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审判
空旷的房间里燃着一盏烛灯，浅黄色的火焰随着气流上下窜动。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人用着这种古老的照明工具。根据流传下来的历史，文明衰退后，幸存的人们退居于最后的避难所——这座被他们称为“银之塔”的保护伞下，从此与外面的世界隔绝。白天，人造灯光板的灯光会铺满塔内城市的天顶，但在晚上，要想在这间电力系统离线的老旧屋子内活动，就只能借用它的光亮。
“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笔，问驻足在屋内的少年道。
“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来看看。”
“单纯？”
“单纯。”
“站住。你要去哪里？”中年男人的话里陡然添了几分冷峻的味道。
“我近来的行踪您应该了如指掌吧？”少年还没抬起的脚步落回来。
“未然，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就不允许我稍微改变一下吗？”
“告诉我，你打算干什么？”
“说出来您就会同意吗？”
“未然，你背着我进行的那些活动，真以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着了什么魔，但要是被审讯院的那些人抓住了把柄，可别想有好下场。”
“我会小心的。”少年冷静道。
“固执！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对不起，父亲……等我回来，我会向您解释。”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为难了一阵，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蓝色镶纹边的方形卡碟，置于桌上——那是最高级别的通行令，“我让雷克陪你去，你带上这个，审讯院的人会放你过去。”
少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通行令，又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虽然我每次都提醒你，但这次不一样，路上注意安全。”
“我不想变得像您这样，父亲，我想……去见一个人。不对，是我必须要去。”少年刚要跨出房门，听到男人的叮嘱，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他在心中喃喃自语着，走了出去。
*
脚步声和着交谈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地下空间。这是一条地下走道，四围墙壁全铺上了坚硬厚实的晶钢板，钢板表面泛着微弱的清光，严丝合缝，看不出焊接的痕迹。没有锈迹，但年代却应该挺古老了，据说早在塔建成的初期就有了这条秘密走道。走道入口连通着旧教堂的地下室，末端是审讯室。
深褐色的铁栅门被打开，黑暗被照亮。审讯室里，少女的双手被锁在冰冷的铸铁的刑柱后，只能用冷冽的目光审视来人。她光着脚，仍旧保持站立的姿势。布满伤痕的衣服上沁了一道道红色，晕染开去，像绽开的波纹。她抿着流血的嘴角，掩饰不论谁都能看出来的痛苦。空旷封闭的密室里原本响着局促的喘息声，现在又多了两道呼吸声，这两道呼吸平稳又微弱，如同两声不和谐的伴奏。
锥刺一样的东西抵在少女的下颌——是枪口。少女被迫仰起头，她那头绯红色的长发使她显得十分高傲，尽管被绑在刑柱上，受了酷刑，她的脸上仍然露出坚硬的笑容。
“真是倔强！”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持手枪者身后偏一些的位置，他戴着塔直属防卫军的军帽，左臂上别着彰显身份的银灰色袖章。军帽伸出的帽舌很好地遮住他眉上的皱纹，将他的脸匿于阴影下。
“是啊，我做审讯长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活。”审讯长抽回手枪，退回来说，“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不肯开口。”
高瘦男人环抱手臂靠在一旁问：“她身上的伤？”
“我已经命令手下的人轻一些下手了，你也知道他们的秉性。”审讯长苦笑了一声，他往少女的方向瞥了瞥，“哼，不过他们倒是还知道不能伤到脸。你要怎么办，杰森？”
借助手提灯的微弱的灯光，杰森·杜拉克看清了少女的样貌。和背后一人多高、半个水桶粗细的行刑柱比起来，少女显得柔弱而娇小。谁能够想象这样的女孩竟然是反叛军的领袖。如果不是在这里相遇，他也许会爱上她，她比他曾经爱过的所有女孩都要优秀。
“洛雨，17岁。根据我手下的报告，就是她领导了这次动乱。”
“其余的同伙？”杰森环顾四周，“波恩，你抓到他们了吧？”
“是的，他们就关押在第五厅层。”
银之塔十分巨大，每一层都能容纳下一座城市。为了符合原本的计数习惯，人们把邻近塔地基的最底层称为起始层，从一开始往上数起。每过五层修建有不同职能的特殊层区，叫做“厅”或“厅层”——这是正式的说法，通常只有一板一眼的人才会遵守。
“审讯记录呢？”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波恩摊开手，随即他转到少女身后，将她手臂上的镣铐拽向一边，“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方法，没想到她居然……”
