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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坠青云之志

    文辰熠离开尚州不过半月之久,等回来后只觉得天都变了。

    他与母亲弟妹刚回到尚州,还在马车上收拾行李,便听见街坊邻居议论纷纷,与文家交好的周婶直接上来问:“辰熠,你在林家读书,你可知林三郎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文辰熠有些疑惑,答:“我刚从外祖家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婶大吃一惊:“原来你不知道啊。”

    文辰熠莫名其妙,却见周婶脸色不对,欲言又止,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周婶吞吞吐吐道:“林三郎夭亡了。”

    文辰熠只觉得五雷轰顶,手上的行囊都拿不稳了,径直掉在地上,散落一地。他实在不敢相信,林泽身强体壮且无病缠身,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暴毙,他呆呆问道:“怎么可能,林三郎平安的很,你们可不要咒他。”

    周婶细细说道:“我听儿子在衙门当差的二喜妈说的,林家的马车驮着林三郎从外面回来,本来已经关城门不让进的,是林家小厮说他家少爷中了箭伤危在旦夕,这才放他们进去的。第二日林家就挂起了丧幡……”周婶瞧见文辰熠的脸色越来越差,便没敢再说下去。

    虽然林泽平日里风流倜傥,但他心地纯良,脾气也好,从来不会与人结怨,若真是箭伤,肯定是有人刻意刺杀。文辰熠不敢细想,便匆忙告辞赶去了陈府。

    来到林府门口,只见府门大开,门匾上挂满丧幡,虽人来人往却也井然有序。府中丫鬟小厮皆穿着丧服,来回奔袭,忙得脚不着地。

    文辰熠来到灵堂,看着曾经的明媚少年如今却变成一座牌位,回想这些年的相处,忍不住放声痛哭,不能自抑。

    文辰熠本想见一见林正,只是他忙着接待往来宾客,无暇顾及。而林夫人因丧子之痛悲伤过度,也病倒了,林泽的丧礼皆是林妤协理操办。

    几日后,丧礼才算真正结束,这几日文辰熠虽天天去林府,却也没有见到林氏父女。

    自丧礼结束后,林正就闭门见客。

    文辰熠在林府门口再三请求,小厮有些为难,但又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依旧不放行,二人在争执中,林妤从背后走来,开口道:“放他去见父亲吧。”小厮只好照做。

    半月未见,文辰熠见林妤消瘦了不少,眼里尽显忧伤,眼底也有些乌青,文辰熠不免有些心疼。

    文辰熠安慰道:“小姐节哀,切莫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林妤道:“公子也是。”

    文辰熠问道:“小姐可知三郎是因何造此劫难?”

    林妤知道林泽是奉父亲的命去雁回关,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也不知晓,但林泽一直对外言说的都是游历江湖,因此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林妤怕林家因此再惹祸端,缄口不言,道:“哥哥是去游历江湖,怎料被贼人盯上了,才遭遇祸端……”

    文辰熠惋惜道:“可怜三郎,天妒英才。”

    说话间,二人行至林正书房处,林妤停住脚步,道:“父亲就在里面,也请文公子好生劝导一番。”文辰熠道:“小姐放心,辰熠必当竭尽全力。”林妤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文辰熠轻声敲门,道:“先生,辰熠有话对您说。”屋内一片寂静,毫无动静。文辰熠也不再敲门,而是一直站在门口等待,一连七日皆是如此。

    终于在第七日,林正打开了门,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文辰熠,轻叹一口气,道:“你且进来吧,我有话对你讲”

    只见林正衣冠虽整,却面色蜡黄,整个人瘦削了不少,青丝间还掺杂着不少白发,完全不及往日的容光焕发,林正是最重视礼节之人,可见林泽之死给了林正很大的打击。他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人进去,甚至一日三餐也只吃一餐。

    林正坐在太师椅上,道:“其实我教导你,也是有我的私心。一来,受尊师所托,二来,也是希望他日你与泽儿一同入仕,你可成为他的助力。可如今泽儿殒命,我已无心再教导,你且另择良师。”

    文辰熠突然跪下,目光坚定地看着林正,道:“不论先生教导我的目的是什么,但学生确实受到了先生的恩泽,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对我的教导,学生一辈子不敢忘。”

    “学生读书,并非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拨乱反正。如今外有陈国虎视眈眈,内有天灾人祸百姓多艰,朝堂上多是国禄鬼贼,学生愿以身为剑,劈开这混沌乱世。”

    林正只觉大惊,他听到文辰熠这番言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他刚入仕途,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只是在朝堂浸润十余年,他受尽迫害,如此反倒失去了这番勇气。

    林正道:“话虽如此,但你也知,如今这世道,若非名门望族,这功名岂是那般好得的?”

