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美强惨不想拿BE剧本 > 第十五章 初抵京师

第十五章 初抵京师

    金陵繁盛,尽在秦淮。

    笙歌曼妙,灯影摇曳。

    清乐坊内,红帐之下,京兆尹刘秋金与部下在宴请贵宾。

    这场接风洗尘宴原本定在中午,可那时林倚秾一行人还未进城。

    接近申时,跑腿的小厮冬瓜才在渡口迎到人。

    一开始,冬瓜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当时林倚秾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平民,虽说“官员气质”不是一般人模仿得来,尤其是像林倚秾这样的清贵之士,非凡气质在泯然众生中绝对能一眼辨出,但最终将他与朝廷三品大员对接起来,还是靠通牒。

    就在小厮将林倚秾一行人引向清乐坊时,京兆尹府邸里,刘秋金也收到了盖有龙印的朱锦文书。

    打开一看,心里先是一沉,再是一松。

    一旁站着的书吏望着他脸上一系列复杂的神情转换——惊诧、不满、恼怒、遗憾……

    最后,随着他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很快都化为了释然。

    一种终得解脱的释然。

    而非尘埃落定的释然。

    “童书吏,去把玉印取来。”

    童书吏眉头微微一皱:“大人,这次只有一封文书,林二公子的官印并未一同送来。许是,圣上还在考虑该给他安排什么合适位置。”

    刘秋金看向童书吏,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过不多时,他最终还是释然笑道:“童老弟,搭档这么些年,感谢你所有付出与努力。”

    童书吏先是一愣,继而生出一种不详预感。

    刘秋金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罗晴娘一案,到现在也没什么实质进展。王家一直步步紧逼,上头总要先找个替罪羊。”

    这话听起来令人垂头丧气,可从刘秋金嘴里说出来却多了一份释怀后的豁达:“事发当日,我便早知会有这一天。之所以没有自行请辞,乃因不想有负老弟当年之托。”

    话到此处,刘秋金流出一声无奈叹息:“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地说声对不住,老弟,你当年千里迢迢来投奔我,所托之事,愚兄这些年终究还是没能帮上忙。

    而今,圣上把我贬到宿州,恐怕更是无法帮你洗雪你家主人的冤案。”

    他走过去拍拍童书吏的肩头,“日后,好生珍重。去吧,把玉印找出来,今日宴后,我得跟林二公子做交接。”

    童书吏有些木然地点点头,心里有千万个疑问,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看得出,此刻刘秋金脸上的神情难掩官场失意的落魄。

    但也不难看出,他已经开始释怀,因解脱而释怀。

    自罗氏贵女被害一案报上以来,这些日子对京兆尹刘秋金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表面上,这桩案件已经移交至大理寺,由大理寺丞周深负责侦察,可圣上同时还下了另外一道秘旨——京兆尹须同时查办,并在暗中负责监察大理寺。

    不论是职级还是权限,京兆尹都低于大理寺。

    让下级督察监办上级做事,大德建朝至今,这还是头一次!

    当初接到这样一道秘旨,刘秋金简直哭笑不得——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真如传闻那样——圣上早已不理政,任由两派朝臣胡意处之?

    刘秋金当时不解。

    之后更是不解。

    不单是因为案件查下去根本毫无进展,而且——明明是圣上下的秘旨,可却有人一直明里暗里向京兆尹传递各种办案指示——能拖就拖,最好管都别管。

    虽说刘秋金在两派党争中并没有明确站在哪个阵营,但身为朝员,朝党之争,两派政斗,谁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更不用说京兆尹——所辖之事,事无巨细,一点一滴、一丝一毫、一静一动都关乎着皇城安危,朝堂走向,大德命脉。

    因此,只要坐在这个位置,势必会成为两派必争之人。

    在与林倚秾见面的前一个时辰,刘府密阁中,刘秋金站在铜红色的火盆前。

    盆里向外喷吐着的火舌,像贪婪的蛇毒一样向上撕咬着。

    刘秋金一个不小心,被窜上来的火苗烧到了虎口,疼得他“嘶”了一声,将手里那本蓝色簿子掉进火盆里。

    火舌瞬间兴奋起来,从下面凶猛窜出。

    刘秋金还想伸手去捡,可整个簿子已被火焰火舌团团围住,明红的火舌卷着炙热的火焰,迅速将簿子吞噬,页脚被烧得一页页翘起,被火吞没之处,只剩黑色灰烬,还在发红。

    原本他还在犹疑——不知到底该不该烧毁两桩陈年案卷。

    很显然,现在这份苦恼已经没有了。

    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童书吏闻着烧火味道赶来,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尽管刘秋金还没开口,可这么多年一起共事的默契,让他已然猜到烧毁的是什么。

    “大人,私自焚毁案卷,可是按律当斩啊!”

