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定策
大业中，为齐郡丞。会兴辽东之役，百姓失业，又属岁饥，谷米踊贵，须陀将开仓赈给，官属咸曰：“须待诏敕，不可擅与。”须陀曰：“今帝在远，遣使往来，必淹岁序。百姓有倒悬之急，如待报至，当委沟壑矣。吾若以此获罪，死无所恨。”
——《隋书·卷七十一·列传第三十六·张须陀》
徐道人笃定张须陀必会派出援兵，他给众人分析张须陀性格：“越过济北郡到齐郡求援，确实不合规矩。但大家不需担心，张须陀只要在历城，必会派出援兵。”
“张须陀对皇帝忠心耿耿，这几年他东征西讨，多次跨界平灭反贼，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
“而且贫道观他过往行事，绝不是一个个拘泥于规矩的人。刚任齐郡郡丞时，他就敢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开仓放粮，解百姓于倒悬；王薄在长白山举事的时候，但他就敢在没有上命的情况下，私自募兵击贼，而按照制度，郡城是不可以领兵的。”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但程家主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徐道长安排甚好，但韩非子曰：远水不救近渴。就算张须陀真的会派援兵，而且一点时间也不耽搁，从东阿到历城两百多里，就算往返一切顺利，援兵也要第四天才能赶到，东阿如何坚持这四天？。”不愧是程家家主，家学渊源，《韩非子》随口就来。
程伯玉接着又通报了一个消息：“刚刚程辛派人回报，贼人距离北门已不足五十里，今天天黑之前，贼人必到。”
“家主所言极是，不过东阿要坚守四天，其实也不难。”徐道人胸有成竹，“我和阿丑回来之前，在马场制定了一个计划：今夜要趁贼人立足未稳，马上给他来个狠的，让他们在两三天内，没有能力乱来。”
说罢，徐道人便吩咐程咬金，将两人上午一起制定的白日诳人、晚上袭营的计划合盘托出。
程咬金讲解完夜袭计划，徐道人又补充道：“贼人精锐皆集中于中军，若能夜袭将其重创，说不定贼人便会知难而退。”
“即便贼人不肯退走，但他最精锐的中军遭我们五百骑兵重创；前后两军都是些乌合之众，在暗夜之中发现中军被袭，混乱甚至溃散也在所难免。”
“即便明日天亮之后，朱粲能够收拢整顿大部分溃兵，但至少也可以为我们争取两天时间。”
“至于剩下的两天时间，贫道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定然让那贼人无力攻城，请家主和县尊放心。”
徐道人说完，场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主位的程家家主程伯玉身上，毕竟，这位才是东阿城真正的主事人。
程伯玉沉吟片刻，终于有了决断，“一切就按徐道长安排。”
程伯玉站起身来，严肃地对程咬金说：“阿丑，此次我就把程家所有能用的人马都交给你了，你且放手施为。”
程咬金对大哥施了一礼，然后站直身体，转向三名部曲，面容一整，便开始当堂发令：
“程戊听令！暂任你为前营旅帅，精选两队一百名骑术精湛之士，将程家全部皮甲和长兵器集中于前营，待程辛回报敌人宿营位置，今夜随我闯营杀贼。”
“诺！”
“程己听令！暂任你为后营旅帅，带领六个小队三百人马，为前营后援。但听得前营鼓响，便随前营突击；听得鸣金，需立刻撤退，不令一人掉队。闯入敌营后，只管杀人放火，其他一概不管。”
“诺！”
“程庚听令！你为人稳重，我便将全军性命交托于你。暂任你为辎重营旅帅，带领两队一百人，集中马场剩余所有马匹，多带辎重，随营行动。今夜若敌营溃散，你便驱马队冲杀踏营，扩大混乱；若敌营坚守，则制造万马奔腾的假象，迷惑敌人。”
“诺！”
“所有人等，分头准备，戌时造饭，亥时出发，不得有误！”
“诺！”
程咬金仿照鹰扬府军制——郎将-校尉-旅帅-队正——将几人临时任命为旅帅，当然，人数上肯定是比正规军少了很多。
见众人一一领命，各自分头而去，孙县令却急了，“求援之事，十万火急，徐道长可有安排？”
程伯玉也附和道：“不错，此事须尽快安排，耽搁不得。”
徐道人在心里来来回回思考了几遍，最后有了决断，他首先点出了此行的关键点，“求取援兵，需正式的官文印信，郡守府那里肯定指望不上了，现在事急从权，也不要管合不合规矩了，就用东阿县公文代替。此事就麻烦县尊来准备了。”
