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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鬼道 第八章 伏业

    布衣

    一介布衣,何须留名。

    普地县的街市还是很有些人间烟火气的。你看那杂耍卖艺的汉子嘴里喷着火,围了一圈的孩童们无不欢呼雀跃着。再看看旁边摊子有耍猴的,比武的,叫好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再远些的茶水铺子倒显得淡雅不少,曼妙的少女独坐在厅前,犹抱琵琶半遮着面,茶香四溢。车如流水马似龙的繁荣盛世,再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头攒动。这人间有多少的魑魅魍魉,鸡鸣狗盗,因缘和合是他们都无法得知的。

    街之东南角,我也有一小摊,一桌一椅一人一扇而已。

    “一文铜钱问个姻缘吉祥,问个佛法智慧,童叟无欺。”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到我面前,读起来我身后白纸黑字立着的告示:“一两银子收购临终遗言,童叟无欺。”读完这里时那书生大笑了起来:“你这算命先生好生奇怪,一文钱给人算命倒也罢了,却用一两银子去收购什么人家的遗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天下之事本就光怪陆离,阁下有何指教?”我起身应答。

    此时他身边又聚集来好些人,都在对我身后的告示指指点点,书生继续笑道:“看先生这装扮既不像是寺庙里的和尚,也不像道观里的道士。敢问先生读的是谁家圣贤之书,修的是谁家的圣贤之道?敢自夸问个佛法智慧?”

    我不紧不慢打开折扇:“不以身相见如来,所相非相。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那书生和身边的人都更加乐了:“这先生定是水酒贪吃多了,人都变得痴傻起来。那烦请先生给在下算上一卦,问个前程。”

    说着往桌子上扔了两文钱,我拿起一文:“只一文,足矣。”我顿了顿:“阁下所读圣贤之书,崇王霸之道。此乃天下读书人的共识,本无是非。只是阁下还需静心养性,参悟本明。要知道读的是什么书,学的是哪般智慧。若能发现自己的圆觉妙心,早日证得无上正等正觉……”

    我的话被他们的嘲笑所打断,书生嬉笑着道:“看来这厮是真的痴傻难救,罢了罢了,我等姑且赶紧散去,别打扰先生与如来相见了。”说完,众人一哄而散。

    毕竟只需要一文钱就能算上一签,我这简陋的小摊子生意着实还算不错。只是十之八九的人都是问个姻缘嫁娶,求个前程官运,鲜有人来寻个智慧。

    一日傍晚,我正在收拾东西,只见得一神色慌张的中年男子跑到我面前:“先生告示一两银子收购临终遗言,所言真假?”

    我定睛看了看他,衣着考究,金玉缠腰,必是个富贵子弟:“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那男子急促的说着:“家父怕是大限将至,他听闻普地县来了先生这样的大师,就想着见您一面。我们不仅不收钱,还会有厚礼相赠,烦请先生移步寒舍。”

    坐着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府宅的门口。仰头一看,门头上金灿灿的四个大字“钱家大宅”。好人家好人家,整个大宅院都笼罩着祥云雾霭,这可是人间有福有德的景象,修的好修的好啊。跟着这位应该是少主的男子进了宅门,一路来到了老爷的房间里。

    老人家平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眼睛睁着却有些迷离涣散,俨然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地步,可脸色却是红润光泽的。见我过来,挣扎着想要起身,我握着他的手半搀扶着他起身坐好。“昔闻先生有经纬之才,今日方得一见,实乃钱某之幸。”

    我作揖回道:“老先生过誉了,某不过是通晓些因果道理而已。”

    “我钱氏一族经营米粮生意至犬子已传四代,家训肃严,门风秉正。从无作奸犯科之勾当,又多有救济穷苦之百姓。我自知大限已到,想来此生无愧良心,生死之事亦早无畏惧。奈何近日来常常夜梦恶鬼缠身,心生不宁,烦请大师开解一二。”

    “钱老先生不必多虑,您一生刚正磊落,行善积德。那梦中的邪神饿鬼不过是些虚幻景象,如同水中倒影的明月,又如眼疾患者见到的空中飞花,一切皆是虚妄空相而已。老先生若是能秉持住明心自性,在临终之时坚定光明,不受邪魅干扰引诱,必能往生于西方极乐净土。不会再受法性中阴以及投胎中阴之苦,自然更不会再堕入苦难的六道里生死轮回。”

    钱老先生原本涣散的目光变得有神了些,他稍稍正坐说道:“谨记大师教诲。只是我死以后不知这家门是否有所变故,还能否福荫到这些子孙们。”

    “凡此间人事,皆是因缘和合而成。或好或坏,也无非是因业障不同而导致的。若要渡人,必先渡己。”

