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枫借着酒意，沉沉睡了一宿，清晨起来一看，满脸都是蚊子叮的大包，昨夜竟浑然不知。院子的大喇叭早早就开始聒噪。林枫到房头的水管上洗漱完毕。去大食堂买俩馒头，就着稀饭咸菜垫吧垫吧。穿上工作服，戴好安全帽，和罗文川一起去施工现场上班去。早晨去工地的道路繁忙而拥挤，几千名建设者都在这个时段涌入，骑自行车的，步行的，也有个别骑摩托的，那时摩托车这玩意可稀罕的很。常见的有嘉陵70，重庆80，这些小排量机车。林枫正和罗子往前走呢，听见后面轰隆隆的机车引擎声。一辆红色的250cc本田王摩托绝尘而去，罗文川问道：“林子，这玩意帅不？听说好几万呢。”林枫听了咋舌问道：“谁呀？这么多钱，太奢了吧”。“这就是咱公司广东阳江项目回来的师傅，公司谁人不知的刘二哥，听说广东那地方，钱好挣，也能买着原装本田王这样的正经东西。”“我操，这车牛逼啊，咱啥时候能整一台？”林枫不无羡慕的说到。

    两人来到工地，这是一大排平房，有个十几间。左边是技术组，资料室，工地办公室。右面是隔成几个大房间的各个班组。在电建行业，锅炉工地是承建锅炉钢架，本体，以及各种辅机的专业工地。一口湖北口音的工地主任老叶问林枫；“你个伢子，为啥子比别个晚来一个月？”林枫不敢提打架斗殴被延期的事，敷衍道：“家事，家事，所以耽搁了。”老叶看看林枫的体格很精干，就说：“去钢架班吧，这个班组就是咱锅炉工地的尖刀班，虽然很辛苦，可是能锻炼人啊”。林枫就去了锅炉工地钢架班。要说钢架班，这是电建行业危险性最高的一个班组，电站锅炉安装土建基础完工以后，就要吊装钢架，先在基础上就位四根柱子，再用连梁构成一个框架，几个框架形成后，再用连梁构成一个整体，一个柱子大约十几米好，栽好柱子，工人要在十几米高空狭小的柱头安装连梁。一层一层安装起来，直至八九十米的高空。这样的工作场景，让外人看来非常惊心动魄。所以钢架班一水的精干小伙，也因为工作的危险程度，钢架班的小伙，在整个电建公司就非常骄横，不管是吃拿卡要，打架斗殴。全公司没人敢惹，不过钢架班这帮小子可不是光会恃勇斗狠，篮球，足球，拔河，敲锣打鼓，弹琴吹号。样样精通，里面还有几个人精，文艺天分拉满，会乐器，会唱歌，都是公司乐队的骨干，交谊舞也跳的滑溜。所以别看这帮小子粗犷，找的媳妇都是公司里面数一数二的人尖子！主任老叶带林枫来到钢架班休息室，推开门，一帮小子乱哄哄的在里面闲聊，班长吴胖子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高大威猛，这样的狠人才能镇的住这群骄兵悍将。见老叶进来，忙喊到：“老板，有事吩咐？”坐在门口的老油条长顺和建国，一个把老叶搂住，一个在老叶口袋直接搜出一盒没开封的茶花烟，打开后给大伙一散，剩个空烟盒，又给老叶塞回口袋。气的老叶开骂道：“你们这群小王八蛋，闺女孝敬我的烟，一根没抽都被你们共产了。”长顺还腆着脸问：“师傅，不会就这一盒吧，说，存货在哪儿？”班组这些个青工一阵哄堂大笑，班长吴胖子说：“肃静点，得了便宜卖乖，欺负老师傅啊。”老叶说：“别他妈装好人，你领的都是些啥货，来来，给你个技校学生，把娃带好了，别弄的吆五喝六流里流气了。”吴胖子嬉笑着说道：“主任，放心吧，不能够。”说完对林枫说：“小伙子，叫啥名字，电力技校的？给大家伙介绍一下呗，”。林枫也没经历过这闹哄哄的场景，一时语塞。老叶说：“你们这伙子二货，别把人家娃吓着了，小伙叫林枫，技校刚分来的，今后都是当师傅的，多照顾一下人家。”底下这群小子哗哗鼓掌，老叶说：“妈的，吴胖子，人就交给你了，好好带。这一群哈熊。”说完骂骂咧咧的走了。

    大伙在班里又瞎扯了一会，班长吴胖子清清嗓子，一脸严肃的安排了工作，安全员老张又讲了讲安全事宜，各个小组都在组长的带领下，收拾工具，出去干活了。林枫忙问班长吴胖子他干吗？吴胖子沉吟了一下说：“你这两天就和张静收拾工具房，打扫打扫卫生，熟悉一下环境”。张静是钢架班的工具员，一个身材健硕的宁夏女孩，以前的钢架班清一色的小伙，闲扯起来百无禁忌，黄的花的啥都敢唠。主任老叶为了改变这个状况，专门给配了一个女孩，让你们再瞎咧咧。其实张静进厂也不过二十天，比林枫早一点而已。两人把杂乱无章的工具房收拾好，又用湿抹布擦拭了休息室的桌椅，桌子是用钢板做的铁桌子，长连椅也是钢管握的，上面铺的厚木板，笨拙结实。旁边的储物柜也是用铁皮做的。柜子上摆了一排不锈钢材质的大茶缸，每个上面用白胶布都贴有名字，估摸着快下班了，张静用大铝壶烧了一大壶水，把大茶缸子沿铁桌子一字排开，每个杯子都倒上开水晾着。

    林枫戴好安全帽，从休息室出来，往工地走走，借机熟悉一下环境。这是片宽阔的场地，两台龙门吊下面是设备组合场，沿着吊车铁轨延伸，远处就是钢架吊装的厂房端。组合场上哨声此起彼伏，几个起重工指挥着吊车前后左右移动，把组合需要的部件吊装到位，焊花闪烁，是电焊工在烧焊口，钢铁铿锵是安装钳工在对口抡起的大锤。远处隆隆作响的履带吊，在配合安装吊装钢架的主力机具，巨大的吊臂已初见规模。组合场中间铁道专用线上，一路长鸣的机车车头，推着一节节满载设备的车皮，向机房固定端驶去。初来现场，林枫也是感慨万千啊，从此正式走向工作岗位，咱也是名骄傲的电建工人了，沸腾热烈，繁忙苦累。这是林枫对电建工地最直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