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面具

    “我想…”镇远侯夫人沉吟了片刻，思忖道，“多半怕是你家恂儿心里有人了吧。”“不像，”张氏摇头，“我问过他，说不论他看上了谁，当娘的都绝不拦着，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会不会是那女子出身低贱？难不成是个戏子？”“不能吧，恂儿除了随怜儿出府，平日里都甚少出去的。”张氏道。“恂儿身边的丫鬟？”“那就更不可能了，”张氏否定道，“恂儿甚至身旁连丫鬟都不曾有。”“那总不会是龙…”镇远侯夫人没有继续往下说，张氏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唉，谁知道呢…”张氏叹气道，“我本不信的，现在却也不得不怀疑了。”

    后花园里，姚然荡着秋千。就在这时，身后姚淇的丫鬟的声音传来：“大少爷。”“嗯。”江恂点了点头，他最近饱受祖母、叔父、母亲的劝说，心情很是不好。若是在晚上，他还可以去找二弟吐苦水，白天二弟在军营里，他便只好到后花园来散散心，却不曾想姚淇的丫鬟也在后花园里。“弟妹在这里？”他问到，转身欲走。“不曾，”那丫鬟答到，“镇远侯夫人来了，二少夫人去招待镇远侯夫人去了。我在这里陪三小姐。”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姚然已经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看着江恂道。江恂眼前的少女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三小姐。”江恂施礼，姚然也对他福了福。“许久不见了。”此时江恂已经整理好了面部表情，不复刚才不快的模样。“是啊，”姚然望着他，道，“上回见还是去年的上巳节，你把我河灯撞翻了。”江恂失笑，想不到她居然还记着这件事。“我这几日得闲，大不了我做一个河灯再赔你一个。过两日我就要去翰林院了，就没有这么闲了。”

    “你这般伪装，真的不累吗？”此时丫鬟见姚然和江恂聊了起来，本有意劝阻，却又见二人很是熟稔的样子，便只好退下，立在能看清二人举止却又听不见二人谈话的位置。江恂听着愣了愣，又笑着道：“我又哪里伪装了？”“你刚才明明很不快的样子，却在见了我之后，又收起了你的不悦，转而挂上了一副笑脸。”姚然直接戳穿他。江恂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他一直只把姚然当小孩子，认为她鲁莽有趣、不失纯真，此刻却发现她也有着一个细腻的心。

    “人之在世，用难免有些不快，用总不能因为不快，去绷着脸见人吧。那岂不叫别人也不快？”江恂笑着，姚然看着他的眼睛，却见他的笑意不及眼底。见姚然一直这么静静地望着自己，他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明明隐藏地很好，却被她轻易看穿了内心。他突然有些累，便直接坐在了秋千旁的石杌上，脸上仍然挂着笑着，道：“你自幼有父母和两个姐姐的宠爱，自是无需顾忌那么多，可以随心所欲，”他想起了往事，继续道，“你自是可以遇见二弟，便和他打一架，就是因为他要娶你大姐。”他默了默，道：“我却是不能的。父亲早逝，母亲青年守寡，对我给予厚望，我又怎么可以让她失望呢？”他静静地叙述，“叔父和二弟待我很好，我又怎么会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更不要说以后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又怎么可能喜怒形于色？你还小，自是不懂这些；你也不必懂，自是会有人守护你。姚大人、你的两个姐姐…会把你守护的很好的。”但愿你能一直这样，纯真随性。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福。

    姚然听后，默了半晌。江恂起身欲走，只听重新坐在秋千上的女孩轻轻地道：“希望你今后的每天，都过得更快乐些，更轻松些。有些枷锁，可能真的是公子自己戴上的。”江恂的脚步顿了顿，随后便离开了后花园。

    面具戴得久了，再揭下时，就会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