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

    一觉醒来,到了萧瑟和林幕约定的这一日。林幕这一日什么也没干,坐在院子里发呆了一上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午去了以前听评书的那个地方,找到说书人又问了一遍姐姐的情况,说的与之前差不多,没找到什么线索。

    唉,毫无进展呐!

    林幕背着手走在大街上,看着远处天边的彩霞,愁眉莫展。

    姐姐,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给幕儿提供点线索吧。

    林幕垂下头,往前走几步,又忽然站住。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的脑海。

    “嵇大人”

    那夜在尚书府的嵇大人……

    在青峦门的嵇大人……

    嵇大人……

    她想起与这位“嵇大人”初遇时,他问她名姓,她回答的是她自己本名。

    然后他说,他说,他说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了!林幕双目清明,她当时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姓,她却说想起了一位故人。故人?那位故人会不会就是姐姐,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找到所谓的嵇大人问个清楚就行了。而萧逸认识嵇大人,可以通过他,可他似乎不愿意他跟她接触。难道萧逸和这个嵇大人有什么过节?

    萧逸?她是不是今晚和萧逸约好来着?林幕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回去了。

    打开萧逸房门的一瞬,林幕未见其人,却闻其语。

    “你来晚了。”

    林幕关上门,倒是少有的见他打坐。

    “路上耽误点事。”

    “玩得可好?”

    “还行吧。”如果没有廖春的话。

    萧逸下地,倒起了茶。

    “坐。”

    林幕有点惶恐,老板还给她倒茶。

    “有什么事您直说,不必客气。”

    “这是上贡的雪莲,你尝尝。”

    林幕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怎么样?”

    “好喝不苦。”林幕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只能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林幕赶回来口渴,又贪了几杯。不一会儿,她脑袋晕乎乎的,眼前出现了重影,手指凭空指了指:“怎么这么多个萧逸啊?”

    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幕就倒了下去。

    萧逸把她抱到床上,与她相对而坐,用内力把她定住,再通过手掌给她渡气。

    半柱香过去,萧逸已有些不济,额头冒汗。按道理白叶已练成失魂术,身体里已有他的记忆,只要他再用内力催之加之咒语,应该能唤醒他,为何?

    想到这,萧逸催动全身内力从手掌传给林幕,额头的汗已流至下颚,积成汗滴。萧逸丝毫不敢懈怠,念完咒语一声大喝:“秦峰!”

    萧逸一口鲜血吐在床榻之上。林幕嘴角淌血,没了内力支撑顺势向一侧倾倒,萧逸及时接住了她。

    “她是女的!”

    萧逸终于知道为什么输送内力却迟迟不见醒,问题竟出在白叶是女儿身。

    萧逸面目猩红,一只细手已揽住林幕的脖颈。

    我待你不薄,你竟敢骗我,你知道我盼了多久吗?慕白。

    那只手因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林幕嘴角淌的血慢慢地滴在那只手上。

    萧逸松了松手,忽然想起刚刚给白夜输送内力时,她体内还有一股内力在排斥他。

    他松开手,去把林幕的脉。

    “中毒了,是灵木堂的五香散。”

    此毒由五种珍稀的香草制成,这五种香草无毒无害,倘若制合成药粉就可以成剧毒。而且此毒无色无味,甚难辨别,服下之后半年之内与常人无异,半年过后,毒性腐蚀全身,疼痛难忍,服下之人会七窍流血而死。而且此毒的解药极为难寻,解药只有灵木堂有。

    她怎么会和灵木堂的人扯上关系,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萧逸又张开她的掌心,看她的手相。

    “咳——咳——”

    萧逸抬袖,袖子被染红了半边。

    就这样放弃了吗?萧逸用力捏了捏袖子,眉眼间尽是不甘。

    不能,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等了那么久,才等来这一刻,死也不能。

    萧逸看着紧闭双眼的白叶,心道:只能用那一招了。

    接下来的几天萧老板又闭关了,饭菜都是差人送到门口,需要的药也是。萧逸一边调养身体恢复元气,一边给白叶喂药压制她体内的毒。同时他还运功使自己的内力与白叶体内的那股内力相融。强行转换内力的属性是件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暴毙而亡。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已经等不了也不能等了,哪怕结果只有一死。

    相府。

    “你爱上她了?”

