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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真容

    须弥三日,一晃而过。

    这三天,苏溆檀没再跟林倚秾说一句话。

    黄芳笙是个聪明人,一早看出这几天二人之间有些不太对劲,却很识趣地选择不过问——眼下,他还不知香香是将月门的,心中第一要紧之事是如何“英雄救美”。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这些天,他对狱中冰山美人嘘寒问暖,而香香对他的态度始终恭敬如宾。

    自清乐坊一夜后,童明仿佛人间蒸发了似地再没有出现,也没任何消息。一切几乎足以证明——他是真被人控制住了。

    此前,林倚秾对童明被王家人半道截胡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黄芳笙与苏溆檀二人设计施救,他不过多责问,只因善于克制。

    现下,香香在牢房里老老实实待着,外面也无风吹草动,也许此前是多虑了?

    在这件事上,林倚秾容不得一丝差池。他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否则一步错棋,将会满盘皆输。这样的结局,他无法承受。

    春寒料峭,金陵尚冷。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进昏暗的屋子里,林倚秾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一座雀楼,那是宫阙所在方向。疑云尚未消解,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行动?

    头疼之际,一只雪鸽拍打着羽翅,踱窗而过,落在窗前硕大的芭蕉树叶上。

    “苑老爷子人不是被关在天字一号吗?怎么还能给你飞鸽传书?”

    刚从牢里送完饭菜的黄芳笙恰巧路过,此刻他的心情无比低落。对雪鸽的好奇,暂时让他将告白失败的苦恼抛之脑后。

    林倚秾看了他一眼:“我原以为你那双眼睛如今只能用来看新晋的狱花。”

    黄芳笙闻言,瞬间眉毛上下一挑,哼声道:“眼前有棵三十年的老铁树都开花了,我怎么就不能追求喜欢的人?”

    老铁树都开花……骤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林倚秾淡淡一笑,低头解开绑在信鸽腿上的一卷白色纸条,才抬头瞟了黄芳笙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要跟动物似地过发情期。我跟你,不一样。”

    黄芳笙被这话顿时气得语噎在喉,鼓起腮帮,紧紧抿着两片薄唇,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面色。“你林倚秾不愧是微澜城里人见人怕的毒舌公子!怼起自己的兄弟也这么狠!嘴巴这么坏,难怪人家姑娘会不理你!”

    黄芳笙等着要看林倚秾脸色煞白的好戏,可谁知此时的林倚秾却像没听见他这话似地,望着手中的纸条,转身走进屋去,把他一个人晾在院里。

    黄芳笙一个飞步跃上窗边,冲着里面喊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可是跟童明有关?”

    等林倚秾走到窗口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长衣。“你在府里守着,我出趟门去。”

    “去哪儿啊?”黄芳笙瞬间来了兴致,他想要赶紧离开这处见证他失恋的住处,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带上我呗?”

    可林倚秾并未回复,只道:“好好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到底干嘛去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咱们到底还是不是兄弟?”

    “我的兄弟没有发情期。”

    “你!”

    “童明可跟将月门有何关系?”

    戌时,清乐坊内,头戴雪色帷帽的男子出现在三楼莲花阁内,开门见山地问道。

    窗外,冷月如银。

    清辉柔柔泻在倚在窗边的一张玄色面具上,两只清澈的俊眸瞬间弯成了两道月牙。

    面具之下,传来一个少年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尖锐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上这里来,肯定会问这个。”

    “苑老爷子的信鸽既然交了你手上,那这至少说明我们之间也有合作机会。我出十金,买刚才问题的答案。”

    “不愧是林倚秾二公子,出手果然大方。”面具少年将金条揣进怀里,伸出手指,摆出一个友情提示的动作,道:“将月门的规矩——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林倚秾二公子要不要再想想?比如童明现在被关在哪里?这种问题或许对您更有帮助哟。”

    “不必。”林倚秾口气十分肯定:“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否是将月门之人。”

    面具少年轻轻叹口气道:“好吧好吧,还是要尊重客人的意见。”说着,他瞟了眼窗边一枝快要伸进屋内的桃枝,桃枝两侧上已经冒出了青绿色的初苞,只见他伸手直接折断了枝头,就这么随手将树枝抛了下去,才道:“将月门里的男童都会被培养为死士,他们不跟女子纠缠,因为他们——没有发情期。”

    听到最后三个字时,雪色的帷帽之下,白衣男子的耳膜不觉一震,脸色瞬间煞白,神色立马警觉起来:“你们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听墙角?”

