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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吃口教育的苦

    时间按照每个人的思绪都给或轻或重地安抚了一遍,也总是给你机会反反复复地往过去的缝隙里看看。

    在这个缝隙里,吃着白面馒头的我才刚上小学一年级。

    对于上学这事,我印象里,我好像从未排斥过。不像现在的孩子听说去上学那都往要命了哭,那时候我是开心的还带着点期待,如若不去,往日里玩得不错的伙伴都没了踪影,比起日复一日的孤独,学业是否不易是否枯燥都已不太打紧。那年二姐才上小学四年级,想起二姐各处寻着报纸给我包书皮,拿着头年沾对联剩下的浆糊把我的书本和报纸全结结实实粘成了一团分不清它和它,想起在学校的时候远远看着二姐我总是带着同学狂奔过去,忙不迭地介绍“这是我二姐”时候的感觉有人顶罩着我时的自信,我的心里如今还是时时温暖。

    上学的第一天,我就是随着二姐去的学校。她嫌我话多,并且小时候我姐总是怪我胡闹找刺儿,所以一路上就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二姐偶尔回头,防着我突然跟上,我也总乘着二姐把头转回去的空档往前加快着脚步。

    “姐,你走这么着急干什么?上课时间不是八点半吗?”,既然拉开距离,有什么话我就敞了嗓子喊她。

    二姐说:“你管我啊?你上你的学校,跟着我做什么。”。

    我又喊着问:“咱俩不是一个学校吗?”。

    二姐没接话,原本想和我尽量不交流,反倒引来路上的人频频回头看着我姐弟俩,二姐很是气紧。我每喊一句,二姐就回头斜视着瞪我。

    “一大早你就在楼下蹲守着我,吃个早饭还没完没了地催,你起早了,自己就早点去学校不就完了么。”,二姐说着转头,发现我已悄然站在了她身后,吓了一激灵,回过神来,扬起手追着试图打我,我赶忙后跑让她落了个空,等她停了脚步,我又默默跟上。往后同在一个学校的那两年日子里,每个早上,这一路上我俩就这么来来回回地闹着。

    我们村的校舍已经算是比较正规的,老师数量也相对邻村更多,周边个别村没有相应的校舍就会让那里的孩子走着来我们村上学,我们那山地偏多,村和村之间都得隔着几座小山丘,所以他们来这,随着山坳绕弯,得走上近二十里路。随着书包来的,还得有个装米的铁盒子,早早来就得送那学校边上的小灶去,中午在那炊熟,对付一个中饭。

    校舍分南北两部,北部的是二年级以下的教室,是一栋两层连排的砖瓦房,上层的是二年级的,一二年级大概四个班级。因为周边村没校舍的学生来,人倒是挺多,但是这本村外村的孩子在入学前多数都未曾谋面,隔了五里地,乡音有时就已截然不同,所以难免有些不待见,小时我便是那样寻事燥作的主,平日里也就只寻那同村平时关系不错的伙伴玩。

    仗着自己本村,又有几个成天扭在一块儿玩耍的伙伴,上学没两天我就和外村的同学打了一架,具体因为何事我全然不记得了,但是冲突的起因定不是我。只记得我和同学扭在一起,另外两个关系要好的伙伴见状帮我一起揍了他,这两个人,一个叫耳东,一个叫鱼包。三打一,结局自然是我赢了,那时候还不兴老师喊家长来讨论、批评、见面的。

    只是对方同学父母寻到了我的母亲。

    对方的父母极其气愤,骂着:“你儿子从小你不教养的吗?这三个人打一个,这长大以后不就是个二溜莽子吗?”。

    母亲早以从未听过如此恶劣的谩骂落在他儿子身上,也是急红了眼,回骂道:“去你娘腿的二溜莽子,你儿子要是什么好东西,能挑事吗?不挑事能挨揍吗?”。

    “你说谁不是个好东西呢?”,对方的父母眼瞅着就要动手,但因了毕竟是外村人,左右又都是我们自家平日里熟悉的邻里,在旁人的拉架劝和下,母亲倒是没得伤着。

    等双方被看架的邻里隔开,彼此落在那墙角边,母亲嘴里还是没过了那恼火的劲,反反复复地絮叨:“去你娘的……去你娘的……”。

    又朝旁边的邻里说着:“居然骂我儿子是二溜莽子,他们全家都是二溜莽子,我儿子肯定在理你说是吧?”。

    旁边的邻里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

    这事后的三四天里,上课偶有同学提醒我往窗外看,窗外总能见着母亲手上熟练地织着毛衣,身子倾侧,偷偷地从教室窗户外往里瞄着找着我,我一转头和她视线对着,她又赶紧往回缩,深怕影响到我什么。我估摸着母亲既怕我再和同学惹出仗架来,又怕那日和我打架的同学父母来学校找我是非。

    这事后来不了了之了,我也消停了不少,没再主动打过架,也开始慢慢谨行。听着别人口中描述的母亲,当时怒不可揭的模样,我一直是半信半疑的。母亲在我的印象里,从来不是一个善于去应对阵仗的人,哪怕我和我姐做了什么错事挨了母亲的条子的时候,母亲也多数是默不作声地狠揍着,动嘴如此激烈地去应对好像从未见过。

    说起我们姐弟挨揍这事,父母对我们三人的“教育”是直接的,家里孩子多,那时候因为点吃的喝的扭打在一块那是常有的事,棍棒能解决的在我父母这就丝毫也没犹豫过,而这个经常拿棍棒的人,多数时候是我的母亲。母亲“教育”我们的时候,棒子、细条下来,那刹那对母亲是惊恐又愤恨的。

    这时候父亲往往是个好人,稍带安抚我的母亲:“孩子姆妈,这涛仔才多大,有不懂事的地方也正常,不懂就尽量慢慢和他说,让他知理、懂理就好,你也别回回动手打,打也解决不了事情不是。”,然后又与我讲尽道理。

    道理如何深刻在那个环境下全然听不清也不想听,但父亲稍加阻拦着母亲,让我少受这皮肉之苦,我对父亲那真的是感激涕零。父亲也不缺“教育”我们的时候,那一刻母亲换身一变,亦成了另一个好人,于是我又对母亲感激一番。轮轮翻翻地几回,两人红白脸地彼此并不按套路互换,我发现我谁也愤恨不起来,反倒是对他们都添了几分莫名的敬畏和感激。

    父母自己该给的“教育”一分不少,但是家里既然贫瘠,总有孩子得因为这个着了上不起学的难。

    二姐和我一同赶上升学,我从小学得升了初中,二姐恰恰初中毕了业。虽说二姐的成绩不甚理想,但是她自己的愿望是至少能上个职高吧。也不是所谓的执念,只是往日一起要好的同学或许都说好了来年再见,突然身不由己,得知连再见一面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时候,那失落、羞耻、愤恨、迷茫估计都朝她涌去了。

    那个时期,在我们那个地方,家家都不富裕,但是家里因为没钱而辍了学尤其是初中刚念完就放下书本的已经不多见了。记得那时候二姐成宿地没出房门,心情慢慢平和后再看着她时,她的眼袋哭得如同个鱼泡,那个夏天二姐跟着小舅妈去了鞋厂,此后从温州到常熟到成都到广州再到温州跌宕辛苦。母亲对这件事情后悔遗憾了一生,曾经自己的苦楚让自己的子女再照着模子尝一遍,那应该是感同身受,还是想到了二姐往后的不易所以早早地预判,所以母亲内疚了自己一辈子呢?

    父亲虽然心思粗犷,但后来的日子凡是涉及和上学有关的话题,父亲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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