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巴
（时间：14年6月10日）
（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这里写上的日期是后来才确定并补上的。）
我是被阳光照醒的，阳光直直地从上方照下来。我睁开眼睛马上又闭上。
阳光从上面照下来？我记得昨天晚上是走进了一个欢乐窝，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有跳舞的，有相拥在沙发上的。可是，今天的阳光竟然直接从上面照着我？
我跳了起来。
一个人惊叫起来。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系着围裙，正在拖地，就在我旁边。
她惊叫着转过身去，然后是夺门而出。
我这才发现我是全身赤裸的。身上到处是纱布。我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我是从一张床上跳起来的。床靠在窗下的墙边。
你醒啦？一个女人说。这个女人就是昨天晚上花枝招展的那位。
我赶紧重新爬到床上，钻到被窝里。
这个女人笑了，她笑得很轻浮，可是话说得还算正经：别怕，这里不会有人吃了你的。我们姐妹们都是好人，都见过可怜人的。
然后她说：你洗洗，然后出来吃点东西。饿了几天了。
我说：几天了？我到这里已经几天了？
她说：可不是吗？我们都要叫殡葬车了。后来发现你还活着。
我说：是你们治疗了我？
她说：你以为是谁？姐妹们本来说要送你们去医院的。我说，他们好象是逃难的人，是可怜人。我们遇到过这样的人的。当时我们好心叫来医生，结果那人就被抓走了，据说后来还判了死刑。
我说：太感谢了！我的那个同伴呢？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你的衣服在那椅子上。然后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有卫生间。我在卫生间里洗了脸。然后发现，不仅我们在商场里拿的外衣还在，而且上面还放着崭新的内衣内裤。是女式的，而且是很性感或者说很淫荡的那种。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位可敬的年轻女士还等在门口。她带着我到了一个小餐厅。
有人叫喊：波历！
这个人喊着就站了起来。我无法形容我的激动，我一把抱住了她。我抱住的是若雪，汪若雪。
吃完饭，那位女士又走了进来。也许她在监控里看着我们。我想，幸亏我跟若雪在吃饭的时候光顾着吃饭了，虽然没有想那么多，可以也没说那么多，几乎就没有说话。
她说：我们不能留你们了。这几天这里已经查了好几次了。
我和若雪都一连串地说了好多个谢谢。
她们也是可怜人。幸好我们遇见的也是可怜人。我看了若雪一眼，她也看着我。我觉得她跟我的想法一样。
走出这栋楼，我发现我们是从另一边出来的，这里应该正是这个妓院的前门。
出了这个门，我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这是一条商业街，透着大城市的气息，人来人往，汽车排着队行驶，还有不少自行车驰过。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对我说了声谢谢。其实我并不是给他让道，而是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每一步都会震住。我几乎忘了人间是什么样子的。这里跟我熟悉的一些地方一样，有站在路边拉着小提琴的，脚边的提琴盖子打开着，里面有不少钞票和硬币。这都是我几乎忘记了东西，钞票和硬币。还有卖艺的。还有汽车，自行车。
钞票和硬币，在秦唐已经几乎见不到了。在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已经几乎见不到了。那里基本上都用手机或者刷脸支付。可是在其它地方还是经常见到的，比如在奥曼街头。
钞票和硬币。我忽然想起来了，这正是我们没有的东西。
我们支付用的卡早就不见了，我们的脸在这里显然也是刷不了的。
若雪说：你干什么？
我发现我脸热了。我站了起来。
因为我在那个小提琴盖子旁边蹲了下来，痴痴地看着盖子里的那些钞票和硬币。
我发现我结巴了，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拉小提琴的是个年轻男人，衣服穿得有点破。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他抓起一把硬币。我忽地站了起来，我说，不要，不要。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给我，还是在嘲笑我。反正我是匆匆地走了。
若雪在一边笑了。我终于看见了若雪的笑。
然后我说：你还记得走出来的路吗？
若雪说：哪条路？你是说妓院？
