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别
青莲乡东面山脚下，一栋破败的老屋伫立在松林间，其外有竹林环绕，半遮半掩，孤伶伶的。
一条蜿蜒曲折的，泥泞不堪的小道从林中穿擦而入，直至老宅门口，从门外往里瞧，依稀可见屋内烛火明亮。
屋内桌上的饭菜尚还温热。
然则有远客到访。
来者是个貌美的女子，凤眼含笑，容貌与若雪约有六七分相似，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出高门大姓独有气质。其后更有身着青天鱼龙服的中年男子陪同，两者隔有一段距离，隐隐有尊卑之别。
女子登门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明身份，更是讲清来龙去脉，直言此次的目的是要带走若雪。
这位自称是若雪的姑姑的女子，趁着李天然去添加碗筷时，曾用余光四下打量着这栋几近家徒四壁的宅子，眼中多多少少有些费解。
李客身为当年的京都第一才子，又是凝神境强者，再怎么落魄都不像是会缺钱的人，怎么到了家乡这里就如此清贫了呢？
所行之事也是向来让人琢磨不透。
相传当年李客与秦王兄平定判乱，更以一己之力于叛军之中救走兄长之女若雪，王兄感其恩德，与其结拜为异姓兄弟，后王兄外出边关，将若雪托付于李大人，至今，已有十五余年。
现李客已消失数年，不见踪迹，只余下这对兄妹相依为命。
然而若雪回到宫中是必然的，可他的孩子是决不能一并带回，不然光是这段经历，若是让京都的那人知道了，就足够他在长安城莫名其妙地死上数回了。
女子缓缓道：“天然！若雪终究要回到她的父母身边，这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想必以他的聪慧应该明白她想说的意思，有些终归不能说也不可说的太明白。就如，京都的王大人就对迎回公主一事极力赞成，甚至为此数次向皇兄提议要迎回公主殿下。
李天然问道：“倘若若雪不愿意回去呢？”
女子道：“不愿回也得回，圣命难违，若是身为公主殿下的若雪迟迟不归，甚至会连累到你，孰轻孰重，若雪与你都应该是分得清楚的。”
其实，据自己的内线所知，不只是当今圣上，更有当朝宰相大人，他们都希望看到公主殿下回去的。只是李天然终归只是个孩子，目前还不清楚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女子道：“虽然无法将你一并带回，但是只要若雪离开后，你的处境就是相对安全的。”
自李客消失后，宫里多次想要接回若雪，最终在众大臣与皇兄的商议下，决定等到公主十六岁的成人礼前接回公主殿下。
究竟是在等待中确认李大人是否真的失踪了，还是皇兄与宰相大人之间的较量，谁也不敢去随意猜测。
女子又道：“不过，在我们还未起程回去的日子前，你可以提三个要求，我可以帮你解决很多麻烦的。”
李天然婉拒道：“不用了！替我好好照顾若雪便好。”
“这是自然，毕竟我可是她的姑姑啊！”
女子望着若雪，伸手摸了摸那张与赵皇后的眉眼相像的俏脸，笑道：“若雪长的真可爱，与你那娘亲长的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李若雪呆了呆，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些相像的脸，道：“你真是我的姑姑？”
“千真万确！”
“你本姓秦，乃当今天子唯一的女儿，大唐的公主殿下，更是颖川天水赵氏皇族之后。当年，赵国发生内乱，你母亲生下你后，为你取名若雪，亲手托付于李大人，现在，姑姑来接你回家了。”
“我要和天然哥哥一起走？”
“不可以！”
“为什么啊？”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天然哥哥现在还有其它的事要去做，要去书院求学。”
“至于另一个原因，是他目前还是戴罪之身，不久之后，皇兄就会为李大人平复，恢复原有的官身。”
“啊？”
女子苦笑道：“李大人受友人王之厚一案牵连，本应下狱，皇兄念其当年护卫有功，免其死罪，贬为金江知县，远去蜀州赴任。本来按例只是去金江避避风头，却不曾想中途出了变故。
“传闻李大人在赴任途中受人刺杀，连人带马车坠入枯海崖失踪了，枯海崖是金江绝地，闯入者向来十死无生。”
“如今朝中形势仍然复杂，尚有人欲在此事上欲作文章，现今不宜再生波澜。”
女子牵起若雪的手，转身对李天然道：“李大人在赴任前曾私下托人传信予我，托我带句话给你，说是让你去衡阳拜水境先生为师。”
