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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锦云儿的暗示

    铁重回到了艺楼。

    “仁安堂那一仗计划缜密,布局精巧,虽有所获,也暴露了实力。”

    公丑大家稳稳地坐着,神色已经恢复往昔的淡然。

    “惭愧。”铁重点头,却是赞同公丑大家的点评。

    借黑影人投毒药汤,先解其毒,再换药汤,让不明真相的百姓义愤填膺,促进黑影人暗中推波助澜,最后暴露其身份,一举扭转敌暗我明格局,并最终擒拿黑影人,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而布局过程中,可圈可点有三:

    一是西大营铁军假装出城返营,实则暗度陈仓,悄悄埋伏在民宅里。

    二是胜铁弓暗中回城,并未现身,守住长街退路,以铁箭逼住黑影人。

    三是将胜铁弓送回的杨一摸藏在五彩石中,出其不意,猝然出击,一举擒拿黑影人。

    从过程到细节,确实布局精细。

    所以,铁重回答的“惭愧”应该是另有所指。

    公丑大家的眼睛开始发亮。

    “我要看看锦云儿。”

    铁重忽然提出了一个十分无礼十分荒谬的想法,要知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都过去十多天了,难道要掘地挖尸?此乃大不敬。

    然而公丑大家却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你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看起来你并没有白痴到家。”

    铁重明白公丑大家这句话的含义,连公丑大家都看出了问题,他却真像个白痴一样任人摆布。

    心里就真实地也叹了一回:惭愧!

    锦云儿被保护的好好的,她的遗体居然在忘情楼的地窖中,而忘情楼还有地窖,这也是铁重第一次知道。

    冰雪封住天地,地窖也是冰窖。

    下到地窖中,一股冰寒之气笼罩住每个人。

    地窖不算小,中间摆了一张床,床是冰雕床,锦云儿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冰雕床上。

    她穿着盛装,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款式。

    头上戴着凤冠,上身内穿红绢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戴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双手搭在腹部,面带娇羞。

    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端的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就只有一点,香腮上只扑了点水粉,是那种极素的淡妆。被那红艳明丽衬托,更显妩媚动人。

    锦云儿分明已死,却犹自如生。

    公丑大家脸上现出悲哀的神情,她看着锦云儿轻声说:“她呀,就只想着把自己嫁出去,就只想着等着做新娘的那一天。她的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娘。”

    铁重无语,他的心情其实很不好,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

    对于情爱,他基本上是个白痴,他只是有点朦朦胧胧的感觉。

    对于锦云儿,他是尊重,也是比较认同的朋友,甚至是当做姐姐。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想象成那个新郎官。

    一同跟进地窖的游大厨说道:“大姐,你又提这一茬…”

    “看我,”公丑大家自嘲地淡然一笑,“小府主且随我看。”

    她上前轻轻挽起锦云儿左手衣袖,露出手臂,即便是冰冻的尸体,那手臂上竟然有朱砂一般的一颗红点~守宫痣。

    铁重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只是少年,情犊尚未打开,对男女之爱并没有真是体验,然而这守宫痣却是知道的。

    锦云儿身子未坏,果然如他猜测一般,杀害锦云儿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他对抗权相府。

    “是有人故意的。”铁重说出这句话时很无力,他被人利用了。

    他抬起头,目光从查博士、游大厨、金掌柜脸上看过去,最后停在公丑大家那双平静的眼睛上,说道:“你们其实已经看到了真相。”

    公丑大家说道:“那时候你已经大开杀戒,箭在弦上,没人能阻止。”

    “你要玩,没得说,艺楼就跟你一起疯下去。”查博士笑道,“反正都是要打一架的,打输了,了不得回不去,可这大楼不是还有大姐守着吗。”

    查博士说的清淡,可铁重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他很感动,也很感激。

    “我在楼里养伤,都几天了,为何就没人提这蹊跷?”铁重有些苍白。

    果然,金掌柜呵呵干笑两声,继道:“你不提,我们谁会提?你看明白了,忘情楼才会再疯一次。”

    意思太直截了当,如果你是个愚蠢的笨蛋,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地不亦乐乎,得,我们忘情楼就不奉陪了。

    如果你是聪明人,不管时间先后,只要你看出了其中的症结所在,那么,好吧,整座楼再跟你干一场。

    四个人,四层楼,代表着整座楼,忘情楼那是决意要加入这场明争暗斗。

    未来是否血雨腥风,是否枪林弹雨,是否九死一生,甚至是鱼死网破,没有人能预料到结果。

    但忘情楼的表态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后果,这是一种姿态。

    然而,铁重摇摇头,语气异常坚定,看着每一个人说道:“我的事我自己去办,我的债我自己去讨要。”

    接着他忽然忧郁而落魄地看着冰雕床上的锦云儿,阴郁地说道:

    “我已经听不到锦云儿唱小曲儿,我不希望喝不到一壶热茶,吃不到一碟香菜,看不到一曲新舞,赏不到一件珍宝。”

    忘情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铁重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义薄云天。”这是几个人心里暗暗涌起的一句评价。

    “伤口检查如何?”