我说：是啊，我忽然想起，那里桌子上还有一些蛋糕饼干什么的。
她说：我没有注意是怎么走出来的。难道你还想回去？
我说：算了，说说而已。先走着吧。
我们还看到了电影院，看到公共汽车开过去，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两个女孩子说笑着，一个看看我，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一个女孩子也看看我，然后她们都笑了起来。
若雪说：看来你还真是挺有魅力的。
我说：哪里啊。看你的人才真的是多呢。而且不光是男人。
这是真话。我多少有些奇怪。若雪现在这个长相和打扮，应该说不是那种美人样子，但是有一种灵气，这是我时不时的感觉。这种灵气还是能吸引不少男人的，虽然我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灵气。可是我发现，在这里，看她的女人也真的是不少，就象昨天妓院里的那个女人那样。
若雪说：我们好象忘记我们是干什么来的了。
我说：快了。快到了。
她说：是你的鼻子说的？
我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城市再大人再多再热闹，可是毕竟是海边的城市。我兴奋了起来。因为海的气味已经浓烈到呛人的地步了。我甚至分辨出了海鸟集中的地方，还在那些海鸟成群地在我们眼睛里的远处飞起之前。
邮轮！她叫了起来。
我们已经走到了海边。准确地说是到了一条可以俯瞰大海的散步道上。我们甚至奔跑了起来。是若雪先跑过去的。一辆汽车尖锐地鸣着喇叭，我尖锐地叫着，可是她已经在刹住的汽车前面跑了过去，也没有回头做一个抱歉的手势。
穿过车道，就是那散步道。散步道对着大海的一边是石头栏杆。准确地说是大理石的栏杆。还挺豪华的。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海湾，我们面对的无疑是西方。下面是一个很大的颇有些杂乱的码头。码头上堆放着很多集装箱。左面即偏西的方向，停靠着不少货轮，右面，真的有邮轮，很大的邮轮，而且有两艘。右边更远处，在山壁前拐弯的地方，有许多游艇和帆船。
我们左边不远处，大概十来米的地方，就有往下走到码头去的石头台阶。
我说：等一等！
我叫住了正往石头台阶那里走去的若雪。我说：你看呀。
码头上有许多穿着浅绿色军装的军人，隔几米就站着一个，可以说是一字排开着的。有几个正在查看下了台阶的人的证件。不仅左面这个台阶底下有，稍远些的右边的台阶和坡道下面也有。
我说：至少现在是过不去的。我们下去可能就会被他们带走。
若雪不好意思地看看我。甚至脸也有些红了。
毕竟是女孩子。再能干再坚强再聪明，她也是女孩子。我想。其实我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她们的冲动本身也含着可爱。
我们在散步道上走着，一路观察着下面海边的情况。
我们走了很远，走过了邮轮那里，走到了弯向游艇帆船那里的山壁边。下面都有绿衣士兵在看守着。
有一辆大巴从坡道上开下去，倒是一直开到了海边邮轮那里，大巴上有几个人下车。但也马上有绿衣士兵走了过去，显然也在检查这几个人的证件，或者询问什么。
我说：看来这会是我们的机会。
她说：你说大巴？可是它们停在哪里，在哪里上车呢？
我说：找找看吧。
我们从那辆大巴开出来的方向走去。可是离开海边后，我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她说：这又不是公共汽车，不会是几分钟一班的。
我说：我们边走边看吧。
这个城市不能说是大城市，可是也不小，光是商业街就有好几条。夜灯初上的时候，这里反而更加的热闹起来。路边有不少餐馆、酒家、咖啡馆，室外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酒店，即宾馆，门口的霓虹灯也已经亮了。
我说：对了，酒店。
她说：酒店？
她马上就理解了，并且开始反驳：可是，坐邮轮的人怎么会住在酒店里呢？
我说：可是，你想啊，大巴会停在哪里呢？这么说吧，什么地方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停大巴让人上车？
她说：有道理。可是这家酒店不可能，门口完全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我说：可是。
她打断了我：对了，我们刚才经过过一家五星级的宾馆。
我说：对。
于是我们开始往回走，回忆着往回走。这一下午，我们走过了很多马路，可是并没有用心去记忆。只记得曾经经过一家五星级宾馆，不在商业街，在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上。
在经过那些外面有很多座位的餐馆前时，我忽然发现肚子饿了。而且这种饿的感觉说来就来，让人头晕。可是我忍住了没说出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这里，我们是绝对的穷人，身无分文的穷人。
