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公道自在人心

    偏房内。

    奶奶“嗯”了一声,悠悠转醒。

    “老夫人,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奶奶睁开眼睛,看见黄、马四人都围坐在自己身边关切地望着自己。

    “谢谢几位客人,我没事,就是感觉胸口憋得慌。”

    黄承彦大手一挥,朗笑道:“无妨,婉儿、季常你们扶老夫人坐好,我来为老夫人推宫过血。”

    奶奶被扶着坐起身来,抬头就透过掀起一角的门帘,看到了孙儿被那几个女人围在中间。心中一急,奶奶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

    黄婉连忙拦住,安抚道:“老夫人别急,宁远能应对得了。”

    “可他那几个堂姑都是蛮不讲理的人。”奶奶鬓角的白发散落,眼神中一片焦急。

    黄婉不急不缓地说道:“您就放心吧,现在宁远已经掌控局势。我们此时出去,反而会帮倒忙。”

    奶奶看着黄婉几人淡定的表情,又想了想孙儿,心中信了几分,便随着众人坐在小榻上,透过帘缝,望向厅堂上的宁远。

    厅堂内。

    里正和杨先生一听要交易,便摆出立契用的物品,坐直身子看向宁远。

    几个堂亲也就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宁远。

    宁远指了指屋外的柴房:“柴房里还有170具蓑衣,三堂姑,你要多少具?。”

    “宁远,你懂不懂规矩,我是你大堂姑,你得先问我。”

    “不!宁远刚刚说我道歉最诚恳,应该让我先买才是。”

    宁远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委屈地说道:“大家都是亲戚,谁先谁后不都一样嘛,要不你们自己决定谁先来吧。”

    “我是大姐,当然是我先!”

    “我先!”

    “我先!”

    里正和杨先生对视一眼,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宁远要分开转让。

    里正看场面有些失控,敲了敲桌案:“这成何体统!都排好队,按长幼顺序来。”

    宁远见几人没吵起来,心里也不急,这才刚刚开始。“大堂姑,你带了多少钱来?”

    “六千!”

    宁远点了点头,稍微引导一下:“大堂姑真富,你要收购多少具?六千钱能收购40具蓑衣,再卖出去你得赚多少啊!”

    “废话,当然是40具!”

    里正和杨先生不愧是专业的中人,业务娴熟,立契的速度快得飞起。

    一式两份的契约写在木牍上,签字画押,两个见证的中人再署上名字盖印,举起小刀将木牍一分为二,分给双方。

    等轮到五堂姑的时候,“我也要40具!”

    里正瞟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你会不会算数?一共170具,前面四人每人都买了40具。现在就剩10具,你就说要不要吧。”

    老五怔了一下,眼睛的火焰噌地冒出来,正要发火,转头就看到排在自己后面的老六,

    老五的眼睛一转:“要,10具就10具。”

    等老六走上前弄清楚情况,“嗷”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你们这群烂蹄子,你们怎么能这样!一具蓑衣都不留给我,我可是你们亲妹妹……”

    六堂姑蹲在地上哭嚎了半天,就是没一个人上前搭理。

    里正和杨先生看着眼前的场景,连连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还亲姐妹,呸!

    偏房内,马秉快乐得跳起来:“快看快看,那群讨厌的家伙自己斗起来了。”

    厅堂内,六堂姑愤愤地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几个姐姐:“好!我记住你们,哼!”

    老六说完转身就要走。

    宁远看火候差不多,连忙拉住她:“别急,六堂姑,蓑衣是没了,可我这还有一份租契。

    我那个蓑衣摊,你知道吧。我在市曹上下打点,花了三千钱租下,全江陵找不出比那儿更好的位置了,那里还有我辛苦搭的竹棚。

    租期十天,现在还剩7天。你要是愿意,这份租契我两千钱转让给你。”

    其余几个堂亲一听,顿时急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光想着收购蓑衣,忘了还有个摊位。

    “宁远,大堂姑出钱,你把租契转让给我吧。”

    六堂姑冷哼一声,拉着宁远就到里正和杨先生那里立契,把蓑衣摊位的租契拿到手,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老六,你拿着租契想去哪?回来!”

    “就是,大家亲姐妹,有什么话好好说。”

    六堂姑回头瞪着几个姐姐:“刚刚买蓑衣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留些给我?

    现在啥也别说了,谁要想用那个蓑衣摊,每人交给我一千钱!”

    “你想钱疯啦,你跟宁远买的时候也才两千钱,现在你居然要向我们每人收一千?”

