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我不记得岚是如何离开的，我只知道我贴着那块石头，直到太阳的余温消散，周遭陷入黑暗，兽的低吼声，和车队离开的声音在我脑间不停徘徊，刺骨的寒意激起我最后的神智，我穿过山石灌木，出现在管辖地的灯光里。

    我抬起头看见岚站在控制室的门口，他错愕的看见了我，我也惊讶的发现，我开出的车现在好好的停在了这里。

    在他犹豫，不敢上前的时候，我朝他走去，看见他还泛着血丝的双眼，我原谅了他，原谅了他三年前的背叛，原谅了我在这三年里没日没夜的煎熬，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此刻都如同一场梦境，一场修行，再也没有我能记住的细节或者时刻，我想这就叫释怀。

    “你。。。”他吞吞吐吐。

    “我得回去一趟。”没有多余的话语，我接着工作。

    岚也有他的心事，我们默契的，不再彼此打扰。

    我请了三天的假期，回到“天堂”，爸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得晕头转向，我去看望岚的父母，没想到他们已经不住在居民区，邻居说岚的母亲生病，在中心医院。我又赶到中心医院，发现他们已经出院了，我到档案室去询问，一位符女士接待了我。

    她面容和蔼，看得出是上了年纪，尽管她的皮肤白皙紧致，她的一绺头发被一个很大的花朵形状的头绳绑着，显得非常可怜，她身材矮小却很壮实，客客气气的笑着走来。

    “您是张伟先生的家属吗？”她微笑着询问。

    在“天堂”我们都有名字，在“地狱”我们只剩代号。

    “不是。我是替朋友来看望他们。”我谎称。

    她的脸色僵了一下，似乎是我在为难她。

    “按照规定来说，你得去管理局办一个探视证明，然后到我们医院行政楼二楼办理一个同意书，这样才能来我这里，查询非直系亲属的登记档案。”她说，脸上没有了笑容，完全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没有犹豫，掏出证件，摆在她面前，她抬头认真看了两遍，没想到她立刻笑脸相迎，并往前带路，还说：“要是别人来就不一定了。”

    我心里冷笑，你们这群自诩为人民服务的人，自诩受人民监督的人，最会为难人民。

    我也是，最恨搞特权，最恨走后门，结果我也是这样的人。

    我跟她来到档案室，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高大铁架，一排摆放一致的红木办公桌，架子和桌上都放满了棕色的档案袋。我以为她会在这样多的资料里为我找出岚父母的那一份，没想到她对着铁架子喊了两声，两张稚嫩的面孔出现，看见了我们后，默默的走过来，这位符女士就交代他们两个去找，然后带我到了茶水厅，为我泡了一壶香茶。

    “这么多资料，找起来很费力吧，我们不帮忙一起找吗？”我问，其实心里不忍心，那两个孩子看起来也不想是在这里工作的。

    符女士淡淡一笑，跟我拍胸脯保证说：“二十分钟就能找出来，正好喝一壶茶的时间。”

    “二十分钟？”我不禁诧异。

    符女士点点头，颇为得意，“我们这里的实习生，干这样简单的活，又有面子，那能没点本事吗？”

    有本事就是来给你打杂？

    我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