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九州禹皇祭
秋，白露之日。
扬州，会稽郡，会稽山之顶，建木所建的祭台高耸。
祭台之下，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
祭台之上，尽是身着灰袍的少年男女，数不下千。
所有人跪拜于地，静默不言。
九州有山四百三十六，山山祭禹皇。
须发皆白的会稽山之巫把带毛的牛、羊、猪埋于黄土之下，并将糯米供奉于龙身鸟头的山神像前，随后朗声道：
“泱泱华夏，赫赫禹皇。肇兴三代，踵武炎黄。受命治水，深孚众望。浚川疏浍，嗣考而扬。劳形竭虑，利物济人。左绳右矩，通泽披榛。冠履罔顾，声乐弗闻。攻坚越障，革故鼎新。九州既定，诛恶赏功。彝伦攸叙，万方咸同。克勤克俭，菲食卑宫。一馈十起，允执厥中。聿修厥德，惟禹是瞻。巍巍陵寝，煦煦春光。良辰共荐，俎豆馨香。懋哉斯众，仰止其芳。灵爽来格，佑吾家邦！”
声如金玉，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佑吾家邦！”
“佑吾家邦！”
“佑吾家邦！”
声如地裂，直入云霄。
“礼成！”
祭台下的观礼者起身而立，而祭台下的少年男女则盘腿而坐。
风万里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祭台之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巫者同样盘腿而坐，双手结印，数十息之后，一卷经书自体内缓缓浮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即飞至祭台之上。
经书缓缓展开，须臾之间便覆盖了整座祭台。
这经书便是九州至宝之一《山海经》的投影，也是各山巫者沟通山海的钥匙。
少年们用炽热的眼神盯着头顶之上的《山海经》，于此同时，体内一股力量开始缓缓消散。
这股力量来自𦵧（láng）草。
大騩之山有草焉，其状如蓍而毛，青华而白实，其名曰𦵧，服之不夭。
九州人族，出生三日便需服用𦵧草，可让婴儿隔绝疾、病、瘟、蛊、妖、魔等一切力量，从而顺利长大成人。
年满十六，这种力量便会在禹皇祭中消散，继而开启修行之道。
修行之首为魂道，即借用山海凶魂的力量。
《山海经》中有十二神凶，曰延维，曰句芒，曰义均，曰泰逢，曰长乘，曰大行伯，曰夏后启，曰石夷，曰噎鸣，曰西王母，曰太子长琴，曰白帝少昊
有十二极凶，曰烛阴，曰驺吾，曰毕方，曰灭蒙鸟，曰乘黄，曰相柳氏，曰开明兽，曰乌，曰应龙，曰朱厌，曰帝江，曰狍鸮。
此二十四，凶魂难觅，另有凶魂一百又三十二。
会稽山巫睁开双眼，眼眸中金光直射《山海经》投影。
“入山海，觅凶魂！”
一瞬间，祭台上所有人灵识出窍，化为光点，瞬间进入了《山海经》的投影之中。
会稽山巫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掌控者，他清晰地感应到了十之八九的灵识在接触到《山海经》投影的一瞬间便被驱离，只能在空中盘旋，借以吸纳一丝丝山海魂之力。
人族鼎盛，如日中天，然而近一甲子以来，可以觉醒山海凶魂的人却日益减少，甚至某些山的禹皇祭中，一个入魂道的都没有，以至于不得不遮掩觉醒的异象，以防动荡人心。
对外说是为了保护觉醒之人不被敌人所知，可有心人却能明显地察觉到，年轻一辈中入魂道之人已经越来越少。
或许，历经数千年，《山海经》的力量即将损失殆尽，直至湮灭。
而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灵识被驱离，毫无意外，虽至宝山，终无所得。
……
风万里的灵识漫步于《山海经》之中，目之所及，皆是怀念。
怀念，不如相见。
感应到只剩自己一人，风万里心念一动，灵识从山海中脱离，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着来到了会稽山巫面前。
会稽山巫看着眼前这个唯一带着山海凶魂气息的少年，微微笑道：“孩子，你叫什么？”
“风万里。”
风万里冷冰冰表情和语气让会稽山巫为之一愣。
自从自己成为巫者以来，见过不少觉醒的少年，欣喜若狂者有之，意气风发者有之，淡然自若者有之，但却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冷淡。
会稽山巫略一沉吟，猜测道：“无根萍？”
无根萍，由韩赵魏楚燕齐六国余孽建立，抗秦复国，已历千年，矢志不渝。