    童书吏一脸心焦,表情已近扭曲。

    对于这份提醒,为官十余载的刘秋金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望着案几上的火盆里熊熊火焰,脸上的表情半是忧忡,半是轻松。

    “天意,天意啊!桂华,此乃天意啊!”

    天意?

    童书吏眼眸微微一滞,俄而目露愠色:“这才不是天意!若是天意,那天道何在?”

    说着,他便不顾一切地上前从火盆里抢救出烧得肢体残破的那本案卷。

    “天道?”

    刘秋金缩着脖子发出一声冷笑:“这世间哪有什么天道?你看看大德朝堂,如今究竟是谁主沉浮都未知,又何谈维护天道?”

    “刘大人,你疯了!我看你真是彻底放飞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

    案卷虽被抢救了出来,但已烧毁了大半,且由于装订线被烧断,所以一拎起来,瞬间七零八乱了一地,根本对接不起来。

    烧成了那副鬼样子,若是换作旁人,一定会发疯。

    可童书吏看上去依然还算镇定。

    他没有暴怒,也没有质问刘秋金背后的原因,捧起满地还有些烫手的残片,端起火盆,正要离去,刘秋金却拉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是想去新任京兆尹那里告发我,好为自己谋个好差,我不会怨恨。但……”

    刘秋金顿言,观察到童书吏有在认真听,于是接着道:“但我希望最终能放过自己——微澜赵氏家的那桩案子,放手吧。

    微澜早已弃治,那桩案子想要翻盘很难,根本不会有人去管。”

    说这话时,他走到密室门口,右手一扒,便推开一扇阁门——那是通过京兆尹公府衙门档案室的一道暗门,跟他的私邸密室直接相通。每当刘秋金为公事所烦时,他总爱穿过档案室,来这间密室小憩。

    然而打开档案室的一瞬间,一股沉闷的潮气夹杂着纸卷特有的霉气味扑面而来。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灰白色纸卷一摞一摞,十分整齐地从地面码到天花板,好像一块陈旧的裹尸布,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有些纸卷颜色已经肉眼可见地发黄,甚至发霉。

    童书吏望向手中那本薄薄的案卷放进来,简直沧海一粟,沙漠一砾。

    “看见了吧?”

    刘秋金伸手指向里面:“这些陈年案卷叠起来比一人都高!

    新任京兆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处理完。

    更何况,眼下罗氏女被杀一案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你难道指望他会主动去为赵氏翻案?”

    “别傻了,我的好兄弟。”刘秋金从童书吏手上拿回了火盆,放在一处通风的暗窗口,任由火焰继续吞噬那些案卷跟供词。

    童书吏看着他将手里一张张被自己抢救出来的残片重新丢进火盆,感觉耳里传来主人一家十七口的声声哀鸣与悲泣。

    那可是十七条人命啊……

    明眼跳动地火光照在童书吏的脸上,他面庞灼热,心急如焚,却只能在这一刻选择沉默。

    “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屋外,打更人敲响了梆子。

    “行了,天晚了,你先回,我也要去赴宴了。”

    说话间,刘秋金的右手已然再次落在童书吏的肩头,宽慰他道:“兄弟,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出了不少的力。

    我给你留了一笔钱,明日请替我再去办最后一件事。办完事儿就去钱谷师爷那里领吧。

    拿了钱,回你老家芙州娶妻生子。

    京师……这辈子就别再回来了。”

    童书吏点点头,尽管此时心中对刘秋金有些失望,但告别时眼神里还是透出一丝不舍。

    他走远后,不知过了多久,密室里忽而传来一声叹息。

    是刘秋金在叹气。

    火光通亮的屋子,他脸上的神情透着一丝忧虑。

    可以想象,童书吏对自己很失望。

    但刘秋金却对自己的做法并没有很大的过意不去——至少童桂华这个好好青年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他未来的路还很长,不应一世都活在主家的冤屈里。

    “童老弟啊,说实话,我倒是真有点羡慕你啊——质本洁来还洁去,逍遥二字仍可追,莫留遗憾似老生啊!

    走吧,走吧……”

    子夜时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城东一处宅子,火光冲天。

    “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啊!”

    “刘大人呢?”小厮慌里慌张地问众人道:“谁看见咱们刘大人了?”

    “没看见,好像还在书房……”守门的小厮说。

    “到底在哪儿?”

    “我……我也不知道啊!老爷赴宴回来之后,我还看见童书吏跟他在一起呢……”

    “那童书吏呢?”

    “也没看着……”

    “哎呀,他俩不会在书房里睡过去了吧!”

    “谁知道呢?书房!书房……直通档案室,可不能把案卷给烧喽啊!不然新任大人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快!快走!救人!”

    “不对,得先抢救案卷!”

    “哎呀,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人跟案卷都得救下!分头行动!”

    众人忙活了一夜,火势终于在丑时得以控制。但书房处的火焰仍在继续,好在水神营及时赶到,才在临近卯时将大火彻底扑灭。

    “大人跟童书吏呢?还没找到吗?”

