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问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无常的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巷口，表情十分镇定。
苏溆檀抬起眉睫，宛然一笑，“不，恰恰相反，你很清楚我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话到此处，她故意停顿片刻，一双魅惑的双眸直直盯着无常。
忽而诡异笑道：“难道不是吗？阿姜向导。”
面具之下，无常的瞳孔微微凝滞。
他左右来回扫视一番，目光才回到苏溆檀身上，冷冷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是急着去跟林倚秾碰头，还是急着跟林远嵛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身后，苏溆檀所站的位置与府衙仅一墙之隔，空荡荡的街巷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无常“刷”地转过头来，两道冷光直直从面具的眼洞里射出。
“你真是个疯子！不说话，会死吗？”
未等苏溆檀再次启口，无常已经飞快地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他警惕地游目周边，四下无人，于是敏捷地将苏溆檀拉进一处荒废的店铺。
“说，你到底闹够了没！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吗？”
无常把苏溆檀逼进一处墙角，眼中尽是愤怒与嫌弃，丝毫没有同盟者之间的友善。
“你弄疼我了呢。”
苏溆檀娇滴滴地从他手心里扯出一只胳膊，略带嫌弃道：“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真是可惜了你这副让人多看一眼便要心神荡漾的好皮囊。”
无常感受到被她调戏，瞬间抽回了双手。
“我跟林倚秾二公子的计划虽做不到天衣无缝，但也算严丝合缝……”
无常顿了顿，忽而下意识地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再看苏溆檀时，她正漫不经心地卷着发尾，朝自己笑。
他瞬间恍然大悟：“好啊，原来你是在故意诈我！”
苏溆檀噗嗤笑出声来，抬眼道：“我诈你怎么了？你一开始在困鹿山上不也诈我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两者之间，有时候界限本来就很模糊。
何况大家不过是相互提供价值，有必要那么严肃吗？”
“你别打岔。”
无常紧紧抓住苏溆檀的衣领，语气满满威胁意味：“我不打女人，但修理你的办法，却有的是！”
苏溆檀无意识地咽下一口水，故作镇定道：“我说的不过是事实，你莫大动肝火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无常根本不吃这套，依旧板着脸：“我再问一遍，你故意诈我，到底想干嘛？”
他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眼，下意识地朝地面看去，沉默片刻，问道：“你想以此为要挟？
你想要挟我？
还是想要挟林倚秾二公子？”
苏溆檀原本紧贴在墙壁上，听到他这话，立马起身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你们用来对付明经林倚秾氏的一颗棋子，我能要挟谁啊？”
闻言，无常更是狐疑：“你这女子，性格狡诈，别绕弯子，直说到底想干嘛！”
苏溆檀抚着一缕头发，眼睫突然垂下，叹息道：“实不相瞒，我想从你这里确定一件事情……”
话到嘴边，她欲言又止。
无常的眼底里露出一丝好奇，催道：“你想知道什么？”
沉默片刻，苏溆檀说：“我想确定——林倚秾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无常一听，顿然石化。
本以为她会提出什么威逼利诱的条件，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
这女人，果然是恋爱脑！
“这……这个……我……我不太方便说……”
“哎，”苏溆檀忽而幽幽一声长叹：“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在惊溪之险受了不小的惊吓，之后又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地投了水，我这几天脑子里总是水雾濛濛的，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今天堂审，听到底下那些人窃窃私语，我这才突然明白——我所经历的这一切，极有可能是个局！”
“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一个金陵林氏要从明经林氏手中拿回困鹿山的局！”
“对吗？”
她目光闪闪地望着无常。
可这次，无常充分吸取教训，不做任何表态。
苏溆檀惨然一笑，又道：“一颗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哪有什么资格去要挟别人？
这次事件之后，我铁定成了林城治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一定恨不得对我除之而后快……
我一弱质女子，无所依靠，想要继续生存，没有大树遮风，如何能行？”
