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雨急急,到深夜也不停的下着,苏忘忧便被一身惊雷惊醒在初春的夜里,抚上额头已是满头的大汗,许久不做那个梦了。

    干脆起身坐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小口饮着,想着梦里的情景,四周寂静,地上零散的都是人的躯干,一个个死状骇人,后又变成一片火海,火海中似有什么在挣扎...

    轻咳了几声,又将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

    第二日清晨雨倒是不再下了,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两个丫鬟按往常时间打算服侍苏忘忧的时候,床上的被窝都冷了。

    自家姑娘往常便会自行出府,两人便也没过多在意。

    这边苏忘忧骑着马冒雨,天未亮时便出了城,待到目的地时晨光已熹微,雨也停了。

    敲响一户木门,不一会便有人开门,开门的老人佝偻着腰,整张脸都是可怖的烧伤愈合后的伤疤,一双眼倒是清明矍铄,并无半分老态。见到少女穿一身斗篷罩了满身,还牵着一匹骏马,老人笑笑“今日这么来了。”“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老人牵过马让人进屋。

    苏忘忧快走几步进了去,径直往角落一间屋里走去,老人疾走几步上前,用钥匙开了门。待人进屋后,又关上了门。

    这间屋子陈设极其简单,进门对墙就是一排书架,书架上零散摆着几本书及一些小物件,苏忘忧转动其中一个花瓶,书架自中间向两边便是一道窄门。

    又下了几节阶梯,转了俩道弯,视野倒是一下开阔起来,只几盏油灯,也是有些昏暗。

    入目的竟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排位,整三百九十八座。苏忘忧走到最前,为这些排位上了柱香。

    待出去后,那满脸伤痕的老人牵过苏忘忧的马,“过几日便要忙了,清明便不过来了,还劳烦王婆多加照料,”那唤王婆的老人笑笑算作应答,脸上的疤痕更显得可怖了。

    入城时,晏清一早便等在城门口,待看到苏忘忧时,忙几步赶上前,“东南王郡主来了帖子,请您今日务必去趟云起楼。”

    “郡主?她回来了?”

    东南王季轩是先皇的亲弟弟,后因不满摄政王过分干涉朝政,与藜舒在官场上斗了十几年,涉政王府覆灭后,举家退至自己的封地,也就是现在富硕的江南省,专心做起了闲散王爷。

    季妍云是季轩的长女,深受皇太后喜爱,十二岁便被封了郡主。后来跟着父亲来了江南,而今二十岁了还未有婚配。

    三年前,季妍云去城外山上的祥符寺祈福,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苏忘忧带商队恰巧路过,商队本就人多,担心货物安全,又专门雇了镖师打手,顺路便救下了人,这位郡主一直当苏忘忧是她的救命恩人,生意上出钱出人又出力,苏忘忧成了苏老板,季郡主自然是帮了不少。

    这趟郡主去京城给皇太后祝寿,两人已是月余未见了。

    虽不知是何事约在了云起楼,苏忘忧也没多想,干脆坐上了晏清带来的马车,径直去了。

    云起楼是城中最大的酒楼,一般只接受预订的客户,包厢每桌都有起订价格,散客都只在大厅,包厢客户按口味定制佳肴,说明忌口喜好,服务格外周到,隐私性也强,故而讲究些的,或者谈事情,都喜欢来这云起楼定个包厢,不论菜是否好吃,最起码有种自己备受重视的感觉且谈话间并不担心隔墙有耳。

    这种经营模式正是苏忘忧提的,故而虽不是老板,但在云起楼也有些股份。

    郡主的丫鬟碧萝也早等在了门口,见人到了,迎上来又见来人实在有些不修边幅,一身淡蓝长裙,纤细腰身不盈一握,只是并未穿外衫,肤色白净,却大概因未休息好,眼底有些掩不住的青灰,头发也只松松挽起,并无任何珠钗饰物妆点,虽坐着轿子,这身打扮确实也不太合适。

    碧萝却也见过这位与郡主一起向来不注重这些,但想到今日的场合,还是提点了句“今日郡主带了男客,苏姑娘这身着实有些素淡了些,怕有些不妥。”

