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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玉梨花开初蕊白 4

    这一刻沈玉舒再也忍不住滚滚而来的恨意,她将阿丽娜交给雪莹和严小柔后自己提刀便向顾曦明冲去。

    沈玉舒立在顾曦延和端木毅的包围圈之外,认真仔细的观察着顾曦明的一举一动,叶知秋此刻也迅速来到她的身边,小声焦急道:“可是看出什么了?”

    沈玉舒蹙眉摇头,片刻后顾曦延和端木毅又退了回来,沈玉舒上前扶稳了顾曦延道:“曦延,不可再冒然出击。”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顾曦明,只见他原本已有伤痕的双臂鳞片甲不消片刻已恢复如初。

    顾曦明碎发飞舞,看起来犹如一只恶鬼吐着带毒的蛇信向他们炫耀,近似疯魔,“怎么,有本事一起上,就是再多的人,也难抵我这一身刀枪不入的神功护体!”说罢忽而又仰天大笑起来。

    就在此间,沈玉舒看着那些鳞片忽然道:“曦延,你瞧他的那些鳞片!”

    顾曦延闻言将目光放在顾曦明双臂的鳞甲之上,只见顾曦明大笑之时鳞甲会随着皮肤的震动而微微张开,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顾曦延目光凛冽,冲着一旁端木毅道:“命门是鳞甲,攻!”

    说罢二人便又攻了上去,怎料顾曦明早有准备竟是让顾曦延和端木毅毫无下手的地方。

    沈玉舒见状再也忍不住吼道:“顾曦明,你看你身后是谁,是顾德,他来接你了!不对,还有你母亲,是姨母她在冲你笑呢,你听她在说话,她在说什么?”

    沈玉舒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声情并茂的冲着顾曦明道:“原来如此,姨母告诉我你根本不是顾德的儿子,你只是顾曦月强暴之后的产物,你是顾曦月的儿子,姨母你别哭,你慢慢说!”

    顾曦明的软肋便是自己的母亲曾被兄长侮辱,如今沈玉舒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出,直让他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烫了起来,他猛然回身望去一个慌神,顾曦延顺势扣住了他的右臂,而端木毅紧接着便扣住了他的左臂。

    沈玉舒忙吼道:“师兄,小柔,捆住他的腿!”

    叶知秋和严小柔忙冲上前按照沈玉舒的方式困住了顾曦明,说时迟那时快,沈玉舒挥动云霜刀,沿着顾曦明胸口鳞甲相反的方向猛的刮去。

    只听一阵“叮当”碎甲之声传来,顾曦明痛苦嘶嚎,顾曦延顺势辉剑与端木毅同时动手,片刻间顾曦明身上附着的甲片就被掀翻了大片,裸露出他原本的肌肤。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瞧清楚,顾曦明身上的鳞片是一种细小的甲虫背,在被他们刮下的瞬间便失去了附着物,自发燃烧成为灰烬。

    顾曦明见自己的鳞甲被一点一点除尽,心下大惊忽然运功将顾曦延等人震开。

    他头发因真气流动而散乱,吐了口血看着不远处的顾曦延和沈玉舒,犹如地狱恶鬼,道:“顾曦延,我杀了你!”说着便向运功于掌心向顾曦延而去。

    顾曦延见状亦运功于掌,将自己体内仅存的真气尽数提起。

    沈玉舒还未从方才被顾曦明的震慑中恢复,见这一幕,不禁高声唤道:“曦延!”

    此时顾曦延与顾曦明周身已起了一层气流形成的屏障,将他二人阻隔,沈玉舒若是强冲只会扰乱顾曦延的真气,她急切的想要帮忙可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知秋见状忙上前,焦急道:“陛下切不可随意用内力!”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眼前聚拢的真气骤散,顾曦明方才还泛着青绿的目光在瞬间没有了温度。

    顾曦明踉跄退后一步吐了一口近乎呈墨绿色的血液,不可置信的瞪着顾曦延,颤抖着声线道:“怎么可能!你的班若罗不是已经被化去,不可能不可能!”

    说罢他颓然坐在地上,而他对面的顾曦延此刻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静静的望着他。

    沈玉舒慌忙上前一把扶住顾曦延关切道:“曦延!”

    顾曦延回头向沈玉舒投去一个放心的目光,转而盯着顾曦明道:“曦明,这些年我给过你太多机会,只是你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这才酿成大祸,为何你到现在也不肯看明白,这皇位与你我与顾家才是致命的毒药!”

