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夜宴（四）
程咬金一击得手，便停步站在一旁，并未趁胜追击。张金彪缓了一缓，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他虽然被重重摔在地上，但除了手上流血，身上倒没受什么伤。
茫然地看着程咬金，张金彪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了一拳，自己不过退了几步，就一下子飞到了场地中央。
是自己疏忽了，还是程咬金真的太快？
是扑上去再战，还是就此认输？
见张金彪发愣，崔君赡可不想比试这么快结束，他还想借助这个工具人，再试一试程咬金的身手。
“张将军一时疏忽，这一下不算。”老头笑眯眯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道：“两位是现在正式开始，还是歇息片刻再比？”
张金彪输得不明不白，他有心继续，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是程咬金对手。犹豫片刻，张金彪咬咬牙，对着程咬金拱拱手，“拳脚功夫，张某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要说真功夫，还得是战场上真刀真枪那一套，姓程的，你敢不敢跟俺比兵刃？”
程咬金正后悔，刚才自己干嘛下手这么快，都没来得及痛打张金彪一顿，就搞砸了比武。听到张金彪主动要求比试兵刃，他几乎笑出声来，努力绷紧面皮，辛苦忍住笑意，他连连点头，“拳脚兵刃，马上马下，有什么本事都亮出来吧，程某全接了。”
崔君赡比程咬金还要高兴，但嘴里却一叠声阻止，“不可不可，刀枪无眼，伤了谁都不好。张将军你还是认输算了，大不了罚酒一杯，不伤和气。”
说完还不忘恶心元宝藏一下：“元贤侄，你说是吧？”
元宝藏苦笑着举了举酒杯，没有说话，张金彪却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暗骂：“要不是你这老匹夫今日挑拨，老子会丢这么大脸？”
张金彪努力压住怒火，一边心中暗暗发誓：“姓崔的，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边冷冷盯着崔君赡，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俺不能做那个扫兴之人，元郡丞，请派人取俺兵刃来。”
张金彪毕竟是反贼，虽然今日几个人就敢大摇大摆闯进贵乡城，但要说一点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他和几个随从虽然没有携带长兵器，但趁手的家伙那是片刻不敢离身，时刻准备暴起伤人。
张金彪平日惯使两柄立瓜锤，今日从进城开始，两柄锤就一直没有离开手边，直到刚才随元宝藏一起把臂进府，他觉得今晚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将两柄锤留在马上，没有取下来。
张金彪这两柄锤，乃是造反后夺自大隋官军的制式武器，两锤不分左右手，皆是柄长七尺，锤头椭圆，因其形状象竖立之瓜，因此得名立瓜锤。
单从这武器，就能看出世家子弟和张金彪这种农户出身的武人，在底蕴上的不同。
一般来说，像这种双手武器，比如程咬金的双斧，秦叔宝的双锏，基本都是特制的。因为习惯用手的不同，所以每个人左右手武器的大小、长短、重量，其实都是略有不同的，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过一段时间，就要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换一次，直到成年为止。
千万别小看这一点点差别，在战场上用一件趁手的兵器，和用一件随手夺来的不熟悉的兵器，杀人效果完全不一样。这一点点差别，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见张金彪亮出立瓜锤，程咬金暗暗点头，这人表面鲁莽，其实并不是一勇之夫，他是忌惮自己的速度，打算一力降十会，不给自己施展技巧的机会。
太小看你程爷爷了。
程咬金最擅长的长兵器是马槊；短兵器用得最多的，是两柄短柄大斧。但其实除了箭术平平，各种时下常见的长短兵器，什么刀枪棍棒，他都是下过功夫的，样样使得精熟。
这也是时下武人的通常做派，战场上可不容许你挑选兵刃，枪杆断了，刀砍卷了，便不打仗了吗？还不是抢到什么用什么，多会两样兵刃，保命的机会说不定就能高那么一两成。
程咬金的短柄大斧留在了城外军营之中，他也不打算和张金彪比拼力气，略一思索，程咬金走到崔义玄面前，“义玄兄，借横刀一用。”
