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衔镜者
告老还乡的北弧凝视着窗玻璃上的倒影。窗中的他身上着了火，火舌一明一暗地跳动。
他年过半百，与岁月一同流失的不只有容貌，还有他老去的雄心壮志。
*
银之塔纪元238年，分化时代末。
焦灼的气氛像弹壳中阻滞的火药，拨弄着议会厅内议员们的心弦。
银之塔约有八十层，划分为上、中、下区域层，上区域层二十层，中、下区域层各三十层。每区域层的每五层又分为一个城市层区，下一区对应的是第一层至第五层。由来自各个城市层区的使者代表组成的银之塔议会，便是这方天地里的最高权力机构。
“米尔顿怎么还不来？议会就要开始了！”一位身材肥胖，脑门上冒着热汗的议员急道。他两颊上的赘肉让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坐在椅子上就像一个成了精的大冬瓜。
“秘书官，快去通知他！”另一位精干的男议员招手示意门外的秘书官。
“我早就说过，应该接受他的提案！”一位口干舌燥的议员拿起座位前以淀粉为原材料的不透明环保杯，装作里面还有水的样子把它倾斜向嘴角。
“哈！大家都在呢！”这时，米尔顿·沃克吹着口哨，大步流星地走入议会厅，丝毫不在意那几位拿着手帕擦汗的议员——此前他们就某个问题争论不休，“诸位，这次我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啊……我们正要讨论你的提案。”那位采取战术喝水的乌鸦议员看见米尔顿，略微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必须想出办法！四十九层已经失守，这样下去五十层也马上不保了！”刚才擦汗的议员还在争吵，其中有一人的鼻头比他的声音还要尖，像是受到了匹诺曹的诅咒。
“那就放弃五十层，退到第五十一层。”
“你在说什么？那里可是重要的粮食供应基地！”
“现在最重要的是减少伤亡！”
“还有和谈的可能性吗？”一位议员颤颤巍巍地加入，他体型瘦削，脸红涨得像根腊肠。
“蠢货！事到如今我们和那些异端还有什么好谈的！”匹诺曹议员咒骂。
“或许我们应该询问管理者的意思。”
“来不及了！”匹诺曹议员瘫倒在座椅上，一副庸人不可语的样子。
“诸位，”米尔顿将右手虚握成拳，放到嘴边充当话筒，发言无效后他又高声咳嗽道，“咳咳，诸位！认清现实吧！我们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满座的人都震惊地看向他，他继续说道：“别再犹豫了，如果还想保存人类的事业，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是说，用异能者对付异能者？这个提案我们上次已经讨论过了。”大冬瓜议员冷静说道。身为议员总长，必须时刻保持绅士风度。
“和异端联手？”匹诺曹议员将矛头转向米尔顿，“沃克，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早听说中二区的代表行为怪诞，该不会是受了异端的蛊惑？”
“请你们不要误会，”米尔顿神色平静，“我这次是来通知各位，而非要得到各位的同意。”
“什么意思？”大冬瓜议员有些坐不住了，他警惕地盯着米尔顿，努力掩饰着脸上的不安和惊愕。
“就在刚才，我的支持者已经占领了议会，”米尔顿笑里藏刀，“不信的话，就出门看看。”
他伸开双手，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会议桌前：“我对同胞素来一视同仁，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这些迂腐的家伙们还能活着坐在这里。”
“你该不会想……”
“没错，爱林·瓦尔登！”米尔顿转向大冬瓜议员，“要让那些人类的叛徒看到我们的意志！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你因为异能灾祸失去了你的妻子……”大冬瓜议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只有血与火的洗礼！”米尔顿提高嗓门，神情亢奋，“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留下或是离开。不论你们做何决定，我都将解散议会。”
“疯了！真是疯了！”匹诺曹议员尖啸而起，抓起一旁装满水的杯子想要丢向米尔顿，却被一把横在他面前的利刃给镇住了。他把原本想说的“滚”字吞了回去，转为：“议员长，我早就说过，您应该剥夺他的议员席位。”
薛定谔从隐身中现出原形——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他抬起手臂才能够到匹诺曹议员的脖颈，这不重要，他能够隐形所有他碰到的东西。
“呵，议员席位现在对我毫无用处。”米尔顿冷笑，他对薛定谔摆摆手，示意他停下，同时满意地转身，“我不想杀鸡儆猴。”
