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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一人一彩石

    悬空大师隔几年都要外出,苦石僧也要跟着外出修行。那一次悬空大师返回,还带回了一个小孩,孩子唇红齿白,长相可爱。

    “小面,你一心向佛,那么你以为佛在哪里?”一日,悬空大师问小孩,小孩被悬空大师唤作小面。

    “佛在脸上。”小面很快就回答了。

    “为何不在心里?”悬空大师追问。

    “心中有佛,但佛要普渡世人,故而佛不能在心,佛在于脸,才能怜惜众生。”

    小面那么小的年龄,却能说出那么深的佛理,换作他人,以为颇有慧根。

    但悬空大师不喜。

    这小面太小,所参悟的佛理又太深,只能是两个解释:一是小面早已作了准备,如此,此童心机太重。二是确实聪颖过人,且说话乖巧,讨人喜欢。

    其实人人都知道,佛本在心,心中有佛,所见皆是佛。小面却回答佛在面,反常逆思,以奇取悦,不过是引起悬空大师的惊奇。

    悬空一派追求苦修,小面太过聪明,为人八面玲珑,处事左右逢源,并不是悬空一派的所寄托的人选。

    又一日,悬空大师见小面在面壁,便问:“壁有何看?”

    小面答:“壁本无佛,佛在心,征于色,发于声,而后作。”这次回答更加机敏,引经据典,投其所好,附和悬空大师。

    “若你成佛,成何佛?”

    “何佛不重要,参悟佛法才是不二法门。”

    “那你明悟了几分?”

    “还在参悟,所以在看。”

    悬空大师说了一句大白话:“你慢慢看,看累了就回东魆岛。”

    这是逐客令了。

    小面走后,悬空寺又恢复了两个人的世界,悬空大师照例出出进进,苦石僧也照例来来去去。

    过了很长时间,某一个午后,悬空大师站在悬空寺上,看苦石僧在石壁上画画,画出的条纹看起来很繁杂,但在悬空大师眼里,就是一条大道。

    苦石僧在画一条通向悬空寺的路,也可以说是阵法,本来很简单的一条路,故意弄的很复杂,弯弯曲曲折折叠叠,像极了迷宫。

    悬空大师沉默不语。这么多年来,苦石僧并不是他要找的人,苦石僧只对石头感兴趣,石头之外,他一无所有。

    悬空大师活着太久,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太舒服的活着,因为悬空寺总会有另一个悬空大师。所以这一次他出了趟远门。

    苦石僧并没有跟去。

    各人有各人的修行,既然苦石僧不是悬空大师的人选,他要做一个苦行僧就让他自己去做吧。况且苦石僧的石壁上那条路还没有完全画好。

    这一天,山下走上来一个书生,书生很倜傥,也很风流,眉目之间尽是书香才情。

    书生走到石壁上,仰头看苦石僧在石壁上画画,这时苦石僧正好画完最后一个笔画。

    “若江山是画,石壁便是一篆章。”

    书生好大口气,说这话时,不见任何举动,却有一股大气淋漓。

    “请求章!”

    书生开口,那股气度让人无法拒绝,似乎连天地风云都为之应和。

    “你懂石头?”石壁上苦石僧依然愁苦,只问了一句。

    “天地为大,大是乾坤;山石是小,小亦世界。”

    书生微笑,如清风流觞,又有浩浩大气。

    “不算求,我给你。”苦石僧手在石壁上轻轻拂过,再摊开,是一枚石刻篆章。

    “元丰皇帝?浩然正气?九叠篆?”饶是铁重在时间磨盘中修行了几十年,还是抑制不住的吃惊,一连发出三声惊呼。

    书生就是年轻时的元丰皇帝,元丰皇帝一举一动就荡漾着浩然正气,白老夫子千辛万苦用命保护的九叠篆是苦石僧送给元丰皇帝的。

    那么,画眉僧作乱山江郡时,五层楼上的元丰皇帝为何要袖手旁观?

    既然元丰皇帝身怀浩然正气,韩祭酒为何又将文宗传人传给自己?

    京兆衙门屡次派遣捕快前去枣子坡,为的当然是白老夫子藏起来的九叠篆,莫非那九叠篆是白清清偷了皇家宝贝才被赶出大景城?