“另外，送信之人按理也应由县衙派出，但此次求援，只可成功不可失败，稳妥起见，须得派一位能够临机决断的人物，尽快赶到历城去见张须陀，求得援军。”
程伯玉和孙县令皆觉得徐道人所言有理，但两人在心中默默点算了一遍，竟是觉得没有一个合适之人。
徐道人也不再打哑谜：“此事，非阿丑莫属！”
“不可！”孙县令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出言反对，“东阿能战的就这五百兵马，将为军之胆，阿丑走了，今晚袭营谁来带领？如果贼人攻城，外面连个能够牵制威吓的都没有。”
“县尊放心，今晚袭营，仍由阿丑带领，这一战把贼人打痛，可以为我们争取两天时间。”
安抚了孙县令，徐道人继续分析道：“阿丑骑术最好，又有防身的能力，不需要担心路上耽搁。另外以他的身份，更容易尽快见到张须陀，也更容易与张须陀手下将领相处。他能办到普通小吏办不到的事情。”
“另外，求援之事虽然紧急，但今日天色已晚，也不差这小半日，便明日天亮之后出发也来得及。”
徐道人又转向程咬金，“阿丑，这次要辛苦你了，今晚三更袭营力战，切记防备朱贼的冷箭，绝对不可以受伤。明日天一亮，你便一人双马，快马赶去历城，一定要在四天之内，带回援兵。”
程咬金对于奔波辛苦倒不在意，他此刻满心期待，只想早早见到名满天下、战无不胜的张须陀，还有他麾下的秦、罗二位猛将。
“听说那罗士信原来不过是张须陀大帅营中一个打杂的，张大帅还看不上他，嫌他小屁孩连盔甲都穿不动。谁知道那罗士信受不得激，一怒之下，一个人穿了两层铠甲，挥舞着马槊就把敌人阵营捅了个对穿。”
“真是猛人啊，比力气，我恐怕比不过他；不过比马槊，恐怕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不知道那秦叔宝又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众人不理程咬金的英雄梦想，又商议了夜袭和守城的一些人手和物资调配等细节，一条条命令从程府传递出去，整个东阿城都跟着动了起来。
一番计议停当，程伯玉自去调配人手，准备五百人的晚餐。今夜之后，这五百人便要开始一段刀头舔血，风餐露宿的日子了，下一次如此从容就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孙县令也带人匆匆离去，准备守城事宜，至于印信公文，自有吏员前去办理。
正厅之中只剩下师徒二人，程咬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徐道人请教：“师父，这斗力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今夜杀他个人仰马翻；可这斗智，徒弟就犯了难。去贼人阵营下书，需一个智勇双全、口舌便利的人选，原本贺大哥最为合适，可他现在伤重难愈，急切之间，也没个合适的人啊。”
徐道人闻言不由失笑，右手虚点了程咬金几下，“你呀你呀，刚刚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反手给为师安排一个。也罢，为师就替你走这一趟！”
从早忙到现在，师徒二人是水米未进，现在终于有时间吃点东西。
徐道人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对程咬金说：“为将之道，需虑事周全。为师之所以不同意你半路截杀，主要有三个理由。”
程咬金早已习惯徐道人这种教导方式，当下洗耳恭听。
“最根本的原因，是你那五百新兵，不可能在不到半天时间内，完成如此高难度的任务。”徐道人上来先泼了一盆冷水，“认真算来，你只有半下午时间，既要整队分发武器，还要跑到几十里外埋伏，还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你认为可能吗？准备不足，仓促出击，此乃兵家大忌。”
程咬金点头受教。
“二来你还记得不，一信曾经说过，贼人五百精锐在行军时衣不解甲，还有十几人甚至穿着铁甲。天寒地冻，铁甲难着，这说明什么？大家都小看朱璨了，他的五百亲兵很是精锐，而且他们行军时外松内紧，防范甚严。”