毕竟我们从昨天晚上在妓院里吃了些东西之后，一整天滴水未沾了。
可是她说了：你肚子在叫。
我说：不好意思。
她说：我的肚子也在叫。要不然你让我啃一口？
我说：好啊。
我们抱在了一起，其实是她先抱住了我。她真的在我的鼻子上咬了一口，还挺重的。我也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当然不会太重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虚张声势地咬一口，在抱着的情况下咬一口，我的饥饿感竟然消失了。后来我想过（许多事情我都会在事后想起来再想一想，这好象是我的一个习惯），那是因为在抱和假装咬的情况下，在对方是一个女孩子的情况下，会有一种别的感觉产生，就是男人抱着女人会产生的感觉，或者说另一种欲望。也许不是很强烈的欲望，但毕竟是欲望。看来用另一种欲望取代前一种欲望，是解决前一种欲望的一种方法。
我们还在抱着咬着，她忽然推开了我。她叫道：那里是不是？
我转过头去。我说：是的，应该是的。
我们从傍晚走到天完全黑下来的夜晚，应该走了有两三个小时了，一直都没有找到那家五星级宾馆。
可是我们这么打发饥饿地抱一抱，却看见了它，或者说它门口闪亮的名牌。
宾馆门口站着不少人，应该有五六十个人。
她说：看来对了。要不我问一下？
她的话刚说完，我们就听见了轮胎摩擦的声音，几乎同一个时态地看见一辆旅游大巴开了过来。
我们跟着那些在门口站着的人上了大巴。竟然没有人要求我们出示什么。其他那些上车的人也没有向我们提出任何问题。
司机高声喊着：那两位，抓紧坐下。
我们在倒数第二排坐了下来。前面都坐满了人，最后一排也坐满了。倒数第二排右边却正好空着两个位置。好象就是给我们留着的。
大巴开动了。
车下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招着手，跟着大巴跑着。可是司机跟没看见一样，或许就是没有看见。大巴继续行驶着，拐了出去。
哈，我想，正好迟到了两个人。
然后我才想起一个问题。我说：这车是开到哪里去的？
她说：不管了。我想睡觉了。不管到哪里，到地方你叫我。
我说：如果是警察局呢？
她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那就不用你叫了。
她继续梦呓着：听说你的鼻子最有营养。相当于秦僧肉。
我说：吃了长生不老？
她说：不对。吃了可以闻到所有的味道。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听到了她轻轻的呼噜声。那是一种象小溪流动的声音。潺潺的那种。而且是直接在我的肩膀上发出的。
（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这里写上的日期是后来才确定并补上的。）
我是被阳光照醒的，阳光直直地从上方照下来。我睁开眼睛马上又闭上。
阳光从上面照下来？我记得昨天晚上是走进了一个欢乐窝，男男女女搂搂抱抱，有跳舞的，有相拥在沙发上的。可是，今天的阳光竟然直接从上面照着我？
我跳了起来。
一个人惊叫起来。
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系着围裙，正在拖地，就在我旁边。
她惊叫着转过身去，然后是夺门而出。
我这才发现我是全身赤裸的。身上到处是纱布。我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我是从一张床上跳起来的。床靠在窗下的墙边。
你醒啦？一个女人说。这个女人就是昨天晚上花枝招展的那位。
我赶紧重新爬到床上，钻到被窝里。
这个女人笑了，她笑得很轻浮，可是话说得还算正经：别怕，这里不会有人吃了你的。我们姐妹们都是好人，都见过可怜人的。
然后她说：你洗洗，然后出来吃点东西。饿了几天了。
我说：几天了？我到这里已经几天了？
她说：可不是吗？我们都要叫殡葬车了。后来发现你还活着。
我说：是你们治疗了我？
她说：你以为是谁？姐妹们本来说要送你们去医院的。我说，他们好象是逃难的人，是可怜人。我们遇到过这样的人的。当时我们好心叫来医生，结果那人就被抓走了，据说后来还判了死刑。
我说：太感谢了！我的那个同伴呢？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你的衣服在那椅子上。然后就走了出去。
房间里有卫生间。我在卫生间里洗了脸。然后发现，不仅我们在商场里拿的外衣还在，而且上面还放着崭新的内衣内裤。是女式的，而且是很性感或者说很淫荡的那种。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位可敬的年轻女士还等在门口。她带着我到了一个小餐厅。
有人叫喊：波历！
这个人喊着就站了起来。我无法形容我的激动，我一把抱住了她。我抱住的是若雪，汪若雪。
