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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取巧

    “鼠鼠,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吧,天快黑了。”

    矿工一行人逃出树林后,又在恐惧的驱使下跑了五里路,见身后敌军尚未追来,终于有功夫喘口气了。但他们一坐下合计现状,便都垂头丧气下来。大片的树林俨然成为了禁区,队伍自身也折损严重,就连唯一的火种都丢失了,前途一片灰暗。

    在鼠鼠的指挥下,矿工们勉强找到一块岩壁厚实的地方避风,将仍在昏迷的甲哥安置下来。既没有提供热量的火焰,也不敢去捡树枝造避难所,再加上有不少物资和装备都在之前的战斗中遗失,他们的生活质量一下子锐减。即便鼠鼠拿出了一根熏肉干与大家分享,也没能拯救持续低迷的士气。更为糟糕的是,有一名矿工表示自己好像有点发烧。

    “什么?大家赶紧互相检查一下。”

    检查完后的气氛更加沉寂了,除了鼠鼠还算健康外,只有一名胳膊挂彩的矿工体温正常,剩下两名都发起了低烧,而昏迷的甲哥更是高烧不退。回想起昨天老朱的病症表现,这已经不是一句用前途未卜可以简单描述的了。

    “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

    一名矿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马上被他身边的同伴呵斥。

    “咳,回个屁。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死也不能回去。”

    那名矿工马上把脑袋垂下,沉默不语。鼠鼠紧了紧身上的皮衣,一边搓手一边问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你们之前在树林里,有听到过那个声音吗?”

    “诶,你也……不,大家都听到了?”

    “和我猜的一样。我仔细想了想,虽然有些离谱,但那个声音可能是李明大人。”

    似乎是隐约间嗅到了鼠鼠语气上的变化,那个低烧的矿工激烈地咳嗽起来,言辞间充满了火气。

    “咳咳,那又怎样?别忘了,老牛是因为谁才没和我们一起逃出来!”

    “哼,那笨牛没出来,不是正好逃过一劫吗?嘶,我们现在这模样可比他惨多了。”

    另一名发烧的矿工也加入了对话,但他伤得很重,只是稍微一张口,就能感觉到肋部撕裂般的疼痛。见到大伙都已表态,鼠鼠轻轻呼了口气。

    “如果说我们都在李明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那这样真的能算是逃出来了吗?”

    “那他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咳咳,围攻,见死不——”

    那矿工还想争辩,但他的话说到一半便进行不下去了,鼠鼠悠悠地替他把话接上。

    “见死不救的话,我们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吗?”

    鼠鼠把自己的空水壶在岩壁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且更现实的问题是,我们已经要坚持不下去了。林中的游魂拦住前路,我们而在这片狭小的弹丸之地中,甚至连一处水源都没有。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就只能上山,那你们有信心在两三天之内翻过去找到河流或者清泉吗?”

    正当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之时,边上的甲哥突然有了动静。他先是哼唧哼唧地梦呓了几句,之后翻了个身,额头磕在坚硬的岩石上惊醒。他捂着脑袋侧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感觉一阵恶心,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甲哥。”

    “停,别过来。”

    忠心的矿工刚站起身,就被甲哥喝退。人类的身形一入眼帘,便让甲哥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本能的饥饿感,嘴角的唾液不受控制地淌下。他双手撑在地上,肌肉紧绷至颤抖,竭力对抗着莫名的食欲,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沙哑的嘶吼。

    “滚,再远点。”

    甲哥将视线转向大地,但即使不用眼睛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他人的方向,仿佛他们身上散播着什么诱人的香气。甲哥一头撞在地上,鲜血的腥味浸满鼻腔,但那种奇怪的感觉仍未消失。他又疯狂地咆哮起来,双手敲打地面和岩壁发出响声,但不管他如何干扰自己的五感都无济于事,人类的信息就像是凭空塞入了他的大脑一般。