崔义玄中午逃命的时候，随手取了一柄横刀护身，此后便一直挂在腰间，即使晚上赴宴也没有取下。见程咬金要用横刀对付立瓜锤，崔义玄一边双手将带鞘横刀奉上，一边小声问道：“重量上太吃亏，你可有把握？”
经过刚才拳脚一战，崔家几人的立场，已然偷偷偏向了程咬金。
程咬金对崔义玄微笑点头，然后也不拔刀，只随意地连鞘拿在手里，转回了场地中央。
程咬金气势太盛，他越是云淡风轻，张金彪越是如临大敌。见程咬金站好，张金彪双手锤一前一后摆开架势，双眼紧紧盯着程咬金，左手锤头一摆，“请！”
便在此时，场外崔君赡又假假地喊了一句：“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
原本已经努力平心静气的张金彪，被崔老头一句话搞得心火上扬，他不愿再等待，左手锤前推，封住程咬金横刀可能的攻势，右手一个乌云盖顶，锤头带着一股恶风，向程咬金兜头砸来。
程咬金不敢硬接，横跨一步向侧面闪开，然后趁着张金彪右锤劲力用老，锤头下落之机，手中带鞘横刀用力在锤头上一敲。
“轰”的一声，张金彪右锤脱手，重重砸在地上。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怎么又像刚才比拳脚时一样，一下子便结束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谁知，程咬金一刀敲掉张金彪右手兵器，却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横刀一收，急退两步，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张金彪横扫而来的左手锤。
原来，刚才程咬金一刀敲在锤头之上，立马感到力道不对。
张金彪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五六年的老手，在程咬金出手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不好，为了身形不被右锤的力道带偏，他当机立断，松手弃掉了右锤，同时左手以攻代守，一锤向程咬金横扫过去。
程咬金原以为自己借力打力，张金彪必然被右锤带得摔倒在地，因此便打算乘胜追击，趁他倒地之时，对着他皮糙肉厚之处猛击几下，给他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不想张金彪一招弃锤，不但稳住了身形，还一锤拦腰横扫，逼得他不得不临时变招，急急收腹，快退两步，一下子便失了先机。
张金彪却并未追击，他右脚一挑，右手一抓，将地上的锤子收了回来，然后退后一步，双锤摆了个守势，与程咬金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
程咬金刚刚一只手便让张金彪摔了个横七竖八，然后见他兵刃便知对方半路出家，不是练得童子功，所以便有些托大。不料这第一回合下来，张金彪反应之迅速，应变之果敢，让他差点一上来便受伤。程咬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轻视之心立去，趁张金彪捡锤之机，他轻轻抽出横刀，一手刀，一手鞘，也采取了一个守势。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便僵持下来。
一般比武，不说精彩纷呈，至少也是有来有往，二人此番兵刃对垒，实在乏善可陈，两分进攻，八分防守，小心试探，一触即走，几个回合下来，兵刃都没有相交，看得场边几人是无精打采，原本笑眯眯的崔君赡，也皱起了眉头。
七八个回合下来，程咬金心下大定，对张金彪的武艺也试探出了个七七八八。他本是勇猛精进的性子，如何耐得住一味防守，当下招式一变，大喝一声，一刀斜斜砍向张金彪脖颈，张金彪急忙一锤架住，两人这才有了今日第一次兵刃交击。
张金彪兵刃沉重，如果他主动进攻，或者还有些机会，如今他一味防守，便落了下风，程咬金一刀快过一刀，刀刀朝着张金彪要害招呼。
张金彪见招拆招，双锤上下飞舞，将全身护了个周全，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越来越密，却是横刀不停砍在锤柄、锤头之上，不时溅起点点火花。
渐渐地，双方速度越来越快，只见一片刀光推着一团锤影，围着场地中心不停移动，场边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看得是心惊胆战，只有元宝贞嬉笑呼喝不止，对输赢全不在意。
张金彪双锤沉重，初时还不觉得怎样，随着程咬金一刀快过一刀，他已是汗流浃背，渐渐觉得有些跟不上程咬金的节奏。张金彪心中暗暗叫苦，但百般思索，一时也想不出脱困的办法。
见张金彪疲态显露，程咬金突然大喝一声，拼尽全力，一刀向他当头劈下。张金彪只觉双臂酸软，唯恐单锤力道不够，不得不双锤一架，一起迎了上去。
只听当啷一声，却不是张金彪双锤落地，反而是程咬金的横刀被震得飞了出去。关键时刻，他也学了张金彪弃锤那一手。
