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定孽缘

    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不行,是一件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事。

    朱厚照自己,也是经历了很长一段心理挣扎后,才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就像很多人都夸朱厚照天资聪颖,后世的时候,也不少人夸他聪明。

    朱厚照也曾经这样觉得。

    直到他意识到,所谓的夸赞并不是真实的。

    当所有资源都倾注于一人的时候,只要不是真的圣质如初,都不会太差。

    可一旦失去了那些光环,没有了优质条件,泯然于众人才是常态。

    接受自己平庸,很难,需要漫长时间的阵痛,去治愈这个心理落差。

    这也是朱厚照现在无比坚定地选择了一条,与此时的大明国国情,看起来几乎全部相悖的道路。

    当人民的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泱泱海洋会告诉你,真正的天子骄子是什么样的。

    他一个人力量不够,没关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百姓,会勇于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君舟民水,唯有水深如海,水流奔腾,才能支撑水面上的舟船行地更远。

    朱厚照承认,自己很会投胎,中了天下第一号的特等奖。

    但相应的,他也必须要承担起带领这台老旧陈腐的机器,不断朝前迈步的责任。

    没有自己的孩子,那就选一个已知范围内的最佳选择。

    没有惊天之才,那就发动群众的力量,一同朝着同一個目标迈进。

    就像夏皇后对他说的那样。

    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朱厚照在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一切缺点。

    然后选择发挥自己的长处,通过对身边人的不断学习,去摸索出合适的道路。

    邵太贵妃的处事,就很值得学习,夏皇后的宽和,也很值得学习。

    坐在自己身边这个天生帝王,就更不用说了,该揣摩学习的地方更多。

    哪怕是嘴里塞满了肉,眼睛还时不时偷偷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一块排骨的夏涤新,也有学习的地方。

    虚心求教,勇于面对自身最大的不足。

    这是朱厚照认为,自己获得的最大经验。

    “看你那馋猫样!”

    朱厚照把最后一块排骨夹起,正要放到夏涤新的碗里,却见孩子飞快摇头。

    夏涤新很努力地把嘴里的肉咽下,差点没噎着。

    “长者赐,不敢辞。但请姨丈将这肉赐给表叔。”

    “表叔救我母,于我有大恩。虽然他将我忘了,可这不正说明表叔有古君子之风吗?”

    夏涤新很认真地向朱厚照表达自己的见解。

    “如表叔这般的品德,姨丈理当重用他。”

    朱厚熜以袖掩面,哈哈大笑。

    “先前臣弟擒拿张庶人时,还说他攀附裙带关系。不曾料想,臣弟也有今日。”

    朱厚照却道:“这不正说明了王弟之惊才绝艳,连小儿都知晓吗?”

    夏涤新噘着嘴,“姨丈,我不是小孩子!”

    他比了个数字,“我七岁了!”

    夏涤新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排骨,直到朱厚照放到朱厚熜碗里,才松一口气。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是大人了。将这个吃了,大人就该多吃些肉,才好健壮。”

    又对朱厚熜道:“由此可见,朕绝非宰执之才,分肉不均啊。”

    夏涤新好奇道:“姨丈是天子,即便有不会的,不也可以让天下的英才为姨丈所用吗?”

    朱厚照语塞。

    “是这个理。”

    又问:“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是你先生教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夏涤新不疑有他,“是严先生教的。”

    朱厚照挑眉,“哪个严先生?京师里姓这个的可不少。”

    “听母亲说,严先生在翰林院中供职,费了好大的劲,才寻来做我先生。”

    朱厚照皱眉细思。

    翰林院中人不少,他记不得里面的每一个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这位“严先生”究竟是何人。

    倒是朱厚熜问他:“你先生是不是姓严名嵩,字惟中?”

    夏涤新点头,“为尊者讳,我不能直呼老师其名。严先生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朱厚照心里“哦豁”了一下。

    严嵩啊……

    而且弟弟还对他有印象啊……

    啧啧啧,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天注定的缘分吧。

    八卦之心又起。

    朱厚照装作不经意地问:“朕倒是不知翰林院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王弟是如何知道的?”

    朱厚熜取了茶碗,漱完口后才回答。

    “他的字还行,先前臣弟见过他为京师中的店家写的榜书。”

    又对夏涤新道:“难怪我见你的字不错,原来是有他指点。倒是名师高徒了。”

    被朱厚熜夸赞,夏涤新十分不好意思。

    “也……也没有,我只是刚学没多久。严先生说我的字,还有的练。和先生比起来,也差远了。表叔谬赞。”

    朱厚照模糊记得,严嵩后来被抄家的时候,家财十分雄厚,这会儿还没发家,所以还穷得叮当响?

    朱厚熜见朱厚照不明白,为其解惑。

    “皇兄有所不知。翰林院清贵,没什么油水。京师居而不易,一个小小编修,不靠着平日另外想辙,怕是肉都吃不上。”

    “严嵩字不错,向他求字的人有很多。靠着润笔钱,他也算在京中过得下去。”

    朱厚照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王弟也跟他求过字?”

    朱厚熜略一犹豫,倒是照实说了。

    “这倒不曾。不过严嵩除了字好以外,也颇有诗才。臣弟向他求过几首青词罢了。”

    哦——

    这是现在就开始往后的孽缘了吗?

    朱厚照意味深长的点头。

    “既然王弟如此夸赞,那改日朕倒要见一见这严嵩了。”

    朱厚熜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解释。

    自己的一点个人兴趣小爱好,不值得皇兄如此重视啊!

    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也就是字好、有诗才……皇兄见了之后,莫要大失所望才好。”

    朱厚照笑眯眯的安慰他,“不会的,朕倒觉得,能入王弟法眼的,定然是大才。”

    不管是从敛财的角度,还是生儿子的角度来说,都挺有才的。

    肯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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