    “哪有你这样做妹妹的,你全无心肝……”

    六堂姑瞪着三角眼:“哼!现在租契已经转到我这,宁远说了,全江陵找不出比那个位置更好的!你们要么交一千钱,要么自己花三千钱去重新租一个差的。”

    里正和杨先生都感觉脑子嗡嗡在响,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收拾东西。

    偏房内。

    黄承彦帮奶奶按完后背:“老夫人,感觉如何?”

    “嗯,感觉整个身子都轻松了许多,有劳贵客费心了。”

    黄婉指了指帘外已经吵起来的妇人,柔声告诉奶奶:“老夫人,你以后可以放心了,那群女人不会再来找你们家的麻烦。”

    奶奶张着嘴巴,没理解黄婉说的是什么意思。

    黄婉解释道:“这六人齐着一条心去胡搅蛮缠,常人确实拿她们没办法;但现在她们之间已生嫌隙,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黄承彦满意地捋着胡须:“没错!当年六国合纵结盟拒秦,声势浩大;可当六国内部出现不和,六国败亡就只是早晚的事了。

    今天宁远独自对上那六个女人,颇有当年秦国分化瓦解六国联盟的味道。如此蛮不讲理的人,他独自面对,还能渐渐占据上风,真是难得。

    老夫人,你真了不起,教出这样一个智谋双全、又有担当的孙儿。”

    奶奶听不懂客人们前面说的那一大堆话,但最后一句她听懂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帘外。

    宁远冷眼旁观,看着这几人狗咬狗。

    蓑衣只有在刚下雨,人们仓皇无措的时候才最好卖。同样是下雨,这群亲戚之后还能不能卖出三百钱的价格,宁远笑而不语。

    何况这批蓑衣他在旱季的收购价是八、九十钱,现在一百五十钱清仓转手,反正他是稳赚不赔。

    见几个亲戚吵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劝道:“几位堂姑,你们去卖蓑衣,可千万不能这样相互扯后腿……”

    “闭嘴,你一个小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侥幸赚了一次钱,就多了不起啊?”

    “现在已经立过契约,蓑衣和摊子都在我们手上,不需要你了,我们自己就能赚钱。”

    “住口!”奶奶从偏房冲了出来。

    宁远连忙跑过去扶住奶奶:“奶奶,你身子怎么样?怎么不在里面休息。”

    奶奶轻轻拍了拍孙儿的手,转头瞪着几个亲戚: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这些年我顾及宁家的脸面,一直没把你们做的事说出来。

    当年闹兵灾,家里断了顿,我饿得昏迷,宁远他娘找你们借粮,你们一粒米都不愿借。逼得他娘把一双儿女带到集市,插上草标贩卖,我的孙女就是这么没的……”

    奶奶眼泪吧嗒吧嗒流了下来:“当初我快死了也没见你们帮忙,如今远儿辛辛苦苦赚钱,你们却跑来占便宜!”

    奶奶捂着胸口又开始大喘气。

    宁远拳头捏得咯咯响,从怀里掏出那六封书信,递给里正两人:

    “杨先生、里正,烦劳二位在这上面署名见证。”

    杨先生皱眉看着他:“宁远,你奶奶正在气头上,你就别拿这东西出来了,这些人心口不一。”

    宁远摇了摇头:“敢问杨先生、里正,她们欺辱长辈,逼得长辈昏迷垂危,可犯法?”

    里正和杨先生对视一眼:“以卑幼犯尊长,乃不孝罪,是不赦的重罪,轻则黥为城旦舂,重则枭首腰斩!”

    “哒哒”堂亲手里的契约木牍掉到地上,几人脸上的横肉颤抖着,其中一人当场就尿了裤子。

    枭首?腰斩?

    宁远没有理会,继续问里正:“这些家书能当证据吗?”

    里正二人都点了点头,举笔就在木牍上署上自己的名字。

    宁远把书信都递给奶奶:“奶奶,现在这些人任由你发落。”

    奶奶握着木牍,咬着牙一字一句:“以后不许你们再来我家,如果让我听到你们造谣抹黑远儿,我就、我就……”

    里正对这群女人也是厌恶至极,帮奶奶补充:“就告到衙署,这些家书我作见证!”

    马秉站在宁远身边,对着这群女人吐了口唾沫:“我也作证!”

    黄承彦也走到宁远身边,淡淡开口:“老夫也可作证!”

    “我也可作证!”

    “我也……”

    几个堂亲瘫在地上,面色苍白,指着周围对她们怒目而视的一圈人:“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坑害我们!”

    宁远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们:

    “是公道自在人心!

    带上你们的蓑衣,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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