    这句话是问公丑大家的,检查锦云儿身体也只能由艺楼完成。

    “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勒痕,从手掌指法的力度看,应该是修行者,至少是破玄境。”

    公丑大家显然是检查过锦云儿的身体,母女连心,公丑大家心情很沉重。

    “后背还中了一掌,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公丑大家说不下去了,哽咽着,这么一个见惯风云的女人,也会被儿女情长伤了心肠。

    铁重静静地听着,他的眼睛仿佛被水雾浸湿了一般,他也没眨眼,也没伸手去揉,他就像一塑石像。

    查博士唏嘘,游大厨叹息,金掌柜想劝说几句却不知怎么开口。

    铁重这个时候才说:“我想在这里呆一会,你们可不可以都出去?”

    公丑大家一愕,看着铁重,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几个人见公丑大家走了,也都默不作声地出了地窖。

    铁重站着没动,他的脑海里似乎唱起了那支小曲,《晴雪落》真的很好听,清丽婉转中含着一丝幽怨,忧郁哀愁里却又清扬着泼辣开朗,宛如锦云儿一般,千娇百媚,执拗刚硬。

    外表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一股刚烈之气。铁重的心就像被那支渺茫的小曲轻轻地扎了一下,不痛,却莫名的伤感。

    “要不我再唱一个小曲,《梅花弄》,免费?”锦云儿可怜兮兮的请求幽幽怨怨地回响在脑海里。

    “下次,等我长大些。”

    等不及长大了,斯人已经香消玉殒。往日的戏谑,竟成今日之永别。

    锦云儿安详地睡着,因为冰雕床的原因,她还保持着健康的姿态和颜色,而且她的神态似乎很放松,长长的睫毛向下轻阖,似有一道眼光要从那睫毛中透出。

    铁重心中一动,那夜他抱着锦云儿时,锦云儿就是这个姿态,她的散乱的眼光仍固执地要凝成一束。

    她在努力地盯着某处。她在暗示一个重要信息。

    铁重上前靠近锦云儿,轻轻地翻开她的左手,原本温暖的柔荑已经发硬,僵硬的掌心有三道指甲印,不规则,而且被公丑大家清洗过了,然而痕迹还是明显,一横,两横,一竖,锦云儿临死前在写字。

    两横一竖,没写完的一个字,一定和杀她的人相关。

    那是一个什么字?那个未写完的笔画代表着某个人,那个凶手。

    铁重凝望着锦云儿的手心,直到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一直憋在他胸膛中的那口几乎要闷杀他的闷气,就在这轻轻的抽噎中缓缓地释放。

    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哭过。

    吴学究他们弃他而去时,他哭过,但那不是伤心的哭。

    白老夫子死的时候,他想哭,可是没有哭出来。

    大学姐跳楼时,他也想哭,可是也没有哭出来。

    这么多的闷气就一直积在他的胸膛中,让他难受,让他憋闷。

    现在,莫名的,毫无征兆的,他居然哭了,而且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他就像一个委屈到了极点的孩子,旁若无人,昏天黑地,放肆大哭。

    地窖外几个人面面相觑,脸现疑惑。

    公丑大家先叹了一口气,接着是金掌柜叹了一口气,然后是游大厨叹了一口气,最后是查博士叹了一口气。

    锦云儿命苦啊,黄泉下的锦云儿又是欣慰的,因为她终于收到了爱的人的放声大哭。

    “小府主当真是有情有义…”金掌柜突然抹了一把眼泪。

    “当日我就看出小府主义薄云天,唉…”游大厨仰着脖子看天花板。

    “那壶金骏眉,唉,他还有机会喝吗?”查博士想着当日说过的话,遗憾地摇着头。

    “云儿有他今日这一哭,还有什么遗憾呢?”公丑大家突然一笑,可是笑的勉强,让几个人都忍不住要陪着那传来的哭声也大哭一场。

    铁重大哭一场,似乎将胸膛中所有的浊气都释放干净,他觉得心胸一下子通透了,豁亮了,开朗了。

    他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向锦云儿行礼。

    然后他异常冷静地说出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你放心,不管他是谁,我一定要他为你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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