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芸芸
天羽快进两步，然后踮起脚尖，轻盈地转了个圈。就在她身形似乎要向后跌倒时，她将原先踮起的支撑脚，撤后一步，轻轻地点在地上，站稳了身形。
此时，天羽已经转到了宁武面前，她双手掌心向上摆动，做出起的手势，示意宁武不要垂头丧气。
“别自责啦。就那一瞬间，你这点小脑花，怎么可能加载出整个社会形态呢。本来就是老太太在欺负你不懂事。”天羽笑着安慰面前阴郁的宁武。
与平时的宁武相比，来到星笼后的他，显得很不冷静。甚至，宁武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一旦去设想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他便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支撑。
“可是，神权制，我不可能去想象的。”
“所以和你无关呀。这达成目标的途径，本就不是你传递给老太太的。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有些事，等你安定些再说。我只给你解释下，为什么晋会变成神权制，好吗？”
“好。”宁武点点头。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你知道概念，但概念没有实体。你是怎么在物质世界里发现概念的呢？你观测过它吗？”
宁武扶了下有点痛的颞部，思考后说：“我虽不曾直接观测过它，但它存在于书本、图画、音乐等等地方，我能通过物质的途径间接感觉到它们。”
“我之前说概念存在于宇宙里，你已经接受了。我现在想更具体些，概念存在于概念空间里，你可以接受吗？”天羽问。
“可以。对应的空间收纳对应的东西，很合理。”宁武答。
“那你见过概念空间吗？”天羽问。
“没有。”宁武不假思索的回答。概念空间，显然是他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真的没观察过吗？”
天羽鲜红的瞳孔中，反射出一道锐利的视线，仿佛一只要射穿迷雾的羽箭。
“我……”宁武咬着牙，忍着头痛欲裂。大脑像是正在被一群小偷翻箱倒柜。
“是，我见老太太时，那个空间吗？”宁武吞吞吐吐地回答。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想了。”天羽忙阻止宁武继续想下去。再想，宁武可能真要裂开了。
“那个确实是概念空间，但那已经是高度开发后的概念空间了。鱼儿，怎么就看不见水呢。”
天羽叹了口气。
“梦境。”
天羽刻意顿了下。
“梦境，就是一个原始的概念空间。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能！”
当以梦境作为理解概念的入口，宁武突然感觉，去往许多晦涩概念的路，通畅了起来。因为梦，传递了一切概念最重要的一个特性，幻。
“好，在回答最初问题前，最后一个问题。你有过违和感、既视感，或者在清醒时恍然一梦吗？”天羽问。
“有过，并不稀奇。”宁武答。
“好，那我正式解释。人天生就能感知概念，但程度因人而异。所以即使是元漪，从底层进行概念劫持，敏感的个体也会有所察觉。但在白日里引起的违和感、引起的既视感，引起的恍然一梦，都无关紧要，它不会根本改变大家的宏观意志。因为这些事稀松平常，大家很少会相互谈论，即使谈论了，也都指向了具体而不同的事情，没法相互印证。”
“开门，在白日里，开的是卧室的门，开的是停尸房的门，开的是会议室的门。开门后，即使意志踌躇、动摇、甚至换了决策，也仍是原先事情的延续，并不新奇，也不割裂。但在梦境里，在概念空间里，概念劫持后，所有的门，打开后都只会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一个舞台，一个以你的意志为主题的舞台。”
宁武感觉到了会发生的事情，他接过话来。
“所以，我提供了舞台的主题，而所有在梦中推门而入的人，一起演绎了细节。但更深远的影响是，一个真实生动的梦，会有不少人在现实里分享。一旦少数人相互之间印证了，他们在各自的梦境中，却处在同一片舞台，就会有更多好奇的人加入印证。”
天羽点点头，肯定了宁武的理解，然后补充。
“概念空间，还是你文明认知的处女地。当第一次集体正视概念空间后，一无所知的他们将如何解释，这场作用在国家范围的，跨越时间、跨越空间的梦境呢？”
