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

    高台上雾气腾腾,萧子墨拿着桃木剑划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指向一处:“现!”

    烟雾绕着木剑徐徐攀上去,又到剑尖处流淌垂落下来。

    “现!”萧子墨不死心地舞动木剑,再次念道,“天地法相,皆尔穷穷,捕风捉影,无所遁形!”

    慢慢地,仿佛有了变化,从那桃木剑里陡然射出一束金色光芒,疾速破开云层,扶摇直上,光线万分刺眼。

    台下,那些观赏了一个早上的使臣陆陆续续激动地喝起好来。

    我看向萧子墨,看着他脸上不曾有过波动的表情,他额角沁出薄汗。

    他又掏出一叠符,捻指两息,那些符纸一道连一道,向着金光之处直直飞去,待到最后一张符纸离手,萧子墨拔脚便追了上去。

    “出现了,那妖物出现了!”云姚兴奋地喊了起来,“姐姐,我们快跟上!”

    远远的,便看到萧子墨冲破了禁军的包围,这一天的除妖大典,盛况空前,无数禁军包围法坛,高台上端坐着的雁太子,与台下看戏一般的各国使臣,从萧子墨冲出法坛的那一刻起,议论之声鼎沸若浪潮。

    我和云姚云妙跟在萧子墨身后,追随着飘荡的符纸,来到一座大殿前。

    “大胆,南王行宫,岂容乱闯!”门口守卫似乎不认得我们,呵斥道。

    萧子墨握紧手中的桃木剑往前去,眼看那些守卫的刀离他颈处越来越近,余光瞟到宫人正抬着诸天㹮的轿辇过来,我急忙上前拉住他。

    “尊者是何用意?”诸天㹮自辇上下来之前,那些守卫已齐刷刷跪倒一片,他走上前来,看清门口匾上的名字,蹙眉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南王寝宫。”

    门上封条赫然在目,但那些漂浮的符纸全都如同乌泱鸟群在宫殿上方盘桓着,预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殿下,一切答案尽在此中。”萧子墨抱拳道。

    想起先前见到诸空陵,他身上便沾染妖气,如今一切又都指向他,难道他真的是与妖结契之人……

    “即便答案在这里头,也不可随意决断,待本宫先禀报陛下,今日之事暂且至此罢。”诸天㹮望着这座大殿失神片刻,突然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姐姐,大妖的确潜藏在这里。”云妙传音。

    “诸天㹮自小在国君身边长大,五岁时便能在朝堂发表政论一语中的,获封雁王,诸空陵想要与之争权的确困难,只是没想到他会走上歧路。”云姚话语里透出惋惜。

    “那可是至尊之位啊,没有人能抵挡位高权重的诱惑。”云妙说。

    “这雁太子,恐将成为新的韩丹国主了,到那一天,韩丹会是怎样一番变化。”落落望着诸天㹮远去的背影叹息。

    这天夜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仿佛下了一整晚。

    一直到了早上,云妙来找我:“姐姐,宫中有变故。”

    只这一声,我从昏沉睡意中惊醒过来。

    匆匆收拾好出门,外面已经大亮,原本日日有人打扫的走廊居然满地落叶,潮湿的残缺的叶子,踩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另一旁,萧子墨衣冠整齐地从他房里走出来。

    “云娍姑娘,”忽然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请你们先留在此处。”

    他或许是出于好意,我心知,只是如今的诸般,与我已然脱不开关系,来此一遭,许多的事情,我必定要亲眼见过才可以。

    “小道士,你快些走吧,莫要拖拖拉拉的了。”云妙说。

    萧子墨愣了一下,朝我道:“外面很危险……”

    “我知晓,走吧。”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从我们走下楼梯那一刻,触目惊心的一幕就此开展,一具趴在台阶上的半身消瘪的干尸毫无征兆地呈现在眼前,吓得我们瞬间止步。

    萧子墨即刻回头来看我们,目光相触,片刻的探究,又转过头去。

    一具具死状狰狞的尸体,与楼阶上一般,横陈交错,他掏出符纸,并二指凝神,口里念着法咒,那些干尸慢悠悠地浮起来,飘到一旁。

    “你多加小心。”萧子墨叮嘱完便离去了。

    整个留仙宫,除了我们几人,早已无人生存,我原本想救这些道士,可是法阵夜里触发,来得这样快,为时已晚。

    “这么看来十之八九是那个大妖设的法阵,如今他吸取了这些人的生气,更是难以对付了。”云姚看着头顶飘来飘去的道士尸体说。

    利用人族修炼,一直是三界不可直言的禁术,我也是在天上的时候才知晓,人身金贵,是吸取天地精华的容器,可是凡人无力保护自己,任由采及,三界混战之后,魔界成为仙界人族共同的敌人,人族与仙界同盟获取了天界的庇佑,局势还算安定。

    可是还是有部分神仙认为人族低贱,有部分妖魔肆意为祸人间,不同的立场,诡谲的灾难,有些问题仍是无解。

    某个方位的力量涌动持续加强,我们脚下甚至出现了崩裂般的颤动,从地面凭空钻出一丝丝蜿蜒的黑烟,如同一条条小黑蛇。

    “我们去找国君。”我朝云姚云妙说。

    赶到时君王寝殿四周几乎无人值守,只有寥寥几个小兵,我们隐身进入,无一人察觉。

    “好臭。”云妙捏着鼻子嘟囔。

    与我们上次来时截然不同,此刻的殿内扑鼻的酸臭味,有飞虫嗡嗡响声。

    “小康寿!”我大觉不妙,脚下不由得加快。

    那些我们初来时艳丽的花茎,竟然全都枯败了,就连绕上去的藤蔓也掉落下来,一片枯黄,满目萧瑟,影影绰绰的床幔里,重重的喘息声似乎那人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冲上去拉开帷幔,里面人已然是神智迷离,只余残喘。

    “陛下,”我顾不得一切,抓住他早已骨瘦如柴的手,“醒醒啊陛下!”

    那时同我一起逃出宫的肉嘟嘟的小男孩,如今身躯单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多年未见,再见面却是要诀别吗?

    “小十六,你可还记得我?”把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的眼泪啪嗒嗒落下,“我为你而来,你却要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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