*
“事情如何？”米尔顿走出议会厅一段路，秘书官北弧正在那里等他。
“一切顺利。”北弧回答，这位年轻的秘书官出身贫寒，但从他的举手投足里并没有显出自卑，“只有防卫军似乎不是很配合，我担心他们会搞小动作。”
“我们需要设立一支新的军队。”米尔顿长吁，“绥靖政策不再管用，为了对抗异能者的暴乱，我们需要一个崭新的政府。”
“但防卫军那边……”
米尔顿打消北弧多余的顾虑：“他们没有行政权，以议会的名义，将他们的编制削减到只供维护塔内安保。”
“您那边如何？”北弧问道，他说“您”时带了敬意。
“糟糕透顶。”米尔顿表示不愿再提，“议会派都是一群老顽固们，只招揽到了亚历·梅奇和理查德·莱茵。”
亚历·梅奇是在议会上用杯子不停喝空气的那个议员，他属于沃克派，或者说无门无派——因为即使算上米尔顿·沃克，沃克派一共也只有三个成员。喝空气并不是什么暗号，只是他掩盖内心焦虑的笨拙演技。
而理查德·莱茵来自下五区，议会期间他一直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米尔顿与他并无交集，只听说他负责的层区总能快速地解决异能灾祸。会议末了，他举手道：“我加入，沃克先生。我对你的提案很感兴趣。”
*
银之塔纪元239年，银之塔治安政府建立。取缔了原先的议会政府后，同年，治安军和三大院成立。北弧时任情报院调查部主任，亚历·梅奇任院长，理查德·莱茵任异能院技术部主任。
170至238年，银之塔处在分化时代，平民与上层阶级的差距逐渐拉大。《层间通行条例》收紧后，从事各城市层区往来贸易的交换商贾逐渐没落。
230年，第一例异能病个体被发现。他的身体素质高于普通人类，因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在观察期间时有展露出极大的攻击性。学者们将这种症状命名为“异能病”，没有证据表明其与精神类疾病有关。异能灾祸即是由异能病患者引发的犯罪。
到231年，统计在册的异能者约有三万多人，比例达总人口的千分之二点四。232年，达总人口的千分之三点五。233年，达总人口的千分之五。
232年，银之塔议会政府下令监管异能者，禁止异能者非必要外出，引起异能者激进团体不满。234年，位于第三十六层的某个异能者非法研究实验组织暴露，异能者激进团体借此鼓动异能者，斥责议会政府管控不力，由此爆发了大暴动，史称“第一次异能者暴动”。议会政府派防卫军出兵平息暴动，虽然最后该组织被肃清，但异能者与议会政府之间的矛盾仍然不断加剧。而后，随着大量的异能者团体不断举行游行示威，议会政府内部日渐分崩离析。
接连着的是一段充斥血腥与暴力的历史。239年，米尔顿·沃克上台后，麾下的治安军以武力镇压异能者的暴动。治安政府——米尔顿政府的手段残忍而蛮横，旨在彻底清除拥有异能力的危险个体。以至于其后长达约三十年的时间，被后世通称为恐怖时代。
*
银之塔纪元260年末。
阴暗的室内，一盏烛灯孤独地散发着光和热，仿佛宇宙深处的矮星，忽明忽灭的火焰意味着它将要燃尽。
“或许你应该给自己找一位继任者。”理查德伸出手细细抚摸玻璃窗的合金十字框架，背对着办公桌前的北弧说。
“从异能灾祸爆发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可行的方法，甚至为此参与了政变。”北弧捻着手中的笔，“我不想把我的责任留给后辈来承担。”
“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才来劝你两句。”理查德在北弧面前来回踱步，反复倾吐他的牢骚，“大暴动，异能军团起义，过去的政治早已腐烂无比，无能到连抵抗都无法做到，就被连根拔起。但是后来者又做了什么？这场暴雨注定要下得更久，所以……留好退路。”
“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北弧望向理查德。
“我啊，有我养的那几条猎犬就足够了。”理查德停下，他一只手压低平顶礼帽的帽檐，仰面自嘲道，“我并非是为了我自己加入你们的，我想，您当初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会默许我在暗中的行为。我说的可对，秘书官先生？”
北弧埋头审核公文。理查德戴正帽子，踱至墙边：“猜猜我从这面窗户里窥见了什么？”
“你想对我说什么？”北弧挥动着笔，墨水划出一道流利的瀑布，文件上是关于活跃于下二、下三区的反叛军问题的处理批复。
“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虚的影子。”理查德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体步，“想想米尔顿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吧！再想想他对你我的承诺。”
北弧揩了揩额头，面露难色：“这事只能在这里说。”
“他所做的是无差别的屠杀。”理查德努力保持理智。