“还有这第三点，白天冲阵，视野清晰，指挥系统也能快速反应，贼人不但能够迅速布防，而且很容易看清我军虚实。一旦五百中军顶住我们第一波冲击，其他乌合之众也会欺我兵少，勇气倍增。”
“而半夜袭营，不但可以避免上述这些危险，还能最大程度地瓦解敌人前军后军的意志，造成大量被裹挟士兵逃跑，甚至全营崩溃。”
“这才是我们需要的效果。”
——《隋书·卷七十一·列传第三十六·张须陀》
徐道人笃定张须陀必会派出援兵，他给众人分析张须陀性格：“越过济北郡到齐郡求援，确实不合规矩。但大家不需担心，张须陀只要在历城，必会派出援兵。”
“张须陀对皇帝忠心耿耿，这几年他东征西讨，多次跨界平灭反贼，这种事情是有先例的。”
“而且贫道观他过往行事，绝不是一个个拘泥于规矩的人。刚任齐郡郡丞时，他就敢在没有皇命的情况下开仓放粮，解百姓于倒悬；王薄在长白山举事的时候，但他就敢在没有上命的情况下，私自募兵击贼，而按照制度，郡城是不可以领兵的。”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但程家主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徐道长安排甚好，但韩非子曰：远水不救近渴。就算张须陀真的会派援兵，而且一点时间也不耽搁，从东阿到历城两百多里，就算往返一切顺利，援兵也要第四天才能赶到，东阿如何坚持这四天？。”不愧是程家家主，家学渊源，《韩非子》随口就来。
程伯玉接着又通报了一个消息：“刚刚程辛派人回报，贼人距离北门已不足五十里，今天天黑之前，贼人必到。”
“家主所言极是，不过东阿要坚守四天，其实也不难。”徐道人胸有成竹，“我和阿丑回来之前，在马场制定了一个计划：今夜要趁贼人立足未稳，马上给他来个狠的，让他们在两三天内，没有能力乱来。”
说罢，徐道人便吩咐程咬金，将两人上午一起制定的白日诳人、晚上袭营的计划合盘托出。
程咬金讲解完夜袭计划，徐道人又补充道：“贼人精锐皆集中于中军，若能夜袭将其重创，说不定贼人便会知难而退。”
“即便贼人不肯退走，但他最精锐的中军遭我们五百骑兵重创；前后两军都是些乌合之众，在暗夜之中发现中军被袭，混乱甚至溃散也在所难免。”
“即便明日天亮之后，朱粲能够收拢整顿大部分溃兵，但至少也可以为我们争取两天时间。”
“至于剩下的两天时间，贫道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定然让那贼人无力攻城，请家主和县尊放心。”
徐道人说完，场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主位的程家家主程伯玉身上，毕竟，这位才是东阿城真正的主事人。
程伯玉沉吟片刻，终于有了决断，“一切就按徐道长安排。”
程伯玉站起身来，严肃地对程咬金说：“阿丑，此次我就把程家所有能用的人马都交给你了，你且放手施为。”
程咬金对大哥施了一礼，然后站直身体，转向三名部曲，面容一整，便开始当堂发令：
“程戊听令！暂任你为前营旅帅，精选两队一百名骑术精湛之士，将程家全部皮甲和长兵器集中于前营，待程辛回报敌人宿营位置，今夜随我闯营杀贼。”
“诺！”
“程己听令！暂任你为后营旅帅，带领六个小队三百人马，为前营后援。但听得前营鼓响，便随前营突击；听得鸣金，需立刻撤退，不令一人掉队。闯入敌营后，只管杀人放火，其他一概不管。”
“诺！”
“程庚听令！你为人稳重，我便将全军性命交托于你。暂任你为辎重营旅帅，带领两队一百人，集中马场剩余所有马匹，多带辎重，随营行动。今夜若敌营溃散，你便驱马队冲杀踏营，扩大混乱；若敌营坚守，则制造万马奔腾的假象，迷惑敌人。”
“诺！”
“所有人等，分头准备，戌时造饭，亥时出发，不得有误！”
“诺！”
程咬金仿照鹰扬府军制——郎将-校尉-旅帅-队正——将几人临时任命为旅帅，当然，人数上肯定是比正规军少了很多。
见众人一一领命，各自分头而去，孙县令却急了，“求援之事，十万火急，徐道长可有安排？”
程伯玉也附和道：“不错，此事须尽快安排，耽搁不得。”
徐道人在心里来来回回思考了几遍，最后有了决断，他首先点出了此行的关键点，“求取援兵，需正式的官文印信，郡守府那里肯定指望不上了，现在事急从权，也不要管合不合规矩了，就用东阿县公文代替。此事就麻烦县尊来准备了。”
“另外，送信之人按理也应由县衙派出，但此次求援，只可成功不可失败，稳妥起见，须得派一位能够临机决断的人物，尽快赶到历城去见张须陀，求得援军。”