“大树遮风，但也招风。”无常道：“你难道忘了曾经林夫人如何刁难于你？”
一提到林夫人，苏溆檀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前世阴影，如何能忘？
不过一想到人间富贵花苑苏蓉都逃不过她的辣手摧残，心里倒是平衡许多。“呃……话虽如此，可此一时彼一时嘛。只要能活着，那些都不是事儿。”
“看来你果然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无常幽幽地望着她，意味深长道。
“所以，林二公子心里是有我的，对吗？听说他之前为了我跟夫人险些翻了脸？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这你都能忘了？”无常表示不可思议。
“我不都说了嘛，跳下寒冰潭的时候脑子受到了重创，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无常半信半疑地瞟她一眼，却没再搭话。
“所以，当时到底是为何事？”苏溆檀又问。
无常低头咬着下嘴唇，沉默良久，方抬头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苏溆檀微微蹙眉，眨了眨眼：“什么交易？”
“我可以告诉你今天你所困惑的两个答案。不过，你需要同样回答我两个问题。”
“好，公平对等，这买卖不亏。谁先来？”
“我先。”无常问：“你是怎么看出我跟林二公子之间的计划？”
这问题苏溆檀早就料到。
她会心一笑：“你身上露出的破绽可太多了。据我观察，你这人并不善于掩饰伪装，所以我一度很好奇——林倚秾一向谨慎入微，这次怎会选你来做他的卧底？”
“这算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无常一挑眉，苏溆檀立即十分识趣地回答他的问题：“那晚在困鹿山见到林倚秾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刘二他们几个对林倚秾态度很是不恭。
傻子都知道，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一定是受了林远嵛的影响。
换句话说，林远嵛跟林二公子之间，面和心不和。”
无常静静听着，并不参言。
苏溆檀的目光移向了他，接着道：“可你就跟他们很不一样了——刘二当晚对林倚秾出言不善，你竟公然出来维护！
不得不说，你的行为在那群乌合之众里，简直太另类了。”
听到此处，无常眉心令人毫无察觉地一跳。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苏溆檀，等她把话说完。
“其实打你今天第一次出现在讼街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的身份。”
苏溆檀回忆其当时府衙里的人闭门不救的场面，继续道：“张阿三在庭审之前对我猛下杀手，可府衙里的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明摆着是希望他直接在开庭之前把我解决掉，那样就可以给他们省掉很多麻烦。
可你，却偏偏不适时地出现在此……”
话到此处，苏溆檀忽而朝无常诡谲一笑：“可你的出现，难道当真只是巧合吗？”
“请不要用反问句式。现在是你在回答我的问题。”
无常冷冷地看着她，“这问题你只回答了一半，我还要另一半答案。”
“另一半？”
“没错。”无常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另一身份是向导？”
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无常更为关心的。
“这里面叠加的因素那可就多了。”
被问到这个，苏溆檀有些小小的得意。
“那就捡最紧要的说。”
苏溆檀看着无常那张黑如锅灰的面具，撇撇嘴道：“今天公堂之上，齐家婆子跟张小三的话相互矛盾，那么其中，必有一真。”
齐家婆子跟张小三的话？
今天他们说了那么多，到底哪一句有问题？
“齐家婆子说过，从寒冰潭到惊溪之险之间，来回折返要两个时辰。
去时是上山路，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
可张小三说，当日刘小山在惊溪之险欲行不轨，而后又遇见什么神鹿，之后发现我不见了跟同伙火拼……
且不管这些说辞里面到底真假几何，总之，没有几炷香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无常有些不耐烦。
苏溆檀静静看着他，沉默片刻道：“我有一个大胆猜想——当日真正杀害刘小山他们的凶手，恐怕此刻就站在我面前吧。”
“哼，”无常冷笑道：“你这猜想何止大胆，简直是疯狂。
我看你这脑子确实不大好使了，合该出去多晒晒太阳，跑跑脑雾。
好了，言归正传，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向导？”
苏溆檀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只有向导，才深谙困鹿山地形，才知道怎么抄小道去寒冰潭。
换句话说，我，一个初次来玩的生客，如果没有向导指路，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登上寒冰潭？”
“可很多人当时都看到我带队去了寒冰潭，并未在惊溪之险逗留。”
苏溆檀哂笑：“这可不一定。如果向导中途安排大家临时休息，而借机溜回去呢？”
“你很聪明。”
