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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云开日出

    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烟,池星星和徐晓玟谁都没有动它。

    徐晓玟用平淡的语气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情,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之后三人陷入一阵沉默。

    刘斯利仰着头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夜空,月光皎洁,繁星点点,眼下的一起都是那么静谧又美好。

    他知道身旁的这个女孩已经不再需要别人安慰或可怜的目光,现在的徐晓玟已经将不堪回首的过去狠狠丢弃,剩下的只有光明的前路。

    这让他想起他的两位朋友,有着同样冰冷的家、同样艰苦的少年时光的两个女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和苦难,终于艰难地长大成人,开始经营自她们自己的人生。

    那些曾经给她们带来过难以磨灭的伤痛的人,却很可能毫发无损甚至逍遥快活地一直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会不会也曾遭受过和徐晓玟相似的惨痛对待呢?

    刘斯利如此想道。一阵难受的情绪从心底冒出,他默默祈求上天,不要再有人有过如此悲惨的经历。

    徐晓玟拿起地面的烟盒,将最后一支烟抽出,动作娴熟地塞进口中点燃。

    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不好意思,警察叔叔,烟都给我抽光了。我好久没有抽这么好的烟了。”

    池星星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在意的微笑,“什么时候学会的?”

    “唔,刚考上大学,刚脱离那个家的时候开始的,现在它就是我的家人。”她笑着朝手中的香烟扬了扬下巴。

    “那我们不一样,我是纯属当它提神醒脑的工具,这么想想感觉还有点对不起它了。”

    徐晓玟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一会儿笑声才止住。“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他们的钱藏在哪里的吗?”

    身旁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她,静候她揭晓答案。

    “高中三年的假期,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打扫干净的,家里的每一寸地方我都熟悉无比,不管是多么隐蔽的角落我都了如指掌,我很早就发现我父母房间的一面墙有暗格,里面藏了钱。”

    她嘲讽般地扯动嘴角,“我妈发现钱被我拿了以后,还打了几次电话来,每次都把我臭骂一顿,但是后来我再也听不到了,因为我把电话号码换了,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

    池星星有点惊讶,“哦?那为什么是五万块,你计算过这些钱够供你念完大学甚至研究生了吗?”

    “因为那里总共就只有五万块。”她耸了耸肩,“我每年都会努力争取最高级别的奖学金,然后寒暑假再去做做家教什么的,这些钱基本上就够我的学费和日常开销了。”

    池星星点点头,“真的很了不起。”

    “这没什么,说实话,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苦,甚至还有种超乎想象的快乐。”

    刘斯利看着徐晓玟从容淡定的模样,由衷地为这个如野草般坚韧的女孩感到骄傲,就如同他为林妮塔感到骄傲那样。

    “能不能让我再看一次她的照片?”

    徐晓玟突如其来的请求让池星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想要再看一遍张莉的照片。在她叙述当年被基金会的人诱骗时,池星星给她出示了张莉生前最后一次参加公开活动的照片。

    池星星将照片打开,递给她,她默默注视了许久。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美丽又端庄,与我记忆中的模样毫无差别。”她撇撇嘴,像是在喃喃自语,“这么美丽的皮囊,为什么不配一颗同样美丽的心灵给她呢。”

    “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们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觉得她是大善人、大慈善家。”

    “那,那些人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心目中所以为的大善人,其实背地里却做着如此龌龊不堪的事。”

    池星星不置可否,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关于那个男人是谁,你还是对此毫无头绪吗?”

    “嗯,一点记忆都没有,我想那时候喝的饮料是被下了药的,事情就发生在我昏睡的时候,虽然中途我睁了一次眼,但是什么都没看清。”

    “我接下来说的话对你来说会很残忍,但是……你觉得如果进行催眠的话,是否有可能让你回想起那个人是谁呢?”

