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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流血的墙(上)

    夕阳西下,奉集堡已经进行的一整天的激战,此刻完全没有休止的意思,城墙上数万将士拼死血战,喊杀震天,炮声隆隆,从早到晚就没停止过。西面城墙的大缺口,也有数千士兵在忘我血战,辛明亲自冲杀。缺口外面还有满桂带着骑兵混战。更有数千城中百姓,男女老少搬运石料,拼命的筑城,在缺口处重建城墙。

    夕阳沉落,天色暗了下去,忽听明军西城头上一片欢呼声音,原来一道新的城墙已经矗立起来,正好堵住缺口,也高达九米,只比原来的城墙凹陷了一点。

    简直是人类的奇迹,女真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新竖立的城墙,无限震惊。

    辛明带着剩下的兵丁,还有满桂、祖大寿等人撤入城中,攻城战依然继续,没分胜负。

    努尔哈赤咬牙道:“让盾车继续攻,让炸药继续炸,我看它能守住多少这样的缺口。”

    辛明浑身是血的冲上城头,只见城下又有数十辆盾车缓缓靠近,已经冲过了大炮的射程,贴到城墙边上,这次盾车四面城墙都有,如果把四面城墙全部炸穿,辛明就是想补救也来不及了。

    怎么办?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些盾车,辛明咬牙切齿。李秉诚急了,叫道:“大人,不行咱们撤退吧!”

    辛明唰的拔出宝剑,喝道:“谁敢撤下城墙,我第一个剐了他。”

    他脑筋急转,想到明史中记载宁远之战中,袁崇焕对付盾车,用土办法制作的万人敌,就是用一床棉被包裹火药,点燃后投掷下去。棉絮被引燃后,四面飞散,很容易把这些盾车引燃。

    辛明立刻让人取来棉被,包裹上火药,点燃药捻,向城下的盾车投掷下去,第一次药捻短了,棉被在空中爆炸,仿佛一个礼花一般在空中绽放,照亮夜空,千万朵火苗飞散,如同下了一场火雨,虽然好看,但没什么杀伤力。

    第二个万人敌,加长了药捻,正好落到一个盾车上面。轰的一声,爆炸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将盾车包围,燃烧的棉絮四面飞散,把周围的女真战士烧的焦头烂额,惨叫连连。木质的盾车也被引燃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辛明让人用这办法,不停抛掷下去,城下爆炸声隆隆,燃烧的棉絮四面飞散,把所有的盾车,吕公车和云梯都给引燃了。

    黑夜中,城下变成一片火海,许多士兵在火海中翻滚惨叫,盾车都被烧成灰烬。远远望去,奉集堡火光冲天,好像一座正在燃烧的城市,仿佛传说中炼狱一般恐怖。此时已经没法再攻城了,女真大营终于传来鸣金声,这一日的攻城战,持续了十个小时,终于结束了。

    城上城下一样的惨烈,到处都是尸体,鲜血一层层的凝结在城头的地面上,一片暗红色,浸透在城下的土地中,血腥刺鼻。城上城下,明军女真到处都是伤兵的哀号声音,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好多人都会感染,慢慢的死去。

    这一战,辛明失去了接近两千战士,还有两千的伤员。这兵力缺口只能从民兵中补充了。还有几十门火炮也损坏了,这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此刻,努尔哈赤的营帐中也是气氛凝重,女真人是攻城的一方,损失更大,八千多女真战士阵亡,伤者也差不多这个数目,这是努尔哈赤起兵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战斗,整个军营一片哀声。而且还有一个儿子重伤,一个儿子死去。

    费英东忍不住劝道:“这么打下去,就是胜了也是惨胜,大汗真的不考虑明人的条件?”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脸庞犹如石像雕刻一般,缓缓道:“城中兵力有限,绝对不可能持久战,明早继续攻城,只有屠尽满城明人,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奉集堡大战第二日……

    清晨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去,在城下,阿文正在和妈妈告别,要上城头参加战斗。

    阿文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个子很高,但很瘦,是预备队的一员。

    “你要守住这道墙,这道墙比咱们的命还重要。”妈妈抓着他的手按在城墙上,厚重粗糙的石头表面让阿文有一点异样的感觉,他在想这墙里不会住着一个神灵吧!自己要为他战斗,他会知晓吗?

