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日借君一滴水 (四）
包黑子的发言获得了市领导的充分肯定和支持，出了大风头，连高行长和道长也得跟着叫好而不敢说别的，因为这是包黑子，有这种仗义执言的资格。不久，双台银行也因此获得了承销建港一期工程债券的任务，规模为三亿元人民币，利率百分之八，五年期，面额为一百元。从初期的发售承销情况看，市场反响非常不错，银行大厅挤满了排队购买的人。改革开放以来，老百姓手上多了不少积蓄，如果这种地方建设债券放在银行内部集资之前或者放在一起，包括荣锦在内的很多人都会选择这种债券，毕竟它的项目载体就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可惜晚了一步，让海美集资抢了先机。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除了出纳柜台在卖，其他业务部门也被调动起来，信贷科也被分了二百万的承销任务，摊位柜台设在一楼走廊里。道长把这件任务交给了荣锦和小温侯，荣锦倒没怎么当回事，不就是二百万现金嘛，这对老出纳来说就是个小活儿；小温侯干过通讯兵，据说是报务能手，用发报的手点钞票总比普通人强得多。现实情况是小温侯手指细长，姿势漂亮，节奏欢快，可就是经常点错。荣锦数次提醒他，小温侯翘起二郎腿，摇晃着脚上锃亮的“老人头”，洒脱地说：“干脆，你一个人弄算了，我百分之百信任你，出错出事我都认！”。
面对着荣锦疑惑的眼神，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放心！我看你比你看自己都准，你没问题，大胆干吧！”，听得荣锦心和手都跟着抖了起来，不是激动而是害怕。出纳这行，奉行的“制度之上，流程第一，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一人经办、一人复核，相互之间就没有信任二字。
“你不能信任我啊，我不能被信任啊！”荣锦对小温侯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信任你不行吗？咱这也不是在柜台里面，没那么多规矩，错了我赔大头儿，不！都算我的，行了吧？”，通讯兵也是兵，有敢做敢当的军人风范。
“不是，这么一弄，我都不会干活了！”
“不就是卖几张债券嘛，你一个老手，面对疯驴都能沉着冷静，这点小事，至于那么紧张？”小温侯还是一脸轻松。
“还是不行，咱先停会儿。”荣锦站起来，跟排队的顾客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
“都别着急，慢点来！肯定能买到哈！”小温侯一边安抚着骚动的人群，一边把钱箱盖上。“这驴秀才，太迂腐！卖点债券，没柜台，没领导，认真个什么劲儿啊？”小温侯在心里埋怨荣锦，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小温侯这人自带贵气，像公子哥，不怎么看得起大学生，总想找机会给荣锦上一课，不过今天看这样子，弄不好当学生的反而是自己了。
不一会儿，荣锦抱来一台沉重的点钞机，看得小温侯直傻眼。点钞机是刚配备给银行的，是九十年代最先进的金融机具呢，荣锦知道出纳处有一台备用机，仗着是老同事，这才借出来。插上电源，简单调试一下，又给小温侯示范了两遍，定好先手点再机点复核的流程，荣锦才开始正式操作。
“嘿，还得说是机械化，爽！”小温侯像个得到新玩具的顽童，干活也来了兴致。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通讯兵，手指异常灵活，头脑非常聪明，点钞机立马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伴随着点钞机哗啦哗啦的节奏，小温侯翘在半空的“三截头”也打着拍子，履带上的“老人头”（钞票）也似乎安详起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地滚入铁皮钱箱。一个上午，两人卖了不少债券，剩下一些不到四十万。几个顾客拿着成把的现金不让俩人撤柜，两人走不了，饿着肚子又卖了一会儿，才把剩下的顾客打发走。收拾好钱券，简单结了一下，两人把钱箱锁进科里的保险柜，这点儿食堂已经没饭了，两个人饿得发慌，尤其是小温侯：