    昏暗的烛火映照出女子的半张脸,她幽幽地看着眼前的人。

    男子看着桌案上的书简不语,女子上前一步贴近他。

    “那我呢?我怎么办?”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简,一脸冷漠地别开攀上自己的手。

    “做好你自己的事。”

    女子的眸子暗了下去,继而裹挟着嫉恨。她唇角一勾,故意刺激他说:“你爱她,她爱你吗?她如果爱你,为何迟迟没有身……”

    “闭嘴。”男子忽然卡住她的脖子,指尖发力,“你只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懂吗?若是我不用你,随时可以丢弃。”

    “谦郎,你确定吗?”女子深情地看着男子,想要在他眼中找出点什么?或许是旧日的情谊。

    男子到底是透过女子的眼神看到了几分从前,心里有几分慌乱。他别开眼,松了手,只对她说出了一个“滚”字。

    “好,这可是你说的。”

    女子从地上站起,转身离去,神色平静异常,只是这异常之下酝酿着极大的仇恨罢了。

    你爱他,他爱你吗?

    而刚刚女子说的话如警钟在鸣,男子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

    ……

    赵婕婉对于自己迟迟没有身孕这件事自己都觉得奇怪。一日,她私自请来了京城里一个口碑还不错的大夫给她看病。

    “大夫,如何?”

    大夫不说话,眉心处皱成“川”字,似乎在纠结什么。

    赵婕婉看出了他的犹豫,对他道:“大夫,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那大夫沉吟半晌,终是开了口。

    “公主之前有没有喝过汤药之类的?”

    “汤药?”

    “鄙人把脉得知,公主不孕应该和长期食用什么的汤药有关。”

    汤药?赵婕婉仔细回想,脑海中忽然浮现的一个点,慢慢慢慢放大,表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脸色煞白,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应有的得体,又问了一遍大夫。

    “确定吗?”

    大夫看了看她,又低头点了点头。

    “麻烦大夫了。”说着,赵婕婉从袖口出掏出一袋银两,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人。”

    大夫会意,识相地点了点头。

    “苗禾,送客。”

    看着房门再次被拉上,赵婕婉坐在床头捏紧了被子,只有她知道这汤药是谁下的。她慈爱的父皇,她敬重的父皇,她的好父皇……

    又一日,嵇夜带着侍从离开皇城,路过相府碰巧遇上了刚出门的王谦。

    “嵇大人这是急着出门?”王谦看着二人二马,先是行了个礼,然后道。

    嵇夜远远看到侧身而立的王谦,就拉了拉缰绳,马缓缓停下。

    “也不是很急。”

    嵇夜与他无话可说,行过了礼就要走。

    “嵇大人,等等。”

    嵇夜闻声回头。

    “不知嵇大人可否现在行个方便为我内人看一看。”

    嵇夜虽然是占星师,夜观天象是他的主要任务,但他的医术也是十分了得。

    屋内

    嵇夜同是隔着丝绢给公主把脉,在公主的手腕处停了三秒就迅速离开。

    赵婕婉开口唤他:“嵇国师,您实话实说就行。”

    嵇夜抬头,对上公主眼睛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什么。赵婕婉只是看着他,但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公主怀不了。”

    “什么?上次卫太医来只是说婉儿体弱。”王谦声色大惊,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问嵇夜。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嵇夜拂了拂衣袖,打算起身告辞。

    王谦还在赵婕婉不能怀的事实中没走出来,等他缓过神想问嵇夜问个究竟时,嵇夜已经上马拉绳了。

    留下还不愿意相信现实的王谦跌坐在椅子上。

    ……

    萧府

    已经过去三日,床上卧着的人依然紧闭双眼,旁边床榻上萧逸正在打坐,他花尽三天三夜才与林幕气息相通,现在已经到了最要紧的时刻。

    他把林幕扶正,双手与他相印,再将体内的真气传送给她。运功之时,周遭的空气都汇聚成一股银色的气流环绕着他们。转瞬之间,萧逸又点了林幕身上的几处穴位,之后继续往她身上运气。

    半柱香过后,林幕周身有一股金色的光圈。萧逸面露喜色,这是秦峰的气息!

    就在萧逸运尽全身功力企图更进一步时,房门大开稽夜一声大喊:“你不想活了吗?!”