    “阿文,你不要怕,看见他们就用你手中的刀子狠狠的戳他们的胸口。他们都是坏蛋,是强盗,他们抢夺咱们的墙,墙没了,咱们就什么都没了,没吃没穿,地也没了,房子也没了,只能饿死啦!”

    阿文微微有些发抖,他一直在训练,但没经过实战。他其实是很胆小的,在家里连杀一只鸡都不敢,一看到血就会哆嗦,蜷缩成一团。

    “我……的刀子要是掉了,怎么……办?”阿文结结巴巴的问。

    妈妈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凝视:“那就用你的拳头,用牙齿,总之,你要守住这道墙,它比你的命还重要。”

    阿文重重的点头。

    战鼓声隆隆的响起来,又是昨天的翻版,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呐喊嚎叫冲过来的女真战士,城头的火炮又开始轰轰的发射。

    千百架云梯架在城头上,女真战士仿佛野兽一般从下面爬上来。

    战斗,杀戮,鲜血飞溅,惨叫着蠕动的尸体,整个城头变成一片人间地狱,同昨天一模一样。

    阿文蜷缩在箭垛下,拎着刀子,浑身发抖,这恐怖的景象勾引起来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他不敢上前拼杀。那些留着辫子,剃光头皮,穿着黑色铠甲,面目狰狞的敌人仿佛怪物一般,口中嚎叫着他完全不懂的语言,凶残狠毒,他心中十分害怕。

    战斗中,一名战士和一名女真人肉搏,被压在地上,扼住喉咙。这名战士面孔扭曲,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声音,好像在喊:“墙!墙!”

    阿文浑身一震,墙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冲上前,用刀子狠狠在这名女真战士的脊背砍了一下。女真战士惨叫一声,回手一拨,阿文的刀子掉了。

    用拳头,用牙齿……阿文脑海中回荡的都是母亲的话。他如猫一般扑上去,抱着女真战士的脖子,狠狠咬下去。无论这名女真战士怎么晃动身体都甩不掉他。他的牙齿深深刺入这名女真战士的脖子,刺破他的血管,鲜血汩汩的流入他的口中,被他吞咽下去,一股血腥的味道充斥口腔胸腹。

    女真战士惨叫着,用力推开阿文的脑袋,阿文吐出嘴里的一块血肉,又一次咬下去,每次都从女真战士的脖子上咬下来一块血肉。他就如同啃食猎物的狼一般,眼睛血红,一口接一口的啃咬着对手的脖子,直到把对手的脖子咬的血肉模糊。

    终于,这名女真战士不动了,阿文坐起来,身上脸上口中牙齿全是血,他张开双手,像野兽一般仰天嚎叫起来,墙!墙!他拾起地上的刀子,疯了一般冲上去砍杀,墙在人在,一定要守住这道墙。

    奉集堡大战第三日……

    刘广生坐在墙头,他已经五十岁了,在古代绝对是一名老年人了。他是流民的身份被辛明收容的,分给他田地,房子,耕牛和粮食,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守城,不过一个儿子受了重伤,城上的守卫不够,他也拿着武器上了城头。

    刘广生年轻时候曾经参加过战争,知道怎么使用武器,怎么杀敌。他用麻绳一圈圈的缠绕在枪柄上,这样发力的时候才不会脱手。

    他一面动作,一面向东方眺望,他之所以要守卫东面的城墙,是因为他的田地就在这个方向。敌人营帐后面,是起伏不定的绿油油的田野,其中一块是他家的田地。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出城了,也不知道地里的庄稼长得怎样了,刘广生十分担心。