“刚才注意力高度集中不觉得饿，现在一停下来，怎么觉得这么饿？说银行出纳员是最累最重的活儿，我这才亲有体会！今天你是功臣，我请你到我家去吃饭！”
一听要去对方家里，荣锦摇头谢绝。小温侯想给荣锦“摆一道”，哪肯轻易放走眼前的机会。
“实话实说，我是请你搭把手，家里冰箱换个地方，媳妇说了多少次，我都给忘了，今天早上都跟我激眼了。”
“这点小事，早说啊！”荣锦不再推辞了，小温侯笑嘻嘻地把手搭在荣锦的肩上，心里则说：“点钞你行，别的你未必行。
小温侯的家离银行很近，房子是行里分的，小温侯虽然只比荣锦大一岁，工龄却长了不少，早几年分到房子也不奇怪。
冰箱在走廊尽头，需要搬到厨房，冰箱很大，不过两个男人没几下就把冰箱安顿好了。荣锦想走，小温侯一把拉住他：“进家门必须得吃口饭，这是规矩！”
“嫂子不在，就你？能做饭还是能做菜？”。
“别提她了，更不会做饭。冰箱里好像有速冻饺子来着，咱俩凑合着吃一口吧！”小温侯把荣锦按到沙发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荣锦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坐下来，职业习惯下，眼睛开始打量小温侯的婚房客厅，床头柜上摆着两人的大幅婚照，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墙壁上崭新的石英钟的指针还停留在上午，看起来有一阵没上电池了，荣锦心里对小温侯的婚姻状态有了大致的判断。
小温侯还在冰箱里上下瞎找，“放哪了？找不着饺子，只有元宵啊，还没过保质期，要不，咱俩就凑和一下？”
“元宵好！煮元宵我最拿手了。”荣锦边附和边接过袋装的元宵，
开水下锅，轻搅慢推，添水止沸，美味飘起，荣锦也确是行家里手，不一会儿，两大碗元宵就上桌了。
荣锦也真饿了，自顾自拎起大羹匙就开吃。
“等会儿，还有！”小温侯喊停，
“怎么？你还想蘸醋啊？”荣锦打趣，
“还酱油呢，我说的是这个！”小温侯突然从桌下拎出一瓶茅台，往桌上一墩，吓了荣锦一跳。
“酒啊！哪有元宵就酒的？喝酒吃粘食品最容易醉，下午还有活儿呢！”荣锦赶紧阻拦。
“我也想弄点花生米什么的，没有啊，不过，这就叫解放思想，大胆革新。正宗家传茅台，一般情况我还不拿出来呢。咱俩以后就是哥们，来来，整点儿！没剩多少券了，放心吧，肯定没事！”小温侯劝着荣锦，语调诚恳。
人家实心实意劝你酒，一口不喝就是不敬，信贷员都是社交高手，这点儿都不懂就说不过去了。
“好吧，少喝！”荣锦妥协了。
“这瓶开过，没剩多少，估计都不够你一个人喝的，时间不多，咱俩用碗吧，来，先给你倒上！”手脚麻利的小温侯倒酒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幼丧父的荣锦没有得到阳刚之气的直接熏陶，但身上自带豪爽基因，这种基因对酒精抵抗力很差。没顾上吃口元宵，荣锦就呷了一口碗中酒，那口酒在口腔打个滚儿，像一脚“直接任意球”直挂荣锦胃门的死角，潜意识里那个守门员还伸手扑救一下，但那已经是象征性的了，给坐在大脑深处那个教练看的，茅台带着莫名其妙的劲道落入胃窝，整个肚腹就像幸福得乱颤的网袋，整个身体的细胞也如同球场上的观众一下子欢腾起来，玩起了一阵阵的“细胞浪”。
“嗯，真不错！”
“慢点慢点，赶趟儿！”小温侯眼睛从酒碗上边盯着荣锦，眼里闪着狡黠得意的亮光，一般人劝酒得手的时候眼神都这样，后面的潜台词是“怎么样，喝了吧，别装另类了”。
没吃几个元宵，桌上的两只碗已经第二次到满，而瓷瓶里的酒还没倒空。
“再喝下午可能就不好说了，还是到此为止吧！”荣锦靠在椅背上，对小温侯摇头摆手，
“我自信没问题，也相信你也没问题！”小温侯掐着酒瓶，仍然是一脸轻松，荣锦笑笑，不置可否。
小温侯接着说道：“这人与人吧，应该有个信任在里面，没有信任，就没有道义，没有道义，就没有江湖，没有江湖，这人世间就没啥意思了。”
“那怎么才能信任别人，或者让别人信任呢？”荣锦问，