“衡阳远距青莲，有数万里之遥，临行前，你父亲并未交待些什么。只是路途遥远，我乃若雪的姑姑，也算是你的半个长辈，这块玉你且贴身带好，在拜师路上若是遇到危险也能替你挡上一挡。盘缠什么的，我也替你备下了一份，足够你走上一个来回，明日我带若雪回去后，待那时，你便启程出发，避免多生事端。”
皓月当空，一夜无事。
第二天，李天然目送若雪的马车远去，直至化作远处天边的黑点后才收回目光。
虽然当初早就知道终有一天若雪的家人会来接回若雪，可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若雪会走的事实。
多少人匆匆一别后再无相见之日，更何况若雪去的是京都长安，光是前去京都就不知是多少年。
长安与衡阳，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上。
衡阳，作为曾经西蜀的国都之城，如今更是蜀州的中心，加之有剑宗坐镇，风头极盛。
去衡阳游学，自然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李天然望着院子里的土墙，坑坑洼洼地伫立着，林荫下，有兰花在墙角悄然盛开。
回想到早些年父亲提到的拜师游学一事，就明白了这注定了会离家数年。
这会儿，心中满是不舍。
若是游学时间太长，无人照看的老屋就会年久失修，更加破败，年初年尾，也无机会贴上春联。
越是送行，就越容易勾起些遥远的念想。
儿时的好友董凤生据说因幼年偶遇欧阳大人，曾有过一番类似于书院先生与学生问答。据说对答极为得体，深得欧阳大人赏识，后被推荐到瀚林书院求学，近些来信说到自己在洛阳已经小有名气。
混世小魔王蒋怰从了边军，远去山海关积攒军功，闲暇之余，时常往家里寄些银钱，用以补贴家用。在信中也会提及边关的一些趣事和困事，时常念叨要从蛮族里抓个大家伙回来作奴隶风光风光。
早年时光，三人时常为伴，一起在河里摸过鱼虾，打过大鸟，也曾贪玩上山找洞穴被困在洞里数天。尤记得，那时最为胆小的蒋怰一路走完，吓的抓青了凤生的手。只是不曾想三人中曾经胆子最小的人，最后却成了三人中胆子最大的人，从了边军，终日在边境上阵杀敌。而从小聪慧过人的凤生，也快成为像欧阳大人一样的国之栋梁。
只是时光闲了去，终是道路不同，再难相见。
今儿院里的梨花盛开，天色正好，尚有风声，宜远行。
一条蜿蜒曲折的，泥泞不堪的小道从林中穿擦而入，直至老宅门口，从门外往里瞧，依稀可见屋内烛火明亮。
屋内桌上的饭菜尚还温热。
然则有远客到访。
来者是个貌美的女子，凤眼含笑，容貌与若雪约有六七分相似，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出高门大姓独有气质。其后更有身着青天鱼龙服的中年男子陪同，两者隔有一段距离，隐隐有尊卑之别。
女子登门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明身份，更是讲清来龙去脉，直言此次的目的是要带走若雪。
这位自称是若雪的姑姑的女子，趁着李天然去添加碗筷时，曾用余光四下打量着这栋几近家徒四壁的宅子，眼中多多少少有些费解。
李客身为当年的京都第一才子，又是凝神境强者，再怎么落魄都不像是会缺钱的人，怎么到了家乡这里就如此清贫了呢？
所行之事也是向来让人琢磨不透。
相传当年李客与秦王兄平定判乱，更以一己之力于叛军之中救走兄长之女若雪，王兄感其恩德，与其结拜为异姓兄弟，后王兄外出边关，将若雪托付于李大人，至今，已有十五余年。
现李客已消失数年，不见踪迹，只余下这对兄妹相依为命。
然而若雪回到宫中是必然的，可他的孩子是决不能一并带回，不然光是这段经历，若是让京都的那人知道了，就足够他在长安城莫名其妙地死上数回了。
女子缓缓道：“天然！若雪终究要回到她的父母身边，这对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想必以他的聪慧应该明白她想说的意思，有些终归不能说也不可说的太明白。就如，京都的王大人就对迎回公主一事极力赞成，甚至为此数次向皇兄提议要迎回公主殿下。
李天然问道：“倘若若雪不愿意回去呢？”
女子道：“不愿回也得回，圣命难违，若是身为公主殿下的若雪迟迟不归，甚至会连累到你，孰轻孰重，若雪与你都应该是分得清楚的。”
其实，据自己的内线所知，不只是当今圣上，更有当朝宰相大人，他们都希望看到公主殿下回去的。只是李天然终归只是个孩子，目前还不清楚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女子道：“虽然无法将你一并带回，但是只要若雪离开后，你的处境就是相对安全的。”