    鼠鼠带着矿工们心情复杂地逐步后退,直到寒风吹干了他们后背上的汗水。甲哥的身影已在夜色中模糊,即便细碎的月光也无法将他照亮。不知过去多久,来自甲哥方向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但这回就连那个咳嗽地最厉害的矿工也接受了现实。

    “你们把我也抛下吧。”

    “等等,快看南边。”

    ===

    一朵小小的火焰在山坡上突兀地点亮,仿佛是故意为了破坏这衰败的气氛。下一刻,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矿工们脑海深处响起。

    “喂喂,什么情况?晚上好呀,你们是塔山镇的矿工吗?”

    但显然矿工中没人会传讯的法术,于是他们只能看到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最速降线,落地后快速向自己接近。火光越来越近,鼠鼠看清了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后,当即就要跪下,但一根疾射而来的触须拖住了他的手臂。

    “别整那些没用的,先告诉我这边发生了什么。”

    “是,我们在您的掩护下离开后,甲哥发了高烧,性情大变,刚刚把我们赶出来了。”

    听到掩护一词后李明就放心了大半,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鼠鼠身后的矿工。

    “谈不上什么掩护,之后我还得过去回收一下。你说的发烧,是和他们一样吗?”

    “是,咳咳,甲哥烧得比我还重呢,现在人都认不出了。您……您有法子救救他吗?”

    “我只能试试,你们的状态其实也不好,要多注意休息。”

    矿工摇摇头,想再说些什么也被自己剧烈的咳嗽打断,最后只是给李明指了一个方向。李明点点头,让脖子上长着火的无头留下为他们供暖,又留下一小袋蘑菇干,自己打了个响指后前去寻找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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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哥仰面躺在冰冷的山岩上,他双臂盘起,十指深深地嵌入自己肋部的血肉。唯有这般直接的痛苦,才能帮助他对抗这源自灵魂的饥饿,唯有让自己陷入失血的虚弱,才能尽量降低失控后的危害。再忍一忍吧,再忍一忍,让兄弟们走得再远一点。然而却有烦人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他几度张嘴,但能发出的都是野兽般的嘶吼,费了好大劲才吐出两个字来。

    “滚开。”

    脚步声并未有丝毫停留,直到甲哥感受到了火焰接近时带来的光与热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住了。肋骨的缝隙中划出十道血痕,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地上弹起,在空中翻了个身,最后被一个大逼兜拍了回去。

    “竖起尾巴摇三下,然后从一数到十。”

    “嘶——”

    可怖的触手用更加蛮不讲理的巨力将甲哥压制在地面,他这才觉察到失控只是源于意识上绷断了弦,如附骨之疽般的食欲并未指向李明。但现在已经完了,他无法控制住疯涨的欲望,人性最后的抗争也只是呲了呲牙。李明感受着从触须上反馈的挣扎力度,左手搓了搓下巴。

    “不应该啊,之前能说话代表还有理智,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嗯……你听好了,任何变化都会有一个渐变的过程,而你的反馈行为是我判断你是否还有抢救价值的重要判据。现在,如果你的意识完全清醒,但却控制不了身体的话,眨一下左眼。如果你感觉意识中混有杂质,或者无法控制自己的念头,眨一下右眼。”

    甲哥眨了一下右眼,随即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扎了一下,可他也说不清具体是哪里。火焰从李明的头顶流淌到分化成触须的右臂上,令甲哥最初感受到了一股暖意,但很快这种感觉就伴随着知觉一同消失了。看着甲哥疯狂眨动左眼的样子,李明却说:

    “别紧张,这是正常现象。”

    菌丝剥夺了中枢神经系统对于肌肉的控制能力,甲哥仍在与脑海中的敌人持续搏斗,而李明这边就已经熟练地操纵着他的身体成功站起了。对于李明而言,通过菌丝控制肌肉进行运动如同呼吸一样简单,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让甲哥也学会这门技术而已。

