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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绝处逢生

    “嘶~发生了什么?”名为伊娜斯的少女从一片废墟中艰难的爬出,眼前人间地狱般的情景让她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威……廉?”不远处的人影与虫族的尸体使伊娜斯反应过来——又或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伊娜斯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威廉已经失去温度的尸骸旁,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在伊娜斯眼中,与她一同长大的威廉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如今,却……

    伊娜斯轻轻捧起威廉的脸,将彼此的额头抵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

    伊娜斯不断重复的说着,仿佛这样威廉就会再一次回到她的身边一般。

    她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我会活下去的,威廉,谢谢你……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在威廉的额头落下一吻,用衣袖擦干净了威廉的脸颊后,伊娜斯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虫族,明明拙劣万分的藏匿手段,却硬是让她穿过了星舰前部。

    随后,伊娜斯听见了打斗的声音。

    “格雷,你快跑。”压住一只虫群先锋的巨熊对着一旁的男生咆哮着。

    “科亚,我绝对不会把你扔在这里。”男生死死抓住虫群先锋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右爪,不让其伤害到自己的朋友。

    而的他双手早已被自己的血液染成鲜红。

    看着眼前这一幕,伊娜斯瞪大了双眼,随后悄悄离开了。

    走了几十米,她突然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这是防卫人员的激光剑,拿来防身再合适不过不过了。

    一分钟后,两位少年感激的看着伊娜斯。

    于是,三位劫后余生的年轻幸存者在这危机四伏的星舰上开启了一场童话般愚蠢可笑的冒险。

    暂时的欢愉治愈着伊娜斯破碎的心灵,让在生与死的嫌隙中得以喘息。

    “别别别,前面那个大家伙你们是看不见吗?”科亚尽全力才保持自身平衡没有摔倒,下一刻,他的身体下方噌的一下冒出两个头来。

    “有多大,让我瞅瞅。”格雷死命的把头往前面探。

    “格雷,你这个蠢货。”伊娜斯本想要拦住格雷,结果自己也被他给带了出来,恼火不已。

    “那什么,它是不是看,看过来了?”科亚颤抖着声音开口。

    “跑啊。”格雷瞬间把头缩回去,拉住两个小伙伴就跑。

    “格雷,我一定会杀了你!”被格雷拉住衣领向后拖行,感觉屁股都要着火的伊娜斯低声咆哮到。

    “吼!”

    “呼~终于跑掉了,格雷你这家伙能不能稳重一点。”逃过一劫的科亚扶着墙,一边喘气,一边开口。

    “锵!”伊娜斯手中的激光剑已经开启。

    “嘿嘿,都是意外啊,伊娜斯,我们有话好好说。”格雷往后退了几步,随后撞到了一扇大门上,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但伊娜斯却停了下来,有些惊讶的看着格雷撞到那扇大门上挂着的牌子。

    “控制台?!”科亚这时也走了过来,念出了牌子上的文字。

    而当三人好不容易关掉分离设施,听见距离分离开始还有60秒的预警时,一尊巨大的人形虫族却咆哮着冲了过来。

    “完蛋了。”三人紧紧抱在一起,这场童话即将画上句号——但不是现在。

    “你们几个,还不赖嘛。”手持水墨色长枪的林渊拦在了人形虫族——又或者说,虫群禁卫的身前。

    如果只有一只的话,也就那样。

    解除轮回武装的林渊扭了扭脖子——接下来,该解决另一个麻烦了。

    “得救了,太好了。”格雷笑着抱住了伊娜斯,实则悄悄将其护在了怀中。

    “就是,太感谢先生你了。”科亚走向林渊,意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他始终死死盯着伊娜斯。

    见此,科亚停止了脚步。

    “真相,你们也猜到了啊。”虫群禁卫身上,由轮回能量构成的长枪缓缓消散,林渊叹了口气,靠在了墙壁上。

    “先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科亚的笑容僵在脸上,但依旧不放弃希望。

    “至少对于我而言,没有其他办法了。”林渊看向窗外,璀璨的星光笼罩着一切,林渊,格雷,科亚都沐浴在这光芒之下。

    唯有伊娜斯,站在黑暗里。

    是啊,自己那拙劣的藏匿技巧凭什么可以让自己从星舰首部一直逃亡到这里?