张金彪一愣，不明白横刀为何会被自己轻易崩飞，然后便觉得右肋一阵剧痛，几乎闭过气去。接着便是右手腕、左手腕两记重击，双锤当啷一声落地。再然后便是右颊、左颊……
茫然地看着程咬金，张金彪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了一拳，自己不过退了几步，就一下子飞到了场地中央。
是自己疏忽了，还是程咬金真的太快？
是扑上去再战，还是就此认输？
见张金彪发愣，崔君赡可不想比试这么快结束，他还想借助这个工具人，再试一试程咬金的身手。
“张将军一时疏忽，这一下不算。”老头笑眯眯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道：“两位是现在正式开始，还是歇息片刻再比？”
张金彪输得不明不白，他有心继续，但理智告诉他，自己不是程咬金对手。犹豫片刻，张金彪咬咬牙，对着程咬金拱拱手，“拳脚功夫，张某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要说真功夫，还得是战场上真刀真枪那一套，姓程的，你敢不敢跟俺比兵刃？”
程咬金正后悔，刚才自己干嘛下手这么快，都没来得及痛打张金彪一顿，就搞砸了比武。听到张金彪主动要求比试兵刃，他几乎笑出声来，努力绷紧面皮，辛苦忍住笑意，他连连点头，“拳脚兵刃，马上马下，有什么本事都亮出来吧，程某全接了。”
崔君赡比程咬金还要高兴，但嘴里却一叠声阻止，“不可不可，刀枪无眼，伤了谁都不好。张将军你还是认输算了，大不了罚酒一杯，不伤和气。”
说完还不忘恶心元宝藏一下：“元贤侄，你说是吧？”
元宝藏苦笑着举了举酒杯，没有说话，张金彪却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暗骂：“要不是你这老匹夫今日挑拨，老子会丢这么大脸？”
张金彪努力压住怒火，一边心中暗暗发誓：“姓崔的，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否则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边冷冷盯着崔君赡，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既然大家都这么高兴，俺不能做那个扫兴之人，元郡丞，请派人取俺兵刃来。”
张金彪毕竟是反贼，虽然今日几个人就敢大摇大摆闯进贵乡城，但要说一点不怕，那肯定是假的。他和几个随从虽然没有携带长兵器，但趁手的家伙那是片刻不敢离身，时刻准备暴起伤人。
张金彪平日惯使两柄立瓜锤，今日从进城开始，两柄锤就一直没有离开手边，直到刚才随元宝藏一起把臂进府，他觉得今晚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将两柄锤留在马上，没有取下来。
张金彪这两柄锤，乃是造反后夺自大隋官军的制式武器，两锤不分左右手，皆是柄长七尺，锤头椭圆，因其形状象竖立之瓜，因此得名立瓜锤。
单从这武器，就能看出世家子弟和张金彪这种农户出身的武人，在底蕴上的不同。
一般来说，像这种双手武器，比如程咬金的双斧，秦叔宝的双锏，基本都是特制的。因为习惯用手的不同，所以每个人左右手武器的大小、长短、重量，其实都是略有不同的，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过一段时间，就要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换一次，直到成年为止。
千万别小看这一点点差别，在战场上用一件趁手的兵器，和用一件随手夺来的不熟悉的兵器，杀人效果完全不一样。这一点点差别，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见张金彪亮出立瓜锤，程咬金暗暗点头，这人表面鲁莽，其实并不是一勇之夫，他是忌惮自己的速度，打算一力降十会，不给自己施展技巧的机会。
太小看你程爷爷了。
程咬金最擅长的长兵器是马槊；短兵器用得最多的，是两柄短柄大斧。但其实除了箭术平平，各种时下常见的长短兵器，什么刀枪棍棒，他都是下过功夫的，样样使得精熟。
这也是时下武人的通常做派，战场上可不容许你挑选兵刃，枪杆断了，刀砍卷了，便不打仗了吗？还不是抢到什么用什么，多会两样兵刃，保命的机会说不定就能高那么一两成。
程咬金的短柄大斧留在了城外军营之中，他也不打算和张金彪比拼力气，略一思索，程咬金走到崔义玄面前，“义玄兄，借横刀一用。”
崔义玄中午逃命的时候，随手取了一柄横刀护身，此后便一直挂在腰间，即使晚上赴宴也没有取下。见程咬金要用横刀对付立瓜锤，崔义玄一边双手将带鞘横刀奉上，一边小声问道：“重量上太吃亏，你可有把握？”
经过刚才拳脚一战，崔家几人的立场，已然偷偷偏向了程咬金。
程咬金对崔义玄微笑点头，然后也不拔刀，只随意地连鞘拿在手里，转回了场地中央。