    以太的海洋风平浪静,平静的潮汐之下只有几道微不可察的波纹扩散。李明将行走、蹲坐、持握等基本的肢体动作封装为一个个指令包,再将其运行的口令与自然语言对接,最后把“双眼连眨三下”设定为一切指令的终止保险。

    从法术的原理上来讲,这一系列操作只涉及到信息对信息的映射变换,唯一对物质产生干涉的环节只有信息的最后解码。因此,就算不通法理、毫无天赋之人也能很快学习掌握……大概吧。

    ===

    “谢……谢……”

    两人一边调试一边改良,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最终甲哥还是四脚着地爬着跟李明回去的。但他这笨拙而滑稽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在甲哥恼羞成怒之下,那个一直咳嗽地矿工也被迫学习了这套操作系统,呆滞地凝为了一具石雕。

    “笑……屁……”

    空气中暂时洋溢起了快活的气息,唯有鼠鼠一副认知破碎的样子,拉着李明往外走了几步后,才用颤抖的语气问道:

    “大人,您……您破解了游魂之谜?”

    “没有,只是取巧的法子罢了。”

    鼠鼠不知是释怀还是失落地叹了口气,语气稍微平复了一些。

    “这样啊,不过也很不容易了,是教会这几年搞出来的秘法吗?”

    “和教会无关。听起来,你似乎对游魂有些了解?”

    “了解?”

    鼠鼠又自嘲地笑了笑,

    “我对他们的唯一了解就是无药可救。可惜啊,你要是早二十——不,早三十年来了该有多好?”

    李明已是不止一次地听到过类似的观点,在黄金与白银的时代相继逝去后,活在帝国旧土上的人民仿佛被打断了脊梁骨,只顾得上单纯地缅怀过去的荣光。这种陈词滥调的谬论听久了确实令他有些烦躁,但从客观的角度来讲,当地受到各种条件遏制的生产力只是刚刚开始恢复,远没有开始形成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出手作战,即便能够取得一时的胜利,也会为未来埋下不少隐患。

    火焰在李明的脑门上安静地燃烧着,他看向北方的树林,隐约能感知到其中藏匿着一个庞大而又复杂的灵能结构。再度睁开灵能之眼,信息的涓流汇聚于此,交付虫群的结构分析、运算。

    忽然地,矿工们烧煮的汤水沸腾了,这缕简单的信息自然也没逃过李明的法眼。他如同开了窍一般地嗤笑一声,批判自己的软弱与错误。只有完全地脱离群众,如同上帝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的人,才诞生出刚才那样愚蠢的想法吧。

    以太的海洋再起波澜,但很快就被李明伪装成风平浪静的假象。在涌动的暗流之下,拔出的十指覆盖坚固的上几丁质甲壳,内部的空腔处装填一个铁盒,里面是仿制箴言机技术制备的一份压缩火焰。

    被安德烈修好的左轮圣枪随意地挂在腰间,充当障眼法。六分之一圣弹上铭刻的秘法符文启动后具有一定的信息防护作用,但防护的力度对李明来说就显得太低了。而在纯粹的破坏力上又远不如朴实无华的硝基类化合物,还是安心当个摆设吧。

    大部分的几丁质材料被塑造成细长的管状物,预留一段空气后装填上高浓度高活性的孢子和菌丝。以普通成年人体格作为标准的话,基本可以做到一分钟瘫痪,五分钟接管。

    尽管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没有在鼠鼠的视野中进行,但他还是从李明感觉到了越来越浓的危险气息。正当他无声地向后缓慢挪步,准备悄悄溜走时,把自己打扮成个炸药桶的李明抛给他一袋腐殖土。

    “把这个埋在附近,然后带着你的朋先友回去吧。报我的名字去找卢卡,他不会太为难你们的。”

    “大人,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嘛,先来试试敌人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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