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日,苏忘忧正在书房看账,京城的钦差已经到了几日了,苏忘忧也没必要见,只打发了顾管事陪着知府一道接待,“姑娘,北边那里又来要钱了。”晏清有些犹豫,每次一提北边,苏忘忧就有脾气。

    苏忘忧作为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商人,本应富得流油,腰缠万贯。自从一年前被小人讹上了,裤腰带就没松快过。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苏忘忧在郡主府中喝了些桂花酒,乘坐马车回家的路上,晕乎乎的,桂花酒正是时节,味淡却香甜,于是贪杯多饮了些,哪知后劲十足,半路上几乎没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待苏忘忧醒来自己竟然是在一个破庙里,饶是自诩冷静的人也有些乱了分寸,看了下周边并没有其他人,又看了自己的衣裳虽有些凌乱,尚算齐整。

    于是扶了扶脑袋就要爬起来出门,却见一位黑衣裹了满身还戴着面具的男人进来,一把拦住苏忘忧的去路。“你想去哪。“男人嗓音低哑,似是刻意改变,一时也听不出年纪大小。

    苏忘忧拱手“这位侠士,小女子出来的有些久了,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两三岁孩童,还望英雄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必定做牛做马,以抱陛下恩德。“说着,绕过来人就打算跑路。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还没走出庙门,身后传出一声轻笑,一阵劲风吹过身后人就闪到了身前。苏忘忧一个慌神,捂着脑袋就蹲下了身子,半晌抬头,黑衣人正抱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忘忧有些尴尬,又有些饿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摊牌吧,你掳了我来想干嘛。”赶车的车夫是苏忘忧惯用的,可信,所以自己定是眼前人强掳的。

    那人倒是没有接话,干脆也蹲下身子,目不转睛与她平视。

    苏忘忧给他看的头皮有些发麻。那人不说话,半晌又低低的笑出声来。“不是我掳的你,是你昨天自己跳到我背上,说要骑马。“

    听他这么说,苏忘忧倏忽脑袋发昏,似是想起来什么。

    郡主府与自家院子,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赶车要半个多时辰,车夫停了马,似是有事,停了车,苏忘忧迷迷糊糊听着。

    苏忘忧本就醉了,以为到了家就自己下了轿子,走着走着有些累了,看到前方路中有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于是悄咪咪靠近,一跃而上,想着今儿倒是走了大运,若能驯服,怕是能白捡一匹好马,泼天的富贵。只是那马不服管教,摔了她好几个屁股蹲。

    想到这里苏忘忧脸有些发烫,后面驯马的细节倒也实在不想记了。

    看着眼前人莫测的表情,黑衣人面具下的脸也有些黑,鬼知道自己好好的走在大街上,经历了什么,最后还不得不一手斧敲晕了她才罢休。谁想到这么一个半夜醉酒的疯女人竟然是江南有名的苏老板。

    苏忘忧清了清嗓子,“实在是对不住阁下了,我向您道歉,实在是喝多了,阁下现在不放我走,定是有所需要,阁下尽管提,我一定尽力而为。”

    后来,苏忘忧就被讹了钱。

    此后每两三月对方都会来信向苏忘忧要钱,并一封只苏忘忧本人能看懂的书信,因为那晚,苏忘忧还竹筒倒豆子讲了自己很多年少时候的糗事,甚至包括五岁时候做梦尿了床。只是苏忘忧也不确定自己酒醉是否提了要命的那件事,故而一是苏忘忧实在丢不起人,也担心自己是否会丢了命去。

    那人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对苏老板赤裸裸的羞辱。也不是没想过杀人灭口,只买凶好几次都有去无回,那人属实有些本事。只叹醉酒害人,自那以后,苏忘忧滴酒不沾。

    暗暗咬了咬牙,苏忘忧翻了翻账簿,头也没抬“还是上次来的那个小厮?”

    “是的,他说他叫阿润。”晏清回答。

    “给吧。”说罢晏清正要出去,苏忘忧又叫住了她,将账簿往桌上一扔,“我自己去一趟。”说着起身大跨步就往外走。

    阿润正在厅里干坐着,挹春站在一旁,知道自家姑娘对来人的不喜,倒是连杯茶都未上。

    苏忘忧走到主位坐下,叫阿润的小厮起身恭敬行礼,苏忘忧接过晏清去账房取来的银票,共计两万两,这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苏忘忧将银票拍在小桌上,“这钱是给你们主子的,另外还有一百两,给你的,告诉我,你们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阿润似是早有准备,只略一犹豫,便开口道“主子说,姑娘很快就会知道的。”苏忘忧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问出来,又旁敲侧击了几个问题,对方滴水不漏,苏忘忧无法只得放他走了,又吩咐派人跟着。

    不出半刻,出去的人回来就说人跟丢了。苏忘忧倒也不意外,若是循着了什么痕迹,自己还得考虑着是否会着了道。

    另一边阿润并未出城,只确认甩掉身后人,转身就出现在一户小院。

    梨花树下一位清俊少年正左手执黑右手执白,自己与自己对弈,阿润行礼,与少年报告今日去苏宅取钱的事,事无巨细。

    恰巧一片梨花落在棋盘上,少年抬了抬衣袖,指尖轻捻将花瓣捡起,还一眨不眨看着棋盘,启唇微微讶异,似是自顾自说了一句,“竟是平了。”

    看了看各个棋子的位置,又将黑白棋子一一捡进棋盒里。

    阿润在一旁将事情汇报完,少年听罢微微一笑,似是初雪渐融,竟仿若有了些温度。“这么有钱,下月再去要五万两。“倒还学会花钱收买人了。

    阿润微讶,自家主子昨日还有些犹豫,若不是实在缺钱,今日都不打算去要的,怎的这才到手两万,下月还要去要。看苏老板那样子,给钱也跟割肉一样,下次要换个人去才好。

    苏忘忧这边也没什么现银,以备不时之需,只好吩咐下去,花楼姑娘们涨个价,赌坊胜率再抬一成。赌徒与色鬼的钱向来都是好挣的。一时间,城内多家花楼集体涨价,只是赌坊胜率降低这件事,赌徒们都难以发觉,只当自己运气又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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