他郑重其事地强调“所有能用的方法”，同时看了一眼杰森的表情：“放心，刚才只是我看错，还以为她能耍出什么花招。”
“喂，万一让她跑了怎么办？别小瞧了反叛军的人，更何况是异能者。”杰森瞪了波恩一眼。
“好在我们做过调查，她似乎没有能强化体能的能力，异能抑制手环也运作正常。”波恩悻悻地回答。
少女脚踝上的绳子勒得很紧，深陷进她皙白的皮肤里。杰森拔出随身的军刀，上去砍断那些绳索。少女的膝盖软下来，身体沿着柱子往下滑了一截，手臂因为摩擦贴在原处，斜斜地拉扯着她的身体。
“看吧，真是个恶魔！你挥刀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波恩大叫。
“波恩，准备绞刑架。记住，要慢慢地，让她发挥她最后的价值。”杰森没有理会这位同伴的发言。他收回军刀，转身，对审讯长波恩·西姆如是说道。
“不像以前那样，私下处理掉吗？”波恩问。
“那是对小人物，对大人物自然要有特别的待遇。”杰森张开双臂，像万千的演说家做过的那样，浅浅一笑，“好了，等这里的事情办完，我们就去第五层。”
*
铁栅门再度关上，杰森和波恩两人缓步离去。回来的途中，有两个披着蓝色轻布袍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仔细看会发现袍子上印有墨蓝色的锁链缠绕的花纹，是十分复杂的图案。其中一个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脸孔稚嫩得像个少年。
“他们是谁？”杰森疑惑地回过头。
“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情报院的人。”波恩小声指给他说。
北弧是情报院的负责人，内部称为执行长。审讯院和情报院均隶属于管理会，由管理会高层指派负责人代为管理，情报院兼有搜查和逮捕的职能，因此实际地位上要更高一些。但情报院的人极少会出现在审讯院的地盘，通常只有在押送罪犯的时候才会派固定人员进行交接。
“那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杰森用食指揩额，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见过的人可太多了！没准你看到的是来向你索命的鬼魂。”
“这玩笑可不好笑。”
“随他们去吧，我们没理由阻拦他们。”波恩摊手示意说。
“连你也有不敢惹的人？”杰森扬眉冷笑道。
“谁都有不敢惹的人，你我也不例外。”波恩耸肩。
“是的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说得对，确实有一些人是惹不起的。快走吧！”杰森不满地嘟哝着。
“不过，情报院的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北弧那只老狐狸，这回就放他一马。”波恩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看着那两团黑影消失在深邃曲折的走道尽头。
“别磨蹭了，波恩！”杰森推了他的后背一把，“第十层的损失还没有估计，我想尽快处理好这一切。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中年男人放下手里的笔，问驻足在屋内的少年道。
“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来看看。”
“单纯？”
“单纯。”
“站住。你要去哪里？”中年男人的话里陡然添了几分冷峻的味道。
“我近来的行踪您应该了如指掌吧？”少年还没抬起的脚步落回来。
“未然，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就不允许我稍微改变一下吗？”
“告诉我，你打算干什么？”
“说出来您就会同意吗？”
“未然，你背着我进行的那些活动，真以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着了什么魔，但要是被审讯院的那些人抓住了把柄，可别想有好下场。”
“我会小心的。”少年冷静道。
“固执！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对不起，父亲……等我回来，我会向您解释。”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为难了一阵，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蓝色镶纹边的方形卡碟，置于桌上——那是最高级别的通行令，“我让雷克陪你去，你带上这个，审讯院的人会放你过去。”
少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通行令，又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虽然我每次都提醒你，但这次不一样，路上注意安全。”
“我不想变得像您这样，父亲，我想……去见一个人。不对，是我必须要去。”少年刚要跨出房门，听到男人的叮嘱，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他在心中喃喃自语着，走了出去。
*
脚步声和着交谈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地下空间。这是一条地下走道，四围墙壁全铺上了坚硬厚实的晶钢板，钢板表面泛着微弱的清光，严丝合缝，看不出焊接的痕迹。没有锈迹，但年代却应该挺古老了，据说早在塔建成的初期就有了这条秘密走道。走道入口连通着旧教堂的地下室，末端是审讯室。
