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案件重演（下）

    池星星只稍作思索便同意刘斯利的提议，他拨通莫玉兰的电话，交谈几句后挂断。

    半个小时后，莫玉兰骑着小电动车匆匆赶到。

    走进别墅后，她先是环顾一圈四周，曾经生活了近二十年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映入眼帘的只剩下一派荒凉。她曾兢兢业业将这里的每一寸地板、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像对待自家一般打理家中大小杂活，从不偷懒，从不怠惰，别墅中的每一个地方都井井有条，物品摆放整洁有序。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她露出一脸苦涩的表情。

    看到刘斯利跟她打招呼的时候，莫玉兰有些惊讶，池星星解释是他请过来做单一视角案件重演的。

    “警察同志，您这么着急让我过来说是配合调查，需要我做什么？”莫玉兰疑惑地看着池星星。

    “是这样的，莫女士，这次请你回到案发现场，是想请你从你的视角，重演一下案发当天的情形。请用这个表示那天在场的人，他们所在的位置、所做的行为。”池星星将手中刘斯利先前使用过的一把竹签递给她。

    莫玉兰将竹签放到眼前端详一会，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那个，阿生的同学，除了小利、思琦还有之前过年来拜年的那个小伙子，其他几个我不太认得出来谁是谁。”

    池星星抬手做安抚状，“没关系，你只需要把你记得的部分进行重演就好，如果不确定那个人是谁，你可以描述一下，小刘应该都能分辨得出来。”池他看看莫玉兰，又看看刘斯利，刘斯利冲他们点点头。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莫玉兰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看上去有点紧张。

    “就从那天早上你起床之后开始吧，请尽可能详细。”

    莫玉兰应了一声，然后思索一会，便开始重演案发当天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所作所为。

    她一如往常在清晨六点钟起床，先给老爷（陈可适）做了中式早餐，老爷吃完早餐后便出门了；太太（张莉）一般八点钟起床，因此她又给太太做了溏心蛋和六分熟的牛排作为早餐，太太那天吃完早餐后也出门了。之后她就收拾碗筷、清洁厨房、打扫主人房，九点多的时候少爷（陈书生）带着一个女孩（严思琦）回来了，她很吃惊，因为她在此之前并未收到少爷要回家的消息。

    少爷告诉她那个女孩是同学，还说今天邀请了几个小学同学到家里聚一聚，所以一大早就先回来准备。因为老爷和太太对食材的新鲜度要求比较高，因此在工作日，家里的冰箱几乎无食材囤积。她只好匆匆忙忙去了一趟超市，采购食材大概花了一个小时。

    回到家后，时间已临近中午，她就到厨房先做了午饭。那时候少爷和女同学在客厅那里捣鼓什么，应该是在做一些简单的布置。之后他们三个一起吃了午饭，饭后她收拾餐桌和厨房，少爷和女同学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休息，看了一会电视。之后三人就分工合作洗菜、切菜、腌肉，她原本说自己可以搞定，但少爷觉得一个人太辛苦，坚持要大家一起准备。

    下午大约四点多，第一个到的是少爷的一个男同学（张家杰），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他们都聚集在客厅聊天。六点钟左右，她准备好饭菜，招呼大家到饭厅吃饭。在众人开饭后，她先将厨房收拾好，随后在少爷的催促下坐下和他们一起吃饭。之后她便上二楼打扫卫生间和主人房旁边的房间，完成当天落下的活大约花了不到半个钟。

    “然后我又下楼了，想起还有些菜没用完，就到厨房打包好放冰箱。没多久太太就回来了。”莫玉兰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变得些许哽咽。

    “太太就跟大家打招呼，聊了几句，把几个购物纸袋给我之后，我就跟着她上楼了。”她说着，攥紧代表自己和张莉的竹签，往楼梯处走去。

    “太太进了房间，她习惯回家后先洗澡。太太交待我今天不喝牛奶，所以我下去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将代表张莉的竹签放在浴室的洗手台面上，然后下楼进到厨房，打开消毒柜取出一个玻璃杯，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

    “我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就出去了。之后我先把纸袋里面的衣服都拿出来手洗，洗好后放进烘干机，然后就去准备太太要用的热水和毛巾，和平时一样用脸盆装着端进去的。”张莉曾用过的脸盆被警方作为证物带回去了，因此她只能从卫生间找出另一个稍大的盆子代替，并从柜子拿出一条塑料包装的一次性毛巾。