程伯玉和孙县令皆觉得徐道人所言有理，但两人在心中默默点算了一遍，竟是觉得没有一个合适之人。
徐道人也不再打哑谜：“此事，非阿丑莫属！”
“不可！”孙县令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出言反对，“东阿能战的就这五百兵马，将为军之胆，阿丑走了，今晚袭营谁来带领？如果贼人攻城，外面连个能够牵制威吓的都没有。”
“县尊放心，今晚袭营，仍由阿丑带领，这一战把贼人打痛，可以为我们争取两天时间。”
安抚了孙县令，徐道人继续分析道：“阿丑骑术最好，又有防身的能力，不需要担心路上耽搁。另外以他的身份，更容易尽快见到张须陀，也更容易与张须陀手下将领相处。他能办到普通小吏办不到的事情。”
“另外，求援之事虽然紧急，但今日天色已晚，也不差这小半日，便明日天亮之后出发也来得及。”
徐道人又转向程咬金，“阿丑，这次要辛苦你了，今晚三更袭营力战，切记防备朱贼的冷箭，绝对不可以受伤。明日天一亮，你便一人双马，快马赶去历城，一定要在四天之内，带回援兵。”
程咬金对于奔波辛苦倒不在意，他此刻满心期待，只想早早见到名满天下、战无不胜的张须陀，还有他麾下的秦、罗二位猛将。
“听说那罗士信原来不过是张须陀大帅营中一个打杂的，张大帅还看不上他，嫌他小屁孩连盔甲都穿不动。谁知道那罗士信受不得激，一怒之下，一个人穿了两层铠甲，挥舞着马槊就把敌人阵营捅了个对穿。”
“真是猛人啊，比力气，我恐怕比不过他；不过比马槊，恐怕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不知道那秦叔宝又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众人不理程咬金的英雄梦想，又商议了夜袭和守城的一些人手和物资调配等细节，一条条命令从程府传递出去，整个东阿城都跟着动了起来。
一番计议停当，程伯玉自去调配人手，准备五百人的晚餐。今夜之后，这五百人便要开始一段刀头舔血，风餐露宿的日子了，下一次如此从容就餐，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孙县令也带人匆匆离去，准备守城事宜，至于印信公文，自有吏员前去办理。
正厅之中只剩下师徒二人，程咬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徐道人请教：“师父，这斗力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今夜杀他个人仰马翻；可这斗智，徒弟就犯了难。去贼人阵营下书，需一个智勇双全、口舌便利的人选，原本贺大哥最为合适，可他现在伤重难愈，急切之间，也没个合适的人啊。”
徐道人闻言不由失笑，右手虚点了程咬金几下，“你呀你呀，刚刚给你安排个差事，你就反手给为师安排一个。也罢，为师就替你走这一趟！”
从早忙到现在，师徒二人是水米未进，现在终于有时间吃点东西。
徐道人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吃边对程咬金说：“为将之道，需虑事周全。为师之所以不同意你半路截杀，主要有三个理由。”
程咬金早已习惯徐道人这种教导方式，当下洗耳恭听。
“最根本的原因，是你那五百新兵，不可能在不到半天时间内，完成如此高难度的任务。”徐道人上来先泼了一盆冷水，“认真算来，你只有半下午时间，既要整队分发武器，还要跑到几十里外埋伏，还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你认为可能吗？准备不足，仓促出击，此乃兵家大忌。”
程咬金点头受教。
“二来你还记得不，一信曾经说过，贼人五百精锐在行军时衣不解甲，还有十几人甚至穿着铁甲。天寒地冻，铁甲难着，这说明什么？大家都小看朱璨了，他的五百亲兵很是精锐，而且他们行军时外松内紧，防范甚严。”
“还有这第三点，白天冲阵，视野清晰，指挥系统也能快速反应，贼人不但能够迅速布防，而且很容易看清我军虚实。一旦五百中军顶住我们第一波冲击，其他乌合之众也会欺我兵少，勇气倍增。”
“而半夜袭营，不但可以避免上述这些危险，还能最大程度地瓦解敌人前军后军的意志，造成大量被裹挟士兵逃跑，甚至全营崩溃。”
“这才是我们需要的效果。”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