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封公使馆的书信

    草亭贤兄（注1）见字如面：

    数日前有幸蒙贤兄垂询如今玫瑰的局势以及军事上的进展。愚弟忙于礼部和祈月馆的有关事项实在是抽不开身，直至今日才得闲思索回信如何落笔。

    愚弟实在不清楚贤兄所问玫瑰局势着重于哪一方面，因此所有有关事项愚弟都在信中有所涉及。1138年实在是世事纷乱，局势变幻如白云苍狗，所以有些事情理不清，道不明，还望贤兄宽宏大量。

    正如您上一封信所怀疑的那样，整个玫瑰国都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背后都有着元老院外交政策委员会的身影。似乎外交政策委员会不声不响就拿到了一大部分元老院驻外间谍的管辖权，他们在玫瑰上层社会和政治生活中异常活跃。

    大略来说，玫瑰北方四领矛盾和南方四领的矛盾在逐步加深。这种情况的原因我想是多方面的：其一，北方四领的财政依赖军功贵族和商业贵族开办的工厂，这些工厂相较于百合、鸢尾、海蝴蝶诸国的工厂自然是先进的，而相较于元老院与我国也自然是落后的。而南方四领控制所有赛莲娜绒草的种植园，这些绒草只有在北方的工厂里才能变成绒布，这意味着南方人分到的利润要远少于北方；其二，自凯法斯·潘塔瑞亚拒绝出兵协助南海棠领扫除猪人部落以来，北方四领逐渐减少给王国政府的军事投入，转而将这笔钱用以培养领军，而南方四领是现任王国政府的基本盘，王国军队实际上成为了南方四领之军，而非全玫瑰之军；其三，北方四领年轻一代大多求学于我国，南方四领则多在元老院进修，两方思维模式存在巨大差异。

    近期最值得关注的事件莫过于王太子西泽尔·潘塔瑞亚篡逆和海棠领与北境诸氏族交战二事。西泽尔·潘塔瑞亚和索罗斯兰·克里特意图谋反是祈月馆早有预料之事，只是任凭谁都无法想象叛变来得如此之快。可能是南方四领的种植园主们对凯法斯国王决意保持中立的政策不满，那些勋封贵族和种植园主更乐意把地里出产的东西往元老院卖个好价钱。

    交战一事贤兄虽身处京兆，想来也有所耳闻。愚弟在军事指挥一事上不如贤兄远甚，冒昧斗胆分析一二：

    一来，北境三年前所选氏族之王阿克萨素有贤能之名，治下三四个骨干氏族军纪严整，又有元老院在外提供军械和训练等援助。其他氏族虽不擅火器，却也勇猛好战，悍不畏死。愚弟听说一些北境氏族能够承受十分之一的伤亡而维持进攻的态势、承受五分之一的伤亡保持阵线、承受三分之一的伤亡不逃跑。这在我国八军之中都是难以想象的。北境十年内战又训练了一大批战场上杀过人的老兵，也在内战的过程中培养了新一代氏族领主。这想必是阿克萨大举南侵的最大底气。

    二来，海棠领军队相较于玫瑰王国陆军和其他领军队，军备条件最好，人员素质也最为精良。比格尼亚家族在海棠领安置了大量老兵和军功贵族，这些人往往保留有一定战斗素养，征召后不需要额外进行大量训练便能发挥战斗力。乔瓦尼·比格尼亚执掌军队后，大刀阔斧地改革北方四领的后勤制度，长期储备大量军粮武器。王国陆军并不一定会配合乔瓦尼，索罗斯兰政府所控制的参谋部也不见得会遵照乔瓦尼·比格尼亚的战略方针。

    依愚弟之见，若北境氏族能集中全部可动氏族之力叩开冬霜隘口三座要塞其中一座的大门，则晓月港唾手可得；若北境氏族无力快速攻击，在攻城战斗中损失大量精锐，则战争形势对海棠领与樱桃群岛领有利；若北境氏族与要塞守军打消耗战，那王国政府就拥有了事实上的主动权。

    元老院在这场战争中也有可能采取冒险行动。倘若元老院海军一支舰队运载一个兵团于高地兰花郡登陆，则前线海棠领军队的主力便有被整个包围的危险。尽管我个人并不认为元老院军事委员会会采取这样的决策，这样的风险确实是存在的。

    听说贤兄近日接触过祈月馆和鸿胪寺的一些人，愚弟觉得现在不着急对玫瑰王国大的形势上做判断。即便西泽尔这样的野心家能够成功稳固王位，玫瑰大炮贵族与长枪贵族之间仍存在较大的数量差异，而两者间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届时北方四领四个家族任意一位继承人都有极大可能争取到这些人的支持，从而使形势完全有利于我等采取进一步行动。

    整个玫瑰的风云人物西泽尔·潘塔瑞亚则是个典型的南方四领贵族。凯法斯国王将他这个儿子送去了国王学院读书，又指定玫瑰领枢机主教格拉哈姆做他的监护人。在读书时，西泽尔广泛结交了南方四领有话语权的商人和贵族，特别是他们的子女，这些人现如今绝大部分都是西泽尔最有力的支持者。

    祈月馆称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在乎玫瑰王国八领是否完全统一。早在王太子时期，就命令内政大臣以强硬手段封停报纸和封杀沙龙，喜好雇佣杀手进行政治暗杀。但愚弟以为，观察此人尚需时日。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西泽尔·潘塔瑞亚会采取何种行动。维比乌斯·阿米利乌斯·卡米卢斯的手脚确实不干净，他有意图代表卡米卢斯家族将手伸进玫瑰王室的财政里。而这位前月工务官和他背后的五六位保民官对元老院外交事务委员会都能发挥至关重要的影响力。

    至于巫师和非凡世世界力量的问题，愚弟需事先请示过祈月馆和天章司后才能回答。近日愚弟准备抽身回国述职，流程结束后再写一封信解释这些问题便是。下一封信约莫要在新年送至贤兄手中，也请代我向诸位朋友和玫瑰商会的伙伴们问好。

    纸短意长，请恕不一一道明。

    愚弟徐正江敬上

    这封书信写于第二纪元1138年霜花月20日。彼时的徐正江已经返回帝国境内进行为期数天的述职，向礼部、祈月馆、鸿胪寺与凌烟阁汇报玫瑰境内局势，并商讨整个帝国未来一段时间的玫瑰战略。

    注1：指乔瓦尼·比格尼亚的长兄，帝国正安军炮兵副总兵奥克兰·比格尼亚。帝国名称为毕正兰，字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