来处无寻，去处无逆，是谓无根之萍。
风万里摇了摇头。
“稷下学宫？”
秦以法治国，始皇焚书坑儒，灭绝百家，百家传人自建稷下学宫，残喘于世，却薪火相传，千年不灭。
风万里再次摇了摇头。
会稽山巫不置可否地笑道：“无根萍也好，稷下学宫也罢，凡人族，皆可祭禹皇，入《山海经》。觉醒何魂？”
风万里没有回答，直接运转魂力，身后浮现一道淡淡的山海凶魂，状如猎豹，全身雪白，额头带着异色的花纹。
石者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
“孟极！”
会稽山巫瞳孔一缩。
孟极在山海众凶之中不过尔尔，却善于隐藏，人妖不见，若入军中，必是斥候之不二人选。
同样，孟极也适合成为一击必杀的刺客。
若眼前的少年心存不善，或许又是一场灾祸。
然巫不下山，亦不理人间事。
会稽山巫不再多说，从袖中拿出了一根带着黑色纹理的树枝，顶端有花，光芒四射，手指轻轻一捏，树枝与花皆化为粉末，散入了风万里的灵识。
“此乃十大灵植之一的迷榖（gǔ），我将其融入你的灵识，可防山海凶魂反噬。”
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说完，会稽山巫一挥衣袖，所有人的灵识都回归了身体，祭台上的众人也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迷茫，像是经历了一场梦，随即迷茫化为了失落。
魂道已断。
风万里听着耳边轻轻的啜泣之声，手里把玩着重聚成形的迷榖木，飘然离去。
离去之前，风万里回头望了一眼龙身鸟头的山神像和祭品，嘴角带起了一丝嗤笑。
会稽山属南山次二经。
凡南次二经之首，自柜山至于漆吴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
其神状皆龙身而鸟首。
其祠：毛用一璧瘗（yì），糈（xǔ）用稌（tú）①。
以山海之礼行禹皇之祭。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注：①把带毛的动物和一块璧一起埋入地下，用糯米作为祭祀山神的精米。
扬州，会稽郡，会稽山之顶，建木所建的祭台高耸。
祭台之下，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
祭台之上，尽是身着灰袍的少年男女，数不下千。
所有人跪拜于地，静默不言。
九州有山四百三十六，山山祭禹皇。
须发皆白的会稽山之巫把带毛的牛、羊、猪埋于黄土之下，并将糯米供奉于龙身鸟头的山神像前，随后朗声道：
“泱泱华夏，赫赫禹皇。肇兴三代，踵武炎黄。受命治水，深孚众望。浚川疏浍，嗣考而扬。劳形竭虑，利物济人。左绳右矩，通泽披榛。冠履罔顾，声乐弗闻。攻坚越障，革故鼎新。九州既定，诛恶赏功。彝伦攸叙，万方咸同。克勤克俭，菲食卑宫。一馈十起，允执厥中。聿修厥德，惟禹是瞻。巍巍陵寝，煦煦春光。良辰共荐，俎豆馨香。懋哉斯众，仰止其芳。灵爽来格，佑吾家邦！”
声如金玉，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佑吾家邦！”
“佑吾家邦！”
“佑吾家邦！”
声如地裂，直入云霄。
“礼成！”
祭台下的观礼者起身而立，而祭台下的少年男女则盘腿而坐。
风万里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祭台之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巫者同样盘腿而坐，双手结印，数十息之后，一卷经书自体内缓缓浮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随即飞至祭台之上。
经书缓缓展开，须臾之间便覆盖了整座祭台。
这经书便是九州至宝之一《山海经》的投影，也是各山巫者沟通山海的钥匙。
少年们用炽热的眼神盯着头顶之上的《山海经》，于此同时，体内一股力量开始缓缓消散。
这股力量来自𦵧（láng）草。
大騩之山有草焉，其状如蓍而毛，青华而白实，其名曰𦵧，服之不夭。
九州人族，出生三日便需服用𦵧草，可让婴儿隔绝疾、病、瘟、蛊、妖、魔等一切力量，从而顺利长大成人。
年满十六，这种力量便会在禹皇祭中消散，继而开启修行之道。
修行之首为魂道，即借用山海凶魂的力量。
《山海经》中有十二神凶，曰延维，曰句芒，曰义均，曰泰逢，曰长乘，曰大行伯，曰夏后启，曰石夷，曰噎鸣，曰西王母，曰太子长琴，曰白帝少昊
