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反叛者

    北未然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打扮，穿梭在人群中。弹性纤维丝缝制的浅色卫衣，披一件纯黑的仿生棉外套，花灰色的运动长裤因为奔跑流汗而紧贴大腿。他想尽量走得近一些，于是挤进了人群。

    “快看，要开始了！”不时有人这么说。

    “真的要吊死吗？好残忍。”

    “反叛军干过多少坏事啊？那是她罪有应得！”

    绞刑台上，少女温驯地立在那里。和偌大的台子相比，她弱小得让人担心，仿佛笼中之鸟。

    也许被她看见了吧。北未然竭力把自己藏进人群，但少女的眼睛被蒙上的那个瞬间，她的视线还是看向了这边。

    北未然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少有的恐惧。在北未然的印象里，洛雨总是很冷静，从见面的那时起，就一直冷冷的。她在反叛军里的地位高，只因为她父亲洛澄曾是反叛军的领袖。她的姐姐洛言担任队伍指挥时，也曾屡立战功。洛澄和洛言死后，拥戴洛雨的人并不多，她虽然担任名义上的将领，能调用的却只有不到十几人的小队。

    “什么，她居然还在笑！”前面有人压低声音说。

    少女的嘴唇确实微微动了下。她会说些什么呢。北未然侧过头去，不再想。

    等他再度回过头时，那张脸上已经失去了神采。少女的头垂落下来，发丝犹贴着她的脸庞，随着钢索的摇晃而轻轻飘动。

    北未然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该走了。你不怕被发现么？”突然有人在他背后说道。

    “择言……原来是你。”北未然回过神，转身和那人碰了个正着。他一头银白色的短发，穿着白色的连帽拉链夹克和淡蓝色直筒运动裤。

    “到别处去说，我们都在等你一起商议下一步计划。”沈择言示意。北未然点头。两人穿过人流，闪进路旁一条隐蔽的巷道。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北未然问。

    “在你后面好久了，只不过你一直没发现。”沈择言丢过一件白色作战服，是和他身上穿的那件同一款式的服装。这种衣服内衬有纳米防护涂层，能抵御来自一般刀剑的攻击。

    “我收到你的传讯就立刻赶过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你太不警惕了，保护好自己，要是再没了你，大伙会乱套的。”

    “我……”北未然脱下外套，穿上作战服，喃喃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能，果然是我太懦弱了吗？”

    “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不是那样软弱的人。”沈择言放慢步子，侧目看北未然。他看人的目光里隐约夹带一丝灰蒙蒙的忧郁，捉摸不透，让北未然觉得他像是在看着哪个陌生人。

    “可这次死的是她。”北未然稍微抬起头，目光从地面向上挪移。

    “我知道你难过，”沈择言正过头去，走在前面带路，“但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夺回了第十层的通道，你想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吗？”

    “明明她就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

    沈择言愣了一下，他停下来，回过头看北未然，北未然还是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他无奈地摇头：“都说了她的死不是你的错，而且比起自责，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我现在……开始后悔了。”

    “这不是你和她共同预见的吗？是你说，‘卜’预见的命运不可违背！”沈择言狠命地抓了抓头，有些恼火，“现在你又后悔了？！”

    卜是北未然的异能力，异能者对异能力还有一个专门的称谓——命灵。

    “洛言——我和你提起过吧，就是她的姐姐，那个时候也是一样……不论怎么选，她们都依旧要死吗？择言，我不明白。”

    “我们无法选择命运，既然你有和队长相同的能力，你早就应该明白。”

    “如果救了她，我们也会付出代价，她是那样和你说的，对吗？”沈择言见北未然不答话，又问。

    “对……”

    “队长的心思太容易猜到了，所以她才总是中敌人的计。”沈择言叹气，“多大的代价？”

    “和你想得差不多。”

    沈择言沉默了，用手指梳了梳刚才被他弄得乱糟糟的头发。北未然知道，那是他在犹豫。沈择言这样果断的人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你们也预见到了我的命运么？”沈择言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我预见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结局，更具体的只有洛雨的‘墓志铭’才能看到。”提到她的名字时北未然的心里像踩到了一枚哑弹，咯噔一下。

    “那么，你预见到的结局是怎样？”

    “如果知道了自己哪一天就会死，你不会觉得害怕吗？”北未然问。

    “你知道我身为异能者，能力并不出众，所以与其每天被你这样提心吊胆，不如早点让我知道，我好死也死得痛快点。”不堪其扰的沈择言决定了，自己今天就算哭破嗓子也要求北未然告诉他。

    “我现在心情不好。”北未然说。

    “好吧好吧，”沈择言无可奈何，“赶紧去大伙那吧，你想好怎么向他们解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