    苏忘忧微微讶异,倒也没有多想,看了看自己,确实需要重新梳洗。

    云起楼也有女客专门休息补妆的地方,苏忘忧有个小间,便让人传话给挹春,带衣服过来。

    一番修整之后,已近午时。

    待苏忘忧走进,碧萝轻叩了门,里面立就有声应答。门被推开,里屋一张圆桌坐了几人,对门的便是郡主,郡主见苏忘忧进来,很是欣喜,忙起身招手”苏苏,过来,坐我旁边。“

    苏忘忧俯身向郡主行了一礼便走近,在郡主的介绍下一一打过招呼,这些人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苏忘忧也都认识,只官宦人家的姑娘,一般不屑与商人打交道,倒都不算熟悉。

    只一圈下来,并未见到什么男客,苏忘忧便也没多问,只打完招呼不久,知府嫡女陈沐柔并几位小姐告辞说家里有事,就不留下用饭了。

    郡主似是有些不悦,却也并未多留她们。

    不一会本来格外热闹的厅里转瞬只剩郡主与苏忘忧及双方伺候的几位丫鬟,苏忘忧并未多言,坐到桌边兀自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郡主也坐过去,“这些小姐真讨厌,本来还想着在这摆上一桌跟你熟悉熟悉,哪知都是冲着京城那几位来的,那几位一有事,她们倒是装也不装了。”说着又转向苏忘忧,“你也真是的,一大早就给你递了信,你怎的这么晚才到。”

    苏忘忧笑笑,“今早有事不在家,知道后便来了,确实是晚了点,怎么了,是谁来了?“想也该是京城那边来人了,只是昨日顾管事说还有些天,这倒是来的忒快了些。

    说着话,菜也上了来,两人也不管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干脆边吃边说。

    “前些天我去京城给皇太后祝寿,寿宴上竟是有人大逆不道,犯了太后的忌讳,又处置了好一些宫人,我府里虽迁来了江南,却也是有些人脉的,听我父亲说,应该是与前摄政王府有关。”听到这里苏忘忧有些头疼,最近这前东家出现的也特别频繁了些。

    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似是为什么事情开始造势了。

    “边关近年不太平,匈奴屡屡犯禁,虽谈不上起了战乱,只是摩擦也多的很,去年冬天尤甚,其间有一员骁将,竟是得了不少功勋。你猜这骁将叫什么名字?“也不用苏忘忧回答,郡主又自顾自的道,“他叫藜藿。”

    苏忘忧许久不听这个名字,乍听手里的筷子差点都没拿住。“这名字是不是耳熟,是的,听闻他就是前摄政王世子。藜藿。”

    郡主说到这里也没有看她,低下头似是有些失落,“我从前与他还有过几面之缘呢。只是他家竟遇上了那么些事”

    “对了,你猜我此次回京遇见谁了?“这次郡主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希冀的看向苏忘忧。

    这表情着实有些不对劲,苏忘忧不禁有些好奇,“谁啊?”

    郡主竟然有些脸红,扭捏了起来,“说起来你可能没有听过,但从前我与摄政王世子少数的那几趟碰面他都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苏忘忧无语,“不说就别说了吧。”

    “严屿严大人,他现在已入了翰林,只是寿宴那事,他被迁怒了,这次也同我一起来了江南。”苏忘忧心下一凛,有些狐疑“严大人本来不也是要作为钦差大人来的吗?”

    钦差可是肥差,更别说是江南,那边应当一个个挤破了脑袋也想着分一杯羹。

    “哎,”郡主长叹一口气,“本来是这么说的,只是...临了换了个人,严大人这次被外放下江南做从二品巡抚。不过我父亲也赏识他,他在江南定会有些作为,要不了几年,应该就会被调回去了。

    今日,我本是邀请了他的妹妹,外人都知道严大人对他这位妹妹极好,这个妹妹身子向来不好,一般不出门,若是外出做客,严大人是要亲自送去跟主家打过招呼的,其他人都以为要见着严大人,那些闺秀便闻风赶来了,哪知他妹妹身子果然极弱,昨儿个还答应我说赴宴,今儿就水土不服在家发了高热。我本也不想来了,其他闺秀倒是积极,我就不得不过来做个东咯。“

    一番话也解释了这次设宴的原委并碧萝的善意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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