“这是一时不能解释的神谕。”天羽说。
“但对本就支离破碎的晋来说，谕反而变成了次要的，重要的是神。”宁武紧锁眉头，捏着拳头，低声说了一句。
“所以这种小事，可不该拜托下手没有分寸的老太太。本来，人类自己就可以解决好。但你也别悲观，老太太签的契约，在结果上可不会有分毫糊弄。”
天羽抬起手臂，隔空弹了一下宁武的脑门。宁武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来。
“别想那么多啦，不放心的话，等会亲自去看看好啦。先来看看你的新家，星笼。”
天羽张开双臂，她背后不远处的门，快速地裂解开来。
传送带不急不徐，缓缓把天羽和宁武推到门外一个青花的圆坪上，这儿是一处完美的观景台。
环仰四周，穷目星辰，极尽璀璨。
宁武转身抬望，见舰塔如松柏葱荣巍峨，两侧舰翼宛若抱翅白鹤，守护身前的一圈景坪。
舰体爬满粗壮的藤，盘折蜿蜒仿佛巨蟒。蔓上缀着一挂挂镂空的枝笼，里面有一呼一吸的荧光。
舰的四周，数圈交错翻滚的球环，环绕成笼。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每一道球环，都像是两条缠绵螺旋的锁链。
“室内装潢，都依了你的想法。这外景设计，就让给我们几个旧主人吧。”
天羽摆摆手，挡住了宁武沉浸的视线，宁武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不曾想象过的飞船。这儿就是星笼里吗？”宁武眼睛里偷偷藏了一些泪水，笑着对天羽说。
“那儿，才是笼里。”
天羽指着锁链外整个浩瀚深邃的宇宙，指着不远处一颗蔚蓝的星球。
“这儿，是笼外。”
---
星笼如海燕一样，俯冲进入地球的大气层，没有摩擦，没有声响。
它盘旋鸟瞰着晋国，黑夜又白昼，灯火再人烟。
然后，它穿梭于城市的街头巷尾，漫步过乡野的果林麦田。
掠过平湖，踏过山川，最后它歇在郊野。
烽火果然都已经熄灭，只剩少数阴燃的灰烬。硝烟散去后，炊烟里满是饭香。郁郁葱葱的草木，藏住了荒郊的断壁残垣。欢声笑语的孩童，玩耍着粗糙的草帽纸枪。道路坑洼，摩托依然飞驰。天幕黯淡，行人匆匆归家。
远处是牌楼，闪闪烁烁，近处是白杨，隐隐绰绰。
看那万家灯火，终于一盏都不属于我。
宁武安心的睡了过去。
天羽眼疾手快地抬起双手，在他昏倒在自己肩上之前，托住了宁武的脑袋。
“总算哄睡着了。红雪绒，快把他抬回去，你就陪着他吧。”
此时，天羽已经转到了宁武面前，她双手掌心向上摆动，做出起的手势，示意宁武不要垂头丧气。
“别自责啦。就那一瞬间，你这点小脑花，怎么可能加载出整个社会形态呢。本来就是老太太在欺负你不懂事。”天羽笑着安慰面前阴郁的宁武。
与平时的宁武相比，来到星笼后的他，显得很不冷静。甚至，宁武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一旦去设想一些深层次的问题，他便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支撑。
“可是，神权制，我不可能去想象的。”
“所以和你无关呀。这达成目标的途径，本就不是你传递给老太太的。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有些事，等你安定些再说。我只给你解释下，为什么晋会变成神权制，好吗？”
“好。”宁武点点头。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你知道概念，但概念没有实体。你是怎么在物质世界里发现概念的呢？你观测过它吗？”
宁武扶了下有点痛的颞部，思考后说：“我虽不曾直接观测过它，但它存在于书本、图画、音乐等等地方，我能通过物质的途径间接感觉到它们。”
“我之前说概念存在于宇宙里，你已经接受了。我现在想更具体些，概念存在于概念空间里，你可以接受吗？”天羽问。
“可以。对应的空间收纳对应的东西，很合理。”宁武答。
“那你见过概念空间吗？”天羽问。
“没有。”宁武不假思索的回答。概念空间，显然是他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真的没观察过吗？”
天羽鲜红的瞳孔中，反射出一道锐利的视线，仿佛一只要射穿迷雾的羽箭。
“我……”宁武咬着牙，忍着头痛欲裂。大脑像是正在被一群小偷翻箱倒柜。
“是，我见老太太时，那个空间吗？”宁武吞吞吐吐地回答。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想了。”天羽忙阻止宁武继续想下去。再想，宁武可能真要裂开了。