深褐色的铁栅门被打开，黑暗被照亮。审讯室里，少女的双手被锁在冰冷的铸铁的刑柱后，只能用冷冽的目光审视来人。她光着脚，仍旧保持站立的姿势。布满伤痕的衣服上沁了一道道红色，晕染开去，像绽开的波纹。她抿着流血的嘴角，掩饰不论谁都能看出来的痛苦。空旷封闭的密室里原本响着局促的喘息声，现在又多了两道呼吸声，这两道呼吸平稳又微弱，如同两声不和谐的伴奏。
锥刺一样的东西抵在少女的下颌——是枪口。少女被迫仰起头，她那头绯红色的长发使她显得十分高傲，尽管被绑在刑柱上，受了酷刑，她的脸上仍然露出坚硬的笑容。
“真是倔强！”一个高瘦的男人站在持手枪者身后偏一些的位置，他戴着塔直属防卫军的军帽，左臂上别着彰显身份的银灰色袖章。军帽伸出的帽舌很好地遮住他眉上的皱纹，将他的脸匿于阴影下。
“是啊，我做审讯长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活。”审讯长抽回手枪，退回来说，“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不肯开口。”
高瘦男人环抱手臂靠在一旁问：“她身上的伤？”
“我已经命令手下的人轻一些下手了，你也知道他们的秉性。”审讯长苦笑了一声，他往少女的方向瞥了瞥，“哼，不过他们倒是还知道不能伤到脸。你要怎么办，杰森？”
借助手提灯的微弱的灯光，杰森·杜拉克看清了少女的样貌。和背后一人多高、半个水桶粗细的行刑柱比起来，少女显得柔弱而娇小。谁能够想象这样的女孩竟然是反叛军的领袖。如果不是在这里相遇，他也许会爱上她，她比他曾经爱过的所有女孩都要优秀。
“洛雨，17岁。根据我手下的报告，就是她领导了这次动乱。”
“其余的同伙？”杰森环顾四周，“波恩，你抓到他们了吧？”
“是的，他们就关押在第五厅层。”
银之塔十分巨大，每一层都能容纳下一座城市。为了符合原本的计数习惯，人们把邻近塔地基的最底层称为起始层，从一开始往上数起。每过五层修建有不同职能的特殊层区，叫做“厅”或“厅层”——这是正式的说法，通常只有一板一眼的人才会遵守。
“审讯记录呢？”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波恩摊开手，随即他转到少女身后，将她手臂上的镣铐拽向一边，“我们用了所有能用的方法，没想到她居然……”
他郑重其事地强调“所有能用的方法”，同时看了一眼杰森的表情：“放心，刚才只是我看错，还以为她能耍出什么花招。”
“喂，万一让她跑了怎么办？别小瞧了反叛军的人，更何况是异能者。”杰森瞪了波恩一眼。
“好在我们做过调查，她似乎没有能强化体能的能力，异能抑制手环也运作正常。”波恩悻悻地回答。
少女脚踝上的绳子勒得很紧，深陷进她皙白的皮肤里。杰森拔出随身的军刀，上去砍断那些绳索。少女的膝盖软下来，身体沿着柱子往下滑了一截，手臂因为摩擦贴在原处，斜斜地拉扯着她的身体。
“看吧，真是个恶魔！你挥刀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波恩大叫。
“波恩，准备绞刑架。记住，要慢慢地，让她发挥她最后的价值。”杰森没有理会这位同伴的发言。他收回军刀，转身，对审讯长波恩·西姆如是说道。
“不像以前那样，私下处理掉吗？”波恩问。
“那是对小人物，对大人物自然要有特别的待遇。”杰森张开双臂，像万千的演说家做过的那样，浅浅一笑，“好了，等这里的事情办完，我们就去第五层。”
*
铁栅门再度关上，杰森和波恩两人缓步离去。回来的途中，有两个披着蓝色轻布袍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仔细看会发现袍子上印有墨蓝色的锁链缠绕的花纹，是十分复杂的图案。其中一个人用黑布蒙住了眼睛，脸孔稚嫩得像个少年。
“他们是谁？”杰森疑惑地回过头。
“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情报院的人。”波恩小声指给他说。
北弧是情报院的负责人，内部称为执行长。审讯院和情报院均隶属于管理会，由管理会高层指派负责人代为管理，情报院兼有搜查和逮捕的职能，因此实际地位上要更高一些。但情报院的人极少会出现在审讯院的地盘，通常只有在押送罪犯的时候才会派固定人员进行交接。
“那个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杰森用食指揩额，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见过的人可太多了！没准你看到的是来向你索命的鬼魂。”
“这玩笑可不好笑。”
“随他们去吧，我们没理由阻拦他们。”波恩摊手示意说。
“连你也有不敢惹的人？”杰森扬眉冷笑道。
“谁都有不敢惹的人，你我也不例外。”波恩耸肩。
“是的是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你说得对，确实有一些人是惹不起的。快走吧！”杰森不满地嘟哝着。
“不过，情报院的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北弧那只老狐狸，这回就放他一马。”波恩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看着那两团黑影消失在深邃曲折的走道尽头。
“别磨蹭了，波恩！”杰森推了他的后背一把，“第十层的损失还没有估计，我想尽快处理好这一切。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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