    身后的伙计急忙赶来:“少爷,我拦不住他。”

    萧逸白叶周遭的气流急速运转,离成功只差一步。

    萧逸头也没回,一声大喝:“滚出去!”

    伙计前来招呼嵇夜:“您也看到了,少爷现在有事,烦大人在门外等候。”

    嵇夜刚刚进门太急,这才看清坐在萧逸对面的人。

    “林幕?!怎么会?”

    “萧逸!”嵇夜作势要上前阻止。

    萧逸一声大喝:“都给我出去,没听见吗?!”屋内真气外泄,直接将嵇夜和伙计震了出去,房门“唰”的一下关上了。

    嵇夜后退几步站定,看着房门皱眉,紧握了拳又松开。他知道他已经救不了他了。可林幕是女身啊。难道?嵇夜猛地抬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道:萧逸,你就这么不想活?

    紧接着他拂袖席地而坐,运转全身功力,为萧逸护法。

    “咳咳——”血溅在床榻上,污了地板。原来嵇夜来时已经打乱了他的气息,真气外泄,再加上那一喝,萧逸真气已然不足,已有撑不住的迹象。

    虽是如此,但是他半刻也没有停下。过了一会儿,二人周身流动的真气稳定了下来,可留给萧逸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萧逸缓缓闭眼,秦峰你为什么不醒?你再不醒我就真的没时间了……

    萧逸脱开林幕的双手,用尽最后一招,往林幕身上一点,然后双眼猛然睁开,大喝:“秦峰!”

    刹那间,二人周遭的气流悉数散尽。萧逸眼布血丝,无力地垂下了手。他看着眼前仍旧紧闭双眼的林幕,带着无可奈何的乞求般,轻轻地唤了句:“秦峰?”

    听到声音的林幕眉毛动了动,她缓慢地睁开双眼,双目澄澈,低低地唤了句:“萧逸。”

    似是许久没听到的呼唤,萧逸眼角通红,他双手慢慢地,有些颤抖地搀上秦峰的胳膊,道:“你回来了?”

    “是啊,过会儿,我就走了。”秦峰轻轻一笑。

    萧逸扶着他的手一滞。

    “我没救活你吗?”

    秦峰摇了摇头,道:“萧逸,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重生之法。”

    “我不知道。”萧逸低头,语气执拗,眼底的雾气聚成泪滴滴在床榻上。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秦峰扶正他。

    “我一点都不后悔,我死在了我最好的年纪,因为我最喜欢的事情。”

    “萧逸,放下执念吧,为你自己好好活。”

    “秦峰——”萧逸只是唤他,任凭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秦峰笑笑,说道:“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爱哭。”

    秦峰替他擦掉眼泪,手搭上他的肩,注视着他,认真的说道:“萧逸,你记着,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秦峰……”

    “萧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说着,秦峰低头,眼底流转着愧疚与歉意。

    “对不起。”

    “什么?”萧逸不明所以。

    “其实,”秦峰终于抬头看他,“其实你当年,考上了,中了状元。”

    “什么?”萧逸神色一滞。

    秦峰被他不可置信的神色打败了,垂下头:“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瞒你,是……”

    “秦峰,谢谢你。”

    秦峰猛地抬头,脸上的错愕和不解在对上萧逸黑亮的眼眸时顷刻间瓦解。

    秦峰释然一笑,也许一直以来被温暖照亮的,是他吧。

    “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着。”秦峰搭上他的肩,萧逸能感受到肩上的力量。

    “这女娃命不至此,别杀她。”

    说完,林幕眼睛一闭,倒了下去。萧逸跪步向前,不停地用手摇她:“秦峰,秦峰——”

    萧逸纵是男子,此刻眼泪也如掉了线一般,他等了那么久,幻想了无数次相逢,却是连半句话都没来得及与他说上。

    我死在了我最好的年纪,因为我最喜欢的事情……

    是我错了吗?

    “咳——咳——”功力全失加上禁术的反噬袭身而来,鲜血喷口而出,萧逸这下彻底昏死了过去。

    嵇夜感应到里面没了声息,急忙打开门,看到的与所预料的一样,但所幸都尚存有一丝气息。

    “来人!”

    在外听到的伙计立即赶来。

    “扶你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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