吃完饭，那位女士又走了进来。也许她在监控里看着我们。我想，幸亏我跟若雪在吃饭的时候光顾着吃饭了，虽然没有想那么多，可以也没说那么多，几乎就没有说话。
她说：我们不能留你们了。这几天这里已经查了好几次了。
我和若雪都一连串地说了好多个谢谢。
她们也是可怜人。幸好我们遇见的也是可怜人。我看了若雪一眼，她也看着我。我觉得她跟我的想法一样。
走出这栋楼，我发现我们是从另一边出来的，这里应该正是这个妓院的前门。
出了这个门，我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这是一条商业街，透着大城市的气息，人来人往，汽车排着队行驶，还有不少自行车驰过。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对我说了声谢谢。其实我并不是给他让道，而是我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每一步都会震住。我几乎忘了人间是什么样子的。这里跟我熟悉的一些地方一样，有站在路边拉着小提琴的，脚边的提琴盖子打开着，里面有不少钞票和硬币。这都是我几乎忘记了东西，钞票和硬币。还有卖艺的。还有汽车，自行车。
钞票和硬币，在秦唐已经几乎见不到了。在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已经几乎见不到了。那里基本上都用手机或者刷脸支付。可是在其它地方还是经常见到的，比如在奥曼街头。
钞票和硬币。我忽然想起来了，这正是我们没有的东西。
我们支付用的卡早就不见了，我们的脸在这里显然也是刷不了的。
若雪说：你干什么？
我发现我脸热了。我站了起来。
因为我在那个小提琴盖子旁边蹲了下来，痴痴地看着盖子里的那些钞票和硬币。
我发现我结巴了，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拉小提琴的是个年轻男人，衣服穿得有点破。他抬起头来看着我们。他抓起一把硬币。我忽地站了起来，我说，不要，不要。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给我，还是在嘲笑我。反正我是匆匆地走了。
若雪在一边笑了。我终于看见了若雪的笑。
然后我说：你还记得走出来的路吗？
若雪说：哪条路？你是说妓院？
我说：是啊，我忽然想起，那里桌子上还有一些蛋糕饼干什么的。
她说：我没有注意是怎么走出来的。难道你还想回去？
我说：算了，说说而已。先走着吧。
我们还看到了电影院，看到公共汽车开过去，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两个女孩子说笑着，一个看看我，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一个女孩子也看看我，然后她们都笑了起来。
若雪说：看来你还真是挺有魅力的。
我说：哪里啊。看你的人才真的是多呢。而且不光是男人。
这是真话。我多少有些奇怪。若雪现在这个长相和打扮，应该说不是那种美人样子，但是有一种灵气，这是我时不时的感觉。这种灵气还是能吸引不少男人的，虽然我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灵气。可是我发现，在这里，看她的女人也真的是不少，就象昨天妓院里的那个女人那样。
若雪说：我们好象忘记我们是干什么来的了。
我说：快了。快到了。
她说：是你的鼻子说的？
我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城市再大人再多再热闹，可是毕竟是海边的城市。我兴奋了起来。因为海的气味已经浓烈到呛人的地步了。我甚至分辨出了海鸟集中的地方，还在那些海鸟成群地在我们眼睛里的远处飞起之前。
邮轮！她叫了起来。
我们已经走到了海边。准确地说是到了一条可以俯瞰大海的散步道上。我们甚至奔跑了起来。是若雪先跑过去的。一辆汽车尖锐地鸣着喇叭，我尖锐地叫着，可是她已经在刹住的汽车前面跑了过去，也没有回头做一个抱歉的手势。
穿过车道，就是那散步道。散步道对着大海的一边是石头栏杆。准确地说是大理石的栏杆。还挺豪华的。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海湾，我们面对的无疑是西方。下面是一个很大的颇有些杂乱的码头。码头上堆放着很多集装箱。左面即偏西的方向，停靠着不少货轮，右面，真的有邮轮，很大的邮轮，而且有两艘。右边更远处，在山壁前拐弯的地方，有许多游艇和帆船。
我们左边不远处，大概十来米的地方，就有往下走到码头去的石头台阶。
我说：等一等！
我叫住了正往石头台阶那里走去的若雪。我说：你看呀。
码头上有许多穿着浅绿色军装的军人，隔几米就站着一个，可以说是一字排开着的。有几个正在查看下了台阶的人的证件。不仅左面这个台阶底下有，稍远些的右边的台阶和坡道下面也有。
我说：至少现在是过不去的。我们下去可能就会被他们带走。
若雪不好意思地看看我。甚至脸也有些红了。