    顾曦明眼中终是有了泪,双膝跪地用力摇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沈玉舒望着言之凿凿的顾曦明,叹息一声,“顾曦明别再执迷不悟了,顾德是如何得了这皇位,顾曦月为何会死,难道这些都不够警示吗?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与畜生有何分别!我们都在劝你回头是岸,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顾曦明瞪着沈玉舒忽而冷笑却将目光转向她身后不远处渐渐失去体温的阿丽娜,目光终是有了一丝柔和,讥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只恨输的那个是我。”随即他缓缓将目光移向顾曦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顾曦延,我在地狱等着你……”

    说罢,顾曦明忽然仰天狂啸一声,自断了所有经脉。陈曦的微风中,顾曦明的头发随风翻动,犹如断了根的草木,再无任何生机。而他整个人也迅速的干瘪下去,成为了一具皮包骨的尸体。

    而那些他身上还未来得及刮去的鳞甲,也渐渐化作了灰烬飘散在了空中。

    沈玉舒望着眼前一幕,不由握紧了顾曦延的手神色复杂,顾曦明一生被权利迷住了双眼,看不到这世间美好,如今又被着权利所累枉送了性命,实在是罪有应得。只是身旁之人却忽然浑身一颤,喷出一口鲜血,在她还未来得及扶住他时就此倒在了地上。

    众人惊慌失措上前,沈玉舒更是将顾曦延重新抱于怀中高声唤着“曦延”,可怀中人却脸色越发苍白,呕出几口鲜血就此失去了意识。

    一旁叶知秋匆忙上前探脉,随即神色一凛道:“不好,陛下毒发快,我要给陛下施针!”

    沈玉舒和赶来的常盛忙将顾曦延扶起,她目光一转看了一眼面露焦急的端木毅道:“从今日起,顾曦延已不再是这陈国的皇帝,瑞王殿下之后的事按照曦延的诏书所写已与我们无关,我只愿借凤雎宫几日让曦延养伤,随后我们便会出宫。”

    端木毅看了看沈玉舒,后退一步让开一条路道:“淑妃请便。”

    沈玉舒便再无留恋吩咐常盛带着顾曦延等人迅速向凤雎宫而去。

    凤雎宫外桃花吐蕊,露出淡淡一抹粉香,可沈玉舒却无心再看这初春的景致,而是与叶知秋一同替顾曦延施针。

    她知道顾曦延最后那一掌用尽了全力,只怕也是将自己潜藏在体内的班若罗内力瞬间聚集于掌心,只是这样不要命的方法只会引起另一个他们都无法控制的结果,他原本就不多的人生路近乎又被拦腰砍了一刀。

    她把过他的脉,再也克制不住流下泪来,若是控制的好,他只怕也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光景。

    沈玉舒默默的哭着替顾曦延盖好被褥,却听一旁叶知秋叹息道:“舒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们都要有个心理准备。”

    沈玉舒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叶知秋便道:“我这就去给他煎药,你陪陪他,他一会儿就醒了。”说罢叶知秋便退了出去。

    正殿门外,雪莹和严小柔正焦急等待,见叶知秋一脸落寞,她们便知顾曦延只怕凶多吉少,雪莹下意识就要冲进去,却被严小柔一把拦住。

    严小柔担忧道:“你别进去打扰他们了,这一路他们两个也够累了。”

    雪莹不由焦急道:“可是我总担心主子……”

    雪莹话还未说完,却听叶知秋怅然道:“他早就不是烟雨楼的主子了,如今烟雨楼的主人是金一忠。”

    雪莹含泪摇头,“不,他永远都是烟雨楼的主人。”

    叶知秋望着雪莹纯真模样,不由蹙眉,忍了再忍还是说出口道:“你若是真的将他当主子,就去看紧了端木毅,你真以为他会放过舒儿一家?不怕告诉你,金一忠昨日递来消息,曦延停棺这几日,有不下百人的暗卫前往叶府想要杀小朗和晨儿,那些人可不全是顾曦明的人。雪莹,端木毅说到底是前朝皇子如今又是当朝天子,他深谙皇权之路有多肮脏卑劣,更懂得什么叫做斩草除根。如今他是知道曦延活不久所以才肯网开一面,若是曦延完好无损,他焉能让他们一家四口活着离开京都?”

    叶知秋一席话直让雪莹心底发凉,她从未想过自己深爱的男子有一日会对他们的朋友家人动手,可她却又无法忽略端木毅自当上瑞王起所有的变化。

    她不由退后,一点一点远离正殿直到退至大门处忽然转身便奔了出去。

    严小柔看着雪莹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禁不忍心冲着叶知秋道:“你的话会不会太重了些?”

