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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一石一世界

    三面佛真是打不死的地老鼠吗?又活一次,而且又进化一次,散发的恐怖气息已经远远超过青年三面佛。

    可有一样,他的脸破了,七八个破洞对穿,透过破洞,可以看到对面的雪光。

    死一次进化一次,恐怖增加一倍。这都是三面佛的可怕之处。

    但同时,三面佛也增长了年龄,越是巅峰,离崩溃也就越近。

    “我不信,你还能死而复生。不过,就是现在的三面佛,打不动呀。”铁重面无表情。

    他方才暗中试了试,老毫笔写不出一个笔画,丹田中的小蜗牛根本没有醒。他又暗中骂了几句,小蜗牛还是无动于衷。

    “骂它也没有用。”铁重有些苦恼。

    “铁老大,我…我真打不了…”孔聚财沮丧着脸,肉嘟嘟的肥腮泛着油光,眼光却是充满着信任和期待。

    这世上就没有最帅铁老大做不成的事,打不了的邪祟。

    “没事,有我。”铁重拍拍孔聚财的肩膀。

    安慰有时并没有什么大用,但孔聚财听出的都是斩钉截铁的豪迈和坚决,于是他很有信心地点头。

    “铁老大,看你的,加油!”

    三面佛横着眼,他已经不耐烦了,他被接二连三的重创,死了两次又复活了两次,旁人看着神奇,只有他自己晓得,每一次复活都如同涅槃,不是升华,而且佛心的消耗。

    的确,铁重看出了一点端倪,三面佛的复活是以消耗佛心为代价,活一次,佛心损耗巨大。

    看起来他的气息更加恐怖,可那是外强中干,中年三面佛就是他的巅峰。

    所以,三面佛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只要得到悬空大师的佛法,佛心消耗严重也是可以接受的。

    “本佛一旦获得悬空大师的佛法,立马回到东魆岛,潜心修行,异日再图称霸天下。”三面佛打好了如意算盘。

    “小胖子,速将悬空大师佛法交出,饶你一命。”三面佛声震石壁,更有石子碎屑纷纷坠落。

    “交给你?你付费了吗?你跟我有交情吗?你有没有买一块豆腐把脚垫高?”孔聚财满脸的不屑与轻蔑。

    前两句三面佛听得懂,最后一句“买块豆腐把脚垫高”实在费解。

    这句说的是恬不知耻、痴心妄想之意,就是想得美,乃是山江郡一带民间俚语。

    “你不交,本佛就打得你交。”三面佛排出一巴掌。

    从风棍、戒刀到粗壮指头,再到一巴掌,三面佛的佛法越来越简单,但力量越来越大,恐怖的压力也越发令人窒息。

    大道至简。三面佛修行多年,领悟到了一个高度和境界。

    巴掌如蒲扇,而且越来越大,像一爿天拍下。

    巴掌还在空中,掌风已经先至,石壁下五丈左右的积雪早就被击飞了,现在飞散的是泥土碎石。

    这一巴掌的威力若是拍在一片树林,树林必被摧毁;若是拍在一座小丘,小丘必然夷为平地。以力量而言,超过幕水边的无相佛。

    铁重的脸被碎石割破了,衣服溅满了泥土,可是他一动不动,像一颗顽固的石头,他的身后是信心满满的孔聚财。

    巴掌拍到铁重头顶时,铁重动了,一口气劈出砍柴斧、抡出大铁锤、刺出杀猪刀。

    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叮叮当当,巴掌到底还是拍在泥土地上。

    “铁老大…”孔聚财的心一沉,语调要哭。

    “三面佛神功盖世,威力无穷,一个巴掌,天地变色,对面死光。”贼和尚们又开始鼓噪。

    三面佛脸色并不好看,至少他脸上的破洞又多了两个,洞口也大了一点,透出的光线也亮了一些。

    到这时,三面佛的巴掌才猛然崩溃,就像是一巴掌拍在一坨精铁上,一颗五尺见方的五彩坚石反震之力,摧碎了三面佛的巴掌。

    如此劲霸的巴掌居然被一颗石头崩碎,在场诸人,包括孔聚财和三面佛的徒子徒孙无不骇然。

    那颗石头,五彩斑斓,有些波纹,如水浪如风线,虽是不规则的椭圆形,可是表面光滑圆润,好似被润养了无数年头,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这…”

    三面佛的一只巴掌碎了,他的心中升起无数的委屈和无限的愤怒。

    此次远道而来,憧憬无限,自在必得。悬空大师已死,苦石僧太老,悬空寺的佛法还不是尽入囊中。

    可天算不如人算,理想丰满也抵不过现实骨感。

    先是苦石僧灭了自己一面佛,接着小胖子传承了悬空大师佛法灭了自己二面佛,剩下的三面佛也被这颗古里古怪的五彩石打碎了巴掌,这让三面佛情何以堪。

    “这…”