    “那时候太太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看手机。太太让我把脸盆放在梳妆台上就行，所以我放下后就出去了。”她将写着“张”的竹签放到凳子上。

    “之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会手机，大概二十多分钟吧，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去把脸盆拿出来。”她的房间也在二楼，是最北面的那个小房间。

    “我先敲了一下门，但是没人应，我心想太太可能是睡着了，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就交待过我如果她没有反锁门的话我直接进去就行，所以我就开门进去了……”她再次来到主人房，池星星和刘斯利继续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拿起原本放在梳妆台前凳子上的竹签，走到大床前，双手颤巍巍地将它放在床上。

    “我看到太太躺在床上，以为她只是睡着了，我又小声地叫了她，但还是没应我。直到我走到床前，才看清……才看清太太歪着头，面目狰狞，嘴巴张开，里面还有吐出来的东西……”她脸上满是惊惧的神情。

    “我最近都还会梦到太太，警察同志，请你们一定要快点查清楚，好让太太安息……”莫玉兰的眼圈又红了，对着池星星做出一个合掌的手势。

    “我们会查清真相的。但是你现在先不要激动，一定要仔细回想，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池星星表情严肃，说话的语气半是要求，半是鼓励。

    莫玉兰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当时我吓坏了，大叫一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撒腿就往门外跑去。”她说着就像当天那样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在走廊这里，我撞到跑上楼的少爷和小利，我当时抓着少爷的手，跟他说……跟他说太太出事了，然后他们俩就往太太的房间跑去。我也跟着过去，但是我不敢再靠近，不敢再看太太的样子……”

    “少爷和小利走到太太的床前，我当时捂着脸，加上他们是背对着我的，所以我什么都没看见，没过多久少爷就叫我报警。我们下到一楼，小利让大家都呆在客厅等警察来，不要随便走动。”

    莫玉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仍深陷在那段倍受惊吓的回忆中，连坐下时扬起的灰尘她都无暇顾及。

    池星星和刘斯利对视一眼，刘斯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池星星心领神会，知晓刘斯利也已经比对过莫玉兰的叙述，与他所见所闻并无相悖之处。

    莫玉兰将她所能够回忆起的事情都重演出来，然而仍旧无法解释张莉究竟是如何服下令她毒发身亡的尼古丁。

    刘斯利端起他从二楼主人房带下来的杯子，那是莫玉兰早先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他将杯子放到眼前端详。窗外阳光明媚，室内光线充足，他能清楚看到有一层灰尘漂浮在水面。他安静注视着灰尘，陷入沉思。

    忽然，他将杯子放下，转过头问莫玉兰：“莫姨，你说张姨晚上七点过后都不会再吃东西，案发当天晚上让你不用准备牛奶，她喝牛奶的习惯是怎么样的？比方说基本固定每隔几天喝一次还是随心所欲想喝就喝的？”

    莫玉兰先是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才回答道：“这个，我想了一下……太太几乎每天睡前都会喝牛奶，所以如果没有特意和我说不用，我都会在她睡觉前热一杯牛奶给她，不过有时候她也会忘记提前跟我讲，直到我热好端上去了她才说不喝。好像也并没有固定间隔多少天不喝……”她边说，边掰着指头像是在数数。

    “就是说，张姨并没有固定每天喝牛奶的习惯，而更倾向于随心情的？”刘斯利有点诧异和不解，认为这似乎不太合乎常理。

    池星星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只是用锐利的目光静静地看莫玉兰。莫玉兰此时表情有些纠结，看上去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是刘斯利又问：“那你记得上一次张姨不喝牛奶大概是哪天吗？”

    “唔，应该是一个礼拜，或者十天左右之前吧。”莫玉兰不确定地开口。过了一会，她又说：“太太不喝牛奶的时候，我就给她倒水……”随后她停顿几秒，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地看向刘斯利，食指不停晃动。

    “我想起来了，太太很久以前跟我说过，她喝了牛奶会肠胃不舒服！就是她吃那个保健品，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鱼肝油，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吃了鱼肝油之后不能喝牛奶，不然就会拉肚子！”莫玉兰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一旁的池星星和刘斯利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