    文辰熠依旧目光坚定,道“学生幼年在学堂时,先生曾问过,读书是为何。当时我还小,只想着读书能够让母亲弟妹和叔父安心生活,便别无他求。但如今辰熠明白了,读书是为何。”

    林正问道:“那你说说,读书是为何?”

    “读书,乃明事理、辨忠奸。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唯有读书,方可改变这世道。”

    “为政者,当以仁义;为臣者,当以忠义;为民者,当以信任。只是当道大多政者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为私欲而非为大道,学生此生愿为改变这朝局而在所不惜。”

    “有幸得先生的青睐,学生得此名声,可天下并非所有人如我这般幸运,唯有天下之人幸,才有国之幸。我愿报效国家,辅佐君王,才不负此生。”

    林正看着眼前的瘦弱少年,虽平平无奇,毫不起眼,但眼神中却蕴含着无穷的能量,令人心生敬佩。

    林正不禁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当年的我也是如同你这般有着鸿鹄之志,可惜入仕越久反而忘记初心。我的确是个怯懦之人,可你知这条路上满是肮脏与鲜血,只有同流合污者才能永享太平,清白之士反倒是眼中钉。纵使前路艰难万分,你也要一试吗?”

    文辰熠目光坚定道:“纵使是万丈深渊,我也愿意一试。”

    一日,林妤去乡下的庄子里巡视,自从林泽去世后,林夫人一直卧床养病,偌大的林家也不能没有管束,因此林妤便开始管家。

    棋书边驾马车边道:“小姐,我听传言近几日有盗匪出没,您怎么不多带些奴仆来?”棋书在林泽死后便跟着林妤,保护林妤的安全。

    林妤道:“这不是还有你吗,你自小跟着哥哥学习武艺,不然父亲也不会把你派给我。”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停下,林妤和锦书差点摔出马车。

    锦书忍不住掀起车帘骂道:“你怎么驾车的,小姐差点磕到。”

    却见马车周围站着一圈人,少说也有三五人,手里皆拿着利刃,凶神恶煞,一看便是抢匪。

    锦书害怕极了,她赶忙缩回马车内,小声跟林妤道:“小姐,外面有一伙贼人围着我们,怕是不好对付。”

    林妤暗道不妙,但她知道抢匪的目的多为银钱,只要银钱给够基本不会伤人性命,她道:“锦书,把包袱里的银两给他们。”锦书既害怕抢匪但又舍不得银两,在得到林妤肯定的眼神后,还是把包袱从马车上扔了出来,小心翼翼道:“银两已给个位好汉,也请好汉们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

    岂料抢匪们得寸进尺,他们哈哈大笑,满嘴污言秽语:“我们不光要钱,我们也要人,小娘子跟我们回寨子里当压寨夫人吧。”

    此话一出,棋书再也按捺不住怒意,他一直紧绷着神经,手握武器,只等林妤一声令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位少年从远处骑马而来,他身骑棕色骏马,身着素色衣衫,背着把五尺弓箭,宛如天降神兵。

    少年百米开外便射出两箭,刚好射中两个抢匪的臂膀,其他抢匪大惊,棋书趁抢匪没回过神来也上前砍了几剑,不一会儿抢匪们便四处逃散。

    少年骑至马车前停下,只见那少年身长八尺有余,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器宇不凡。棋书忍不住暗叹:好威武的少年。

    棋书连忙作揖以示感谢:“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在下尚州林家,敢问英雄尊姓大名,他日必定登门拜谢。”

    谁料少年一听说林家,便来了兴趣,他问道:“莫非贵府老爷是林正先生?”