    “这很奇怪吗?”面具少年回过头来,冲男子笑道:“难道林二公子这些年来在将月门里埋的眼线还少吗?怎么,只兴州官放火,不能百姓点灯?”

    “这一样吗?”林倚秾表情十分严肃,一向善于表情管理的他,此时的眉头之中却已皱出一个“川”字。

    “这不一样吗?”

    这当然不一样!

    如果将月门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在京兆尹里安插细作的话,那么这无疑于暴露出一个惊天的秘密——大德官方安防体系存在天大的漏洞!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事本该是朝廷高度保密的敏感信息,根本不可能被无关外人知晓,但如今,却被大德境内头号邪恶势力所获悉和利用!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大德官僚内部出了巨大问题!

    林倚秾在心底长吸一口气,用平静的口气道:“听说王家跟将月门此前暗中达成了交易,只要能比我先一步找出罗晴娘被害一案的真凶,便可帮你们复门。”

    面具之下,无常神色先是一滞,转而便笑哈哈道:“林倚秾二公子的线人难不成是个说书的?真是能异想天开,这种话也敢乱编……”

    林倚秾并没在听他的话,只是口气冷峻地说:“你是聪明人,将月门早已是强弩之末,腐朽之木,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根本不可能再成气候。不如你倒戈,我可开出更好条件。”

    “素闻林二公子虽不曾行走江湖,可朝堂野下,自有威名。背靠林倚秾二公子您这棵大树,自然是好的,但现在的问题是,您这是在替朝廷诏安吗?可有圣上手谕否?”

    林倚秾看不到面具之下无常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但从此人的反应便足以断定此前线人给的消息是真的。

    这非但没能让他松下一口气,反而更是感到越发沉重。

    雪白色的帷帽里,双层薄纱间,林倚秾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黑色漩涡,漩涡里翻腾着一层又一层的巨浪,正不停歇地猛烈朝自己冲袭而来,他整个人的身子就这样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底洞里,越陷越深……

    罗晴娘一案看似案卷齐全,可实操处理起来却特别麻烦,不仅越挖越会觉得案情错综复杂,而且许多残缺细节核对起来,逻辑根本梳理不下去,即便很多碎片信息可以拼凑,可衔接起来却异常诡异。

    其实早在开始正式调查之前,林倚秾就敏锐地意识到这桩案子的背后可能不止是一桩普通命案,因为死者罗晴娘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罗晴娘既为旧贵之后,又是新臣女眷。

    她的母族宁金罗氏乃前朝庆阳朝的宁金功勋,舅父罗刚在位时,红极一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罗刚后因僭越不敬之罪被论处,罗氏从此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族中男丁已不在把持核心要位,但“一门三公”的祖宗遗辉,还是令人不得小觑。

    罗晴娘夫人家乃溆水王氏,世代簪缨之族。王家人丁不旺,五辈单传,但父子二人皆身居高位——王老爷子大理寺丞,独子也身居刑部侍郎要位。

    所以这让林倚秾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这对执掌大德最高刑典权的王氏父子跟江湖险恶势力将月门联手起来,一旦徇私舞弊,打压政敌,枉入人罪,届时将会在朝堂中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而眼前,这两股势力真的达成合作,那么毫无疑问——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阻碍林倚秾他们对罗晴娘一案顺利侦查!

    而罗晴娘一案如果无法顺利侦破,就将会严重影响接下来一系列计划的实施——如果林倚秾的最终目的无法达成,那么这些年来,所有的隐忍与蛰伏,屈辱与等待,将全都付之东流。

    令他更担忧的是,将月门这些年在暗处聚集了四方邪恶势力,一旦卷土重来,必定会扰乱朝纲,届时殃及国民,天下将再无安宁之日……

    深陷这种朝堂与江湖错综复杂的争斗,所要面临的困难与压力,林倚秾此前不是没想过。

    可他并不想退缩。至少现在还不是该说放弃的时候。

    一个深藏在他心中多年、不可言说的秘密让他此刻在面临这种紧要关头时依旧能够保持毫不畏惧的姿态——为了实现他的最终目的,眼前的困难,他必须要克服!

    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克服!

