃,什么鬼地方!”杨立远见俩人这么老实,也就没有继续找麻烦,抬起拳头重重在墙上锤了几下后,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直到三人放屁磨牙的声音响起,缩进被窝里的虎子这才伸手戳了戳陈泽,小声道:“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睡床上?”

    面对心智不成熟的虎子,陈泽也只能好言安抚道:“地上更宽敞,不用和他们挤。”

    虎子轻轻哦了一声,揉了揉咕咕作响的肚子,“那他们怎么不给我们吃晚饭?”

    陈泽轻声道:“赶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天会有饭的。”

    虎子立刻蒙起被子睡觉,很快就打起了呼。他虽然痴傻,但也分得清谁对他好。陈泽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他的人,所以陈泽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陈泽却毫无睡意,除了肚子饿睡不着以外,更多的是因为心中忐忑。

    他不知道明天会面临着什么,可从今日的遭遇来看,估计不太妙。

    一想到这里,陈泽就忍不住对那个赌鬼父亲心生怨恨。

    别人的父亲忙着干活养家,而他的父亲却天天和一群流氓厮混。因为嗜赌成性,从小到大家里就没有什么钱,也从来没有哪一日完整吃过三顿饭。若不是村中的叔伯婶婶经常接济,恐怕他们父子早就饿死了。

    不仅如此,那个赌鬼父亲还爱喝酒,每次赌输了回家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然后就会把他往死里打。

    所以陈泽从小就习惯了忍受,忍受各种虐待,只为了活下去。

    杨立远这一路没少欺负他们,经常抢他们的吃的,还随时拳脚相向。每次陈泽都默默忍受,从来不反抗。因为这些事与他那个赌鬼父亲的所作所为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至于娘亲,陈泽的印象很模糊了。父亲那个德行,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嫁给他的,娘亲是父亲在赌场发迹的时候租来的,租了两年,生下了他,日子一到便回去了。

    陈泽从来没有怪过娘亲,他能明白娘亲的苦衷,被自己的原配夫君逼着和一个赌鬼当两年夫妻,恐怕娘亲也很痛苦吧。

    小时候娘亲经常会来看他,可每次来的时候父亲都会动手动脚,后来娘亲就不再来了,只是让陈泽有时间去找她。陈泽之所以如此恨那个赌鬼父亲,除了经常遭受虐待以外,更多的是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让娘亲不再来看他。

    后来陈泽还真去找过娘亲几次,娘亲的家离他家很远,每次都要翻山越岭走很久,可陈泽从来没有抱怨,能见娘亲一面,吃一口娘亲做的饭,他就能开心很长时间。

    娘亲自然是喜欢他来,可娘亲的原配夫君并不喜欢他。陈泽每次去,那个男人总是会蛮横地拖着娘亲进屋,娘亲出来时脸上总会挂着伤。娘亲虽然不说,但陈泽知道,这是那个男人打给他看的。

    而母亲之所以被打,是因为母亲给那个男人生了三个女儿,给赌鬼父亲却生了能传宗接代的男娃,那个男人看到陈泽自然会对母亲心生不满。

    八岁的时候,陈泽想明白了这一点,为了娘亲不再被打,也就不再去找娘亲了,自此与娘亲断了联系。到如今满打满算,他已经快四年没有见过娘亲了。

    陈泽伸手抚摸着左手红线上穿着的那枚铜钱,这是娘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哪怕家里几天揭不开锅,他也从没有想过用这枚铜钱去换吃的填饱肚子。

    随着不断摩挲那枚铜钱,陈泽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渐渐平复,终于陷入沉睡,发出了呓语。

    “娘……”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看一眼娘亲,但梦里,娘亲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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