    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这会儿是战斗的间隙,刘广生继续想他的心事。如果今年收成很好,他就可以用卖粮的钱还清耕牛的赊账,还可以添置一些家什。明年攒点钱,也许可以给大儿子说个媳妇,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的,一代又一代,只要有土地,就有希望。家里的房子是经略大人给盖的,土地是大人给分配的,丰收以后,日子更加红火。他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嘴角咧开,笑了起来。

    炮声又响起来,古怪的喊叫声从城下传来,该死的异族女真人又上来了,对了,现在还在战斗中呢!要想保住这份希望,首先要守住这道墙,人在墙在,墙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刘广生大吼一声,猛地刺出手中的长枪,动作十分矫健,完全不像一名老者。枪尖深深刺入这名从刚刚从城下爬上来,只露出半张脸庞的女真人的眼睛,十分精准的刺杀。刘广生用力把长枪一拧,金属枪头搅碎了这名女真人的眼珠和脑浆。女真战士本能的惨叫,从云梯上跌落。

    敌人太多了,源源不断的从下面爬上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刘广生踉踉跄跄的后退,坐在血泊中。在激战中,他的胸口被刺中了,出现了一个深深的血洞,鲜血汩汩流淌,已经止不住了。毕竟是老了,身子骨不灵活了,如果年轻时候,一定能躲开这一枪的。

    城头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刘广生一声不响的靠坐在箭垛上,任凭胸口鲜血流淌。他要死了,他不想叫人救治他,这会让自己这方的战士分心,他活的年纪已经够大了,他的心愿经略大人都给他了,一栋房子,一块田地,这对一个农民来说足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么!没有经略大人,也许他全家早就饿死在荒野中,被野狗啃成白骨。

    对了,也有一点遗憾,自己没能再看一眼自己家的田地,麦苗长的很高了吧!地里也许会有一些杂草了吧!可惜,自己以后不能再去料理田地了。如果能抚摸一下自家的麦苗,能在自家的地头躺一会儿该有多好!刘广生留恋的向自家田地方向看了一眼,想象自己是躺在自家田地当中,满眼是蓝天白云,嗅到的是淡淡的青草味道,耳中有叽叽喳喳鸟雀的叫声,也有蟋蟀鸣叫伴奏。

    他慢慢闭上眼睛,就好像睡觉一般安详,因为他靠着厚重的城墙。这次敌人的进攻又被打退了。墙还在,田地、房子就在,生活希望就在。

    刘广生死了,嘴角还带着一丝安详的笑容。

    奉集堡大战第四日……

    阿兰带着丈夫的骨灰在城头战斗,丈夫是昨天牺牲的,因为没法出城安葬,所有战士的遗体,一律火化,阿兰收集了丈夫的骨灰,放在一个铁罐里,随身带在身上,因为可以随时告诉丈夫,墙还在,这是丈夫临死前最后的愿望,一定要守住这道墙。

    “当家的,墙还在!”阿兰每次激战前后都要对着骨灰盒子说上一声,她信丈夫听得到。

    阿兰是一个粗手大脚,相貌丑陋的农妇,她出身一个猎户家庭,也会种田,会搬砖筑墙,会干各种粗活,她的弱点是不会缝纫,连最简单的针线活也弄不好,这对女人来说是个很大的缺点。为这儿,当家的没少骂过她,她也常常为这哭泣伤心。现在当家的没了,她更伤心,因为以后没人再骂她了。

    守城的士兵实在不足,老人、小孩、妇女都可以拿起武器上城头守卫,于是阿兰就报名了。因为当家的曾和她说过,人在墙在,如果墙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城外的田地没了,房子没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被人抢走,包括她最喜欢的那口缺了一个耳朵的铁锅,也要被人抢走。

    于是,她决定报名去守卫城墙,她与别的士兵不同,她不用长枪,也不用盾牌,她用的是一柄斧子和一把砍柴刀。城墙上的士兵都笑她,可是不久他们都不笑了,而是用敬畏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经杀死了三十二个女真战士,就用这把破砍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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