“凭感觉，凭眼力，凭经验，凭义气；有的人从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靠谱儿，有的人不用看，闻着味就觉得不行。让我去做贷前调查，什么产品竞争力、财务状况、行业前景都不重要，就看老板人品！”小温侯打了个酒嗝，从桌子上拿起烟和打火机，先递给荣锦一根，荣锦这时候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让小温侯点上。
两人抽一口烟，小温侯靠在餐椅上，乜斜着眼，问：“我说，债券卖得挺火爆啊，你不准备把剩下的给包圆了？也省得咱俩再卖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么多钱，有一点也投资到特区了。”
小温侯微微一笑：“你们呐，不懂什么叫投资，集资、债券就是给你们这些人准备的。”
“集资你没参与？”
“参与了，那是给道长、胡子两位大哥面子，否则，我一分钱都不投，那就是瞪眼打水飘儿。”小温侯撇撇嘴。
“打水飘？你这么看？为什么？”荣锦忙问，
“不为什么，就是直觉！”小温侯抽着烟，眼睛盯着冰箱看，似乎还觉得安置得不够到位。
“明知道收不回来，那你怎么还参与？一分都不少，态度还挺积极。”荣锦仗着酒劲，话问的挺直接，
“不懂了？这也叫信任！”小温侯把目光转移到荣锦脸上，目光复杂深邃，
“不对吧，这不是信任，这是放任！”荣锦反驳，
“你这驴秀才，真是一根筋；有些人，有些事情，有些时候，即使怀疑，也要信任，也要拥护；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社会！看来你还不懂。”小温侯说道，显然两人的阅历和人生经验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江湖？我看是浆糊。”荣锦撇撇嘴，
“你说浆糊也行，就是这个意思。就像今天，元宵就白酒，难得一糊涂！来来来，再整一口！”小温侯举起碗，荣锦勉强跟着喝了一口，开始觉得有点上头了。
荣锦不想辩解，岔开了话题：
“集资有风险，债券还是不错的，又是地方债券，到期兑付应该问题不大吧？”
“才不买那些固定收入的东西呢，大丈夫不挣有数钱，知道不？”
“那买什么？”
“买原始股、炒钢材、对缝儿、赌球，等以后这港口一开，热钱涌进来，玩的东西会更多，有机会慢慢跟你说，来，秀才！没多少了，咱一口闷了吧！”
“好吧！来！”
不知不觉，差不多整瓶酒都被喝完了，锅里的元宵还剩一半。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除了出纳柜台在卖，其他业务部门也被调动起来，信贷科也被分了二百万的承销任务，摊位柜台设在一楼走廊里。道长把这件任务交给了荣锦和小温侯，荣锦倒没怎么当回事，不就是二百万现金嘛，这对老出纳来说就是个小活儿；小温侯干过通讯兵，据说是报务能手，用发报的手点钞票总比普通人强得多。现实情况是小温侯手指细长，姿势漂亮，节奏欢快，可就是经常点错。荣锦数次提醒他，小温侯翘起二郎腿，摇晃着脚上锃亮的“老人头”，洒脱地说：“干脆，你一个人弄算了，我百分之百信任你，出错出事我都认！”。
面对着荣锦疑惑的眼神，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放心！我看你比你看自己都准，你没问题，大胆干吧！”，听得荣锦心和手都跟着抖了起来，不是激动而是害怕。出纳这行，奉行的“制度之上，流程第一，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一人经办、一人复核，相互之间就没有信任二字。
“你不能信任我啊，我不能被信任啊！”荣锦对小温侯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信任你不行吗？咱这也不是在柜台里面，没那么多规矩，错了我赔大头儿，不！都算我的，行了吧？”，通讯兵也是兵，有敢做敢当的军人风范。
“不是，这么一弄，我都不会干活了！”
“不就是卖几张债券嘛，你一个老手，面对疯驴都能沉着冷静，这点小事，至于那么紧张？”小温侯还是一脸轻松。
“还是不行，咱先停会儿。”荣锦站起来，跟排队的顾客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