    铁重就在五彩石中,换句话说,铁重是在苦石僧的舍利子里。苦石僧一辈子苦修,将舍利子炼成一个石头世界。

    石头世界更像是一幅画卷,一帧一帧画面就在铁重眼眸中掠过。

    也是一个雪花乱舞的冬天,天空没有一丝颜色,像死人的脸。

    没膝的积雪掩埋了这个世界一切生机,除了冰冷还是冰冷,破旧的屋檐下挂着一尺长的冰棱。

    “滚,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一只羊都看不住。”

    屋门打开,扔出一个孩子,又扔出一个小包裹,吱吱呀呀那破木门关上了,也关上了一世亲情。屋子里是孩子的大哥还有他的大嫂。

    孩子七八岁,男孩,面色坚毅,面容愁苦,依稀是苦石僧孩提模样。

    风雪太大,男孩行走艰难。但男孩不后退半步,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一眼那破屋。

    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反正风雪交加,已经分不清天地,也分不清黑白。

    嗥~

    雪地里头狼的嗥叫充满着饥饿,充满着残忍,充满着贪婪。这个大雪里,如果能捕食一个人,哪怕是孩子,也有幸运的遭遇。

    狼开始发起进攻,一般而言,对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基本上是不用头狼施威的。

    男孩也确实抵挡不住群狼的进攻,他手臂上大腿上早已血肉横飞,鲜红的血水飞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盛开的梅花。

    男孩根本不顾群狼对他的攻击,甚至他的后背还趴着一只狼,狼嘴也咬在他的后脖子上,锋利的狼牙已经咬进皮肉里骨头里。

    但是男孩还在走,艰难地走,朝着头狼的方向,他的双眼盯着头狼猩红的双眼,人的坚毅和狼的狡诈开始了第一场交锋。

    又有两只狼扑了上去,男孩身上挂着三匹狼,他就拖着那三匹狼,在雪地上走出三丈。

    三丈距离足够了,男孩伸出一只手,只一抓就抓住头狼的天灵盖。

    “那只羊其实是被你吃了,我出来本来是要找你的,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一个人行走在这世界上也不错。”男孩的话不像七八岁的孩子说出的。

    然后他放开头狼,头狼惊疑不定地看着男孩,没有多久,头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嗥,所有的狼都是一惊一诧。

    头狼头也不回地落魄而去,狼群也跟着消失在风雪中。

    “行走,其实也是一个世界。”男孩望着前方,前方大雪弥漫,模糊了视线。

    画面逝去,这一天很萧瑟,很寂寞。其实还是初春,但草绿色还埋在土里,仅仅钻出一丝嫩嫩的牙黄。

    男孩长大了一岁,也许是半岁,他的鞋子烂底了,现在他就赤着脚。

    他走进了一座石山。石山很高,高耸入天。一座山其实也是一块石头,只是这石头太大了。

    石头山就叫石头山,或许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天柱山。

    “石头山太高太陡,你不要上去了。”说话的是个矮个子且瘦弱的老人,面相却很和善。

    “我想走。”男孩依然是坚毅的表情。

    “想不过是念,是贪念。贪念起,人心失,你不怕你不是你?”老人苦口婆心地劝阻,说的话却很玄机,令人费解。

    男孩则是对答如流:“贪是贪,念是念。就比如石头只是石头,山是山。山在与不在,石头依然是石头。我是我,你是不是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人微微一怔,想不出九岁男孩为何会有这份辩理,不觉讶然一笑:“你进去,进的是石头还是山?你出来,出的是石头还是山?好像这些都不重要,老衲只是好奇,很希望你有一个不同的见识。”

    男孩进了山,或者在上石头山。

    画面有些无聊,因为男孩在不断长大,而他像一只壁虎挂在石头上一动不动。

    男孩石化了。

    矮小老人也不急,每天过来看一下,有时摇头,有时微微点头,有时捻着胡须轻笑。

    “从来没有回头,他就没有一点动摇么?”矮小老人终于郑重而且严肃起来。

    终于有一天,男孩,不,应该是个青年了,走到了石头山石壁间的一个悬空的石屋前。

    当他走进时,他看到了矮小老人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你看到了什么?”老人问。

    “一石。”

    “只是一石?”老人问。

    “一世界。”

    “修行是一场苦。”老人悲戚的面容像是一个“苦”字。

    “生来本就是去承受苦。”

    老人想了一会,他似乎增加了一点兴趣,或者他很想看看一石一世界的样子。

    “老衲要为你剃度,你将是悬空寺的苦行僧,法名苦石僧,你可愿意?”

    “愿意!”苦石僧合十跪下,从此,悬空寺多了一个苦行苦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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