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人,有的时候,真是一个无比奇怪的动物,像是耗尽一生都在跟内心深处的某个另外一个自己做着殊死的搏斗。就像是脑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你犹豫彷徨、纠结困苦、亦或举棋不定之时,他就会跳出来,对你指手画脚,甚至大呼小叫。也许很多人并不是这样子,但我绝对是那种奇怪的人。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灵魂深处某种称之为人格的东西是不健全的吧,然后内与外的这种不统一才让我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处处显得格格不入。

    我这类人,应该就是杨曼口中所谓的looser,低等人吧!

    也许在她的眼里,低等人根本不需要同情和理解,就活该被社会无情淘汰。从这一点,我和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不幸在同一个社会错误的相遇。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多么希望身边是一个能够切身体会我内心感受的人,哪怕是在我偶尔身心疲惫之时,她愿意听我倾诉。然后,我一辈子就这么守护着她一个人,爱着她一个人,她若死了,我便也随她而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我也注定做不了她所期待的社会的强者。

    我甚至连自己的内心也征服不了。

    风扇里,传来嘎吱嘎吱的细响,犹如一首生命的乐章,安静流淌在这个夏日的午后。我微闭着眼睛,用心聆听。此刻,无论是卫生间不时落下的水滴,还是搁架上枯垂飘落的百合花瓣,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倍感安宁。这是一种很神奇,却又无法解释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睡在瓜棚,静听午后田野的雨声和梦里的蛙鸣。

    我知道,这份恬静和安宁是小芳带给我的。而她此刻也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怀中。

    “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东西?”我吃惊的问。

    “你这么问,那就说明你是在想什么啊!”

    “想什么哪?”小芳又重复问一遍,笑着抬头看我时,眉头轻轻上挑。

    “嘿!真没有。”我坚定的答。

    “怕我……粘着你啊?”小芳撒娇地扭动着肉肉的几乎全部压在我胸膛上的身体。

    “当然不会。”

    “真的?”小芳眉毛又一挑,微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你不怕,我可真缠着你喽以后?哈哈!”说话的同时,她捏起一缕头发在我的脸上故意挠着痒

    “有什么好怕的?”

    我更像是在自己问自己。眼睛木木地盯着墙壁隔板上那束几乎干枯的白百合。

    “哈哈,装蒜。”小芳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接着脸侧贴到我的胸口,“可知道什么叫‘深深地喜欢,浅浅的爱’?”

    “深深地喜欢,浅浅的爱?”我似懂非懂。

    “那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最好的关系。喜欢的不够,无法靠近,爱的太过,又会因靠的太近而互相伤害。所以,那也便是我们最好的关系。懂吗?”

    我兀自点点头,半晌未语。我的眼睛重又不自觉的落在了那束白百合上,“今天是你的生日,可惜百合花已经凋谢了!我去给你买束新鲜的吧!”

    “不,不用。”小芳头枕在我身上,轻轻摇动,“今天,你就是我的白百合。我们哪里也不去,就这么静躺着。”

    “好!”

    也许是上苍故意使绊,在我的“好”字尾声未落,隔壁房间就忽地传来床板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和小芳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始倒数——“7、6、5……2、1。”

    很快,我们的相视而笑就变成了掩口憋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倒数了三次,也笑了三次,再后来便也习以为常了。

    “干嘛不搬出这里?”我问。

    “你不是问过?自然是租金便宜喽,在成都这个地段,三百每个月的单间,哪里可以租到?”

    “哦,对了,上次你出院剩下了些钱,还有这段时间你也不能上班,等到过几天月底我一并……”

    “我们之间,可以不提钱吗?”小芳的语气似乎忽然变的有些低沉。

    我没敢再说话。

    这时,外面敲门声传来,我套上衣服,打开门,是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

    “你们……你们屋里有……套子吗?借……借一盒,我明天还。”女孩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屋内瞅了瞅小芳。

    “喔!在最里面那个书架后面有一盒没开的,你拿给她吧!”小芳手指着跟我说。

    然而,就在我拿到那盒东西递给那个女孩之后,我的心却突然变得有些乱,脑袋像是瞬间被一道无名惊雷击中,接着所有的脑浆燃烧着崩裂而出。某些我一直遗忘掉的东西此刻在我的脑子里突然浮出,不停地翻滚。

    为什么她这里有这些东西……她的那种工作场所……她是不是经常带别的男人回来……她是不是也会跟他们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不,不会的,小芳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可那些东西又怎么解释呢……为什么会有那些东西……

    瞬息之中,我的脑海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些问题,一遍遍播放着各种“电影情节”,我的喉咙苦涩的像是喝了铅水。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在在乎些什么?我又以什么立场或者什么身份去在意?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回身的刹那,我极力的掩饰,极力的控制脸色的变化,哪怕连关门也格外的小心翼翼,尽力不制造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我不能让小芳看出我内心的不安。

    “嘿!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第一次遇到借那……那东西的。”我笑嘻嘻的佯装逗趣,尽管内心却仍如苦海翻腾。

    小芳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也似乎没有觉察到我脸上的任何细节变化,她只是淡淡地一笑:“那说明你经历的事情太过于少了而已。”

    第二天一早,小芳说想回趟老家修养些日子,我把她送去了车站。临走时她把钥匙递给我,让我没地儿去时可以在她那里将就。回头还不忘打趣我说隔壁的美女年轻又漂亮,你去了不需要读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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