“都别着急，慢点来！肯定能买到哈！”小温侯一边安抚着骚动的人群，一边把钱箱盖上。“这驴秀才，太迂腐！卖点债券，没柜台，没领导，认真个什么劲儿啊？”小温侯在心里埋怨荣锦，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小温侯这人自带贵气，像公子哥，不怎么看得起大学生，总想找机会给荣锦上一课，不过今天看这样子，弄不好当学生的反而是自己了。
不一会儿，荣锦抱来一台沉重的点钞机，看得小温侯直傻眼。点钞机是刚配备给银行的，是九十年代最先进的金融机具呢，荣锦知道出纳处有一台备用机，仗着是老同事，这才借出来。插上电源，简单调试一下，又给小温侯示范了两遍，定好先手点再机点复核的流程，荣锦才开始正式操作。
“嘿，还得说是机械化，爽！”小温侯像个得到新玩具的顽童，干活也来了兴致。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通讯兵，手指异常灵活，头脑非常聪明，点钞机立马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伴随着点钞机哗啦哗啦的节奏，小温侯翘在半空的“三截头”也打着拍子，履带上的“老人头”（钞票）也似乎安详起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地滚入铁皮钱箱。一个上午，两人卖了不少债券，剩下一些不到四十万。几个顾客拿着成把的现金不让俩人撤柜，两人走不了，饿着肚子又卖了一会儿，才把剩下的顾客打发走。收拾好钱券，简单结了一下，两人把钱箱锁进科里的保险柜，这点儿食堂已经没饭了，两个人饿得发慌，尤其是小温侯：
“刚才注意力高度集中不觉得饿，现在一停下来，怎么觉得这么饿？说银行出纳员是最累最重的活儿，我这才亲有体会！今天你是功臣，我请你到我家去吃饭！”
一听要去对方家里，荣锦摇头谢绝。小温侯想给荣锦“摆一道”，哪肯轻易放走眼前的机会。
“实话实说，我是请你搭把手，家里冰箱换个地方，媳妇说了多少次，我都给忘了，今天早上都跟我激眼了。”
“这点小事，早说啊！”荣锦不再推辞了，小温侯笑嘻嘻地把手搭在荣锦的肩上，心里则说：“点钞你行，别的你未必行。
小温侯的家离银行很近，房子是行里分的，小温侯虽然只比荣锦大一岁，工龄却长了不少，早几年分到房子也不奇怪。
冰箱在走廊尽头，需要搬到厨房，冰箱很大，不过两个男人没几下就把冰箱安顿好了。荣锦想走，小温侯一把拉住他：“进家门必须得吃口饭，这是规矩！”
“嫂子不在，就你？能做饭还是能做菜？”。
“别提她了，更不会做饭。冰箱里好像有速冻饺子来着，咱俩凑合着吃一口吧！”小温侯把荣锦按到沙发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荣锦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坐下来，职业习惯下，眼睛开始打量小温侯的婚房客厅，床头柜上摆着两人的大幅婚照，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墙壁上崭新的石英钟的指针还停留在上午，看起来有一阵没上电池了，荣锦心里对小温侯的婚姻状态有了大致的判断。
小温侯还在冰箱里上下瞎找，“放哪了？找不着饺子，只有元宵啊，还没过保质期，要不，咱俩就凑和一下？”
“元宵好！煮元宵我最拿手了。”荣锦边附和边接过袋装的元宵，
开水下锅，轻搅慢推，添水止沸，美味飘起，荣锦也确是行家里手，不一会儿，两大碗元宵就上桌了。
荣锦也真饿了，自顾自拎起大羹匙就开吃。
“等会儿，还有！”小温侯喊停，
“怎么？你还想蘸醋啊？”荣锦打趣，
“还酱油呢，我说的是这个！”小温侯突然从桌下拎出一瓶茅台，往桌上一墩，吓了荣锦一跳。
“酒啊！哪有元宵就酒的？喝酒吃粘食品最容易醉，下午还有活儿呢！”荣锦赶紧阻拦。
“我也想弄点花生米什么的，没有啊，不过，这就叫解放思想，大胆革新。正宗家传茅台，一般情况我还不拿出来呢。咱俩以后就是哥们，来来，整点儿！没剩多少券了，放心吧，肯定没事！”小温侯劝着荣锦，语调诚恳。
人家实心实意劝你酒，一口不喝就是不敬，信贷员都是社交高手，这点儿都不懂就说不过去了。