“那么你呢？你跟着他又干了什么？”北弧问。
“这是为了理想。”理查德的眉毛拧了一下。
“理想啊，正义啊……你们都这样说。”北弧摇头，“你也是，米尔顿也是。”
“米尔顿行事谨慎，要拉拢他身边的人就不能心急。回到正题上来，”理查德严肃了些许，“改天我邀请你去一个地方。”
*
“二位大人请进。”守门的士兵恭敬地行礼。
“异能者收容所，这里关押着许多危险性评级较高的年幼异能者。”走进通道，理查德为北弧介绍，“米尔顿让我负责培养他们。”
通道旁是黑灰色金属隔离而成的封闭舱室，年龄不等的孩子们扑在舱室的透明玻璃墙幕上，像是要扑腾出来似的，向两人投来一个个目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当中传递。
“喂，他们是谁？”
“嘘，小声点！”
“又有谁要倒霉了？！”
“不要……我害怕，不要，呜呜……”
“安静点！别闹，不然大家都得遭殃。”
北弧和理查德停在舱室的一角。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站在玻璃墙幕的背后。
“编号AIBF0817。根据应激表征测试和异能病史调查的结果，他无疑应该具有异能力，但是他的异能因子检验结果为阴性。”理查德说。
异能因子是判定异能者最重要的指标。
“小心！”理查德阻止想要把手贴上玻璃墙幕的北弧，“这里的孩子情绪都不稳定，别贸然刺激他。”
“你想让我收养他？真心要找继任者的话，政府里也不乏人选。”
“这纯粹是我的一己私心。”
“你应该知道米尔顿的态度。”北弧皱了皱眉。这并不是在威胁理查德。
“这里没人不知道你和米尔顿的交情，只要你开口，他就一定会同意。”理查德驾轻就熟，“这只是保险手段，如果事情顺利……”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证，”北弧再三考虑后说道，“将来若是要对他进行处置，必须得问过我。”
“可以，我保证。”理查德一诺千金，这短短五个字的分量不言而喻。
舱室里的男孩好奇地看着玻璃墙幕外的世界。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家人了。”高大的男人弯下身来，对他说。
“家人？”男孩的记忆里没有这个词。
“是的，家人。”男人重复。他不知道男孩是何时被带进异能者收容所的，他的家人很可能已经在清洗中遇难。
“家人是什么？”
“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
他年过半百，与岁月一同流失的不只有容貌，还有他老去的雄心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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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之塔纪元238年，分化时代末。
焦灼的气氛像弹壳中阻滞的火药，拨弄着议会厅内议员们的心弦。
银之塔约有八十层，划分为上、中、下区域层，上区域层二十层，中、下区域层各三十层。每区域层的每五层又分为一个城市层区，下一区对应的是第一层至第五层。由来自各个城市层区的使者代表组成的银之塔议会，便是这方天地里的最高权力机构。
“米尔顿怎么还不来？议会就要开始了！”一位身材肥胖，脑门上冒着热汗的议员急道。他两颊上的赘肉让他看起来红光满面，坐在椅子上就像一个成了精的大冬瓜。
“秘书官，快去通知他！”另一位精干的男议员招手示意门外的秘书官。
“我早就说过，应该接受他的提案！”一位口干舌燥的议员拿起座位前以淀粉为原材料的不透明环保杯，装作里面还有水的样子把它倾斜向嘴角。
“哈！大家都在呢！”这时，米尔顿·沃克吹着口哨，大步流星地走入议会厅，丝毫不在意那几位拿着手帕擦汗的议员——此前他们就某个问题争论不休，“诸位，这次我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啊……我们正要讨论你的提案。”那位采取战术喝水的乌鸦议员看见米尔顿，略微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
“必须想出办法！四十九层已经失守，这样下去五十层也马上不保了！”刚才擦汗的议员还在争吵，其中有一人的鼻头比他的声音还要尖，像是受到了匹诺曹的诅咒。
“那就放弃五十层，退到第五十一层。”
“你在说什么？那里可是重要的粮食供应基地！”
“现在最重要的是减少伤亡！”
“还有和谈的可能性吗？”一位议员颤颤巍巍地加入，他体型瘦削，脸红涨得像根腊肠。
“蠢货！事到如今我们和那些异端还有什么好谈的！”匹诺曹议员咒骂。
“或许我们应该询问管理者的意思。”
“来不及了！”匹诺曹议员瘫倒在座椅上，一副庸人不可语的样子。