毕竟是女孩子。再能干再坚强再聪明，她也是女孩子。我想。其实我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子的。她们的冲动本身也含着可爱。
我们在散步道上走着，一路观察着下面海边的情况。
我们走了很远，走过了邮轮那里，走到了弯向游艇帆船那里的山壁边。下面都有绿衣士兵在看守着。
有一辆大巴从坡道上开下去，倒是一直开到了海边邮轮那里，大巴上有几个人下车。但也马上有绿衣士兵走了过去，显然也在检查这几个人的证件，或者询问什么。
我说：看来这会是我们的机会。
她说：你说大巴？可是它们停在哪里，在哪里上车呢？
我说：找找看吧。
我们从那辆大巴开出来的方向走去。可是离开海边后，我们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她说：这又不是公共汽车，不会是几分钟一班的。
我说：我们边走边看吧。
这个城市不能说是大城市，可是也不小，光是商业街就有好几条。夜灯初上的时候，这里反而更加的热闹起来。路边有不少餐馆、酒家、咖啡馆，室外的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酒店，即宾馆，门口的霓虹灯也已经亮了。
我说：对了，酒店。
她说：酒店？
她马上就理解了，并且开始反驳：可是，坐邮轮的人怎么会住在酒店里呢？
我说：可是，你想啊，大巴会停在哪里呢？这么说吧，什么地方有足够的地方可以停大巴让人上车？
她说：有道理。可是这家酒店不可能，门口完全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我说：可是。
她打断了我：对了，我们刚才经过过一家五星级的宾馆。
我说：对。
于是我们开始往回走，回忆着往回走。这一下午，我们走过了很多马路，可是并没有用心去记忆。只记得曾经经过一家五星级宾馆，不在商业街，在一条比较偏僻的路上。
在经过那些外面有很多座位的餐馆前时，我忽然发现肚子饿了。而且这种饿的感觉说来就来，让人头晕。可是我忍住了没说出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这里，我们是绝对的穷人，身无分文的穷人。
毕竟我们从昨天晚上在妓院里吃了些东西之后，一整天滴水未沾了。
可是她说了：你肚子在叫。
我说：不好意思。
她说：我的肚子也在叫。要不然你让我啃一口？
我说：好啊。
我们抱在了一起，其实是她先抱住了我。她真的在我的鼻子上咬了一口，还挺重的。我也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当然不会太重了。
说来也奇怪，这么虚张声势地咬一口，在抱着的情况下咬一口，我的饥饿感竟然消失了。后来我想过（许多事情我都会在事后想起来再想一想，这好象是我的一个习惯），那是因为在抱和假装咬的情况下，在对方是一个女孩子的情况下，会有一种别的感觉产生，就是男人抱着女人会产生的感觉，或者说另一种欲望。也许不是很强烈的欲望，但毕竟是欲望。看来用另一种欲望取代前一种欲望，是解决前一种欲望的一种方法。
我们还在抱着咬着，她忽然推开了我。她叫道：那里是不是？
我转过头去。我说：是的，应该是的。
我们从傍晚走到天完全黑下来的夜晚，应该走了有两三个小时了，一直都没有找到那家五星级宾馆。
可是我们这么打发饥饿地抱一抱，却看见了它，或者说它门口闪亮的名牌。
宾馆门口站着不少人，应该有五六十个人。
她说：看来对了。要不我问一下？
她的话刚说完，我们就听见了轮胎摩擦的声音，几乎同一个时态地看见一辆旅游大巴开了过来。
我们跟着那些在门口站着的人上了大巴。竟然没有人要求我们出示什么。其他那些上车的人也没有向我们提出任何问题。
司机高声喊着：那两位，抓紧坐下。
我们在倒数第二排坐了下来。前面都坐满了人，最后一排也坐满了。倒数第二排右边却正好空着两个位置。好象就是给我们留着的。
大巴开动了。
车下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招着手，跟着大巴跑着。可是司机跟没看见一样，或许就是没有看见。大巴继续行驶着，拐了出去。
哈，我想，正好迟到了两个人。
然后我才想起一个问题。我说：这车是开到哪里去的？
她说：不管了。我想睡觉了。不管到哪里，到地方你叫我。
我说：如果是警察局呢？
她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那就不用你叫了。
她继续梦呓着：听说你的鼻子最有营养。相当于秦僧肉。
我说：吃了长生不老？
她说：不对。吃了可以闻到所有的味道。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听到了她轻轻的呼噜声。那是一种象小溪流动的声音。潺潺的那种。而且是直接在我的肩膀上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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