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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夏侯伞”一蹶不振

    赵太太眼泪汪汪,用手擦了一下,不料被手上的翠玉镯子蹭到脸上,疼了一下,她疼得眼睛一眨,顿了下说道:“唐伯虎不是有首《七十词》,这样说的:‘人生七十古稀,我年七十为奇。前十年幼小,后十年衰老,中间只有五十年,一半又在夜里过了。算来只有二十五年在世,受尽多少奔波烦恼。’这就是人生,想想挺没意思的,所以很多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你还哭得这么伤心呢!”

    立身一翻身从炕上坐起来,说:“太太,唐寅的词是真好,正说到我心坎里了。庸儿呢,不是捎信儿来说总督准了假,怎么还没回来。”

    “远着呢,哪有那么快,你想咱回来走了多久!你先歇几天吧,也够累了,爹爹走得平静、安详,他老人家的责任都尽到了,咱们还有多少责任担在肩上呢!”赵太太扭过脸对着立身。

    立身点点头。

    衣传广来过伯宅几次,每次见到立身都泪眼婆娑,念道“人间最苦是离别!”

    一个多月后,伯庸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跪在爷爷坟头,哭了很久。

    立身跟妻子赵太太商量,此次回来,不再回汉南县,就此终老乡里,守墓父亲坟前。

    世琦接到父亲衣传广的信,得知伯玉垒去世,放下槽坊里的事情,和世珍、世瑜、伯喜一起回束鹿,见到立身。

    立身向世琦表明心意,不想再回汉南。

    世琦见立身心中悲伤,捏着豆青釉小酒盅,一口一口喝酒,也不好勉强,只问他:“孩子们学酿酒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不妨。基本的手法,三个孩子都学会了,剩下的很多东西,要靠他们自己领悟,我这里还有伯家的酿酒秘方,此次就托伯喜带过去,伯喜学会了,自会跟继仁、承仁切磋。”立身捏着豆青釉小酒盅,又抿了一口酒。

    世琦三兄弟无奈,呆了不久,跟父母和立身夫妇、立德夫妇告别,与伯庸、伯喜一家,一道前往顺昌府汉南县。

    伯雍将汉南县家中托付给伯喜照管,就赶紧回到顺昌府运漕衙门销假。

    在汉南县聚福堂槽坊里,苦等立身回来的继仁、承仁兄弟两个,听说立身不再来汉南常住了,异常失落,承仁躲在一边哭起来。

    伯喜摸了摸头上的象牙簪走过来安慰他们说:“虽说师傅不常住于此,他是闲不住的人,难免还会来汉南散心,咱们好好学技术,学经营,等师傅再来时,要让他说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承仁擦了擦眼睛,点点头说:“大哥,您说得对。”

    继仁也坚定地说:“咱们一定会让师傅说这句话的。”既而又颇带忧虑地问伯喜,“可是,师傅还跟以前一样吗?他会不会因为伯爷爷去世,分外忧伤,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来往于束鹿、汉南两地?”

    “师傅此次是有些与以往不同,格外伤悲。不过,以师傅的性格,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放心吧。”伯喜叹息了一声。

    大家正在说话时,世瑛大踏步走进聚福堂大掌柜房,向三位哥哥施礼,说:“可把你们盼回来了,你们不在汉南县这些日子,可是发生了好些变化!”

    继仁和承仁也点点头异口同声说:“对,对,还没来得及讲给你们听。”

    世琦端着金锅金杆的金烟袋,慢悠悠抽着旱烟,不吭声,脸上现出很想听的表情。

    世珍倒背双手站起来。

    世瑜翘着二郎腿,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骏马图扳指,说:“老四,快讲给我们听听,难道是商户们想明白了,想着按大哥说的那样,捐钱修路?”

    “捐钱修路的事,哪那么容易想明白?不是这件事!”世瑛右手捏着胸前的翡翠金丝平安扣说。

    原来自从前年那场大火之后,世琦一直想通过白酒行会的名义,说通各商户,捐钱、让路,把汉南县两条主要商业街,吉庆街和后桥街重新修整,以免火灾后患。可是牵涉利益太多,最大的难处就在于门脸延展到街上、需要缩减面积让出道路的商铺主人不愿意。

    “那是哪些大事?快点说。夏侯鸟怎么样了,怎么不来看我。”世瑜很着急。

    “你还真是够朋友,挺关心你的夏侯鸟。”世瑛回答。

    前年大场大火,烧毁了很多商铺,有些商铺慢慢重新崛起,比如聚福堂,而有些商铺,因为伤筋动骨,竟然一蹶不振,雄风不在,比如被人称作“夏侯伞”的夏侯鸥鹭家的伞铺,当天夜里,伞铺所有存货和货料被大火烧毁,全部化为灰烬。夏侯鸥鹭的爹爹夏侯忘机,望着被火烧黑的伞架,不由伸手去摸,手刚挨到竹伞架上,就悄无声息地垮成一堆灰,夏侯忘机心中悲苦,禁不住一样一样摸下去,放到店铺一边的伞布绸,放到后院的劈好的竹篾子,他的手指好像有魔法一样,所有的有形有状的黑色火后余物,只要一经他的手触摸,全部垮到地上,化为一摊灰,夏侯忘机越摸越急,越急越摸,谁也拦不住,到最后,一口鲜血喷出来,身子一歪,被小厮扶住,搀到房里,自此一病不起,话也说不出,床也下不了,只剩下一口气。爹爹再也不是能干的爹爹了,夏侯鸥鹭没办法,开始张罗着把伞铺重新修起来,可是,他以前太贪玩,没好好学父亲的手艺,当他坐到父亲常坐的那个蒲墩上,挽着袖子,拿小刀削竹篾时,不断地划破手指,即使这样,也不能做出一把像样的油纸伞来。夏侯鸥鹭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大哭不止,后悔浪费了大好时光,如今撑不起门面,难道要看着父亲经营几十年,夏侯家经营好几代的“夏侯伞”,就败在自己手里吗?自己有三个儿子,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传承给他们呢?

    他多么希望父亲能说话,身子能恢复,如果那样,他就可以跟父亲好好学习家族代代传承的技艺,可惜以前从来没有多想,从来没有想过父亲这么快就不行了,只觉得一切有父亲撑着,自己要尽快玩耍,要不然,等接过父亲手里的店铺时,就再没时间好好游戏人间了。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那样自私和错误,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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