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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银面夺人魂 4

    沈玉舒见小惠一人手脚略显笨拙,上前帮她将晒好的药材装进事先准备好的麻袋中。这一次,小惠终于尝试着对沈玉舒露出了这几日来难得的笑容。

    两人收好所有要带走的药材后,坐在药庐外的台阶上看着满目的绿柳成荫和逐渐消失粉白色。桃花梨花已渐开渐落,换上的深深浅浅的绿,遮住了刺眼的光,投下阴凉,缓和了人心的躁动不安。

    “玉舒姐姐,你们还回来吗?”

    沈玉舒看着她,这几个月沈玉舒和小惠一直在药庐忙来忙去,虽然前几天因为沈玉舒那断袖的言论,她对她有些疏离,可是沈玉舒还是觉得她很亲切。如今要离开,心中确实舍不得,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情绪弄得很煽情。她更怕煽情过后,自己的情绪再也无法收敛。

    沈玉舒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故意冲着小惠笑道:“这么舍不得我啊,那要不要我去求师父让师父跟丞相求求情,带你一起走?”

    小惠听到沈玉舒这样说眼中一闪而过兴奋又转为黯淡,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的柳树枝条,“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是爷爷一直带我到十岁。那年家乡瘟疫,求了所有的大夫都不愿意去我们那里看病。爷爷不得不带我离开家乡逃命,但他还是得瘟疫死了,我年纪小没有办法只有卖身凑钱来葬爷爷。当时小少爷路过,看我可怜就带我回府做了丫鬟。小少爷带我进府后把我交给管家,就像是忘了我这个人似得不再过问,大家本来对我还挺好的可时间久了,见三少爷对我没什么意思,就变了模样。这丞相府的人心真是摸不透。”

    小惠原来的生活怎么能和丞相府比,那种虽然穷苦但自由自在的日子和丞相府中四方天的日子本来就有着天壤之别。

    沈玉舒听着她的故事,抬头看着已经当头的太阳,四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已经开始灼热隔着衣服的皮肤,她搂着小惠瘦弱的肩膀,笑着对她说:“你放心就算我走了,也不会让你回到那种任人欺负的日子,我会帮你的!”

    小惠看着沈玉舒,眼含感激的抓着沈玉舒的手道:“玉舒姐姐,你真好!”

    沈玉舒微笑着准备安慰小惠几句,却见前方有人走来。沈玉舒和小惠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土。待人到近处一看原来是荣楠,他脸上因为奔跑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沈玉舒见他气喘焦急的面容,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曦延出事了,急忙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抓着荣楠的胳膊就往顾曦延的听风苑去,途中竟是忘了问一句顾曦延究竟出了什么事。

    却不想,这次不是顾曦延,而是那个一直看沈玉舒不顺眼的三公子顾曦明。

    小霸王顾曦明不知怎么了,起了一身的疹子又红又痒,巧的是颜风和叶知秋出门办事,冯玉华一早出门行医都不在府中。顾曦延只好让荣楠来找沈玉舒过去看看。

    听到顾曦延没事,她的心算是放下了,这些日子她都成了习惯总害怕他有什么闪失,毕竟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有怎么吃过自己熬的药。虽然他看起来似乎都是伪装,但这件事沈玉舒至今也不知该如何与颜风解释。

    二人刚到顾曦明住的清风苑门口,就听见里面丫鬟仆妇人声鼎沸,仿佛是在开过堂会般,不时还伴随着顾曦明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沈玉舒快步走进院门就看见顾曦延坐在轮椅上等在卧房外,目光难明,看来这个小霸王还真让顾曦延着急了,那个基本上足不出户的顾曦延竟然会亲自来清风苑。

    顾曦延见沈玉舒来,目光诧异,“你怎么穿着一身儿就来了?”

    沈玉舒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衫,上面还沾着来不及掸掉的药草渣子,而且膝盖上还有两个淡黄色的土印子。

    她尴尬的笑了一声,“急匆匆的赶来也没时间收拾一衣服,还望二公子见谅,对了三公子是怎么了?”

    顾曦延低沉着声音道:“今儿晌午,新到了南边的一种果子叫凤梨,专门请了南边儿的厨子给他弄了一盘尝鲜,结果吃下去没一会儿,就说是浑身痒的厉害,他非说有人要陷害他,给他下毒,你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顾曦延说到这里下意识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玉舒,“你……能把脉吧?”

    沈玉舒心中吃瘪,此刻却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故意道:“能不能成只有瞧了才知道。”随后掸了掸膝盖上的土就进了屋。

    屋中,丫鬟老妈子站了一地,都拿这个在床上翻来覆去喊痒的小霸王没辙儿。此刻一见沈玉舒,顿时噤了声连忙给她让开了一条道,可他们眼神中对她充满了怀疑,可能是没想到来的是她这个丞相府里出名的女断袖。

    沈玉舒抿唇忽略投向自己的异样目光,走进检查,只见顾曦明脖子和脸上大大小小的起了很多红疹,此时他已把皮肤多处抠破。

    沈玉舒心里已有了定论,正准备抓着他动来动去的手把脉时,顾曦明却立马甩开她的手吼道:“我不要这个丑女人给我瞧,颜风呢,给我找颜风来,你们就这么看着本少爷痒死吗!好!到时候本少爷叫你们一屋子的人陪葬!哎呀,痒死我了!”