无常似乎流露出些许欣赏之意，可转而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不过很遗憾，当天向导并没有中途安排任何休息。所以你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猜测而已！”
他说最后四个字时，语速放得特别慢。
高冷的面具下说出这种话，让人觉得十分欠抽。
不出所料，此时，苏溆檀僵住的表情充满愤怒。
无常注意到这一微妙变化，很满意。“好了，现在换我回答你的问题吧。”
苏溆檀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落回到无常身上：“你不是还有第二个问题？”
无常摆摆手：“暂时先留着吧，日后想到更有价值的再说。”
“哦对了，我必须得提醒你——你只有两次机会——”
他伸出两根手指来，漫不经心道：“可你需要赶紧回忆起来的事情可太多了。
我若是你，会好好想想接下来究竟要问什么。”
谁知，话音刚落，苏溆檀就毫不犹豫地问出第一个问题：“林倚秾当初是因何事跟他母亲闹得不愉快的？”
无常“唔”了一声，冷漠的眼神里潋起一丝异样的神情来：“你还真是执着呢。”
听不出这话到底是嘲笑还是讽刺，但苏溆檀知道这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无常倒不绕弯子，直接回道：“你当日打坏了林夫人的一只镯子，被林夫人扫地出门。林倚秾二公子不同意，母子因此起了争执。”
“一只镯子？”
苏溆檀有些难以置信：“金陵林倚秾氏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光她身边那茗儿就打碎过好几只！区区一只镯子也值得为此发难？”
“那可不是普通镯子，”无常呵出一团白气道：“听说是不世出的宝物，那镯子认主——主人戴上便是金光灿灿，旁人戴上则会光泽尽失，犹如黑铁。”
“金陵林倚秾氏还有这种玩意儿？”
“这算你的第二个问题吗？”无常面无表情地说。
苏溆檀连忙摇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林倚秾到底跟我发展到了哪一步？”
无常瞬间瞪大眼睛，面色发红：“这……这种问题你也问的出口？这难道不该是你自己最清楚吗？”
很显然，他误会了。
苏溆檀干咳了两声，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他既然能为了我跟他母亲翻脸，那他有没有向我提亲？”
无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想知道林倚秾对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听说，本来是由此打算的，”无常搓搓鼻子，“可后来出了那件事儿，便只能先凉凉了。”
“也就是说，林倚秾对我情谊匪浅……”
无常只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好了，你的问题我全部回答了。请你让开。”
“你就这么回去，不怕林远嵛找你麻烦？”
“管好你自己那张嘴，别的不用你操心！”
无常冷冷甩下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无常的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巷口，表情十分镇定。
苏溆檀抬起眉睫，宛然一笑，“不，恰恰相反，你很清楚我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话到此处，她故意停顿片刻，一双魅惑的双眸直直盯着无常。
忽而诡异笑道：“难道不是吗？阿姜向导。”
面具之下，无常的瞳孔微微凝滞。
他左右来回扫视一番，目光才回到苏溆檀身上，冷冷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是急着去跟林倚秾碰头，还是急着跟林远嵛解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身后，苏溆檀所站的位置与府衙仅一墙之隔，空荡荡的街巷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无常“刷”地转过头来，两道冷光直直从面具的眼洞里射出。
“你真是个疯子！不说话，会死吗？”
未等苏溆檀再次启口，无常已经飞快地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他警惕地游目周边，四下无人，于是敏捷地将苏溆檀拉进一处荒废的店铺。
“说，你到底闹够了没！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吗？”
无常把苏溆檀逼进一处墙角，眼中尽是愤怒与嫌弃，丝毫没有同盟者之间的友善。
“你弄疼我了呢。”
苏溆檀娇滴滴地从他手心里扯出一只胳膊，略带嫌弃道：“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真是可惜了你这副让人多看一眼便要心神荡漾的好皮囊。”
无常感受到被她调戏，瞬间抽回了双手。
“我跟林倚秾二公子的计划虽做不到天衣无缝，但也算严丝合缝……”
无常顿了顿，忽而下意识地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再看苏溆檀时，她正漫不经心地卷着发尾，朝自己笑。
他瞬间恍然大悟：“好啊，原来你是在故意诈我！”
苏溆檀噗嗤笑出声来，抬眼道：“我诈你怎么了？你一开始在困鹿山上不也诈我吗？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两者之间，有时候界限本来就很模糊。
何况大家不过是相互提供价值，有必要那么严肃吗？”
“你别打岔。”