    为什么来的路上,自己一行人根本没有遇到什么虫族,然而遍地都是被啃食殆尽的尸骸?

    为什么那只先锋明明看见了自己,而自己就在它的攻击范围内,它却始终不对自己发动攻击?

    为什么上一只跟这只一模一样的虫族移动速度是如此之慢,让他们几个可以一边打闹一边逃生?

    答案早已于刚刚的拥抱中揭晓——哪怕伊娜斯早已猜到。

    刚刚抱在一起时,格雷与科亚都清楚的听见了伊娜斯体内的第二个心跳,不,那绝非心跳,那是一只虫族破体而出的前兆。

    那是一只可以影响整个虫群行动的虫族,生命的脉搏。

    童话到此结束。

    『警报,警报,分离设施出现故障,若执意分离星舰,请前往N3312平台手动分离』

    突如其来的警报打破场上的寂静,也让林渊本就微微皱起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你们两个,要跑就赶紧跑,我等一下还要去那什么N3312平台看一眼,至于她……”林渊看着站在黑暗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伊娜斯,无奈的叹了口气。

    “对此,我很抱歉。”林渊知道,他绝对不能让一只具有控制其他虫族能力的虫族在星舰后半部分诞生,一但杂乱无章的虫群整合起来,几万只也足以毁灭这艘星舰。

    “格雷,科亚,你们先走吧,我……”伊娜斯声音颤抖着,眼泪一滴又一滴坠在星舰地板上,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路上注意安全,这个你拿着。”伊娜斯抬起头,露出一个一点都不好看的笑容,将激光剑递给格雷后轻轻推开了他。

    “伊娜斯……”格雷摇了摇头,刚向她走了一步。

    “离开这里,快走啊!”伊娜斯冲上去,提起格雷的衣领将他重重推了出去。

    可以在力量上抗衡先锋的格雷被身娇体弱的伊娜斯推倒在地上,随后被科亚颤颤巍巍的扶了起来。

    “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吗?非要我……”伊娜斯说着,不自觉的哭了起来。

    格雷挣开科亚的束缚,再一次冲到了伊娜斯身前。

    他知道这个女孩没有那么善良,通过玻璃反光,他知道她最开始并不想要救自己与科亚。

    他也知道这个女孩一点也不坚强,杀死那只先锋后少女看似冷酷的靠在墙壁上,实则全身都在颤抖。

    他更知道这个女孩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加细心,对于在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她一定很早便有了大致的猜想。

    这一切他都知道,于是他装作没心没肺,装作大大咧咧,想要为女孩的终途画上一个浪漫的句号。

    女孩也知道他在伪装,更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

    可惜,女孩的故事已经到了终章。

    “格雷。”伊娜斯死死抱住了眼前的男孩,卸下的伪装的她嚎啕大哭着,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死亡的恐惧。

    “伊娜斯……”拥抱着伊娜斯的格雷用手为她搭建了一间只属于她的避难所,同时轻轻拍打着伊娜斯的背部,安慰着她。

    林渊再一次看向窗外,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必须去做的事,比如阻止那只虫族的诞生,比如冒着生命危险手动开启分离设施。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存活。

    “我将救赎千万人,而起因仅仅是我想要活下去。我没有那么崇高,不要有愧疚感,林渊,不要愧疚,不要犹豫,更不要心软。”林渊喃喃自语,试图用最无力的语言坚定自己的信念。

    “好了,乖啊。路上注意安全,拜拜啦。”伊娜斯踮起脚,抱着格雷的头,在他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故作轻松的开口。

    “再见了,伊娜斯。”格雷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下一刻,两人默契的同时移开了视线。

    “再见了,我的朋友。”科亚对着伊娜斯点了点头,声音微微颤抖着。

    “再见啦,科亚。”伊娜斯轻轻的笑着,同样点了点头。

    于是,两位少年互相搀扶着,走向生命的下一个舞台。

    突然间,格雷父亲当初的提问出现在了科亚的脑海之中。

    “想要一场怎样的冒险呢?”