    棋书道:“正是,只是英雄是如何知晓。”棋书跟随林泽也见过尚州不少公子,从未见过有这等模样气度的。

    少年哈哈一笑:“我有一好友,在贵府读书,他告诉我不少事。”

    这时林妤掀开车帘,对少年点头微笑道:“陈公子,久仰大名。”

    陈在武也回礼道:“林小姐,久仰大名。”

    莫约半个时辰后,陈在武护送林妤回到林府,在仆人的通报下很快文辰熠就出来了。

    陈在武见到文辰熠,展颜而笑,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辰熠,许久不见,你可还好。”文辰熠反手拥抱,笑道:“你终于回来了,小武,几年不见我都差点没认出你。”

    几年的历练,陈在武高了不少,身姿挺拔,原先白皙的肤色也变成了古铜色,更显得其容貌雄伟俊朗。

    陈在武同文辰熠站在一起,硬是比文辰熠高出了半个头。二人气质卓然不同,若说文辰熠是如清流激湍的修竹,那陈在武便是暮霭白雪中的松柏。

    二人简答寒暄了一会,陈在武便告辞回家。

    第二日,林妤在林府设宴,款待陈在武,说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三人入席后,林妤率先开口道:“昨日多谢陈公子的救命之恩,今日特在寒舍宴请公子,小女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谢过公子,望公子莫要嫌弃。”说罢一饮而尽。

    陈在武连忙回敬,道:“小姐客气了。”

    文辰熠还不知事情的缘由,陈在武便将昨日之事说给文辰熠听,文辰熠听了不禁吓得一身冷汗,他简直不敢想若是陈在武晚来半步,林妤怕是要遭到劫难。

    文辰熠急道:“小姐下次若要再巡庄子,带上我一起吧。”

    林妤道:“文哥哥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如今盗匪猖獗,看来还是要多派些人手在庄子上。”

    一旁的陈在武笑道:“辰熠啊,你一介书生怎么保护林小姐啊?”

    文辰熠看着林妤认真道:“纵使以肉身相搏,我也定护小姐周全。”

    林妤温柔的看着文辰熠,文辰熠也望着林妤。而夹在二人之间的陈在武实在受不了,他轻咳一声,道:“二位,我还在这儿呢。”

    文辰熠立刻收回目光,涨红着脸拉开话题,道:“几年未见,你跟我讲讲你游历江湖的故事吧。”

    陈在武便挑了些好玩的事说了,但他又想了在昭陵的事,心中不免哀伤,他不想再说,也岔开话题,问道:“先前常听你说起林三郎,怎么今日不见他?”

    话音刚落,原先热闹的气氛一下子便冷了下来,文辰熠偷瞄林妤,林妤神色哀伤,轻道:“哥哥他,在三年前便去世了。”陈在武只觉震惊,作揖致歉道:“抱歉我不知,请小姐节哀。”

    林妤起身回揖,道:“生死乃人之常事,陈公子不必自责,今日我身子不适不能陪着二位了,先行告退,二位请自便吧。”说罢便离开宴席。

    文辰熠看林妤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夜幕降临,林妤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披了件外衣便出了院子。

    月光皎皎,灼灼其华。林妤借着月色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林泽的满陇阁。

    虽然林泽已经逝去,但他的屋子每天还是有人会来打扫,屋内的陈设与他生前一模一样,因此院子也没有荒废。

    林妤刚要推门而进,身后却传来了声响,“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只见棋书提着灯笼站在林妤身后,一脸好奇的问道。

    林妤轻声道:“我想哥哥了,你陪我进去看看吧。”

    林妤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不愿将爱意宣之于口,之前总与林泽吵闹,各种嫌弃林泽,可当林泽去世后,她也时常追悔莫及,常常午夜会梦回年少时与林泽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二人进入院落中,虽然院子内并未掌灯,但凭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烛光也能看清路。

    林妤刚要推开门,却见一旁的窗户打开,有一道黑影闪过,黑影的速度很快,三两下便翻墙而出,棋书正要去追赶,却被林妤拦下:“此人武力高强,你追不上,先去看看丢了什么没有。”

    林妤打开门,只见屋内被翻得乱七八糟,书架上的书籍全被扔在了地上,桌案上的纸张也散落一地,床榻旁放着金银珠宝的箱子也被打开,甚至连床褥被套也被翻了一遍。

    棋书将屋内的烛火点亮,顿时屋内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林妤看着屋内一片狼藉,却觉得奇怪,心道:若是贼人来盗宝,一般都会选些金银珠宝,可哥哥的值钱物件都在床榻旁的箱子里,可箱子里的东西却没被拿走。若是想偷田产铺子的地契,也应该去父亲房中,哥哥又没有这些,看来那贼人的目的并不是这些。