    此时,老先生的房间已经聚集不少家属。老太爷扫了一眼众人,又转脸看着我:“愚有二子,钱甲,钱乙,随我经商多年,生财有道且宅心仁厚。目前各自打理手上的商铺,兄弟齐心互通有无,我不担心。几个孙儿年纪尚小,乖巧聪慧,将来一定可继承我钱家儒风,亦不担心。唯独我那长孙女钱未羊,自小被全家溺爱娇宠,没曾受过半点委屈。如今已到婚嫁年龄,却也还未成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不能亲眼所见她嫁与何人,亦不知将来有何坎坷。”

    我抬眼看去,众人中很是显眼的一位妙龄少女,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极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与她衣服上的清荷浑然天成。沉鱼落雁的脸蛋下是纤细的身躯,没有风吹过,却会有种让人馨香扑面而来的舒适感。细细回想起来,还曾在街市上见过她。

    “近日我总有隐约担忧之感,如若长孙女将来有何劫难,烦请先生一定一定出手相救。钱某千万拜谢,此,敢问上师,能否作为钱某的临终遗言?”

    我作揖说道:“若是因缘注定之事,某实不能强加干涉。劝恶从善,某定当尽心。如若作为临终遗言,实有不妥。”

    “明了,明了。若要渡人,必先渡己。钱某一介凡夫俗子,今当离去。若真有往生来世,某发愿皈依三宝,渡己渡人。”而后老太爷长出一口气道:“我怎么看见一道道非常明亮耀眼的光照了过来。”话音刚落便合目归西了。

    顿时床前的家属们纷纷跪倒在地哭声一片,我赶紧贴着他的耳边道:“不要畏惧刺眼的光明,坚信你的圆觉妙心,跟着光亮勇敢的走进去。”

    悉数安静,我要开始为老先生诵读数遍的《度亡经》。

    钱未羊

    他一定也是爱我的。

    几月前他随着周知县来家里做客,如果不是冥冥中的因缘,怎会只一眼,我就深深的陷了进去。当然,从他的眼神里也读出了对我的渴望。没等太久,也等不了太久。当晚,烈火擦着干柴,春雨浇着旱地。躺在他的胸口,听着急促的喘息,汗水黏稠的交织在一起,感觉自己已融化在了他的身体里。我不想在乎礼仪伦常,也不去在乎门当户对,只想和他缠绵在一起。

    之前听闻咱普地县来了个很玄乎的算命师傅,我便和他专门去算了一卦姻缘。那糟老头子在问了我们生辰八字之后竟然连连摇头,说着些不大能听懂,总之这不好那也不好的话。什么算命大师什么赛神仙,还不是个招摇撞骗的登徒子,无非是说的严重些好从我这里再多骗几两银子。本小姐虽然长得美,可也不是客厅的花瓶摆设,骗不了我的。我偏要和情郎双宿双飞,翻云覆雨,管他什么命数。

    可终究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与他私通的事情还是被爹知道了。我被锁在自己的屋内,心急如焚。我出不去,他更进不来。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我知道爹又要来骂我了。

    他铁青着脸走进来,那表情看得人冷飕飕的:“你做为钱家堂堂的长孙女,到底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这事要是传出去,再被你阿爷知道,他能活活气死。”

    “为何不能与他一起,我们是情投意合的。”我当然要据理力争。

    “恬不知耻!还未出阁的大闺女私下里和野男人媾合,还有脸说情投意合。你知不知道那厮的身世背景,什么来历,见上一面就跟人走了。我钱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管他什么背景来历,他对我好,我喜欢他就够了。”不是故意要激怒爹,只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爹显然又被激怒了:“我堂堂长子钱甲,怎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出来。那厮不过是周知县身边的一条走狗而已,八辈子也轮不着他攀上咱们钱家。别说在这普地县了,就是去了广凌府,咱们钱家也是响当当的名号。你说他不是图我们家的钱财势力还有什么?”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回踱步,我实在不明白他焦急些什么:“完了,这下完了,怎么和李寅虎大人交待。”

    我不解的问:“这和知府李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早前我就和李寅虎定了亲事,将你许配给他儿子李巳蛇。这下好了,还没成亲呢,你处子身就已经没了。你说怎么交待,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好生给我在屋里面壁思过,若再敢与那狗东西私会,打断你们的腿!”说完他怒摔了下门走了出去,便听见看门的下人即刻上锁的声音。我不管他李巳蛇还是李巳狗的,我只能嫁给他。

    我终于能出去了。因为,阿爷似乎快不行了。从小到大阿爷都是家里对我最好最宠我的,不像那整日黑着脸的爹只会教训我管着我。看阿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交代着后事,本来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可是为啥那个算命的糟老头子会在我家,又为何会坐在阿爷床边。

    想想他诅咒我和他的那些话就生气,现在骗钱还骗到家里来了,说不定我的事就是这糟老头告诉爹的。要不是现在这个场合,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阿爷还是走了,家里上下忙乱的一团糟。可我就是抑制不住的想他,我要去见他。

    心之所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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