“那个确实是概念空间，但那已经是高度开发后的概念空间了。鱼儿，怎么就看不见水呢。”
天羽叹了口气。
“梦境。”
天羽刻意顿了下。
“梦境，就是一个原始的概念空间。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能！”
当以梦境作为理解概念的入口，宁武突然感觉，去往许多晦涩概念的路，通畅了起来。因为梦，传递了一切概念最重要的一个特性，幻。
“好，在回答最初问题前，最后一个问题。你有过违和感、既视感，或者在清醒时恍然一梦吗？”天羽问。
“有过，并不稀奇。”宁武答。
“好，那我正式解释。人天生就能感知概念，但程度因人而异。所以即使是元漪，从底层进行概念劫持，敏感的个体也会有所察觉。但在白日里引起的违和感、引起的既视感，引起的恍然一梦，都无关紧要，它不会根本改变大家的宏观意志。因为这些事稀松平常，大家很少会相互谈论，即使谈论了，也都指向了具体而不同的事情，没法相互印证。”
“开门，在白日里，开的是卧室的门，开的是停尸房的门，开的是会议室的门。开门后，即使意志踌躇、动摇、甚至换了决策，也仍是原先事情的延续，并不新奇，也不割裂。但在梦境里，在概念空间里，概念劫持后，所有的门，打开后都只会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一个舞台，一个以你的意志为主题的舞台。”
宁武感觉到了会发生的事情，他接过话来。
“所以，我提供了舞台的主题，而所有在梦中推门而入的人，一起演绎了细节。但更深远的影响是，一个真实生动的梦，会有不少人在现实里分享。一旦少数人相互之间印证了，他们在各自的梦境中，却处在同一片舞台，就会有更多好奇的人加入印证。”
天羽点点头，肯定了宁武的理解，然后补充。
“概念空间，还是你文明认知的处女地。当第一次集体正视概念空间后，一无所知的他们将如何解释，这场作用在国家范围的，跨越时间、跨越空间的梦境呢？”
“这是一时不能解释的神谕。”天羽说。
“但对本就支离破碎的晋来说，谕反而变成了次要的，重要的是神。”宁武紧锁眉头，捏着拳头，低声说了一句。
“所以这种小事，可不该拜托下手没有分寸的老太太。本来，人类自己就可以解决好。但你也别悲观，老太太签的契约，在结果上可不会有分毫糊弄。”
天羽抬起手臂，隔空弹了一下宁武的脑门。宁武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头来。
“别想那么多啦，不放心的话，等会亲自去看看好啦。先来看看你的新家，星笼。”
天羽张开双臂，她背后不远处的门，快速地裂解开来。
传送带不急不徐，缓缓把天羽和宁武推到门外一个青花的圆坪上，这儿是一处完美的观景台。
环仰四周，穷目星辰，极尽璀璨。
宁武转身抬望，见舰塔如松柏葱荣巍峨，两侧舰翼宛若抱翅白鹤，守护身前的一圈景坪。
舰体爬满粗壮的藤，盘折蜿蜒仿佛巨蟒。蔓上缀着一挂挂镂空的枝笼，里面有一呼一吸的荧光。
舰的四周，数圈交错翻滚的球环，环绕成笼。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每一道球环，都像是两条缠绵螺旋的锁链。
“室内装潢，都依了你的想法。这外景设计，就让给我们几个旧主人吧。”
天羽摆摆手，挡住了宁武沉浸的视线，宁武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不曾想象过的飞船。这儿就是星笼里吗？”宁武眼睛里偷偷藏了一些泪水，笑着对天羽说。
“那儿，才是笼里。”
天羽指着锁链外整个浩瀚深邃的宇宙，指着不远处一颗蔚蓝的星球。
“这儿，是笼外。”
---
星笼如海燕一样，俯冲进入地球的大气层，没有摩擦，没有声响。
它盘旋鸟瞰着晋国，黑夜又白昼，灯火再人烟。
然后，它穿梭于城市的街头巷尾，漫步过乡野的果林麦田。
掠过平湖，踏过山川，最后它歇在郊野。
烽火果然都已经熄灭，只剩少数阴燃的灰烬。硝烟散去后，炊烟里满是饭香。郁郁葱葱的草木，藏住了荒郊的断壁残垣。欢声笑语的孩童，玩耍着粗糙的草帽纸枪。道路坑洼，摩托依然飞驰。天幕黯淡，行人匆匆归家。
远处是牌楼，闪闪烁烁，近处是白杨，隐隐绰绰。
看那万家灯火，终于一盏都不属于我。
宁武安心的睡了过去。
天羽眼疾手快地抬起双手，在他昏倒在自己肩上之前，托住了宁武的脑袋。
“总算哄睡着了。红雪绒，快把他抬回去，你就陪着他吧。”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