    实在太乱了。铁重无法理清头绪。铁重望着五彩石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有些发懵。

    悬空大师不收弟子,只有传承。

    本来看好苦石僧,也是在有意观察。奈何苦石僧只醉心于石头,那想法就渐渐地淡了。

    那日悬空大师又要外出云游,通常是悬空大师离开时,绝壁上的悬空寺也一起带走。然而,意外出现了。

    悬空寺第一次没有动静。

    悬空大师想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苦石僧在企图炼化这座石头山,而且颇有成效,导致石头山绝壁上的悬空寺发生了变化。

    悬空大师终于决定放弃苦石僧,他要重新找一个传人。

    可是,许多年过去了,传人杳无踪迹,而悬空大师一天一天老去。

    “我要走了,心愿未了。”悬空大师笑道,居然不苦涩。

    “走与不走都是空。”苦石僧却是愁眉苦脸。

    “也不是,我虽是佛门弟子,可我悬空一派从来就是讲究实在,否则也不会有上代悬空大师联手正一宗瀚青子真人。”

    悬空大师望着山下说道。

    “佛门那些说法其实都太虚了,比如佛法无边,比如慈悲为怀。而你一味追求‘空’,也并不是最好的途径,因为空和虚本质上殊途同归。悬空一派也有佛法,讲究的却是自在,换句话说就是‘不忘初心’。所以,悬空大师的佛法总要传下去,你不成,你就要替我去找传人。还有,你炼化石头山就去炼化,可别把悬空寺一起带进去,你受不了。”

    苦石僧点头,合十,拜倒于悬空大师脚前。

    悬空大师从容圆寂。

    这之后,苦石僧遵守悬空大师遗命,也遵从自己承诺,背起悬空大师的金身游走天下,这一走又是二十年。

    直到那天夜里孔聚财从悬崖上坠落下来,而苦石僧看到的情景却是一道黑影自山月中出,扑向悬空大师的金身。

    同个时候,犹如感应到了,悬空大师的金身迎向了孔聚财。

    五彩石中的画面在这一刻就暗淡了,也消失了。

    但五彩流光却在石头中流动,像鲜活的生命。苦石僧修行了一辈子的苦难,他的心中何尝没有一个绮丽的梦想。

    因为从小被哥嫂在风雪夜里无情地赶出家门,所以在苦石僧的认知里,这世界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苦难,他苦修一辈子,不过是在追求一个永远都达不到的空。

    所谓由“我空”到“空我”,便是苦石僧对这个世界的失望,甚至是悲哀的绝望。

    但他又执着于炼石,以至于将悬空寺一座山都炼化成他的五彩舍利子,那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对这世界抱有一丝真诚而美好的念想,哪怕他自己根本都没意识到。

    或许悬空大师看的清楚,但悬空大师并不点破。修行,讲究的是感悟,是勘破吧。

    这也就理解他为什么要将九叠篆送给书生,也就是那个元丰皇帝,而根本不去关心对方是什么人。

    只是因为书生说了那句话:天地为大,大是乾坤;山石是小,小亦世界。

    一石一世界。书生懂他。

    其实,苦石僧并未思想远离这个世界,他只是悲苦,以空空如也的佛法去掩饰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最低限度的渴望。

    换个角度考虑,悬空大师并不悬空,他的佛法讲究实际,遵从本心;苦石僧看似空,可空空如也的内核也是实,只是他没认真地去推演,或者他根本是因为害怕而拒绝去推演,因为那个雪地月夜吧。

    所以,空空如也的苦石僧把自己连同那座石头山一起炼化成了这颗五彩石。

    不止如此,苦石僧将一生的佛法都炼进了五彩石,五彩石是他的舍利子,又何尝不是他生命和信念的延续呢!

    一人一彩石。

    五彩流动,流光溢彩,笼罩铁重,更有一股流风般的波动穿过,“我空”与“空我”之间是桥,五彩石中,铁重便是那座桥。

    桥能载重,更能受力。苦石僧把自己当作桥,只是我空之桥。为何,不能化空为实,实力之桥。

    体内的乱流又开始躁动,就像桥上碾过的车辙印,杂乱无序。

    能不能将这些道炁借助五彩石反击出去?这个大胆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像一颗磁铁紧紧地摄住心魂。

    五彩石流光太强大,而苦石僧本质上又是质朴无华,他只与铁重结缘,至于铁重如何去用好五彩石,那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外部的力量击打在五彩石上,都被那些流光顺势导入大地,实在太可惜。如果我先将那些力量储存,到一定程度,改变流光导入方向,或可成为不可思议的反击之力。只是如何储存外力?”

    铁重这样想时,眼睛渐渐发亮,脸上坚毅之色的取代了怀疑犹豫。

    “我就是储存之躯。牧羊湖坎儿岛上,我不是储存了青背鲫鱼的灵气吗?现在,我的体内同样储存了贼和尚的道炁,只是我如何借用五彩流光顺势导出去?”

    “这确实是个苦恼的问题。”此刻,铁重就像是个站在宝山前的呆子,面对宝山,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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