有十二极凶，曰烛阴，曰驺吾，曰毕方，曰灭蒙鸟，曰乘黄，曰相柳氏，曰开明兽，曰乌，曰应龙，曰朱厌，曰帝江，曰狍鸮。
此二十四，凶魂难觅，另有凶魂一百又三十二。
会稽山巫睁开双眼，眼眸中金光直射《山海经》投影。
“入山海，觅凶魂！”
一瞬间，祭台上所有人灵识出窍，化为光点，瞬间进入了《山海经》的投影之中。
会稽山巫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掌控者，他清晰地感应到了十之八九的灵识在接触到《山海经》投影的一瞬间便被驱离，只能在空中盘旋，借以吸纳一丝丝山海魂之力。
人族鼎盛，如日中天，然而近一甲子以来，可以觉醒山海凶魂的人却日益减少，甚至某些山的禹皇祭中，一个入魂道的都没有，以至于不得不遮掩觉醒的异象，以防动荡人心。
对外说是为了保护觉醒之人不被敌人所知，可有心人却能明显地察觉到，年轻一辈中入魂道之人已经越来越少。
或许，历经数千年，《山海经》的力量即将损失殆尽，直至湮灭。
而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灵识被驱离，毫无意外，虽至宝山，终无所得。
……
风万里的灵识漫步于《山海经》之中，目之所及，皆是怀念。
怀念，不如相见。
感应到只剩自己一人，风万里心念一动，灵识从山海中脱离，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着来到了会稽山巫面前。
会稽山巫看着眼前这个唯一带着山海凶魂气息的少年，微微笑道：“孩子，你叫什么？”
“风万里。”
风万里冷冰冰表情和语气让会稽山巫为之一愣。
自从自己成为巫者以来，见过不少觉醒的少年，欣喜若狂者有之，意气风发者有之，淡然自若者有之，但却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冷淡。
会稽山巫略一沉吟，猜测道：“无根萍？”
无根萍，由韩赵魏楚燕齐六国余孽建立，抗秦复国，已历千年，矢志不渝。
来处无寻，去处无逆，是谓无根之萍。
风万里摇了摇头。
“稷下学宫？”
秦以法治国，始皇焚书坑儒，灭绝百家，百家传人自建稷下学宫，残喘于世，却薪火相传，千年不灭。
风万里再次摇了摇头。
会稽山巫不置可否地笑道：“无根萍也好，稷下学宫也罢，凡人族，皆可祭禹皇，入《山海经》。觉醒何魂？”
风万里没有回答，直接运转魂力，身后浮现一道淡淡的山海凶魂，状如猎豹，全身雪白，额头带着异色的花纹。
石者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豹而文题白身，名曰孟极，是善伏。
“孟极！”
会稽山巫瞳孔一缩。
孟极在山海众凶之中不过尔尔，却善于隐藏，人妖不见，若入军中，必是斥候之不二人选。
同样，孟极也适合成为一击必杀的刺客。
若眼前的少年心存不善，或许又是一场灾祸。
然巫不下山，亦不理人间事。
会稽山巫不再多说，从袖中拿出了一根带着黑色纹理的树枝，顶端有花，光芒四射，手指轻轻一捏，树枝与花皆化为粉末，散入了风万里的灵识。
“此乃十大灵植之一的迷榖（gǔ），我将其融入你的灵识，可防山海凶魂反噬。”
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说完，会稽山巫一挥衣袖，所有人的灵识都回归了身体，祭台上的众人也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迷茫，像是经历了一场梦，随即迷茫化为了失落。
魂道已断。
风万里听着耳边轻轻的啜泣之声，手里把玩着重聚成形的迷榖木，飘然离去。
离去之前，风万里回头望了一眼龙身鸟头的山神像和祭品，嘴角带起了一丝嗤笑。
会稽山属南山次二经。
凡南次二经之首，自柜山至于漆吴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
其神状皆龙身而鸟首。
其祠：毛用一璧瘗（yì），糈（xǔ）用稌（tú）①。
以山海之礼行禹皇之祭。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注：①把带毛的动物和一块璧一起埋入地下，用糯米作为祭祀山神的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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