    一夜未见老爷,冬瓜有些着急。

    随着一声声“没有”跟一个个摇头,某种可怕的预感在冬瓜心里越来越强烈。

    辰时,天已大亮。

    有人在书房里找到一具焦尸,一具年纪四十左右的男尸。

    仵作验身,从年龄、身高、体型等体征初步判定,应该就是一直找不到人的刘秋金。

    至于童书吏究竟去了哪儿,就无人知晓了……

    不日,京兆尹刘秋金府上失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壬纯帝便是在当天向林倚秾下了第二道圣旨。

    这第二道圣旨,还是四个字:即日赴任。

    “看来天子终归还是少年心性。”

    致远茶楼的天字号客房内,苏溆檀如是说。

    “何以见得?”

    林倚秾收好圣旨,小心翼翼放在锦盒里。

    “这很明显啊——圣上是个急性子。干什么都‘即刻即刻’!火急火燎的!”

    话到此处,她忽而意识到这样非议天子,实属十恶,于是赶紧话锋一转:“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圣上是个雷厉风行,讲求实效之君,真乃大德之福,大德之幸……”

    林倚秾知道她这话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怕他会御前告她腹诽。

    他之前对苏溆檀诸多试探,于是现在苏溆檀便对他诸多防备。

    如此因果循环,有些可笑。

    “你笑什么?”苏溆檀看着他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林倚秾没有接她的话茬,起身去准备上任的事情。

    进京不到一日,他便从原本还岗位待定的状态火速就任京兆尹。

    原本只听说接下罗晴娘一案,待遇参照三品大员京兆尹,没想到这次竟直接坐在了京兆尹的位置上。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之前许多对金陵林氏唱衰之人竟统统来投名送帖,邀约请宴。

    清贵公子林倚秾原本是不打算回应的,可他身边有个长随——昔年同窗好友黄芳笙,是个很会来事的人。

    林倚秾这次承接罗晴娘一案,本来家中一片反对。

    直到他提出同意接受家人的三个条件,家人才勉强妥协。

    条件之一,便是一定要把黄芳笙带在身边。

    在黄芳笙一番权衡利弊的说辞之下,林倚秾最终选择了妥协。

    但并非毫无保留的妥协——清茶淡饮可以,金馔玉食皆免谈。

    可饶是这样,他们临时栖身的致远茶楼还是被踏破了门槛。

    “得亏是住在你自家的茶楼,不然就这样光喝水,不点菜的——极有可能早就被老板直接撵出去了!”

    苏溆檀看着一连三日饮水而饱的林倚秾,肆无忌惮地笑得合不拢嘴。

    林倚秾睨了她一眼,不想理会。

    他习惯性地端起一杯茶来,可还没送到嘴边,就自行放下了。

    这一幕被苏溆檀逮到,立即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你这么开心吗?”林倚秾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还用我说吗?”

    “可你已经这么笑话我连续三天。是不是有点过分?”

    “你,生气了?”这一刻,苏溆檀忽而止住了笑。

    林倚秾低下头,继续看着案几上厚厚的书卷,“没有。只是我要看案卷。请你声音小些。”

    “案卷?罗晴娘一案不是根本没有案卷吗?”苏溆檀目露惊讶,继而是些许赞赏:“难道你这么快就整理出线索了?”

    “不是。我要看的是前任京兆尹刘大人家中失火的案卷。”

    哈?

    苏溆檀一开始还没理解他为何要看这个,俄而很快便意识到——林倚秾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京兆尹。

    除了要查明罗晴娘一案,上任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先弄清楚前几日京中失火的原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真可怜……”

    见她用同情的眼神望着自己,林倚秾冷冷瞟了她一眼:“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但凡你还有良心,就记住我今天所受的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日后再使性子时,麻烦收敛着些。”

    拜我所赐?

    这跟我有何干系!

    “我受周大人之托,要保你一世周全。他身陷囹圄,托人传话,想尽快见到你……我教你的话,都背熟了吗?”林倚秾此刻说话的语气极为严肃。

    苏溆檀不由也认真起来:“嗯,都背熟了。”

    “不能只是背熟,我要你学会真情流露,不要让老人家察觉你失忆了。”

    哦,原来他是怕自己有负所托啊!

    难怪他方才会说拜我所赐!

    不,准确说,其实是拜苑苏蓉所赐。

    可周深到底是什么人?

    能让林倚秾如此敬畏又小心翼翼?

    苏溆檀想不到答案。

    但她很清楚另外一件事——林倚秾唯利可驱,且极擅攻心之术。

    他这么大费周章想要讨好周深,一定是因为周深,或者周家会给他带来很特殊的好处。

    至于到底是什么好处,也许明天一探可知。

    于是,原本非常令人排斥的一场见面,忽然让苏溆檀开始期待起来。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