自李客消失后，宫里多次想要接回若雪，最终在众大臣与皇兄的商议下，决定等到公主十六岁的成人礼前接回公主殿下。
究竟是在等待中确认李大人是否真的失踪了，还是皇兄与宰相大人之间的较量，谁也不敢去随意猜测。
女子又道：“不过，在我们还未起程回去的日子前，你可以提三个要求，我可以帮你解决很多麻烦的。”
李天然婉拒道：“不用了！替我好好照顾若雪便好。”
“这是自然，毕竟我可是她的姑姑啊！”
女子望着若雪，伸手摸了摸那张与赵皇后的眉眼相像的俏脸，笑道：“若雪长的真可爱，与你那娘亲长的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李若雪呆了呆，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些相像的脸，道：“你真是我的姑姑？”
“千真万确！”
“你本姓秦，乃当今天子唯一的女儿，大唐的公主殿下，更是颖川天水赵氏皇族之后。当年，赵国发生内乱，你母亲生下你后，为你取名若雪，亲手托付于李大人，现在，姑姑来接你回家了。”
“我要和天然哥哥一起走？”
“不可以！”
“为什么啊？”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天然哥哥现在还有其它的事要去做，要去书院求学。”
“至于另一个原因，是他目前还是戴罪之身，不久之后，皇兄就会为李大人平复，恢复原有的官身。”
“啊？”
女子苦笑道：“李大人受友人王之厚一案牵连，本应下狱，皇兄念其当年护卫有功，免其死罪，贬为金江知县，远去蜀州赴任。本来按例只是去金江避避风头，却不曾想中途出了变故。
“传闻李大人在赴任途中受人刺杀，连人带马车坠入枯海崖失踪了，枯海崖是金江绝地，闯入者向来十死无生。”
“如今朝中形势仍然复杂，尚有人欲在此事上欲作文章，现今不宜再生波澜。”
女子牵起若雪的手，转身对李天然道：“李大人在赴任前曾私下托人传信予我，托我带句话给你，说是让你去衡阳拜水境先生为师。”
“衡阳远距青莲，有数万里之遥，临行前，你父亲并未交待些什么。只是路途遥远，我乃若雪的姑姑，也算是你的半个长辈，这块玉你且贴身带好，在拜师路上若是遇到危险也能替你挡上一挡。盘缠什么的，我也替你备下了一份，足够你走上一个来回，明日我带若雪回去后，待那时，你便启程出发，避免多生事端。”
皓月当空，一夜无事。
第二天，李天然目送若雪的马车远去，直至化作远处天边的黑点后才收回目光。
虽然当初早就知道终有一天若雪的家人会来接回若雪，可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若雪会走的事实。
多少人匆匆一别后再无相见之日，更何况若雪去的是京都长安，光是前去京都就不知是多少年。
长安与衡阳，在两个相反的方向上。
衡阳，作为曾经西蜀的国都之城，如今更是蜀州的中心，加之有剑宗坐镇，风头极盛。
去衡阳游学，自然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李天然望着院子里的土墙，坑坑洼洼地伫立着，林荫下，有兰花在墙角悄然盛开。
回想到早些年父亲提到的拜师游学一事，就明白了这注定了会离家数年。
这会儿，心中满是不舍。
若是游学时间太长，无人照看的老屋就会年久失修，更加破败，年初年尾，也无机会贴上春联。
越是送行，就越容易勾起些遥远的念想。
儿时的好友董凤生据说因幼年偶遇欧阳大人，曾有过一番类似于书院先生与学生问答。据说对答极为得体，深得欧阳大人赏识，后被推荐到瀚林书院求学，近些来信说到自己在洛阳已经小有名气。
混世小魔王蒋怰从了边军，远去山海关积攒军功，闲暇之余，时常往家里寄些银钱，用以补贴家用。在信中也会提及边关的一些趣事和困事，时常念叨要从蛮族里抓个大家伙回来作奴隶风光风光。
早年时光，三人时常为伴，一起在河里摸过鱼虾，打过大鸟，也曾贪玩上山找洞穴被困在洞里数天。尤记得，那时最为胆小的蒋怰一路走完，吓的抓青了凤生的手。只是不曾想三人中曾经胆子最小的人，最后却成了三人中胆子最大的人，从了边军，终日在边境上阵杀敌。而从小聪慧过人的凤生，也快成为像欧阳大人一样的国之栋梁。
只是时光闲了去，终是道路不同，再难相见。
今儿院里的梨花盛开，天色正好，尚有风声，宜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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