“诸位，”米尔顿将右手虚握成拳，放到嘴边充当话筒，发言无效后他又高声咳嗽道，“咳咳，诸位！认清现实吧！我们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满座的人都震惊地看向他，他继续说道：“别再犹豫了，如果还想保存人类的事业，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是说，用异能者对付异能者？这个提案我们上次已经讨论过了。”大冬瓜议员冷静说道。身为议员总长，必须时刻保持绅士风度。
“和异端联手？”匹诺曹议员将矛头转向米尔顿，“沃克，你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早听说中二区的代表行为怪诞，该不会是受了异端的蛊惑？”
“请你们不要误会，”米尔顿神色平静，“我这次是来通知各位，而非要得到各位的同意。”
“什么意思？”大冬瓜议员有些坐不住了，他警惕地盯着米尔顿，努力掩饰着脸上的不安和惊愕。
“就在刚才，我的支持者已经占领了议会，”米尔顿笑里藏刀，“不信的话，就出门看看。”
他伸开双手，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会议桌前：“我对同胞素来一视同仁，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这些迂腐的家伙们还能活着坐在这里。”
“你该不会想……”
“没错，爱林·瓦尔登！”米尔顿转向大冬瓜议员，“要让那些人类的叛徒看到我们的意志！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我知道你因为异能灾祸失去了你的妻子……”大冬瓜议员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只有血与火的洗礼！”米尔顿提高嗓门，神情亢奋，“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留下或是离开。不论你们做何决定，我都将解散议会。”
“疯了！真是疯了！”匹诺曹议员尖啸而起，抓起一旁装满水的杯子想要丢向米尔顿，却被一把横在他面前的利刃给镇住了。他把原本想说的“滚”字吞了回去，转为：“议员长，我早就说过，您应该剥夺他的议员席位。”
薛定谔从隐身中现出原形——是个个子不高的少年。他抬起手臂才能够到匹诺曹议员的脖颈，这不重要，他能够隐形所有他碰到的东西。
“呵，议员席位现在对我毫无用处。”米尔顿冷笑，他对薛定谔摆摆手，示意他停下，同时满意地转身，“我不想杀鸡儆猴。”
*
“事情如何？”米尔顿走出议会厅一段路，秘书官北弧正在那里等他。
“一切顺利。”北弧回答，这位年轻的秘书官出身贫寒，但从他的举手投足里并没有显出自卑，“只有防卫军似乎不是很配合，我担心他们会搞小动作。”
“我们需要设立一支新的军队。”米尔顿长吁，“绥靖政策不再管用，为了对抗异能者的暴乱，我们需要一个崭新的政府。”
“但防卫军那边……”
米尔顿打消北弧多余的顾虑：“他们没有行政权，以议会的名义，将他们的编制削减到只供维护塔内安保。”
“您那边如何？”北弧问道，他说“您”时带了敬意。
“糟糕透顶。”米尔顿表示不愿再提，“议会派都是一群老顽固们，只招揽到了亚历·梅奇和理查德·莱茵。”
亚历·梅奇是在议会上用杯子不停喝空气的那个议员，他属于沃克派，或者说无门无派——因为即使算上米尔顿·沃克，沃克派一共也只有三个成员。喝空气并不是什么暗号，只是他掩盖内心焦虑的笨拙演技。
而理查德·莱茵来自下五区，议会期间他一直在座位上一言不发。米尔顿与他并无交集，只听说他负责的层区总能快速地解决异能灾祸。会议末了，他举手道：“我加入，沃克先生。我对你的提案很感兴趣。”
*
银之塔纪元239年，银之塔治安政府建立。取缔了原先的议会政府后，同年，治安军和三大院成立。北弧时任情报院调查部主任，亚历·梅奇任院长，理查德·莱茵任异能院技术部主任。
170至238年，银之塔处在分化时代，平民与上层阶级的差距逐渐拉大。《层间通行条例》收紧后，从事各城市层区往来贸易的交换商贾逐渐没落。
230年，第一例异能病个体被发现。他的身体素质高于普通人类，因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在观察期间时有展露出极大的攻击性。学者们将这种症状命名为“异能病”，没有证据表明其与精神类疾病有关。异能灾祸即是由异能病患者引发的犯罪。
到231年，统计在册的异能者约有三万多人，比例达总人口的千分之二点四。232年，达总人口的千分之三点五。233年，达总人口的千分之五。
232年，银之塔议会政府下令监管异能者，禁止异能者非必要外出，引起异能者激进团体不满。234年，位于第三十六层的某个异能者非法研究实验组织暴露，异能者激进团体借此鼓动异能者，斥责议会政府管控不力，由此爆发了大暴动，史称“第一次异能者暴动”。议会政府派防卫军出兵平息暴动，虽然最后该组织被肃清，但异能者与议会政府之间的矛盾仍然不断加剧。而后，随着大量的异能者团体不断举行游行示威，议会政府内部日渐分崩离析。