    转头看了下地上,发现翻的最多的倒是些书籍,又心道:哥哥的书又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也不值钱,除非贼人是觉得哥哥会在书里藏些什么,可哥哥已去世了三年之久,现在来找怕不是晚了。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一旁收拾的棋书惊道:“奇怪,怎么这么多书信被打开。”

    林妤一惊,蹲下仔细查看,只见地上散乱着几十个信封,而每一个信封都被打开,且里面的信也被展开,显然是被人看过。但这些信多是林泽与江湖朋友的书信,林妤随意看了几封,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想:着贼人好生奇怪,怎么专看人书信,难道他想找的是书信?

    于是她吩咐棋书将这些书信收好,等空闲时再研究。

    她边走边扶额思考,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简单,她思考的正入神,却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踢倒了书架旁的青花瓷字画缸。

    字画缸轰然倒地,清脆而刺耳,里面的画卷也滚落一地,这一声着实把林妤吓了一跳,她赶忙蹲下要拾起字画。棋书怕陶瓷碎片扎着林妤,阻拦道:“小姐别动,让我来。”于是他将收拾好的书信交给了林妤,自己蹲下拾起字画。

    许是年久未用,有幅字画的挂绳断了,一时间那字画竟直铺开来,映入眼帘。

    画卷上画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清秀俊朗,熠熠生辉,正是林泽的画像。林妤定睛一瞧,便忍不住哀伤,因为这幅画正出自她之手。

    林正为天下闻名的书画大家,林家的几个孩子也是个个善书画,尤其是林妤,可以说是丹青一绝。

    当年平京不知搞了个什么活动,说要评选四大世家公子,林泽又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吵着要参加,可他又画不好自画像,于是哀求着林妤给他画一幅,林妤拗不过他便为他画了这幅像。虽然最后林泽成为了四大世家公子之一,可没过多久林家就举家搬迁至尚州,林妤一直以为林泽将这幅画弄丢了,原来他一直都悉心保留着。

    林妤不禁潸然泪下,她轻抚画像上的林泽,细细观看。

    画中林泽头戴束发白玉簪,身着靛蓝云纹衫,腰间束着牛皮带,上面挂着玉佩、香囊、手把件,手上还拿着一把龙泉宝剑,长身玉立,柔美中又不乏俊朗,俨然一位翩翩少年郎,当真是多一分是妖,少一分是糙。

    忽然间,林妤的脑中想到了些什么,犹如被闪电劈中,她紧紧抓住棋书的手臂,颤声问道:“哥哥的遗物你可还收着?”

    棋书难得见林妤如此失态,也不敢多问,拉开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锦盒,呈给了林妤。林妤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放着玉簪、玉佩和一些其他配饰,林妤仔细翻找一下,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忍不住道:“奇怪怎么没有。”

    棋书好奇问道:“小姐您在找什么?”

    林妤问道:“棋书,你可曾见过哥哥的荷包,就是上面绣着木槿花的那个荷包?”

    棋书道:“少爷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锦盒里了。”

    林妤问道:“难道是路上掉了?”

    棋书不解,但还是回道:“当时情况混乱,小的没有多在意,许是在路上掉了。”

    林妤怅然若失,心想:若是那贼人的目的是寻书信,可哥哥经历盗匪攻击和落水,书信也定然无法留存,除非那贼人觉得书信还在家中,可这到底是个封怎样的书信?难道哥哥其实不是去游历而是去送信?那是送给谁的信?父亲又在隐瞒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铺展而来,林妤越想越乱,只觉得脑中有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她知道一时间是无法解决这些问题的,索性就不多想了,她吩咐棋书收拾好屋子就离开了。

    离开满陇阁,林妤抬头望月,只觉得月色凄凉,她自言自语:“哥哥父亲,你们到底瞒着什么了?”其实自林泽去世后,林妤也曾多次试探林正,可偏偏林正三缄其口,不愿多言。

    此后的几个月直至春闱前,文辰熠和陈在武二人便一直在林府准备考试,林正很欣赏陈在武的品行,不但赐字伯礼,还送了块上好的玉佩作为弱冠贺礼,连文辰熠都调侃道:“先生对你可真好,我作为他的弟子可都没有受到这么好的贺礼。”陈在武笑道:“璟之啊,你可是收到了先生最珍贵的贺礼,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呀。”说罢还挑了下眉。文辰熠被反调侃还说中了心事,真是又气又羞,一时间便涨红了脸。