程咬金气势太盛，他越是云淡风轻，张金彪越是如临大敌。见程咬金站好，张金彪双手锤一前一后摆开架势，双眼紧紧盯着程咬金，左手锤头一摆，“请！”
便在此时，场外崔君赡又假假地喊了一句：“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
原本已经努力平心静气的张金彪，被崔老头一句话搞得心火上扬，他不愿再等待，左手锤前推，封住程咬金横刀可能的攻势，右手一个乌云盖顶，锤头带着一股恶风，向程咬金兜头砸来。
程咬金不敢硬接，横跨一步向侧面闪开，然后趁着张金彪右锤劲力用老，锤头下落之机，手中带鞘横刀用力在锤头上一敲。
“轰”的一声，张金彪右锤脱手，重重砸在地上。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怎么又像刚才比拳脚时一样，一下子便结束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谁知，程咬金一刀敲掉张金彪右手兵器，却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横刀一收，急退两步，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张金彪横扫而来的左手锤。
原来，刚才程咬金一刀敲在锤头之上，立马感到力道不对。
张金彪不愧是在战场上厮杀了五六年的老手，在程咬金出手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不好，为了身形不被右锤的力道带偏，他当机立断，松手弃掉了右锤，同时左手以攻代守，一锤向程咬金横扫过去。
程咬金原以为自己借力打力，张金彪必然被右锤带得摔倒在地，因此便打算乘胜追击，趁他倒地之时，对着他皮糙肉厚之处猛击几下，给他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不想张金彪一招弃锤，不但稳住了身形，还一锤拦腰横扫，逼得他不得不临时变招，急急收腹，快退两步，一下子便失了先机。
张金彪却并未追击，他右脚一挑，右手一抓，将地上的锤子收了回来，然后退后一步，双锤摆了个守势，与程咬金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
程咬金刚刚一只手便让张金彪摔了个横七竖八，然后见他兵刃便知对方半路出家，不是练得童子功，所以便有些托大。不料这第一回合下来，张金彪反应之迅速，应变之果敢，让他差点一上来便受伤。程咬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轻视之心立去，趁张金彪捡锤之机，他轻轻抽出横刀，一手刀，一手鞘，也采取了一个守势。
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便僵持下来。
一般比武，不说精彩纷呈，至少也是有来有往，二人此番兵刃对垒，实在乏善可陈，两分进攻，八分防守，小心试探，一触即走，几个回合下来，兵刃都没有相交，看得场边几人是无精打采，原本笑眯眯的崔君赡，也皱起了眉头。
七八个回合下来，程咬金心下大定，对张金彪的武艺也试探出了个七七八八。他本是勇猛精进的性子，如何耐得住一味防守，当下招式一变，大喝一声，一刀斜斜砍向张金彪脖颈，张金彪急忙一锤架住，两人这才有了今日第一次兵刃交击。
张金彪兵刃沉重，如果他主动进攻，或者还有些机会，如今他一味防守，便落了下风，程咬金一刀快过一刀，刀刀朝着张金彪要害招呼。
张金彪见招拆招，双锤上下飞舞，将全身护了个周全，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越来越密，却是横刀不停砍在锤柄、锤头之上，不时溅起点点火花。
渐渐地，双方速度越来越快，只见一片刀光推着一团锤影，围着场地中心不停移动，场边众人心中各有所思，看得是心惊胆战，只有元宝贞嬉笑呼喝不止，对输赢全不在意。
张金彪双锤沉重，初时还不觉得怎样，随着程咬金一刀快过一刀，他已是汗流浃背，渐渐觉得有些跟不上程咬金的节奏。张金彪心中暗暗叫苦，但百般思索，一时也想不出脱困的办法。
见张金彪疲态显露，程咬金突然大喝一声，拼尽全力，一刀向他当头劈下。张金彪只觉双臂酸软，唯恐单锤力道不够，不得不双锤一架，一起迎了上去。
只听当啷一声，却不是张金彪双锤落地，反而是程咬金的横刀被震得飞了出去。关键时刻，他也学了张金彪弃锤那一手。
张金彪一愣，不明白横刀为何会被自己轻易崩飞，然后便觉得右肋一阵剧痛，几乎闭过气去。接着便是右手腕、左手腕两记重击，双锤当啷一声落地。再然后便是右颊、左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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