接连着的是一段充斥血腥与暴力的历史。239年，米尔顿·沃克上台后，麾下的治安军以武力镇压异能者的暴动。治安政府——米尔顿政府的手段残忍而蛮横，旨在彻底清除拥有异能力的危险个体。以至于其后长达约三十年的时间，被后世通称为恐怖时代。
*
银之塔纪元260年末。
阴暗的室内，一盏烛灯孤独地散发着光和热，仿佛宇宙深处的矮星，忽明忽灭的火焰意味着它将要燃尽。
“或许你应该给自己找一位继任者。”理查德伸出手细细抚摸玻璃窗的合金十字框架，背对着办公桌前的北弧说。
“从异能灾祸爆发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可行的方法，甚至为此参与了政变。”北弧捻着手中的笔，“我不想把我的责任留给后辈来承担。”
“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才来劝你两句。”理查德在北弧面前来回踱步，反复倾吐他的牢骚，“大暴动，异能军团起义，过去的政治早已腐烂无比，无能到连抵抗都无法做到，就被连根拔起。但是后来者又做了什么？这场暴雨注定要下得更久，所以……留好退路。”
“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北弧望向理查德。
“我啊，有我养的那几条猎犬就足够了。”理查德停下，他一只手压低平顶礼帽的帽檐，仰面自嘲道，“我并非是为了我自己加入你们的，我想，您当初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会默许我在暗中的行为。我说的可对，秘书官先生？”
北弧埋头审核公文。理查德戴正帽子，踱至墙边：“猜猜我从这面窗户里窥见了什么？”
“你想对我说什么？”北弧挥动着笔，墨水划出一道流利的瀑布，文件上是关于活跃于下二、下三区的反叛军问题的处理批复。
“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虚的影子。”理查德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体步，“想想米尔顿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吧！再想想他对你我的承诺。”
北弧揩了揩额头，面露难色：“这事只能在这里说。”
“他所做的是无差别的屠杀。”理查德努力保持理智。
“那么你呢？你跟着他又干了什么？”北弧问。
“这是为了理想。”理查德的眉毛拧了一下。
“理想啊，正义啊……你们都这样说。”北弧摇头，“你也是，米尔顿也是。”
“米尔顿行事谨慎，要拉拢他身边的人就不能心急。回到正题上来，”理查德严肃了些许，“改天我邀请你去一个地方。”
*
“二位大人请进。”守门的士兵恭敬地行礼。
“异能者收容所，这里关押着许多危险性评级较高的年幼异能者。”走进通道，理查德为北弧介绍，“米尔顿让我负责培养他们。”
通道旁是黑灰色金属隔离而成的封闭舱室，年龄不等的孩子们扑在舱室的透明玻璃墙幕上，像是要扑腾出来似的，向两人投来一个个目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当中传递。
“喂，他们是谁？”
“嘘，小声点！”
“又有谁要倒霉了？！”
“不要……我害怕，不要，呜呜……”
“安静点！别闹，不然大家都得遭殃。”
北弧和理查德停在舱室的一角。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站在玻璃墙幕的背后。
“编号AIBF0817。根据应激表征测试和异能病史调查的结果，他无疑应该具有异能力，但是他的异能因子检验结果为阴性。”理查德说。
异能因子是判定异能者最重要的指标。
“小心！”理查德阻止想要把手贴上玻璃墙幕的北弧，“这里的孩子情绪都不稳定，别贸然刺激他。”
“你想让我收养他？真心要找继任者的话，政府里也不乏人选。”
“这纯粹是我的一己私心。”
“你应该知道米尔顿的态度。”北弧皱了皱眉。这并不是在威胁理查德。
“这里没人不知道你和米尔顿的交情，只要你开口，他就一定会同意。”理查德驾轻就熟，“这只是保险手段，如果事情顺利……”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证，”北弧再三考虑后说道，“将来若是要对他进行处置，必须得问过我。”
“可以，我保证。”理查德一诺千金，这短短五个字的分量不言而喻。
舱室里的男孩好奇地看着玻璃墙幕外的世界。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家人了。”高大的男人弯下身来，对他说。
“家人？”男孩的记忆里没有这个词。
“是的，家人。”男人重复。他不知道男孩是何时被带进异能者收容所的，他的家人很可能已经在清洗中遇难。
“家人是什么？”
“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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