“好吧，少喝！”荣锦妥协了。
“这瓶开过，没剩多少，估计都不够你一个人喝的，时间不多，咱俩用碗吧，来，先给你倒上！”手脚麻利的小温侯倒酒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幼丧父的荣锦没有得到阳刚之气的直接熏陶，但身上自带豪爽基因，这种基因对酒精抵抗力很差。没顾上吃口元宵，荣锦就呷了一口碗中酒，那口酒在口腔打个滚儿，像一脚“直接任意球”直挂荣锦胃门的死角，潜意识里那个守门员还伸手扑救一下，但那已经是象征性的了，给坐在大脑深处那个教练看的，茅台带着莫名其妙的劲道落入胃窝，整个肚腹就像幸福得乱颤的网袋，整个身体的细胞也如同球场上的观众一下子欢腾起来，玩起了一阵阵的“细胞浪”。
“嗯，真不错！”
“慢点慢点，赶趟儿！”小温侯眼睛从酒碗上边盯着荣锦，眼里闪着狡黠得意的亮光，一般人劝酒得手的时候眼神都这样，后面的潜台词是“怎么样，喝了吧，别装另类了”。
没吃几个元宵，桌上的两只碗已经第二次到满，而瓷瓶里的酒还没倒空。
“再喝下午可能就不好说了，还是到此为止吧！”荣锦靠在椅背上，对小温侯摇头摆手，
“我自信没问题，也相信你也没问题！”小温侯掐着酒瓶，仍然是一脸轻松，荣锦笑笑，不置可否。
小温侯接着说道：“这人与人吧，应该有个信任在里面，没有信任，就没有道义，没有道义，就没有江湖，没有江湖，这人世间就没啥意思了。”
“那怎么才能信任别人，或者让别人信任呢？”荣锦问，
“凭感觉，凭眼力，凭经验，凭义气；有的人从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靠谱儿，有的人不用看，闻着味就觉得不行。让我去做贷前调查，什么产品竞争力、财务状况、行业前景都不重要，就看老板人品！”小温侯打了个酒嗝，从桌子上拿起烟和打火机，先递给荣锦一根，荣锦这时候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让小温侯点上。
两人抽一口烟，小温侯靠在餐椅上，乜斜着眼，问：“我说，债券卖得挺火爆啊，你不准备把剩下的给包圆了？也省得咱俩再卖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么多钱，有一点也投资到特区了。”
小温侯微微一笑：“你们呐，不懂什么叫投资，集资、债券就是给你们这些人准备的。”
“集资你没参与？”
“参与了，那是给道长、胡子两位大哥面子，否则，我一分钱都不投，那就是瞪眼打水飘儿。”小温侯撇撇嘴。
“打水飘？你这么看？为什么？”荣锦忙问，
“不为什么，就是直觉！”小温侯抽着烟，眼睛盯着冰箱看，似乎还觉得安置得不够到位。
“明知道收不回来，那你怎么还参与？一分都不少，态度还挺积极。”荣锦仗着酒劲，话问的挺直接，
“不懂了？这也叫信任！”小温侯把目光转移到荣锦脸上，目光复杂深邃，
“不对吧，这不是信任，这是放任！”荣锦反驳，
“你这驴秀才，真是一根筋；有些人，有些事情，有些时候，即使怀疑，也要信任，也要拥护；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社会！看来你还不懂。”小温侯说道，显然两人的阅历和人生经验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江湖？我看是浆糊。”荣锦撇撇嘴，
“你说浆糊也行，就是这个意思。就像今天，元宵就白酒，难得一糊涂！来来来，再整一口！”小温侯举起碗，荣锦勉强跟着喝了一口，开始觉得有点上头了。
荣锦不想辩解，岔开了话题：
“集资有风险，债券还是不错的，又是地方债券，到期兑付应该问题不大吧？”
“才不买那些固定收入的东西呢，大丈夫不挣有数钱，知道不？”
“那买什么？”
“买原始股、炒钢材、对缝儿、赌球，等以后这港口一开，热钱涌进来，玩的东西会更多，有机会慢慢跟你说，来，秀才！没多少了，咱一口闷了吧！”
“好吧！来！”
不知不觉，差不多整瓶酒都被喝完了，锅里的元宵还剩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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