    须臾之后,林倚秾的面色已恢复了平静,丝毫看不出他心里起过任何波澜。

    “王家是靠不住的,这一点,无常公子心知肚明。而我是圣上暗中要扶持的新锐,若是能替圣上解了头疼之题,我自会为将月门讨要一份赏赐。”

    “哈哈哈哈!”无常双手扶着脸上的面具大笑起来,“林二公子这是在给我画大饼吗?这年头画大饼不收利息是吧?”

    “东郊有一处荒了许久的园子,那座园子你们不是一直很想要吗?”

    无常很快收住了笑,目光投向八仙桌旁的林倚秾来:“你说的可是‘梅园’?”

    “好像是叫这名字吧。”林倚秾稍稍顿了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京郊林园那么多,你们当初为何非要指定要那么一座偏远的园子?”

    “这问题的答案,林二公子愿意出多少金?”

    林倚秾默默捏了捏袖中已经空憋了钱袋,轻轻挥挥手道:“不过是闲聊罢了。不想说便算了。”

    无常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斜弧,“方才所言,玩笑罢了。林二公子若真能为我将月门讨回那座梅园,那我可免费相告……”

    “难得将月门的无常公子也有主动放下姿态的时候。不过很遗憾,我已经不想听了。”

    “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这有什么不敢的?”林倚秾拿起桌上的茶杯,呷茶一口,慢悠悠道:“早些年,那位清澜郡主还在世的时候,不就曾争取过吗?”

    “可是后来她没要到。而且非要没要到,还因此得罪了当朝权贵,最后被人在鸡鸣驿上射成了肉靶子……所以我断定,你根本不敢听,也根压没打算为我们讨回那座园子!”

    “那你呢?你有打算跟我真诚合作吗?”林倚秾脱下帷帽,放在桌上,双手按在大腿上一脸郑重道:“我若真心付出,你就肯为我所用吗?”

    “这是自然。”

    “我说的是精诚合作。你,能做到吗?”

    “只要能要回那座园子,从此我们会安心归顺,做大德良民。如有必要,我们甚至可以闭居不出,与外面的人——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快要想听听关于那园子的故事了。”

    “您若想听,我随时恭候。”

    林倚秾突然沉默不说话了。

    无常不知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林倚秾的确是比王家要靠谱很多。如果真能跟他进行利益捆绑,那么拿回曾经属于自己一切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林倚秾又呷了口茶,直直盯着对面的无常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林倚秾放下茶杯,瞟着他:“这得看了你的脸才知道。”说着,他就把身子向前探去,目光直直地审视着无常:“请把面具摘了。”

    面对这样突然的要求,无常显然有些犹豫。

    “怎么,这就犯难了?”一向不与人为难的林倚秾这次却很严肃道:“连真容都不敢示人,谈何精诚合作?”

    对面,无常低了下头,口气平和地回应道:“林二公子若真想看,倒也无妨。只是在下的真容,公子真的不如不看的好。我小时候被烧伤过,有一半脸被毁了容,烧伤的那半张脸,有点瘆……”

    可林倚秾这次却铁了心就是要看,仿佛只有亲眼见证了才算放心。

    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无常很坦然地解下了罩在脸上的黑鬼面具——果然,这是一张看了还不如不看的脸!

    一半原因是看着确实瘆人。

    另一半原因是看了让哀叹。

    这原本该是一张青春俊美的少年面庞。

    可左半边被烧毁的脸上却布满了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像是一块沟壑坑洼的泥塘,却实实在在地长在了少年的脸上,看起来格外刺眼、瘆人。

    一半像丰神俊朗的天神,一半像来自地狱的恶魔。

    两种风格迥异的画面完整地拼接在一张面孔上,说不出的怪异、恐怖、丑陋,甚至有点恶心。

    对着这样一张面孔端详了一番,林倚秾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无常低垂的眼睫和他右眼角下的那颗黑痣上。

    无常就这样默默接收着自己像打量怪物一样的目光。想到此处,林倚秾为自己方才无礼的请求感到抱愧,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无常似乎看出了他的愧疚,可却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地笑道:“怎么样,现在足以体现我的诚意了吧?为了不影响您就餐,我还是把面具戴上吧。”

    林倚秾尴尬地将目光转向一旁。

    “林二公子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您是所有见过我真容的人中表现最得体的。”

    林倚秾没有回应,于是无常也不再就此展开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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