    徐晓玟哑然失笑,“我已经试过了。大一的时候,我就找了我们心理学专业的老师,她帮我引见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催眠师,然而最终也是无功而返……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当时我有回忆起那个女人开车带我走的路线,还有那个房间的装修和装饰。不过,那个男人是谁就还是没办法想起来。”

    这是刚开始她并未透露的细节,池星星有点激动,“那也就是说,你想起来那个地方是在哪里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描述我记得的路线。”说着,徐晓玟轻轻闭上双眼。

    “我那时候去做暑假工的工厂叫‘宏兴珠宝’,那天放工后我是从正门出去,然后才遇到那个女人的。之后她开车载着我,从面对珠宝厂大门的左手边一直开了很长一段路,然后过了一条小桥,桥的开端有一座雕像,我记得那是由两条很大的鲤鱼组成的,中间还有一颗大大的珠子。”

    “过了桥之后就立刻右转,又是一直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左转又上了第一座大桥,大桥跨过海面,我那时候还看到海上有很多渔船。过了大桥再右转,开了几百米吧,就到了一个园区的大门口,看上去应该不是正门,车子开进去后又走了一会。”

    “里面的建筑长得都差不多,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带我去的是哪一栋,后来她直接刷了卡就带着我上去了。全程大概是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徐晓玟缓缓睁开眼睛。

    池星星看着记事本上根据她所说的话画出来的简图,同时打开手机地图对比,摸着下巴思忖。刘斯利也探过头来看。

    “是跨海三桥!”他们俩异口同声说道。

    刘斯利接着说:“错不了,我以前去过那一带。从珠宝厂出来往北走,再往东、往北过桥,那座大桥就是跨海三桥。”

    徐晓玟对清水镇的路不熟悉,她的地理和方向感也不强,因此对于刘斯利所描述的方位她并无概念。

    刘斯利忽然面色一沉,“那片区域是清水镇高新产业的集聚地……时刻电子也在那一带。”

    池星星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极有可能就是那里了。晓玟同学,请你再仔细描述一下那个房间有什么特征。”

    徐晓玟应了一声,“那个房间很像一个会议室,大约有五乘八个平方这么大。装修虽然很简洁,但是感觉那些深红色木头做的大桌子和柜子挺高端的。面对门口的桌面有一个类似展示柜的矮柜,上面放着一个深紫色像是水晶一样的装饰物,没有特定的造型,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像一座小山。”

    她搔了搔额头,“哦对了,我刚进去那会,坐在椅子上,可能是无聊吧,加上第一次去那样的地方,我就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那张大桌子的边上刻了字,是‘双印’,‘双’字是繁体字。”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用食指在地面上写出那两个字。

    刘斯利并不似池星星般在看她写字,“‘双印’是清水镇有名的高端红木家具品牌,拥有最珍贵和罕见的红木品种。”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家和陈书生家一直都是买这个品牌的家具。”

    徐晓玟吸完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捺熄,塞进已经空了的烟盒中。

    她望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边拍裤子上的烟灰边站起来,“我该回去了,何老师都出来了,她肯定很纳闷我们怎么聊了这么久。以后如果需要我出庭作证之类的,记得通知我,虽然……我一点证据都没有。”

    池星星似是受到提醒般,连忙在口袋中摸索,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晓玟同学,如果以后还想起什么的话,请打给我……或者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也可以找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给人客套的感觉,而是充满真诚。

    徐晓玟扬了扬手中的名片,潇洒地冲他们挥手告别,往年轻女老师的方向走去。

    和辅导员致谢道别后,池星星和刘斯利却仍在阶梯上呆坐良久,似乎是在消化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刘斯利默默看着池星星借着月光,一个接一个地捡拾烟头,塞到烟盒中。

    在徐晓玟离开之后,他陷入了一阵难以言明的惆怅当中。

    或许常人难以理解,为何那并不贵重的书包和文具,就足以将一个无知的少女诱骗至深渊。又或者说,尚且年幼天真的女孩完全无法想象,有人会利用如此单纯的物品去做如此肮脏的事情。

    她或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她年幼的身躯到底是值一个书包、几个文具、一支钢笔,还是值那一栋豪华的楼房,亦或甚至连一文都不值。

    她的满心期待又是如何最终演变为一场毁灭性的打击的,她无法理解,但接受了这样不幸的命运,她竭尽全力地生长,甚至反手扼住命运的喉咙。

    回想起过去几天见到的几位女生,尽管他虔诚祈祷拨云见日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期盼她们终有一天都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日出。

    只是,像徐晓玟这样坚忍的女孩又有几个呢?有多少可怜的女孩拼尽全力,但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深渊,直到在深渊中被悲惨经历的藤蔓缠绕至死。

    思及此,刘斯利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悲悯。

    池星星捡拾烟头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但声音变得异常柔和,“永远保持对他人苦难的悲悯之心,是我们这一行最难的课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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