    科亚缓缓张开了嘴,说出了过去那个自己曾经说过的答案。

    “一场童话般浪漫美丽的冒险。”

    至于伊娜斯,她将永远停留在这个舞台上。

    “永别了,科亚。格雷,我……”伊娜斯用只有她能够听见的声音开口到,随后注视着两位少年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最后也未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倾诉出来。

    她担心,这最后会成为少年的枷锁。

    见格雷与雷亚斯离开了控制台,林渊叹了口气,走向伊娜斯。

    “先生,请快一点,我……有点害怕。”伊娜斯声音颤抖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好。”

    刀锋,为这场童话般浪漫美丽的冒险画上了句号。

    ……

    银沉默着,漫步于虫群之间。

    一切手段都被阻止,留给她的机会……不,对她而言,已经不存在机会这一说法了。

    现在,对于银而言,只有一件事仍值得思考了——如何为虫群保留火种。

    “人类啊……”

    银轻轻开口,呼唤着那个自己年少时无比好奇……甚至是向往的种群。

    曾经,她想要了解人类,因为维娜将人类描述的太过神奇——躯体弱小,思想矛盾,却又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般的力量。

    他们本该厌恶牺牲,他们本该恐惧牺牲。

    而事实却是,他们十分愿意主动牺牲。

    一个连个体间的思想都无法统一的种族。

    一个连个体间的利益都需要区分的种族。

    为什么会这样?

    银缓缓闭上眼睛。

    她知道,这不是通过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这是她永远得不到消解的疑虑。

    银停住了脚步——该去准备后手了。

    但在此之前,她还想要去看看。

    看看奇迹。

    ……

    “加油,只要到达避难所我们就安全了,一定要挺住。”陈霖扶着江雪,两人艰难的向前走着。

    “陈医生,要不你把我放到这里吧,我真的走不动了。”孕妇艰难的喘着粗气,对陈霖说到。

    “不行,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还有希望的人,你也不能放弃,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正期待来到这个世界上,哪怕是为了他,走。”尽管陈霖自己也已经精疲力竭,但她从未想过放弃这位孕妇。

    杂乱无章的步伐越来越近,如果不快一点想出办法,没人能活下去。

    “啊!”孕妇突然蹲了下去,陈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该死,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陈霖暗暗想着,拼尽全力将孕妇拖到了一间休息室内,随后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工具,接着扯下了休息室内的摄像头电源。

    手术开始了。

    墙外,是人类曾经最大的敌人——虫群。

    它们疯狂的向着前方冲去,就像淹没希望的黑潮一样。

    但就在这黑潮的中心,一个懵懂洁白的生命正迫不及待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吼!”

    虫群嘶吼着,疯嚣的气息透过紧闭却又不堪一击的大门,逐渐漫入了休息室内部。

    陈霖冷静的做着手术,每一步都像教科书一样完美。

    突然,一只虫群先锋在休息室门前停了下来。

    它在门前仔细嗅了嗅,随后抬起了自己的利爪。

    “轰!”

    停滞不前的它被后来的虫群先锋撞飞数米,落地之后,它似乎也忘记了刚刚的疑惑,融入虫潮,向着前方飞奔而去。

    手术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快了,就快了。

    这个孩子马上就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哪怕他的寿命会如蜉蝣一般短暂。

    哪怕从诞生起他的未来便已经清晰可见。

    哪怕他会在懵懂与无知中迎接自己最终的命运。

    但是,陈霖依旧想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快一点啊。”就在陈霖的祈祷声中,门——开了。

    一只体型巨大的人形虫族利用自己的右臂衍化而出肉丝从外面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咿呀”

    然而,就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在两位幸存者绝望的目光中。

    在百万只虫族疯狂的嘶吼里。

    在千亿颗星辰温和的映照下。

    伴随着孩童稚嫩懵懂的呓语。

    伴随着医生释然无奈的苦笑。

    伴随着母亲绝望痛苦的哀鸣。

    一个崭新的生命来到了这片美丽古老的星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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