    平京,乃南国最繁华鼎盛之地。

    文辰熠与陈在武站在城门等待排队进城,这几日的平京好不热闹,街上到处都是进京赶考的书生,熙熙攘攘。大家便是为了参加平京最大的盛典——科举考,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今朝定胜负。

    文辰熠抬头看着巍峨的城门,忍不住感叹:“想不到平京连城门都如此阔气。”陈在武站在他身旁,也抬头望着城门上的“平京”,自信满满道:“‘大风起兮云飞扬,扶摇直上九万里’我定要在这大展身手,青史留名。”少年的意气风发总是隐藏不住。

    陈在武还未将自己的宏图大志说完,就听见城门守卫不耐烦的催促:“你们两个干嘛呢,还不快把过所给我。”二人只好灰溜溜地上前把过所给守卫检查。

    二人进城后,便着急去找下榻的客栈,这几日的日夜赶路别说文辰熠吃不消,连陈在武都有些劳累。只是最近考生大多进城,城内客栈都爆满,二人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处偏僻小巷里找到了有房的客栈。

    二人简单休整一番,便时近黄昏,好在客栈也有吃食,二人便下楼觅食。

    平京的吃食向来以精致为主,自然分量便不多。陈在武吃了两碗面依旧感觉没吃饱,相反文辰熠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这几日的奔波文辰熠脸都泛白,陈在武见他实在没胃口,便让他先回房休息,然后跑去不远处的糕点房给他买了些软糯的糕点。

    三月廷试来临,因陈在武是武举考,文辰熠是文举考,二人便被分到不同的贡院。

    经过紧张刺激的三日,科考终于结束。

    文辰熠走出贡院,只觉得一身轻松,他收拾了一下包裹便赶到不远处的武举场。

    武举相比文举,不但要考文史策论,还多了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且南国自开国以来便重文抑武,武举更是比文举严苛百倍。若说文举是众人趋之若鹜,那武举则是寥寥无几,光报名应试者便不足百人。

    当文辰熠赶到武举场时,场所早已被围住,不让进出。文辰熠只好随着人群在外围观看。

    这场比的是骑射,考生需骑在马上,朝百米外的靶子射箭,共发九箭,中靶三箭则为合格。

    陈在武是第三个上场,只见他一上场,文辰熠便听到旁边两个老伯在说:“上午的步射此人可是拔得头筹,若骑射也能如此,我们南国可真是出了位英勇将军啊。”文辰熠虽暗自得意,但更多的还是为陈在武担心,文辰熠默默踮起脚看陈在武的英勇身姿。

    只见陈在武一个翻身上马,干脆利落。熟练的驾驭马匹,使其重心稳重,快接近靶子时,将箭矢慢慢从背后拿出,弓箭拉满,然后轻轻一放。只听“咻”的一声,接着不远处的监考官报“正中靶心”。老伯有些自豪道:“你看,我就说这小子可以。”文辰熠悬着的一颗心也落地。

    最终陈在武以九箭八中的成绩在骑射场又拔得头筹。

    考试结束后,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去,顿时考场变得冷清了许多。主考官兵部侍郎刘敏看了考生们一眼,只是淡淡说:“诸位辛苦了,考核已结束,三日后可知晓成绩,各位可敬候佳音。”说罢转身就走,不留任何一句客套话。

    看到主考官都走了,考生们自然也按捺不住,有的直接拿着银两去给次考官,有的则去与其他次考官攀谈,只有陈在武在默默收拾包裹准备离开。

    他刚出考场,便看到文辰熠在等他,有些惊喜:“想不到你这么早就结束了。”

    文辰熠笑道:“我早比你结束了半日,刚刚还看你骑射呢。”

    陈在武一脸期待,满脸写着“快夸我”,文辰熠早看出他的意图,夸道:“九箭八中,李广再世。”

    二人嬉笑打闹中便回到了客栈,三日之后才放榜,他们还有休息时间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

    平京的市集繁多,陈在武陪着文辰熠逛了好一会才终于选好了他要的东西:一根品次一般的银钗,一对玉镯和一盒胭脂。陈在武好奇问道:“你怎么买这么多女孩子家用的东西?”

