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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焦头烂额元宝藏

    宝藏深害其能,会越王侗征兵于郡,宝藏遂令德深率兵千人赴东都。俄而宝藏以武阳归李密,德深所领皆武阳人也,念其亲戚,辄出都门,东向恸哭而反。人或谓之曰:“李密兵马,近在金墉,去此二十余里。汝必欲归,谁能相禁,何为自苦如此!”其人皆垂泣曰:“我与魏明府同来,不忍弃去,岂以道路艰难乎!”其得人心如此。后没于阵,贵乡、馆陶人庶,至今怀之。

    ——《北史·卷八十六·列传第七十四·魏德深》

    元宝贞在道观与各路高人纵论天下大势,元宝藏在郡守府被各路来人逼得焦头烂额。

    虽然名义上只是郡丞,但武阳郡郡守之位一直空悬,所以元宝藏也不客气,早早便占了郡守府。

    新年刚过,朝廷就迫不及待传下命令:征府兵一千,三月底之前抵达涿郡;发三千徭役,即刻南下黎阳集结,然后沿永济渠北上运粮到涿郡。

    元宝藏一大早接了诏令,心中是暗暗叫苦:这明摆着是要四伐高句丽啊!

    皇帝是不是疯了,去年九月才宣布赦免高句丽,永不征伐,这过了还不到四个月,就准备再次开战,皇帝下此乱命,不是疯了是什么?

    前文提到,大业天子去年被突厥大军围困在雁门,当时为了脱困,他对参战将士许下了重赏,还被迫下诏赦免高句丽,不再征伐。

    好不容易打退突厥,平安回到东都洛阳,皇帝立马变了卦,开始吝啬起爵位和赏赐了。

    大奸臣纳言苏威很有眼色,便当朝附和皇帝,称赏格太重,应该再斟酌斟酌。

    皇帝当场便玩起了失忆,不承认自己被突厥包围时的窘境,顺势将许诺给雁门保卫战参战将士的官爵和赏赐来了一个大缩水,将士们无不愤怒怨恨,皇帝又一次大失军心。

    更让天下人失望的是,皇帝又公然在朝堂上商议第四次攻伐高句丽,并且刚刚过完年,便下诏各郡开始战争准备。

    接到命令,元宝藏先关起门来,一个人在内室把朝堂诸公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奸佞小人,什么尸位素餐,什么误国殃民……

    发泄一通之后,他也只能无力地颓然坐倒,这天下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可以说是无郡不反,朝堂诸公怎么还让皇帝任性乱来,都嫌死得不够快吗?

    其实,这事还真不能全怪朝堂上的这些大臣。

    皇帝继位后大杀忠臣,敢说话的基本都杀光了,剩下的自然都是明哲保身之辈。如今皇帝更是听不得坏消息,否则连奏报的人也要跟着一起倒霉,所以身边大臣,竟没一个敢告诉他反贼四起的现实。

    皇帝一直认为,造反的不过是十几股小规模乱民,人数几百上千不等,撑死能有一两支人数上万的队伍,而且很快就会被张须陀、王世充、杨善会这些忠勇的地方将官讨平,完全不会耽误他四伐高句丽。

    元宝藏一个人对着诏令,愁得直揪胡子,勉强集结个千名府兵还有可能,要征发三千徭役南下北上,这不是逼迫他们从贼吗?

    元宝藏正一筹莫展,不想朝廷又来人了,还带来了皇帝的诏令——武阳郡郡治贵乡的几个刁民,竟然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洛阳,告了他的御状。

    事情不大,但说起来是真丢脸。

    贵乡县前任县长名叫魏德深,是个爱民如子的能吏。

    前几年皇帝为了打仗,又是加税又是征人,地方官员又借机上下其手,武阳郡各县百姓是苦不堪言。只有这贵乡县,不但按时完成了朝廷的各项任务,还能让百姓各尽其力,有无互助,没有一家因为朝廷的横征暴敛而破产,因此县长魏德深在贵乡威望极高。

    这两年武阳郡屡次遭到河北巨寇张金称骚扰,元宝藏是一仗也没打赢,每次不是某个县城被攻破,就是被杀得丢盔弃甲,狼奔豕突。

    只有贵乡县,不但从来没有被贼人攻破,而且还次次都能按时给元宝藏补充武器铠甲,最重要的是,还能不过分骚扰民力,虽不敢说是安居乐业,也是居民粗安。

    一个人太能干,对同僚和上官来说,可不一定是件好事。

    各县都灰头土脸,只有你贵乡县长一个人考绩优等,你这是给各位同僚添堵啊。

    得罪同僚也就算了,你至少对上官孝敬一二吧,不能眼光总是向下,对老百姓再好,他们能帮你升官发财?