    沈玉舒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道:“有必要这么夸张吗?要死没那么容易,只是吃坏了东西身上起了几个疹子而已,开个药方喝了保准药到病除。”说着拿起他的手准备再把脉,可是这小霸王说什么都不让。

    就在沈玉舒下了狠心不管怎样都要抓着他的手把脉的时候,顾曦延由荣楠背进了屋内,坐在床边对顾曦明道:“三弟,就让她给你把个脉,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如果你一直这么痒下去,等父亲回来,这一屋子的人可真的比死都要难受了,听话!”

    顾曦延这一席话让本来还在床上扭捏的顾曦明一下子静了下来,沈玉舒瞅准时机抓住了顾曦明的左手,探起脉来,许久沈玉舒问一旁站立的仆妇们道:“三少爷以前吃过这东西没?”

    旁边颤微微的出来一个老妈子看了看沈玉舒,又看了看顾曦延道:“少爷从来没吃过,这是第一回见,吃的时候还说是酸甜可口,可是吃完没多久身上就起了红疹子。”

    这就对了,沈玉舒放下顾曦明的手腕,对着顾曦延道:“他这是过敏,不过还好只是皮肤,等果子在他肚子里消化的差不多,红疹也就好了,否则呼吸停滞谁也帮不了他。我这里给他开一副助消化的药将果子早点排出体外,再在身上擦些清叶油,大概半个时辰疹子就能退,只是千万别用再用手挠否则要留疤。”

    顾曦延不再说什么,只是扭头吩咐了下人,又安慰了一下躺在床上的顾曦明。

    不一会儿下人拿来了清叶油,仔细的给顾曦明擦上,又按照沈玉舒的方子喂了几口药,果然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顾曦明身上的红疹明显消退了许多,一屋子的人也松了口气,顾曦明的神色也缓和了很多。

    沈玉舒见他无碍,便主动请辞说药庐还有药材药清理。

    沈玉舒走时本想再嘱咐顾曦明几句,只见他红彤彤的脸盯了她半天,之后转身不再理她。她心里暗笑,终究是个孩子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随即转身离开。

    不料顾曦延紧跟着与沈玉舒一道出了清风苑。

    一路无话,只听见顾曦延轮椅的木轮滑过地面留下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玉舒向天边望去,太阳已经开始微微偏西,听说颜风一大早带着叶知秋入了宫,也不知道颜风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沈玉舒脑海里两种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打架,她不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叹了口气。

    顾曦延却突然开口问道:“叹什么气,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非要做出一副尝遍世间百态的模样!”

    沈玉舒百无聊赖望着路两旁翠绿的柳树条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日子过有些漫长,想早点回青月山!”

    “你不喜欢这里?”他平淡问道。

    “相比之下还是山中的日子过的舒服,不像在这里总觉得很不自在。在山里的时候我才不用这么小心的过活。”沈玉舒直接告诉他现在的感受,她不期盼他能理解自己,但她确确实实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沈玉舒,要想报仇,就要忍常人不能忍受之苦,承常人不能承受之痛方可达成心愿。其实换做别的事情也是一样,自由自在固然好,可是对于心有所系的你来说,暂且先把它放置在一边当做一种美好的憧憬吧。就如勾践灭吴,越王的卧薪尝胆,亦如西施委身于吴王夫差。你也是读过书的,该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他说的平淡,可在沈玉舒心头却如重锤一击。

    顾曦延说的话语直达沈玉舒心底最深处,让她瞬时明白,想替沈玉舒报仇就必须将很多事情抛在脑后,她不能被不相关的事情所牵绊,或者对以前还有所留恋。既然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就要坚持下去。可是她那时有时无的勇气,又怎么撑着她往前走?

    沈玉舒低下头,不让眼里的思绪飘进他的眼眸。

    “我知道你说的很对,只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难不成你想让我效仿西施去顾曦月身边探听消息,迷惑其心智?”沈玉舒望着他有一丝犹豫。

    顾曦延让荣楠推着木轮椅来到听风苑后面碧荷池边的望月亭中,望着池塘对沈玉舒说道:“那倒不至于,我不是越王,你亦不是西施。可我在丞相府这些年也确实如卧薪尝胆,看尽世态炎凉。”

    沈玉舒听他娓娓道来,自己却有些疲惫,趁他在看池塘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揉了揉工作了一天的腿,“其实我挺好奇,你是丞相的二公子,顾曦月不论怎么说都是你大哥,除非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否则你所有的复仇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场不顾亲情的背叛。”

    顾曦延闻声让荣楠将轮车推至沈玉舒身边,之后荣楠也很识趣的退至亭外等候。

    顾曦延看着沈玉舒不由得失笑道:“到现在你是真的搞不明白,还是故意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儿?”