    “银钗是给母亲的,胭脂是给辰宜的”文辰熠解释道。

    “那玉镯呢?”

    “玉镯是给小姐的。”文辰熠羞红着脸。

    陈在武调侃:“真是郎情妾意,只是可惜了辰煊那小子什么都得不到。”

    说话间,二人路过一家茶楼,陈在武逛得实在无聊,说什么也要休息一下,便拉着文辰熠上二楼雅室喝茶去。

    别看这茶楼看着毫不起眼,里面确是精致,价格自然也不菲,陈在武忍着心疼,点了一杯茶。等店小二走后悄悄跟文辰熠说:“我定要坐到打更为止,才不算亏。”文辰熠笑道:“早就同你说不便宜,你非不信,你看现在吃亏了吧。”

    三月的平京,景色怡然,春风和煦,二人坐在茶楼的雅间,享受着难得的清静。

    只是这清静还没过多久,就被一阵呼喊声“救命啊,救命啊”打破。

    陈在武探出头去查看情况,只见一辆受了惊的马车在街上狂奔,虽说此地不是闹市区,但街上人也不少,极有可能会撞到其他人。

    说时迟那时快,陈在武一个翻身,直接从二楼窗子跳了下去。从天而降,把楼下喝茶的茶客吓了一跳。

    陈在武眼看受惊的马车要驶过来,他瞧准时机,飞身一跃,扑了上去,牢牢抱住马匹。马匹本就有些受惊,被他一扑便更加狂躁,不停的抖动身体试图将陈在武甩下去。可惜陈在武双手双脚紧紧扣住,根本甩不掉。

    喊救命的是个女子,她急匆匆的赶来,碰巧遇上了刚下茶楼的文辰熠。女子看到陈在武制伏马匹这一幕,喊道:“公子小心些,我们小姐还在马车内。”可惜女子喊声太小陈在武根本没有听到,文辰熠心急如焚,大喊:“伯礼小心,马车内还有人。”

    话音未落,只见马匹猝不及防的扬蹄,陈在武听到马车内有不少东西掉了出来,不远处还有人大喊:“小姐小心。”陈在武用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即将被甩下马车。他立刻松开手,借力翻身,又踩了车棚一脚,在身影快要摔出来时稳稳得接住了对方。

    身影是个妙龄少女,她被陈在武接住时还惊魂未定,下意识伸手缆柱了陈在武的脖子。陈在武第一次被女子拥抱,身体立刻僵硬了起来,但看到马匹还在受惊中,他也及时调整了状态,将少女轻轻放在安全处,又飞奔去追赶马车。

    女子见状,连忙跑到少女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小姐你没事吧,可吓死奴婢了,这里人多您快将帷帽带上。”

    少女不过十八九岁,出落得琳珑有致,身材高挑,衣着华贵,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其肤白胜雪,顾盼之间倒有几分天真烂漫。少女低头任由女子将白色长纱帷帽给带上,虽然容貌被遮住,可那绰约身姿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少女望着远去的身影,安慰道:“秋颂,我没事的,只是不知那位公子现在如何。”

    秋颂眼疾手快,将文辰熠拉到少女面前,介绍道:“小姐,这位公子与那位公子相识。”

    文辰熠被拉过来时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说什么,连忙行礼:“在下文辰熠,见过小姐”

    少女也回礼:“见过文公子,请问文公子,刚刚那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吗?”

    文辰熠只见不远处陈在武牵着缰绳走来,笑道:“正是。”

    陈在武将马匹牵来,将马绳递给秋颂,对着少女道:“马匹有些受惊,怕有危险,小姐还是别坐马车了。”

    少女见到恩人,连忙行礼道谢:“多谢公子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现居何处,改日在下定当备着厚礼登门致谢。”

    陈在武回礼道:“不必不必,小姐客气了,在下武人一个,小姐没事就好。不过这马怎么会突然受惊啊?”

    秋颂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今日小姐从外祖老爷家回来,刚过了潘楼街,就看见有几个顽童在扔石子,石子打中了马匹,马一受惊就开始狂奔,连车夫都被甩下,多亏了陈公子相救,小姐才能平安无事,容我回去禀明老爷,必当千恩万谢。”

    陈在武毫不在意道:“姑娘言重了,大丈夫行走江湖,遇危难之事必当鼎力相助。”

    少女见陈在武再三拒绝,也不好强求,再次行礼感谢便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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