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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官商一家亲

    穿过两重城门,以及城门间的瓮城,首先出现在赵允初面前的不是让他们心潮澎湃的东京城,也不是直通朱雀门的御道天街,而是一队滴滴答滴滴答的吹着喜乐,敲着小鼓的鼓吹班迎面走来。

    鼓吹班前还有举着棋牌的几对朱衣吏。而鼓吹班后,又有一队兵马压阵,再后面则跟着一溜扛着箱笼的人力。

    看着这阵势,赵允初连同周围的人群全都避到大路两边,给这一队人马让出一条路来。

    “是哪家皇亲要嫁女儿?”赵允初还没问个究竟,旁边就有人先问了。

    “没看到朱袍子身上的金腰带吗?少说一个郡公。”

    “那出嫁的当是县主了?!”

    出嫁的队伍走过眼前,赵允初看着心底纳闷。

    但凡富贵人家嫁女送嫁妆,一溜三十六个大箱子在街上游走一圈,炫耀一下,也是此时习俗。但他看着箱子都是晃晃悠悠,扛着箱子的汉子也都是一脸轻松,很明显全是空的。郡公嫁女,好歹一个县主,这嫁妆怎么这么寒酸?

    这北宋的婚嫁习惯,跟后世的中国不同,也可说跟后世的印度相似,基本上都是女方贴钱,男方的聘礼远远不如嫁妆丰厚。稍稍有点家产的人家,都不敢亏待女儿,怕嫁过去吃亏,嫁妆给得如流水。

    反过来说,如果哪家嫁女儿不给足嫁妆,婆家便绝不会有好脸色看,打骂是轻的,直接休掉也是常有的事。如今若是哪家生了女儿多了,父母就等着哭吧!

    看到生下来的是女儿,直接溺死在水盆里,这样的事都不值得惊奇,尤其在江南,民风奢侈,婚丧嫁娶花费尤高,因不想十几年后为女儿的嫁妆倾家荡产,多少父母生下女婴后就丢进水里。

    真是千年河东、千年河西!赵允初没有穿越过来时父母最大的难点就是给他买房结婚。要是在宋朝,这种担心确是女方家。

    赵允初看着这一溜嫁妆队伍才觉得奇怪,难道县主就能摆这么大的谱?把个空箱子摆在外面走?他随口问着身边一个脸比马都长的汉子:“敢问兄台,难道箱子里面就是嫁妆?怎么我看三十多个箱子,好像没一个重的!?”

    曹明在后面用力扯了下赵允初的袖口,赵允初的眼神是好,但这话问的就丢人了。

    果然,马脸汉子看赵允初,完全是看到乡下土包子的表情,一脸的鄙夷:“好叫秀才知道,别人家的女儿是赔钱货,但这宗室家的女儿,却是能倒收钱的!”

    不懂就问,即便被人鄙视了,赵允初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他的自尊心可没这么脆弱。微微笑了笑,点了下头,算是在道谢,马脸汉子反倒看着一愣。

    曹明挤到赵允初身边,向他解释道:“宣祖生了三兄弟,太祖、太宗还有坏了事的魏王。依照太祖当初颁的旨意,他们的后人都是皇亲。

    太宗朝、真宗朝还好,但到了现在,宗室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穷,那些不成器的就打起了嫁女儿的注意。娶了宗亲,少不了一个环卫官,为了一个官身,愿意掏钱的人家不少。”

    他又转头问马脸汉子:“兄台,现在一个县主的聘礼是什么价码了?还是一万贯吗?”

    马脸汉子一声笑:“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早没那么值钱了,现今是五千贯还有得找。宗女更便宜,一千贯就能领回家去。”

    出嫁的队伍走到城门口,并不出城,径自转往北去,一片锣鼓响,新郎官骑着匹马,护着架大红饰彩的花轿,走过了众人面前。

    赵允初看着新郎官,左看右看,怎么觉得这位胡子都有些花白的新郎,少说也该超过四十岁了。但赵允初不敢乱猜,也许是少年白也说不定。

    “原来是刘安!”马脸汉子认出了新郎官的模样,立刻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那鸟货,都四十八了,还敢娶个十七八的,也不看他下面玩意儿什么时候管用过!”

    转过来,换上一脸猥琐笑意,他又对赵允初几人道:“刘安那厮自幼天阉,为了方便自治,便开了一家生药铺子,却也没用。平日里为了掩饰,却把小甜水巷常来常往,袖子里都不忘揣上几根角先生。

    他自以为掩饰得好,还到处吹嘘自己一夜不停腰,却不想他的底细早被甜水巷的婊子传遍了。嘿嘿……今天夜里洞房花烛,刘安为了一展雄风,多半会把他店里没切过的鹿角拿来用!”

    嘲笑归嘲笑,但赵允初看马脸汉子的神色倒是羡慕的居多。他出言问着:“这个刘安应该是做生药买卖的商人吧?宗室难道连亲家是商户都不在意?”

    “在意什么?有钱不就行了?”马脸汉子冷笑着:“进士不肯跟宗室结亲,怕耽误了前程,荫补的官儿也不肯跟宗室结亲,同样是怕耽误前程。也就是些商人愿意结个亲家,好歹混个官身。”

    刘宜孙摇着头,皇帝在他们这样的边远小臣眼里,就是天上神明一般的人物。想到皇帝的亲戚都是跟商人结亲,心里总之有些很不舒服。

    “那这些商人发了家后,做什么?开酒楼?还是把旧生意继续做主业?”

    “有开酒楼的。”赵允初原来听说过这些段子,知道有的酒楼仗着这层关系能名入京师七十二家正店之列,而且排在前二十,放在后世,五星级是跑不了的,日进斗金自不消说。

    马脸汉子比起小拇指,“那是小头!旧业也能赚一点!还有在开封府十六县里买地收租佃,也是一份。可更多的还是放贷收息!”

    赵允初心神一凛:“放贷?!”

    马脸汉子很奇怪地瞥了赵允初一眼,再土包子也不该连这事都不知道吧,天下哪个军州应是都一样啊。

    “现在哪家做买卖的不放贷?别人家的田地产业,不贷给他钱怎么弄到手?”马脸汉子左右看看,侧过头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着:“宗室家不敢出来做买卖,怕丢了天家的脸。但亲家就没问题了。王公家的余钱如今都是交给他们亲家去放账。还有外戚,也是一样。”

    听到这话,赵允初心中越发知道三十年后王安石变法的结果了。看看王安石要从什么人手上抢钱啊?!宗室、外戚,还有天子的亲娘和奶奶!光一个青苗贷就把这么一群人一股脑地都得罪了,变法不失败那才叫奇怪!

    皇帝当然想富国强兵,因为大宋是他的基业。但他身边的亲戚臣子可都不想看着原本属于自家的钱钞流进国库去,毁家纾难的觉悟,赵允初不认为他们会有。大宋是官家的,铜钱才是自己的,这样的想法才是常例。

    对了!赵允初突然又想起,除了青苗法外,均输法其实也是与东京城里的豪商有点关联,虽然具体的利益纠缠他没机会去深入地了解,但一个“徙贵就贱,用近易远”,便是要平抑物价,抢走商家赚钱的机会。而商家身后的宗亲呢,对此又会有什么想法?

    赵允初本想利用宗室的权威,把庆历新政和王安石变法结合起来呢,看来这种想法目前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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