无常紧紧抓住苏溆檀的衣领，语气满满威胁意味：“我不打女人，但修理你的办法，却有的是！”
苏溆檀无意识地咽下一口水，故作镇定道：“我说的不过是事实，你莫大动肝火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无常根本不吃这套，依旧板着脸：“我再问一遍，你故意诈我，到底想干嘛？”
他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眼，下意识地朝地面看去，沉默片刻，问道：“你想以此为要挟？
你想要挟我？
还是想要挟林倚秾二公子？”
苏溆檀原本紧贴在墙壁上，听到他这话，立马起身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你们用来对付明经林倚秾氏的一颗棋子，我能要挟谁啊？”
闻言，无常更是狐疑：“你这女子，性格狡诈，别绕弯子，直说到底想干嘛！”
苏溆檀抚着一缕头发，眼睫突然垂下，叹息道：“实不相瞒，我想从你这里确定一件事情……”
话到嘴边，她欲言又止。
无常的眼底里露出一丝好奇，催道：“你想知道什么？”
沉默片刻，苏溆檀说：“我想确定——林倚秾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无常一听，顿然石化。
本以为她会提出什么威逼利诱的条件，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
这女人，果然是恋爱脑！
“这……这个……我……我不太方便说……”
“哎，”苏溆檀忽而幽幽一声长叹：“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在惊溪之险受了不小的惊吓，之后又不知怎么糊里糊涂地投了水，我这几天脑子里总是水雾濛濛的，很多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今天堂审，听到底下那些人窃窃私语，我这才突然明白——我所经历的这一切，极有可能是个局！”
“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一个金陵林氏要从明经林氏手中拿回困鹿山的局！”
“对吗？”
她目光闪闪地望着无常。
可这次，无常充分吸取教训，不做任何表态。
苏溆檀惨然一笑，又道：“一颗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哪有什么资格去要挟别人？
这次事件之后，我铁定成了林城治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一定恨不得对我除之而后快……
我一弱质女子，无所依靠，想要继续生存，没有大树遮风，如何能行？”
“大树遮风，但也招风。”无常道：“你难道忘了曾经林夫人如何刁难于你？”
一提到林夫人，苏溆檀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前世阴影，如何能忘？
不过一想到人间富贵花苑苏蓉都逃不过她的辣手摧残，心里倒是平衡许多。“呃……话虽如此，可此一时彼一时嘛。只要能活着，那些都不是事儿。”
“看来你果然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无常幽幽地望着她，意味深长道。
“所以，林二公子心里是有我的，对吗？听说他之前为了我跟夫人险些翻了脸？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这你都能忘了？”无常表示不可思议。
“我不都说了嘛，跳下寒冰潭的时候脑子受到了重创，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无常半信半疑地瞟她一眼，却没再搭话。
“所以，当时到底是为何事？”苏溆檀又问。
无常低头咬着下嘴唇，沉默良久，方抬头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苏溆檀微微蹙眉，眨了眨眼：“什么交易？”
“我可以告诉你今天你所困惑的两个答案。不过，你需要同样回答我两个问题。”
“好，公平对等，这买卖不亏。谁先来？”
“我先。”无常问：“你是怎么看出我跟林二公子之间的计划？”
这问题苏溆檀早就料到。
她会心一笑：“你身上露出的破绽可太多了。据我观察，你这人并不善于掩饰伪装，所以我一度很好奇——林倚秾一向谨慎入微，这次怎会选你来做他的卧底？”
“这算是你的第一个问题？”
无常一挑眉，苏溆檀立即十分识趣地回答他的问题：“那晚在困鹿山见到林倚秾的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出，刘二他们几个对林倚秾态度很是不恭。
傻子都知道，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一定是受了林远嵛的影响。
换句话说，林远嵛跟林二公子之间，面和心不和。”
无常静静听着，并不参言。
苏溆檀的目光移向了他，接着道：“可你就跟他们很不一样了——刘二当晚对林倚秾出言不善，你竟公然出来维护！
不得不说，你的行为在那群乌合之众里，简直太另类了。”
听到此处，无常眉心令人毫无察觉地一跳。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苏溆檀，等她把话说完。
“其实打你今天第一次出现在讼街的时候，我便开始怀疑你的身份。”
苏溆檀回忆其当时府衙里的人闭门不救的场面，继续道：“张阿三在庭审之前对我猛下杀手，可府衙里的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明摆着是希望他直接在开庭之前把我解决掉，那样就可以给他们省掉很多麻烦。