    元宝藏本就不是一个有气量的,政绩被一个下属比得脸上无光就算了,你姓魏的还这么不懂人情世故,那就别怪我手黑——不但闭着眼给你年底绩效打差评,还要派你去最差的县轮岗。

    北边馆陶县离张金称的贼兵最近,而且当地还有个与元宝藏相交莫逆的中枢致仕官员作威作福,魏德深你不是厉害吗,就让你去馆陶当县长,即使不害你性命,也有办法让你自己滚蛋。

    魏德深就这样被调去馆陶当了县长,结果,馆陶人乐了,贵乡人哭了。

    魏德深一到任,馆陶逃亡在外的人回来了,从贼的人回来了,至于致仕那位官员,压根没敢露面。

    贵乡人哭着送走了魏县长,几个父老一商量,实在没办法了,干脆去洛阳告御状吧——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父母官魏德深抢回来。

    过程的艰险自不必说,但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几位乡民父老走了狗屎运,不但没有丢了性命,还机缘巧合得到了皇帝诏书——魏德深复任贵乡县长。

    元宝藏接了诏书,心里就像吞了个苍蝇,听着外面街市上欢声雷动,歌呼满道,他气得将诏书往书佐手里一扔,自回后堂生闷气去了。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元宝藏回到后堂,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便有家丁来报,府外来了一小队人马,为首一人自称张金称使者,要见郡丞大人。

    元宝藏以为自己听错了,反贼张金称的人马,大白天大摇大摆来到了郡守府?他们就不怕掉脑袋吗?

    他有心不见,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听一听这使者所来何事。

    偏远小厅落座,张金称的使者一开口,元宝藏差点没被气死。

    使者自称张金彪,乃是张金称堂弟,此次面见元宝藏,是奉了张金称之命,前来武阳郡征粮。

    元宝藏早上的时候觉得皇帝疯了;下午的时候觉得告御状的贵乡父老疯了;现在,他觉得张金称疯了。

    你一个反贼,跑到我堂堂郡守府征粮,你凭什么?

    张金彪态度强横,“也不怕你知道,义军现在就集结在武阳、清河、武安三郡交界之处,对于到底是南下还是西进,义军内部争论很大。我大哥也没了主意,所以除了派我来武阳郡,还给北边清河郡、西边武安郡都派了使者。”

    张金彪嘿嘿一笑,“明说了吧,谁交了保护费,我们就不打谁,你自己看着办。”

    短短一刻钟时间,元宝藏已经不生气了,他根本就没有白费力气对张金彪开口威胁,而是开始认真思考花钱买平安的可行性。

    “这位张将军,我虽然是武阳郡丞,但这征粮之事,还要与本地世家和那些大户豪强商量,没有他们的支持,我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张金彪只是表面粗豪,一听元宝藏之言,他便明白这位郡丞大人准备妥协,所以态度愈发嚣张,“知道要多了,你肯定也拿不出来,所以我大哥说了,咱们细水长流,只要每月上交一千石粮食,义军就保证不攻打你们。”

    元宝藏堆起笑脸,“要不这样子,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安排各位英雄在馆驿住下。容我两日,征粮的事情,我们慢慢商议。”

    张金彪也不怕他拖延,当即同意,“元郡丞是明白人,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不过希望大人动作要快,我大哥的脾气,相信你们都听过,他可是一着急就要杀人的。”

    元宝藏苦笑点头。

    好不容易安抚了张金彪,安排他和随从住进馆驿,回到府衙已经是日暮时分,元宝藏只觉身心俱疲,对街上还在狂欢庆祝的人群也懒得理会——反正到了宵禁之时,他们自会散去。

    正要回转后宅休息,不想刚才那家丁又来报告,有贵客来访。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这个时候来访,还能不能有点礼貌了,元宝藏烦躁地挥了挥手,“不见。”

    家丁略一犹豫,拱手递上名刺,“大人,您还是看了名刺,再决定见还是不见吧。”

    元宝藏作为世家子弟,这点智慧还是有的,闻言当即明白,这是来了自己不得不见的客人。他随手接过名刺,不由皱起了眉头,“清河崔氏?他们找我干什么?”

    洛阳元氏虽然也算当世大族,但和清河崔氏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

    当年元氏作为皇族的时候,和崔氏倒也婚姻不绝,过从甚密,但到了近二三十年,元氏就有些高攀不上崔氏的门第了。不过如果认真论起来,两家还真正算得上姻亲。

    元宝藏吩咐大开中门,亲自将来人接入正厅,殷勤接待。

    来人一共三位。

    为首一人年近六旬,名为崔君赡,论辈分,乃是清河崔家现任家主崔思约的堂叔,也就是递名刺之人。

    崔君赡身后是一名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妇人,进了正厅对元宝藏微微一礼,显得落落大方。

    最后一人三十岁左右,虽然做文士打扮,但腰上却没有佩剑,反而挂了一柄横刀。

    这崔君赡出身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郑州崔氏,在开皇年间曾做过大隋的刑部侍郎,后来因大哥崔君绰支持废太子杨勇,最终得罪了大隋两任皇帝,他也受牵连被罢了官。

    不过虽弃官归隐多年,但在清河崔家,他们这一房一旦说了话,便是崔家家主,即使有不同意见,也是要思量一二的。

    细算起来,崔君赡也算元宝藏的长辈,如果不是事情实在紧急,他也不会选择黄昏时刻登门拜访,因此见了元宝藏,他顾不得介绍自己所带之人,直接开口求助。

    “贤侄,事态紧急,老夫也就不客气了。请贤侄派一员猛将,带兵护送我等速速赶回清河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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