    沈玉舒愣了,失笑分析道:“这样说很符合常理啊,我给你做个分析啊,他虽然和你不是一个母亲,可是是一个父亲。论血缘,你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什么样的仇恨可以跨越血脉亲情,丞相也不会让你杀了顾曦月啊。”

    沈玉舒看着顾曦延,他却笑了起来目光有一丝沈玉舒不明白的情感道:“你以为,就算你从我这里知道我身体的真相,知道了沈府可能牵扯的朝堂动荡,你就真的了解我和这座丞相府了吗?”

    听他这样说,沈玉舒心中咯噔一下,不知该如何将他的话接下去。

    沈玉舒想,顾曦月贵为丞相长子嫡子,且母家又是早年的皇亲贵戚,对权力的欲望早已盖过了亲情,否则他不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

    沈玉舒的目光在对上顾曦延的一瞬间,对上了他专注望着她的眼神。沈玉舒不由得望着他的双眸失神了,脸也微微的红了起来,心不由自主的跳的很快,身体更是有些莫名的燥热。

    她忙收回目光拿手充当扇子使,并将脸别过一边望着碧荷池的水面,岔开话题说道:“这才几月的天啊,就开始热起来了!”

    顾曦延见她不肯再说,只得抬头看了看凉亭外的天道:“三日后起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一路上不会太平。荣楠,找裁缝给舒姑娘做两身儿夏天的衣裙。既然是沈家后人就要有个沈家小姐的样子。”

    沈玉舒刚想辩解几句,可是听到他说这一路不那么好走,突然疑惑问道:“不好走,怎么个不好走?”

    顾曦延望着沈玉舒露出少有的微笑道:“因为你怕死,所以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沈玉舒听着一阵语噎,顾曦延事到如今还不忘调侃她,真的是让她的头更加难受。

    “昨晚丞相府周围有不明来历的黑衣人出动,你去了那么久没遇到什么事吧?”

    沈玉舒心虚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一下一下轻轻地砸着腿不耐烦的道:“要是有事,我就不会出现在你这里了。”沈玉舒说到这里忽的想起早前跟小惠的谈话,便问他道:“对了,二公子,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帮个小忙。”

    顾曦延听沈玉舒这样说眼神里有了一丝玩弄的成分,像是沈玉舒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也让沈玉舒不自觉的想起昨晚那双黑暗之中发出光芒的眼睛。

    “什么事情还用得着你亲自求我?”他嘴角上扬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一副从容自信的态度盯着沈玉舒。

    沈玉舒站起身行至他面前蹲下身抬头望着他道:“公子记不记得在药庐打杂的小惠?她年纪太小了,丞相府里处处受人欺负,她不适合这里。”

    顾曦延目光一转看着沈玉舒道:“你操心的事情还真多。当初是老三带她回来,这件事情你应该问老三,而不是我。”

    沈玉舒见他拒绝连忙央求道:“小惠很可怜的,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不懂得丞相府里的规矩,你就发发慈悲让她有个好去处都不行吗?”

    顾曦延目光柔和下来,“我听管家说,府里当初本是想给她点钱打发她走的,只是她一时死了亲人没地方可去留在了丞相府。你想让她离开这里,怕是得去问问当初带她回来的那个人肯不肯。”

    沈玉舒怅然道:“啊,求你不行还得去求他啊。”

    顾曦延哂笑,“你今日救了他,说不定他会答应你呢,毕竟小惠也不过一个下人罢了。但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三弟的性子是我们兄弟里面最拗的,他本来就不待见你,你去求他,说不定他直接会把小惠赶出府,到时候小惠不但没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还会怨恨你帮倒忙。再者说,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有搞清楚,还顾得上别人。”

    “可我答应小惠了……”沈玉舒坚定的说道。

    顾曦延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沈玉舒的天真还是让他对之后的计划有了迟疑。这样的性子,几乎与他所期待可以帮他揭露顾曦月的能力,差的太远。

    沈玉舒见他不说话便想着站起身来坐到一边,一边起身一边道:“二公子,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谁知蹲的久了腿脚一时血脉不畅,腿一软重心不稳又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个屁股蹲儿,没想到却被顾曦延伸手一把拉入怀中。

    鼻尖飘来顾曦延身上淡淡的草药味儿夹杂着一丝丝檀木香气,他紧紧的搂着沈玉舒,瞧着沈玉舒样子许久道:“原来你身上是这股味道。”

    这句话放在他们二人这般近距离的情境里,颇有调戏的意味在里面。

    沈玉舒本来已经到嘴边感谢的话一句被他这样一说顿时噎在了嘴中,只觉得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厉害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赶忙用力推开他。

    她慌乱的站起身来,脸早已红到了脖子根儿,沈玉舒心中涌现无尽的委屈,气愤瞪着他,指着他跺脚道:“你们兄弟都是一路人!”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沈玉舒不禁暗骂,该死的顾曦延,看我年纪小好欺负!早晚有一天要让你们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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