可你，却偏偏不适时地出现在此……”
话到此处，苏溆檀忽而朝无常诡谲一笑：“可你的出现，难道当真只是巧合吗？”
“请不要用反问句式。现在是你在回答我的问题。”
无常冷冷地看着她，“这问题你只回答了一半，我还要另一半答案。”
“另一半？”
“没错。”无常接着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另一身份是向导？”
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无常更为关心的。
“这里面叠加的因素那可就多了。”
被问到这个，苏溆檀有些小小的得意。
“那就捡最紧要的说。”
苏溆檀看着无常那张黑如锅灰的面具，撇撇嘴道：“今天公堂之上，齐家婆子跟张小三的话相互矛盾，那么其中，必有一真。”
齐家婆子跟张小三的话？
今天他们说了那么多，到底哪一句有问题？
“齐家婆子说过，从寒冰潭到惊溪之险之间，来回折返要两个时辰。
去时是上山路，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
可张小三说，当日刘小山在惊溪之险欲行不轨，而后又遇见什么神鹿，之后发现我不见了跟同伙火拼……
且不管这些说辞里面到底真假几何，总之，没有几炷香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无常有些不耐烦。
苏溆檀静静看着他，沉默片刻道：“我有一个大胆猜想——当日真正杀害刘小山他们的凶手，恐怕此刻就站在我面前吧。”
“哼，”无常冷笑道：“你这猜想何止大胆，简直是疯狂。
我看你这脑子确实不大好使了，合该出去多晒晒太阳，跑跑脑雾。
好了，言归正传，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向导？”
苏溆檀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只有向导，才深谙困鹿山地形，才知道怎么抄小道去寒冰潭。
换句话说，我，一个初次来玩的生客，如果没有向导指路，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登上寒冰潭？”
“可很多人当时都看到我带队去了寒冰潭，并未在惊溪之险逗留。”
苏溆檀哂笑：“这可不一定。如果向导中途安排大家临时休息，而借机溜回去呢？”
“你很聪明。”
无常似乎流露出些许欣赏之意，可转而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不过很遗憾，当天向导并没有中途安排任何休息。所以你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猜测而已！”
他说最后四个字时，语速放得特别慢。
高冷的面具下说出这种话，让人觉得十分欠抽。
不出所料，此时，苏溆檀僵住的表情充满愤怒。
无常注意到这一微妙变化，很满意。“好了，现在换我回答你的问题吧。”
苏溆檀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落回到无常身上：“你不是还有第二个问题？”
无常摆摆手：“暂时先留着吧，日后想到更有价值的再说。”
“哦对了，我必须得提醒你——你只有两次机会——”
他伸出两根手指来，漫不经心道：“可你需要赶紧回忆起来的事情可太多了。
我若是你，会好好想想接下来究竟要问什么。”
谁知，话音刚落，苏溆檀就毫不犹豫地问出第一个问题：“林倚秾当初是因何事跟他母亲闹得不愉快的？”
无常“唔”了一声，冷漠的眼神里潋起一丝异样的神情来：“你还真是执着呢。”
听不出这话到底是嘲笑还是讽刺，但苏溆檀知道这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无常倒不绕弯子，直接回道：“你当日打坏了林夫人的一只镯子，被林夫人扫地出门。林倚秾二公子不同意，母子因此起了争执。”
“一只镯子？”
苏溆檀有些难以置信：“金陵林倚秾氏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光她身边那茗儿就打碎过好几只！区区一只镯子也值得为此发难？”
“那可不是普通镯子，”无常呵出一团白气道：“听说是不世出的宝物，那镯子认主——主人戴上便是金光灿灿，旁人戴上则会光泽尽失，犹如黑铁。”
“金陵林倚秾氏还有这种玩意儿？”
“这算你的第二个问题吗？”无常面无表情地说。
苏溆檀连忙摇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林倚秾到底跟我发展到了哪一步？”
无常瞬间瞪大眼睛，面色发红：“这……这种问题你也问的出口？这难道不该是你自己最清楚吗？”
很显然，他误会了。
苏溆檀干咳了两声，严肃地说：“我的意思是，他既然能为了我跟他母亲翻脸，那他有没有向我提亲？”
无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想知道林倚秾对她到底是不是真心。
“听说，本来是由此打算的，”无常搓搓鼻子，“可后来出了那件事儿，便只能先凉凉了。”
“也就是说，林倚秾对我情谊匪浅……”
无常只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好了，你的问题我全部回答了。请你让开。”
“你就这么回去，不怕林远嵛找你麻烦？”
“管好你自己那张嘴，别的不用你操心！”
无常冷冷甩下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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