    叶知秋眉头紧锁,“我说的是事实,她若真能跨过这个坎儿,那么我祝他们百年好合,若是真跨不过,雪莹早些收了心对她自己的伤害也能小一点。更何况,我绝对不会让舒儿一家再出任何事!”

    严小柔闻言诧异的将双手环于胸前啧啧两声,“看不出太医院院首叶知秋竟然也能将旁人之事分析的这般透彻,那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能跨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叶知秋望着严小柔明媚的目光,言语一滞,掩饰道:“你胡说什么!”

    严小柔哂笑一声,退了一步转身向宫外行去道:“随你吧。”

    叶知秋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临近正午的阳光下,她似乎全身都泛起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东猛的动了一下,破土而出有了生机。

    傍晚,顾曦延总算缓缓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看着一旁双眼通红的沈玉舒,不由无奈一笑道:“怎么又哭成了个兔子。”

    沈玉舒忙握紧了顾曦延的手柔声道:“若是用眼泪能换你康健,我哭瞎了也甘愿!”

    顾曦延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头,道:“多大的人了,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扶我起来吧,我不想一直躺着。”

    沈玉舒闻言听话的将他扶起给他背后靠了几个软枕,道:“快入夜了,想不想吃些东西?大哥一直在偏殿里煎药,一会儿就过来。”

    顾曦延用毫无血色的唇畔道:“若是有你做的杂米粥倒是可以,其他的不太想吃。”

    沈玉舒微微一笑,从一旁案几的暖炉盆里拿过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杂米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给顾曦延道:“就知道你想,所以早做了一直煨在暖炉盆上,温度刚刚好。”

    顾曦延心满意足的笑着就着沈玉舒的手吃了起来。

    可看着他吃的模样,沈玉舒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酸楚,道:“你在棺椁里躺了三日,滴水未进,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顾曦延笑道:“你要相信你大哥的医术,有他在我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沈玉舒继续喂道:“曦延,等你再好些,我们就出宫吧。”

    顾曦延点了点头道:“也该出宫了,如今你我不过一介平民住在这里也不合适,况且我们一家四口也该过一过团圆的日子。”

    沈玉舒温柔道:“我也想,好不容易和小朗相认,还没跟他好好相处几日呢。”

    顾曦延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却听门吱呀一声开了,叶知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向他们而来。

    但见顾曦延正在用膳,便又将药放在一旁暖炉盆上,上前道:“陛下此时觉得如何?”

    顾曦延坦然道:“知秋,我如今已不是皇帝,你不可再用这称呼了。”

    叶知秋赧然,“见谅,这些年都习惯了。”随即又道:“让我再把个脉。”

    顾曦延听话的将手伸了出去,叶知秋探了一会儿脉象,神色深沉道:“脉象悬浮但还算平稳,切记之后不可再动武,我这就出宫去找师叔研制克制班若罗的方法。”

    沈玉舒蹙眉道:“大哥,曦延体内的班若罗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叶知秋目光凝重道:“曦延今日将四散在周身经脉中的班若罗忽然聚于掌心,虽然克制了顾曦明的攻击,但是这股力量如今已汇聚于心口处,我施针封住了他胸口一处穴位防止班若罗攻入心脏,况且这股真气滋养了他体内残余的光灵蛊,若想彻底消除班若罗,首要是要消掉他体内的光灵蛊。”

    沈玉舒目光也凝重起来,“难道还是没有解蛊毒的办法?”

    叶知秋摇摇头道:“除了将蛊毒过给另一个人,再无他法。”

    顾曦延闻言望向沈玉舒目光潋滟道:“妍妍,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不过命数罢了,我早已看开。”

    沈玉舒望着他灼灼目光却摇头道:“不,就算只有一成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她说着脑海中非转,忽然便想起了一个人,转而看着叶知秋道:“大哥,宫里的僧侣可有散去?”

    叶知秋摇摇头道:“还未。”

    沈玉舒猛然起身道:“也许还有办法,你们在这里等我。”

    既然黄首良能解得了她身上的摄魂蛊,那么光灵蛊对于他而言应该也不难,若是他肯相帮那么顾曦延便还有救!

    树尖梨花已吐露嫩芽,等桃花开到荼靡,便又是一年盛景,沈玉舒望着宫里的桃花和迎春,心中又一次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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